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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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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怕我索明堂,她倒也,不敢开声问短长。闻得宵来陪太后,大家都畏闹昭阳。上宫圣母仁慈甚,也愁着,郦相明堂一醉之。故遣内臣频探听,谅他亦,知风不敢奏娘娘。这些倒等都安妥,就只是,要纳明堂甚费商。
呀!怎生区处?
此中周折费调停,怎么好,一命飞传出午门?况复有些机密语,比不得,国家敕旨出如纶。总然遣个宫官去,这些个,愚蠢奴才岂会云?除是朕躬亲自去,方可把,私怀密语示她闻。明堂貌软心偏硬,比不得,畏死贪生一类人。若要挽回肠铁石,风流天子用深情。
呀!且住!朕若亲去看她,
銮仪侍卫且铺排,御杖旌旗摆道来。护驾官员围宝辇,随车近侍塞天街。无端出入伤民力,又要把,相府邻居尽闹开。一动不如还一静,朕亲自,单身走马去观来。车不发,驾休排,如此而行倒快哉。一则大臣都不晓,二则也可诉情怀。明堂感朕恩如海,她必愿,入禁为妃报效来。少年君王筹算定,就把那,双龙翠帽一推开。拴锦带,挂牙牌,内侍貂冠扣起来。外罩着,绣纱绿衣刚合体;里衬着,衮龙袍服半飘开。扮做了,一个内监多厮像;骑着匹,白衣银好快哉。一出禁门心甚喜,加几鞭,竟寻梁相府中来。温妃闷倚妆台坐,怨一声,好色君王太也呆。多少名花充禁御,还要把,隔墙红杏折将来。慢言兴庆宫中事,且说那,国色奇才郦相台。
话说郦丞相假寐了半宵,也不曾睡着。梁素华小心侍奉,早进上一盏参汤。
郦相心关昨夜情,五更鸡唱即抬身。顶冠束带房中坐,犹恐朝廷圣旨临。梁氏素华临晓镜,也愁得,娥眉懒画粉慵匀。妆完更不簪花朵,穿着件,广袖云衣水碧裙。年少三公低首看,叹口气,顿然不觉笑还颦。
咳,夫人呀夫人!
你夫今日命将之,再不能,相伴芳卿共一房。待等下官身故后,夫人你,前缘好续梦中郎。偎红倚翠鱼逢水,软玉温香凤配凰。虽说重婚名未美,你那人,自然比我保和强。年少元宰言完笑,梁小姐,粉面微红暗忖量。
呀!敢是小姐要说明了么?
这些言语好蹊跷,暗把奴家旧事嘲。梦里姻缘虽未会,早怀着,碧鸾宫内赴神交。甘心与你同偕老,也不想,结子开花种玉苗。水月镜花空好看,不过是,今生如此算收梢。
咳!也不知她昨日在宫干出什么事来?
沉醉糊涂失了鞋,惊得她,又忧又急又疑猜。心中想要分明说,故言只等圣旨来。几度问她她不语,未知道,其中主意怎安排?素华小姐心中惑,又不好,询问情由恼乱怀。郦相明堂长叹息,立起来,就将十二琐窗开。眼观天色方才晓,四面的,层层阴云涌起来。
呀!四野阴云,天将下雨也。
此时天气已寅初,还不见,圣旨传来却为何?雨意殷殷愁杀我,大料也,今朝吉少与凶多。少年元宰心惆怅,猛听得,灵鹊声声报树柯。
啊唷,奇哉!奇哉!
昨日鸦鸣报祸机,今朝鹊噪更稀奇。明堂待死诚何喜?误报佳音谁信伊。正在无聊烦闷处,只看见,康公咳嗽入堂扉。
啊,明堂,夜来身体如何?
郦相躬身答已痊,父亲到此儿何安。素华小姐述宵事,吐过了,几口猩红血甚鲜。康老封君心大骇,如飞地,转身传谕请医宫。其时大雨倾盆至,电闪风狂顷刻间。檐外惊湍鸣溅溅,空中雷鼓震颠颠。正当大雨狂风际,报到了,锦带貂帽小内官。荣兰走来廊下禀,有一位,年少近侍在厅前。下骑不叫排香案,他说是,面候明堂相国安。郦相闻言心甚乱,问了声,何人陪奉那宫官?
启相爷:梁相爷一早进阁去了,裘翰林老爷尚在安寝,只有康贺堂老爷在那里陪坐。
明堂见说即沉吟,只好相邀入内庭。来此必然因这事,当着那,众人谈讲不堪闻。
呀,宫官就请入内堂罢。
说我今朝体欠安,请内府,后堂相见一清谈。亲随答应如飞去,郦丞相,便叫夫人你快潜。
啊,夫人,快些回避,丫鬟仆妇一概躲开。
慌坏夫人梁素华,丫鬟仆妇乱如麻。堂中肃静多回避,梁小姐,俊眼偷看映窗纱。荣兰亲随先禀报,高卷着,珠帘翠幔在檐下。康公引道前头走,陪进了,年少风流一内家。但见他,貂冠蝉翼扣当头,冒雨而来带雨兜。锦带牙牌装束俪,绿衣绣氅御香浮。光眉八彩君王相,舜目重瞳圣主俦。虎步龙行殊少匹,天资日表迥无侔。言默默,半含薄怒于双颊;喜孜孜,一颜多情在两眸。郦相明堂庭内看,认得是,少年天子貌风流。心大骇,意深忧,悚惧恓徨万斛愁。
呀,不好了!这内官不是圣上么?
如何不把内官差,御驾亲临改扮来?冒着狂风和骤雨,有甚么,军机大事要调排?无非为着宵来故,要把那,易服欺君一处裁?这也何消亲自至,只用将,纶旨一道下金阶。情真罪实该当死,也不望,天子龙心更爱才。这一到来当面讲,反令我,抱惭无地怎安排?风流相国浑无主,倒弄得,进不来还退不来。又不好,匿影藏形潜内室;又不好,扬尘舞蹈伏当阶。容失措,口难开,立到堂前倒吓呆。少年内官停住步,就向着,康公一拱笑盈腮。
太翁不必相陪,咱家奉旨而来,要与郦丞相同商密事。
后堂相见最为佳,左右的,伺候人皆屏退他。同与保和商国事,必须要,堂前肃静莫喧哗。康公应诺慌忙退,带下了,荣发亲随一管家。年少内官移步入,除下那,雨兜顶戴整蝉纱。
啊,郦丞相,宵来酒意如何?
我曾诫你勿疏防,不听良言失主张。昨日失遗何物件,莫非醉后事全忘?朝廷待你恩奚似,敢问先生怎报偿?年少内家言讫笑,郦丞相,魂惊不动暗恓徨。容带愧,亦含伤,只得披衣跪在堂。万岁天恩,臣该万死。明堂俯伏不抬头,顷刻间,晕雪融露一面羞。年少君王怜更爱,手拉着,紫罗袍袖笑凝眸。
保和公,你知罪了么?
不须跪着起身来,替朕把,湿透袍衿一解开。沐雨栉风亲至此,可知朕亦惜怜才。风流天子言完笑,郦丞相,跪伏华堂首不抬。万岁啊!贱臣有罪犯天廷,赐死凌迟亦圣恩。陛下圣躬尊万岁,不应当,冲风冒雨降臣门。銮仪仙仗来犹屈,何说是,内侍衣冠更亵尊。天子圣人宜自重,微臣已,魂飞汤火敢求生?至于血溅袍衿湿,念臣非,奉侍衣裳茵席人。郦相言完容惨淡,元天子,勃然作色面含嗔。
好胜景!到此地步,还敢强顶?
王爷说着皱眉梢,重又把,怒气嗔容消一消。解去牙牌方锦带,只得他,自家脱去衮龙袍。回身挽起明堂相,手执着,紫袖春尖魄暗销。
郦相国,你且坐下,待朕慢慢对你讲。
风流天子扯明堂,自己就,盘坐沉重一榻床。少年三公重待罪,也只得,默然坐着在于旁。多情帝主微抬眼,不住地,仔细端详俏面庞。看到心开情畅处,叫了声,保和相国郦明堂。
啊,郦相国,你好生欺朕!
一切前情不必提,如何你。妇人假做丈夫躯?就婿粱门将师戏,擅窃钧衡把朕欺。变换阴阳为宰辅,卿反是,阴阳乱渎我朝仪。寡人若按萧何律,只怕你,身首难全死有余。姑念历官无大过,朕如今,将功折罪放宽伊。
郦相明堂,朕把这事研究一番,你也难逃法网。
罪犯弥天枭市曹,粉身碎骨立时消。朕今一概都宽宥,你把这,再造之恩怎效劳?
哈哈!郦先生,你那些厉色严声,都在哪里去了?
天香馆里好风光,理直言刚利似锥。使朕畏卿如猛虎,常畏你,尊体就疏入宫帏。
呀!岂知你竟是个女子!
浑身是胆舌如刀,峭想威仪敢立朝。几载君臣如骨肉,竟未尝,谈谐笑语一相交。卿虽冷面同冰铁,联至今,犹不忘情在石桥。
啊,郦丞相,你毕竟是何方女子,从实奏来。
若说云南孟丽君,她现为,项家继女召来京。只缘忠孝皇亲病,宽限到,七月初秋赐毕姻。
啊,郦丞相,你与孟太君曾在金銮质对。
孟太夫人指定卿,你说是,挂冠要出午朝门。咬钉嚼铁言言在,舌剑唇枪句句真。据此说来非孟女,卿直讲,朕把你,赦罪还加格外恩。非但前愆多不究,竟纳为,宫中妃子贵人们。
第六十八回 郦相国暗添懊恼
陈寅恪评:盖端生以母病剧辍写,返杭州途中稍加修改,及到杭州后,即为俗事牵累搁置此稿,直至经过十二年之久,方始续写也。呜呼!端生于乾隆三十五年辍写再生缘时,年仅二十岁耳。以端生之才思敏捷,当日亦自谓可以完成此书,绝无疑义。岂知竟为人事俗累所牵,遂不得不中辍。虽后来勉强续成一卷,而卒非全璧,遗憾无穷。至若“禅机蚤悟”,俗累终牵,以至暮齿无成,如寅恪今日者,更何足道哉!更何足道哉!此十二年后所续写者,即今再生缘第一七卷,卷中首节及末节端生自述其撰著年月及续写经过颇详,上文已录之矣。
再生缘第一七卷第六五回首节云“岁次甲辰春二月,芸窗仍写再生缘”,及六八回末节云“八十张完成一卷,慢慢的,冰弦重拨待来春”,则端生自乾隆四十九年二月至十二月,将近一年之时间,仅成此一卷,与前此写作此书之速度大不相侔,斯盖其心身及环境之变迁所致。否则以端生之才华,绝不至如平山冷燕第六回中宋山人之被才女冷绛雪笑为“一枝斑管千斛重,半幅花笺百丈长”者也。(编者按:以下省略)今观第一七卷之文字,其风趣不减于前此之十六卷,而凄凉感慨,反似过之。则非“江淹才尽”,乃是“庾信文章老更成”,抑又可知也。(编者按:以下省略)至其所以未续完此书者,今日不易确言。据陈文述西泠闺咏一五绘影阁咏家囗囗诗序云:“婿不归,此书无完全之日也。婿遇赦归,未至家,而囗囗死。”陈氏所言此书之不完成,在端生自身之不愿意,其说亦似有理。因端生于第一七卷首节述其续写此书,由于亲友之嘱劝,必使完成“射柳姻缘”。其结语云:“造物不须相忌我,我正是,断肠人恨不团圆”。则其悲愤之情可以想见,殆有婿不归,不忍续,亦不能强续之势也。若不然者,此书不续成之故,在端生之早死,或未死前久已病因,遂不能写成,抑或第一七卷后,虽有续写之稿,但已散佚不全,今日皆不能考知。(编者按:以下省略)综合诸点推论,陈文述婿不归,不愿续成之说,似甚有根据,不可因此叟平日好作狡狯,遂谓其说亦出虚构也。(《论再生缘》)
郭沫若评:《再生缘》第十七卷是陈端生三十四岁时被人催促出来的,她在煞尾处曾经有所交待:“知音爱我休催促,在下闲时定续成”。可见她受着催促,是有意把书写完。但尽管她此后还活了六七年,而她却终于没有把全书写完。这是什么原故呢?我不相信她就一点“闲时”也没有。陈文述说她自己说过,“婿不归,此书无完全之日也”,也不外是想当然耳的臆测。
诗曰:燮理阴阳中外靖,调和鼎鼐国家安。虽欲报效情难尽,惟有忠心一片丹。
正所谓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先生以为何如?
昨日宫中降吉祥,望仙楼外舞鸾凰。大都此瑞为君兆,正应汝,入禁承恩奉御床。
啊,郦相贤卿,你是聪明慧黠之人,须知道朕躬之事。
既宽罪重复加恩,可谓贤卿与爱卿。在相位,手握大权宜正己;做王妃,便当婉顺合君心。拣万死,得重生,须报王家再造恩。况复敕封妃子位,妇人家,嫁夫如此亦为尊。
啊,贤卿,你休违我命。
入禁承恩做贵妃,朕与汝,相亲相爱不分离。生同室,百万恩情常恋恋;死同穴,他年灵寝亦依依。交柯之木根同蒂,比翼之禽影并飞。正室昭阳何足道,六宫粉黛总休提。卿如不欲宫中在,就在朕,别院行台亦可居。免得昭阳难为你,她的那,性儿烦躁急如飞。郦相贤卿呀!朕心已定不能移,亲自前来一订期。速急在家修饰了,奏上来,开恩待命敕为妃。
呀,正是。你不有相国夫人梁公的令爱,何不着她上来一见?
朕躬看看貌如何,就与汝,同入宫帏亦可乎。梁鉴女儿年十九,她敢是,蠢然一物性糊涂。三年伉俪同寝席,尚不知,嫁却闺中女丈夫。这还是,梁氏愚痴如草木?这还是,贤卿狡猾会支吾?他时同进宫帏去,嫁了朕,较胜明堂郦保和。
相国贤卿,可令嫂夫人出堂见。
少年天子说完言,目视明堂笑更怜。郦相一闻如此语,她竟是,漠若浑然不相闻。无惧怯,没羞惭,举止襟怀坦坦然。也不答,效令贵妃从与否?也不谢,恩宽大罪若为言。容庄重,貌安闲,良久抬身对圣言。
感谢皇上天高地厚之恩,特宣圣谕。念微臣业重罪深,残喘敢望重生?
只臣实是少华妻,易服为男乃着绯。待罪保和丞相职,竟不料,难逃睿监此形躯。既经败坏毋他议,微臣是,原伏天诛待罪宜。敢是圣恩加宠了,乃欲将,临刑罪恶敕为妃。寒灰复焰终成烬,枯木生华盼望非。旧有姻盟难奉诏,伏惟王命降须臾。容臣妾上陈情表,限臣在,三日之中奏衮衣。陛下大恩无以报,臣死后,衔环含血愿为驹。明堂相国言于此,元天子,大笑先生主见迂。
哈哈!郦先生还是这般腐气。
说甚真身是丽君,莫不那,少年妻子会分身?一个在,荆襄刘氏知风至;一个在,本地云南献到今。又一丽君为宰铺,只除是,分身妖术会迷人。东平国舅诚何德,一个个,愿荐衾冒丽君。
啊,郦丞相,你要朕宽限三天,明白回奏么?这也使得。
朕躬行下报通融,不似那,暴戾之君一味凶。限汝三天明白奏,不许称,丽君名字表张中。那时朕好从容办,降一道,敕封金书招入宫。啊,郦保和,你须明白莫糊涂。一表陈情宜婉转,休把那,东平王子认为夫。表张竟号康氏女,只说是,父母年尊子嗣无。因此易妆男子服,仿学那,木兰崇嘏两姣娥。今朝败露难蒙混,伏乞天尊赦宥奴。如此说来容易办,方与朕,怜才深意暗相符。若然倔强违君命,管教汝,法纪难逃性命无。不但尽将卿弃市,还把你,全家籍没发为奴。龙图父子多丢下,或削官职或远徒。王法无私谁敢救,武宪王,爷儿未必可帮扶。彼时虽死诚何益,遗害全家惨也夫。不若从权依朕论,倒是个,真真俊杰识时务。先生你若思其理,现放着,利害分明共两途。
啊,丞相,朕凌晨冒雨而来,未经进膳,可命夫人出堂具馔。
仓卒之间不必丰,只消备,一馔一肴把饥充。今朝走马冲风至,朕与那,宋祖凌寒访普同。郦相明堂含愠色,微晒说,何烦圣眷沛恩隆。虽然同一亲相访,史官们,秉笔终书私与公。宋主所论因国事,吾王所论尽私衷。准臣三日当回奏,我皇上,御览陈情一表中。至若敕封妃子女,这件事,愿甘死罪断难从。已为皇甫芝田妇,怎受金书玉册封?待罪保和丞相职,不能为,佞臣狐媚悦天容。夫人何在具肴来,明堂相国遽高呼。房内的,梁氏夫人主意无。一切私言多窃听,只吓得,汗如香雨滴头颅。
呀!不好了?我说小姐为甚么这般光景。
果然弄出事情来,昨日宫中失了鞋。哪里是,年少内家传密谕?分明是,风流天子诉私怀。怜国色,爱奇才,易服欺君罪尽开。倒不说,钦赐王亲偕伉俪;反思量,敕封妃子入宫台。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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