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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成长手册-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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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珏驾马出了树林,朝霞红光照射到手背上的一刹那,他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夜里那么黑,可是他就是看清楚了赵元回过头看他的那两眼。

    第一眼,他看着自己,好像咧嘴笑了笑,眼睛里都是笑意。

    第二眼……他回头看了自己,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原珏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毁了。

    可是父子血脉,他父亲干的事情,同他干的又有何区别?

    心里头忽然涌起强烈的恨意,又不知,这满腔恨意,该朝谁发泄。

    另一头的赵元,终于出了林子,来到了那个山隘。

    他脸色惨白,强撑着父亲的胳膊兀自抖个不停,就在这时,身下的黑色战马似乎到了极限,猛地朝前跪了下去。

    赵谌便一头滚到了地上。

    “阿父!”赵元嘶喊,也跟着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翻身起来,跪着去扶赵谌,但是男人却已经不省人事,身体沉重而无知无觉。

    少年双手肿胀,却用最大的温柔和小心,将男人托着靠在了肩膀上。他忍啊忍,再忍不住了,也再管不了身后追兵会不会跟上来,他哽咽着,去摸怀里的男人。

    赵谌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唇色暗紫。

    如果他醒着,哪怕只有一丝知觉,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苦。
第109章 乌石酒
    赵元哭得喘不过气,他不知道除了哭,还有什么办法能发泄他的恐惧和仓惶,然而他只哭了一会儿,就擦了眼泪,查看赵谌的伤处。

    这支冷箭射得极为刁钻,愣是从赵谌的战甲缝隙里插了进去,伤口周围红肿,血迹很少,也没有发紫发黑的样子,至少没有毒,但是赵元不知道这支箭究竟是怎样的箭簇,而且他身上没有止血药,没有绷带,如果贸然拔箭,最后的结果就是赵谌失血或者伤口发炎感染而死。

    赵元咬牙托起赵谌,看向树林。

    到现在了,树林里没有丝毫动静,这是不是代表追兵已经跟丢他们了?他爹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尽早找到人烟……军营,也不能再回去。

    “大黑,大黑,你再坚持一会儿可好?”他低声唤着瘫在旁边的战马,声音还留有一丝哭腔,焦急万分,“阿父不能再拖啦,咱们必须要走……”

    面前这匹赵谌从来不起名字的战马,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轻轻叫了几声,竟然重新站了起来,长睫毛下的黝黑眼睛看着赵元,像在默默等他上来。

    赵元鼻子一酸,挣扎着站起来,用力竭后不停发抖的双臂,硬生生把赵谌扛上了马。他脱力地扶着马缓了一会儿,却没有上马,而是拖着自己的长刀走到那一丛一人多高的荆棘丛边,开始用刀拓路。原本大黑也许可以直接跃过去,但是现在人马皆疲,他担心大黑体力不支,像刚才那样摔倒,赵谌会跟着伤上加伤,只有把面前的路先开出来才保险。

    荆棘丛越长越坚硬,尖刺丛生,赵元本来就没有力气,原本手中玩转自如的长刀,如今沉重的需要双手合握,一下下的劈砍,那些木刺四下乱溅,划破了他的双手,胳膊,还有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细细碎碎的疼痛不曾让他停下,因为他不敢停。

    赵元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面前砍出一条半人宽的狭道,且地面还有荆棘,但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想着战马都是马蹄包铁,这时候为了逃命,也不顾上许多。他不敢再给大黑增加负重,便扯了赵谌的披风把自己和赵谌的头脸裹住,牵起缰绳过山隘。

    大黑被两侧的枝条刮伤,发出疼痛的嘶鸣,但是赵元狠了心往前拽,它也并不抵抗。赵谌横在大黑身上,完全没有一丝动静。

    赵元心里一痛,手抖得更厉害,浑身疼得都像自己的。

    他们终于走过山隘,赵元又回去把那些砍下来的荆棘条全部堆回去,就算对上众多人马没什么用处,好歹能挡上一挡。

    “大黑,你再撑一会儿。”他摸摸马鼻子,自己勉强翻上马。他举目四望,远处正是开阔的草原,只是地势更高,他们所处正在风口,风声阵阵。

    赵元仔细听了听,总觉得隐约听到了羊群的声音,不由露出一个充满希望的笑容:“大黑,走!我听到放牧羊群的呼哨声了!”

    大黑叫了一声仿佛在回应他,然后便迈开步伐,先是小步地颠,后来也许是看见熟悉的草原,终于撒开马蹄加快速度,在风中奔驰起来。

    赵元扶住赵谌忍着颠簸,心里想,他们父子果然,命不该绝!

    多兰原本只是例行出来放牧,来的时候不过独身一人,却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带了两人一马。

    她是在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赵元的。洁白的羊群中突然混入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本就显眼,她养得狗也跟着不断吠叫起来,就像以前发现狼群一样。

    多兰吓了一跳,但她有凶狠护主的狗,身上也带了马刀,并不怎么惧怕,便驱马过去查探。

    赵元这时候已经控制不住大黑了,他看见那个穿着长袍马靴的女孩骑马过来,知道遇上了游牧人,整个人就软了,滚下了马。

    “你怎么了!”多兰惊叫一声,忙跳下马。

    赵元撑着眼皮,暗地吸了好几口起,才站起来。他知道这附近很多游牧人不喜汉人,但是这小姑娘既然开了口,想必是个心地软善的,也没有旁的选择了。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位……这位小娘子……”

    多兰惊讶地挑眉:“你是汉人?”她上下打量了赵元,目光又移到马上一身战甲的人身上,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们,是遭了难吗?”

    赵元焦虑父亲的伤势,点点头道:“我们不是坏人……他受了箭伤,可否请你给我些伤药和食物?”他顾虑自己父子二人一身血迹,一看就是战场上下来的人,不求这女孩助他们躲藏,至少能处理赵谌的伤口就好。

    多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甚至透过斑驳的血迹污渍,可以看出面前这人,甚至还没她阿弟年纪大。她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她家里都是青壮汉子,就是有个万一,也不怕区区两个病秧子。

    “我叫多兰,我们家在草原另一头,你们跟我来吧。”

    赵元没想到女孩这么痛快,大喜过望。

    多兰的牧群里不光有羊,还有十几匹马,她看大黑疲惫不堪,就帮着赵元把赵谌搬到另一匹温顺的马上,带着他们回了草原另一边。

    乌日兰家在山这边算个大族,人口众多,多兰的父亲是族长的次子,带着一家子住在分到的草场。多兰远远看见那四五个色彩斑斓的毛毡帐篷,呼喊一声,驾马驱赶着羊群过去。赵元先头还不敢放松警惕,等看到帐篷的时候,知道得救了,再撑不住,只记得握住父亲的手,就不省人事了。

    赵元梦到了幼时的家,绛城中军府。中军府后花园里,有一大片高低起伏怪石嶙峋的假山,据说是他嫡母范氏的陪嫁。

    他梦到自己正在跟原珏、臻铖一起钻假山,大家你追我逐,玩得满头大汗,哈哈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仿佛旁观者一般,看那三个小家伙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打打闹闹地一块去洗澡,心里不禁怅惘。

    五岁那会儿,他真以为自己转世,就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缺憾,过来享福的。虽然还是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生母,不过范氏对他不错,而他这一世的父亲,当真是世界上顶好顶好的父亲!

    但是为何长大了,世事就变化了呢?

    赵元是被推醒的,他睁开酸涩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回想起那支冷箭,然后便猛地坐了起来。

    “阿父!”

    因为他说的汉话,推他的多兰并没有听清。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少年,说道:“……我就是想让你松手,我阿爹要给你同伴拔箭,但是你们的手……”

    手?

    赵元下意识低头,然后看见他的右手,竟然还和赵谌的手握在一起,血水汗水糊了彼此的手心,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昏迷不醒的赵谌,谁都没有松开。他动了动手指,整个右掌几乎都麻木了,难怪刚才没有感觉。

    多兰忍不住问道:“他……是你的谁?”

    赵元看着赵谌,低声道:“他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难怪啊,”多兰了然地点头,转身喊道,“阿爹,你快进来救人!”

    一个牧民打扮的中年男人掀开毡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陶盆,他看向赵元的眼神里带着冰冷的警惕,但对上多兰的时候,目光一下就温软了。

    “急什么,死不了!”他粗着嗓子道,把陶盆重重搁在毯子旁边。

    拔箭的过程赵元一直跪坐在一旁,哑着嗓子问:“那个箭头会不会带爪?”

    多兰阿爹闻言看了赵元,一言不发地用灼过火的匕首沿着箭身没肉的地方切下去,然后道:“还好,普通的箭而已。”

    箭拔出来的瞬间,一股血不断地涌出,赵元从军多年,包扎还是会的,就在多兰阿爹的指挥下扎好赵谌的胳膊止血,又清洗伤口,撒上药粉包扎。

    多兰阿爹却看着手里的箭,半晌问道:“你们难道不是赵国人?”

    赵元惊讶地抬头,见到那支箭,心里就恍然大悟。这个牧民只怕还有些来头,竟然认得赵国的箭矢,既认出了,见他们被赵国箭矢所伤,却又穿着赵国的战甲,难怪疑惑。但是他却不打算撒谎隐瞒,盖因这漠北草原内部部族繁杂,一部一信仰,他们长着一副汉人的长相,就算撒谎不是赵国人,多兰一家信不信另说,其他的部落,他们也未必喜欢。

    “我们是赵国人,”赵元实话实说,“只是遭同僚暗算才落了难。”

    多兰阿爹点点头:“这样倒说得通。”他低头看看赵谌,再对赵元说话的时候,语气就缓和许多:“他夜里发热,你就用酒替他擦身,只要熬过今晚,就没有大碍了。”

    赵元忍不住笑了,重新握住了赵谌的手:“谢谢阿叔救命之恩!”

    多兰阿爹哼了一声:“你放心,我就留了你们,就不会半途撒手,你尽可放心住下……至于恩不恩的,只要你们别给我们惹麻烦,就行啦!”

    赵元对这大叔软硬不吃的脾气简直无语了,不过这种时候,他只有感激的。多兰跟在她爹后头,冲他安慰性质地挤挤眼,然后出去了。

    半晌,他对着还在晃动的毛毡门帘叹了口气,心道,不惹麻烦,还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要是真有人铁了心要他们的命,只怕这地方也待不了几天……
第110章 肉汤
    草原入秋以后,早晚都冷得很,多兰中午送了熬好的药和肉汤,入了夜,还有个高大的青年搬了一桶水进来,又给赵元生了个火盆。

    “白天有羊下崽,没顾得上你们,”那青年一开口,声音竟带着稚气,“你赶紧洗洗吧,血味太大,晚上会招狼。”

    他又瞥了一眼赵元身上的战甲:“洗完了把你们的衣服给我,我去藏起来。”

    赵元下午挨着他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这会儿虽然浑身酸痛,但精神头总算好些了。他接过青年递来的两套牧民男子的袍子,上面还叠着干净的里衣,感激道:“多谢你……你是多兰的哥哥吗?”看两人样貌多少有些相像。

    结果青年板着脸道:“我是她的弟弟,阿隆坷。”

    赵元:“……”从小吃肉的就是不一样!

    也许是看出赵元的疲惫,阿隆坷没再多说什么,掀帐子离开了。赵元等了片刻,站起来慢慢脱着甲衣,到了这时候,他才闻到自个儿身上夹着血气和汗味的难闻味道,不由有些走神。长这么大,就算跟着他爹来到抠脚大汉聚集的军营里,其实他也还是比普通军士要过得养尊处优,起码除了打仗,他从没穿过过夜的衣服,从没这么狼狈过……

    甲衣扔到地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赵元脱下战袍,不由疼得咧嘴。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左臂上有一道血痕,里衣都划破一道口子,应该是马刀擦过所致。赵元用了半桶水擦洗,他身上没什么大伤,都是些擦碰,还有脸上和脖子上的划痕,细细碎碎地疼,洗完换了身干净的里衣,胳膊裹一圈白布,也就通身清爽了。

    赵元把剩下半桶水搬到赵谌躺着的毡毯旁边,先前拔箭的时候,他已经替赵谌去了甲衣,如今只要小心些脱去袍子里衣就行了。

    男人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衣服脱去之后,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肩宽腰窄,腹肌一块块的能用漂亮来形容,长手长脚,纵然闭着眼睛,也都足够吸引人。

    赵元盘腿坐在一旁,先是习惯性地流口水,然后就是一阵心酸。他拧了帕子,先给赵谌擦脸,血污擦去,露出的皮肤带着失血过后的苍白。

    “阿父?”他凑上去亲了亲男人冰凉的薄唇,声音又轻又哑,“你快点醒来啊。”

    最终也没人回应他。

    赵元叹了口气,继续给赵谌擦身,一边擦,一边东想西想。他不相信他爹一点儿准备没有,原褚的背叛来得太过突然,难道他爹当真一点也不晓得?

    但是他看着面前虚弱的男人,又不得不相信,他爹总不能拿命来开玩笑啊!其实是他一直以来把自家爹神化了,赵谌毕竟不是神,有弱点有疏忽……只是这一次,他们好像栽的跟头大了点儿。

    赵元仔细回想,昨天晚上,原褚父子是提前绕道围攻大戎城池,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没错。等到尘埃落定,雎禾带了他的亲兵去追赶鲜于虎一行人,甲逊跟着魏宏等人去搜城处理俘虏,前者涉及到鲜于虎带着大戎公主逃跑,这个是原褚控制不了的,后者……他也记不清了,不过甲逊相当阿父眼睛,跟着魏宏他们去也正常。

    至于吴恒他们,赵达正阳怀夕都是他亲兵,跟着雎禾走了,吴恒和崔明却各自带各自的队伍,也许是想分一杯羹,去大戎城里。只有他,一定会跟阿父一起。丙仞留守西关,乙簇丁方他们呢?

    赵元目光渐沉,似乎从他们返程开始,原褚父子就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他们和亲卫。试想一下,原褚可是阿父的死忠,原珏与他有幼时同食同寝的情谊,且同为武将,利益共同,无论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没有背叛阿父的理由。

    所有人,包括阿父都大意了。

    赵元给赵谌换好衣服,因为记着多兰阿爹的话怕赵谌发热,并不敢睡觉。他们栖身之地是一座堆放杂物的小帐篷,不过因为帐篷通气,待得倒还算舒服。

    他盘腿靠着身后一堆干草发呆,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风吹过草地的呼呼声,不像在大营,虽然也在城外,虽然也都是帐篷,但外头有火把的光,有巡逻的脚步,还有守夜的士兵小声说话……也不像在府城的宅子,就是外头甚个声音也没有,至少他不安的时候,阿父会醒过来,抱着他同他聊上几句,哄他睡觉。

    这里太静了。

    赵元强迫自己去想点什么,比如等到阿父醒了,他们要不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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