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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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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神明吐隐情。
话说香公张七,自从偷了刘郡主的珠宝首饰,换了银钱,任意受用。不料竟染了一场大病,乃是伤寒之症。韦驮神附体,口吐舌语,露出真情。说了怎么样盗的缘故,又把所剩银两摆在床边,呼人观看。
庵主闻知急出现,江妈惊喜也当先。香公在床滔滔说,又把尼姑妙印扳。讲到分赃情一节,小尼姑,自家打骂亦如颠。喊声只叫韦驮佛,下次不敢望可怜。庵主方知真有贼,理亏不觉带羞惭。立呼张七孩儿至,卷卷铺陈领父还。其子将银花费尽,香公大病始能痊。一家几口难过日,只落得,执棒提篮讨饭吞。后话表明谈眼下,回文且说万缘庵。
却说老尼姑打发了张七,又把妙印挥几戒尺,禁止下次,这这事也就搁在一边。江妈与刘郡主十分感激神灵,梵如也替她主仆念佛。这一日九月二十八日早晨,刘郡主又替尼姑们洗衣,顾不得外面的西风,依旧坐在槐树阴下。
多姣郡主坐槐阴,体弱衣单力不行。叶落翻阶堆似雪,西风扑面冷加冰。千行清泪衣皆湿,一片寒砧手不停。振罢衣裳聊歇力,凝眸一想暗伤心。
咳呀,皇甫郎君呀!
我为君家受折磨,可怜伏侍众尼姑。千辛万苦甘孤守,九烈三贞不二夫。破损衣衫安本分,风流颜色已全无。自知薄命难邀幸,未识苍天可念奴?倘若那君心已弃,刘燕玉,此生此世更如何?
啊唷郎君呀!
尔今流落在何方,可晓奴家几断肠?万里云南无消息,不知尔,如今死活与存亡。倘然没有升行日,挤得我,老死茅庵旧板床。
咳,苍天呀苍天!
若肯矜怜薄命人,只须那,少华公子一升行。孟家已死滇池水,奴是闺房正细君。如若上苍不见佑,也只好,一生寂寞守空门。多姣想到酸心处,止不住,泪如珍珠往下来。正在伤悲三嫂进,相招吃饭入房门。叫声郡主消停罢,菜饭俱好你须吞。燕玉含悲低首应,妈妈不用候奴临。衣裳洗得俱干净,带湿浆完我就吞。三嫂闻听长叹气,忙来相助女千金。正然郡主浆衣服,忽听得,进喜前来探母亲。
却说刘郡主正在浆衣,忽见进喜勿匆入院。
走上前来步履忙,叫声郡主叫声娘。睁睛一看惊相问,何故千金也洗浆?秋季将尽冬天到,怎受得,透骨西风这等凉?粗用还该娘去做,怎教郡主洗衣裳?江妈见说眉头皱,一变容颜叫儿郎。我又并非闲着手,如今是,新升美缺管厨房。刷锅洗碗般般做,打水添柴件件当。闲下功夫还扫地,洗浆一事哪能帮?可怜受尽千般苦,巴不得,老命残身早早亡。三嫂说完揩眼泪,多姣在侧忍悲伤。连呼进喜休埋怨,原是奴家累你娘。她在厨中忙得极,焉得此事再相帮。如今粗细俱皆惯,奴倒觉,气力加添比昔强。且说尔从何处至,夫人家内可安康?梅姑太太同居否,这几时,可把忧愁放下肠?一出家门难复返,想得奴,几回梦里见萱堂。佳人言讫弹珠泪,进喜从头说细详。表过崔家生子事,又言太郡算平安。方才取出红封袋,洒泪长呼递与娘。说是母亲留着用,买些棉絮做衣裳。江妈接了藏在袖,回唤千金你恃量。表妹如今生了子,荣华富贵好风光。当年你若听相劝,怎么得,还在槐阴洗衣浆?乐处不投投苦处,真教气断我肝肠。多姣见说通红面,无语低头站在旁。进喜闻听三嫂语,慌忙接口劝萱堂。母亲呀,事到其间耐上心,好生在此伴千金。天公断不亏良善,儿与母,全始全终莫悔心。苦尽甜来从古说,自然还有出头辰。少华公子如高发,那其间,第一功劳算母亲。郡主夫妻同看顾,带携得,孩儿还要项前程。泼天富贵休轻看,少不得,慢慢修行慢慢临。三嫂开言回笑脸。说了声,痴儿讲得倒中听。果然日后能如此,我就何妨耐着心。进喜含欢辞了母,忙忙要复太夫人。江妈送出孩儿后,方共千金把饭吞。慢表尼庵刘郡主,且谈进喜返家门。辞佛地,出禅林,趱步而行不暂停。走到府前离不远,抬头一看失真魂。但见那,侯府关门不透风,朱签新贴大门封。铜环紧扣人无影,铁锁高悬在正中。一概家丁都不见,惟有那,马蹄新印绕西东。
话说江进喜一见府前的气象,吓了个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呆呆地半晌不能言语。
冷汗淋身一气回,叫声不好面如灰。分明是个抄家样,我的那,太郡夫人何处安?进喜此时心胆碎,如飞趱走转身回。
话说江进喜飞步回身,要觅熟人相问。走到近边一个茶叶铺内,找寻盟兄。邓九通一见了进喜入店,跳起来忙把拉住道:谢天谢地,江兄弟你竟躲过飞灾横祸了!
进喜茫然不出声,如飞竟向铺中行。九通拉到无人处,江进喜,痛泪如珠问一声。
啊唷邓三哥,我刘太夫人府上如何了?
弟奉夫人主母差,早晨出去午回来。谁知侯府多封锁,兄弟今朝吓得呆。想必三哥知就里,为何忽地降飞灾?九通见问慌忙诉,始末根由说出来。
啊唷江贤弟呀,你可晓得我们云南的旧任总督皇甫敬么?
他在云南正十春,为官如水治黎民。清官当任人心悦,偏遇着,你处侯爷荐远征。一到朝鲜身被获,山东巡抚害忠臣。可怜奉旨拿家属,只走了,射柳披袍儿俊英。天保佑,这如今,少华公子又升行。更名改姓离湖广,挂榜招贤赴帝京。演武厅前悬帅印,吹台山上合雄兵。招安胞姊与人马,同下朝鲜救父亲。皇甫大人原待罪,三年监禁外邦城。恰逢儿女提兵至,骨肉重逢一战平。公子千金双姊弟,他竟用,联名血本诉冤情。奏称你主通巡抚,故害他家一满门。来往私书都有据,朝廷不便护皇亲。刘侯下在监牢内,又到云南提太郡。江贤弟呀,适才奉旨抄家,真是非常的利害。团团兵马践沙尘,呐喊如雷围了衙。上下人丁俱捆绑,悲声四野实堪嗟。囚车一辆夫人坐,哭啼啼,还有丫鬟并老妈。一直带进监中去,霎时封锁大官衙。急得愚兄流眼泪,只道是,已将贤弟一齐拿。谁知你今清晨出,躲过飞灾不在家。这次大难来逃脱,我看你,将来还有大荣华。九通言讫其中故,吓倒了,济困扶危江管家
啊唷三哥呀,怎么我太夫人已在监中了,如何是好?
一声悲唤变容颜,袍袖斜遮泪似泉。惨惨悲呼称太郡,再不料,倾家败产立时间。教小的,手无钱钞难通信;叫小的,罪有干连怎探监?太夫人,孤苦一身谁照料?太夫人,迢遥万里怎熬煎?堂堂锦片刘侯府,似这等,一旦倾亡实可怜。
啊唷太夫人啊!
横祸飞灾顷刻时,囚车就要解京中。空差进喜崔家去,可怜我,探得佳音只自知。进喜时闻心惨切,一边痛泣一边思。
咳!虽然如此,郡主的终身,倒有几分着落了。
少华公子已为官,血本陈情报父冤。既雪仇时应感德,丈夫做事断无偏。千金受尽般般苦,这一来,好就香罗画扇缘。
啊唷奇哉怪哉,好一个少华公子!
三年不出困龙飞,救父回朝挂紫衣。你便报仇和雪恨,可知我,铁心郡主受孤凄。咳!公子呀,愿你无忘救命恩,我们主仆就升行。千金若得完婚了,谅不相亏母子们。可怜略有三分望,就使那,主母全家一旦亡。
啊唷,罢了罢了,我且去通知了顾府、崔家再作道理。
进喜忙辞邓九通,心慌意乱走如风。穿僻路,避人丛,串过西头又串东。一到崔家飞入报,这番凶信似雷轰。崔家太太魂飞散,梅府夫人泪满胸。小姐雪贞闻此祸,也不觉,含悲痛倒绣帏中。
啊唷舅母干娘啊,何事遭此这等惨祸?
奴为怀胎累着身,木能侍奉告归宁。谁知一旦遭奇祸,你竟要,万里云南解进京。啊唷,干娘啊!穷途母子感同居,又使孩儿得所依。只说常能供孝敬,何期今日永分离。只愁你,迢迢万里如何走?只愁你,怯怯孤身怎得宜?只愁你,暮景残年多疾病;只愁你,抄家罪大少生机。这番解进京都去,多应是,有死无生性命虚。咳!崔郎呀,你赴秋闱在帝邦,但求天佑早登科。果能出力寻头路,也算你,报德酬恩代了奴。如若旁观愁带累,断送了,刘家姨母与姨夫。咳!大料他也不能相救刘家。舅父全家犯罪深,救时须得大人情。儿夫现是儒门士,多半难将头路寻。舅母厚恩无以报,奴只好,一年孝报尽微诚。雪贞小姐心凄惨,掩面悲啼坐绣衾。崔府夫人含泪劝,梅太太,伤心哭倒内堂门。
啊唷,皇天呀!置妾身于绝路了。
丈夫罢职去充军,母女同投舅氏门。贤良相留出格待,又替我,雪贞弱质了终身。至亲只道常依傍,横祸何期又降临。好运变迁成恶运,都是我,梅门颠沛带刘门。今朝贤嫂遭拿解,只怕你,有死无生在帝京。相处一场成永别,好教我,心如刀绞肺如煎。夫人哭到悲伤处,痛泪如珠哽咽声。含泪商于崔太太,贤亲母,如今此事怎调停?姑爷现在京都内,未卜知,可会通关说说情?崔府夫人摇着首,金莲一跌吐悲声。
咳,亲母呀!
你婿秋闱上帝都,原思照拂仗姨夫。如今弄出非常事,还不知他是若何。举目无亲年又少,未知今春可登科。如其令彼通关节,倒只怕,迎你东床入网罗。龙老夫人言到此,只听得,香闺娘子叫婆婆。
咳,婆婆呀!
不用忧心虑二郎,也为男子识兴亡。姨夫虽失无亲戚,只须要,奋志功名进北场。一中举时加体面,在京居住料无妨。至亲还得心关切,这如今,写封音书上帝邦。只要入监时探望,也见得,崔家患难亦扶帮。孤身莫去通关节,倒免干连也被殃。若不写书相嘱咐,恐他做事欠思量。料来要救难相救,做一个,济困扶危德也长。梅氏千金房内说,崔太太,方才点首道该当。
话说崔夫人听了媳妇之言,方始作急地修书寄发,叮嘱孩儿在京中照料刘氏亲丁。
梅府夫人意略宽,思兄念嫂泪犹涟。安心只得崔门住,陪伴夫人一处眠。进喜于时重转步,忙忙又报顾家门。凶音吓倒仪堂府,昆仲连忙去探监。姊弟见时齐痛哭,太夫人,心如针刺泪如泉。仪堂昆仲相辞别,单等候,五鼓黎明送出滇。且表家人江进喜,匆匆复又奔尼庵。好走啊,出了崔门又顾门,如飞重扑老禅林。忙忙不顾浑身汗,急急前行两脚颠。绕北旋南休歇息,穿街过巷哪消停。心惨切,泪沾襟,一见庵堂闯进门。只见梵如迎着问,进官何故又回身?数天不到庵门内,痴外甥,一日忙忙走两巡。进喜心慌连答应,如飞竟向后边行。梵如知有蹊跷事,紧紧相随急急跟。一进后边槐树院,江三嫂,又惊又笑问连声。
啊唷进宫儿,你莫不是疯了?
一日如何走两遭?跑得个,吁吁气喘汗珠抛。可曾回复夫人晓,这时候,重到庵中蹊又跷。进喜见言心一痛,目中珠泪滚滔滔。坐于树下先揩汗,问一声,郡主何存快快邀。燕玉闻听忙出外,战兢兢,颤心乱跳问根苗。
啊唷进喜!有什么要紧的事,何故重来,这般光景?
进喜心酸一阵悲,从头细告女姣娥。少华得地分明诉,太郡遭拿仔细言。说罢抄家前后事,刘燕玉,心中惊喜又伤悲。
话说刘郡主听了这一番信息,悲喜交集,闹乱了一片芳心。
多姣郡主一听完,初是欢来后惨然。半点春生青黛上,两行泪下玉腮边。含悲未在人前恸,忍泣先于腹内言。按定香魂消冷汗,沉沉一转暗牵缠。
啊唷皇甫郎君啊!你今公然一朝发达。
奴家为你受千辛,载半茅庵守昔盟。画扇香罗甘指望,亲言母命不相遵。皈依三宝如虔祷,服侍诸尼我独勤。闻得郎君身及第,竟将奴,一家良眷下监门。
咳!狠心的冤家呀,你却也无情无义,写血本陈奏。
血本陈情奏帝皇,冤家做事好刚强。京都一霎参奴父,滇国千程解我娘。如此心来如此意,多应你,小春庭内事全忘。
啊唷,冤家呀,如今竟要杀我双亲!
燕玉何颜再偷生,父母之仇天不共。奴岂肯,含羞挨上你家门?少华公子何如此?负杀我,庵内修行载半心。
啊唷苍天呀苍天,我刘燕玉好生命薄!
生母身亡早入泉,没人痛惜没有怜。忽然得个希奇梦,娘叫奴,夜托终身往后阑。画扇香罗留表记,只说是,阴灵保佑定良缘。何期弄出诸般事,遁迹尼庵载半间。一片苦心无可诉,万分磨折有谁怜。惟求画扇缘堪就,不意香罗义已捐。守节持斋无好报,奴不知,何为公道是苍天。
啊呀正是呀!
生母当年梦里边,曾云贵客降门阑。你如不救他灾难,到后来,眷属家门难保全。去日之言真应验,竟须我,单身相救二椿萱。
咳!罢罢罢,如今也说不得了,弃着我一条微命,去替了父母的严刑。
贞节心中撇在旁,不如竟去救爹娘。冤家若有三分义,还只望,骨肉团圆聚一堂。如若少华情已绝,奴家替死到云阳。果然代了双亲罪,少不得,孝女之名天下闻。到此若还仍不出,竟只好,无名老死古禅堂。
咳!不错呀,奴就这般便了。如今不出,更待何时?
郡主沉思千万遭,算来惟有救亲高。满怀孝意通三界,一点诚心达九霄。主意已成开绛口,泪流如雨道根苗。
啊唷妈妈进喜,二位恩人呀!
多承照应与帮扶,全始全终为着奴。逃遁一年零半载,实指望,出头之日报恩波。谁知今日逢奇祸,眼见得,父母遭刑性命无。
咳,妈妈呀!
为女之心岂忍观,奴家情愿出云南。孤身女子难行走,求你娘儿同出滇。跋涉程途奴意愿,风霜道路我心甘。只须一到皇都内,你等娘儿可自专。
进喜呀,想当初小春庭放火,原是你泄露的机关。
彼时你若直烧他,奴亦焉知救少华?订婚之情推个绝,泄机大德必然夸。到京奴代双亲死,你娘儿,还可相投皇甫家。彼若知恩和报德,自然是,吃穿不尽享荣华。恩人啊,如怜孤女救亲怀,万里长行肯同伴。今日奴家先拜谢,望恩人,应承同我上京都。多姣言到伤心处,泪淋淋,掩面悲啼跪下来。
话说刘燕玉跪倒槐阴尘埃,只吓得江进喜连连地叩首一遍。梵如三嫂忙忙扶住千金。
进喜方才立起身,泪沾襟袖叫千金。小的母子衔恩久,怎敢轻轻负主人。侯府今朝逢患难,巴不得,伸冤理枉尽忠心。既然君主甘相救,焉有娘儿不共行。休说上京为陪伴,就便是,赴汤蹈火也该应。思想从,云南万里崎岖路;好成就,郡主千金孝义名。但是便须收拾起,我们赶早到都中。迟迟落在夫人后,要救之时救不成。三嫂在旁连说是,千金既去合同行。少华公子将仇报,或者他,只道千金已再婚?郡主一临京内去,他家谅亦肯留情。总然务欲消仇恨,也不过,大罪归于世子身。画扇香罗情分在,一定要,洞房花烛便成婚。千金若到他家去,我娘儿,就是跟随偕嫁人。皇甫郎君思旧德,敬于郡主爱吾们。万般打算惟如此,辞不得,万水千山要上京。但虑盘缠无设措,怎生飞上帝皇城?多饺见说娥眉皱,半晌痴呆叫一声。进喜妈妈啊,带来首饰未全偷,银器东西有点留。如若此时拿去卖,千余银两可淘成。不知盘费须多少,奴就是,乞食而行难顾羞。进喜江妈犹未答,梵如开口道情由。
咳!阿弥陀佛,好一个有孝心的郡主。既言短少盘缠,待贫尼与你同行罢。
我的身价不算微,私房物件尚存些。如今身入空门内,诸事随常不用伊。还剩几般银首饰,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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