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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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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这对青年互相约定,当万帕二十岁,德丽莎十九岁的时候,他们就结婚。他们都是孤儿,只要向他们的雇主告一次假就得了,这一点,他们已经问过,而且得到了允许。有一天,当他们正在谈论未来的计划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三声枪响,接着就见一个男人突然从这两个青年常常放羊的草地附近的树林里出来,急急忙忙地向他们奔过来。当他奔到听得到话的地方的时候,就喊道:‘有人追我,你们能不能把我藏起来?’他们十分清楚,这个亡命者一定是个强盗,但在罗马十匪和罗马农民之间,天生存在着一种同情心。而后者总是很乐于帮助前者的。万帕一句话也没说,急忙奔到那块隐蔽他们洞口石头前面,把石头移开,叫那个亡命者躲进了这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洞穴,然后把石头盖好,走去仍旧和德丽莎坐在一块儿。过了一会儿,四个骑兵在树林边上出现了,其中的三个似乎在寻找那亡命者,第四个则拖着一个俘虏来的土匪的脖子。那三个骑兵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看到了这个青年农民,就疾驰着跑来,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过个什么人。‘真讨厌,’为首的那个队长说,‘我们所找的那个人是个强盗头儿。’‘古古密陀吗?’罗吉和德丽莎同时喊出声来。‘是呀,’队长答道,‘他那颗头可值一千罗马艾居呢,假如你们帮我们捉住他,你们就可以分到五百。’两个年轻人互相换了一下眼色。那位队长一时觉得很有希望。五百罗马艾居等于三千法郎,而三千法郎在这一对快要结婚的穷孤儿来说可算是一大笔钱了。‘是的,这可是真讨厌,’万帕说,‘但我们没有看见他。’“于是那些骑兵就四下里搜索了一阵子,但到处都找不到,过了一会儿,他们走远了。于是万帕重把石板移开,古古密陀就爬出来。他从石板缝里已看到了这两个青年农民和骑兵在谈话,并且已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从罗吉和德丽莎的脸上看出他们决不肯出卖他,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满满一袋金子来,送给了他们。万帕骄傲地昂着头不屑一顾,而德丽莎的眼里却露出了兴奋,她想到用这袋金子可以买到所有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华丽的首饰。

“古古密陀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恶棍,他表面上是个土匪,实际是一条赤练蛇,德丽莎的那种目光顿时使他想到:讨她做一位压寨夫人倒很合适。他走回到树林里去了,一路上借口向他的救命恩人致敬,几次停步回顾。过了几天,他们没有再看见古古密陀,也没有听人说到他。狂欢节快要到了。圣费里斯伯爵宣布要开一次盛大的化装舞会,凡是罗马有地位的人都请来参加。德丽莎非常想去参加这次舞会。罗吉去请求那位作他的保护人的管家,允许他俩夹杂在村中的仆役里参加舞会。这一点被允许了。伯爵最钟爱他的女儿卡美拉,这次的舞会就是为讨她喜欢而开的。卡美拉的年龄和身材和德丽莎恰巧一模一样,而德丽莎也如卡美拉一样漂亮。舞会的那天晚上,德丽莎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上她那最灿烂的发饰和最华丽的玻璃珠链;她穿着弗拉斯卡蒂妇女的时兴的服装。罗吉则穿着罗马农民在假日才穿的那种非常美丽的服装。他们两人都混在——他们只能如此——仆役和农民队里。

“这一场宴会真华丽,不但别墅里灯火通明,而且还有几千只五颜六色的灯笼挂在花园里的树上。不久,宾客们就从府邸里拥到露台上,从露台拥到花园的走道上。在小径的每一个交叉口上,都有一队乐队,桌子四散摆开,上面堆满了各种饮料和点心。来宾们收住脚步,组成四对一组的舞队,各自随意选了一块地方跳起舞来。卡美拉打扮得象一个松尼诺农妇。她的帽子上绣着珍珠,她的金发针上嵌着钻石,她的腰带是土耳其绸做的,上面绣着几朵大花,她的短衫和裙子是克什米尔呢子做的,她的围裙是印度麻纱的,她胸衣上的纽子都是大粒的珍珠。她那两位同伴的服装,一位象一个内图诺农妇,另一位象一个立西阿农妇。那四个男子都是罗马最有钱和最高贵的人家里的子弟,他们身上充分表现出意大利式的潇洒,关于这一点,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的确都比不上。他们都穿着农民的服装,代表阿尔巴诺,韦莱特里,契维塔卡斯特拉纳和索拉四处地方。不用说,这些农民的服装,也象那些女人的一样,是灿烂耀目地缀满了金银珠宝的。

“卡美拉想跳一次清一色的四对舞,但还少一个女的。她环顾四周,但来宾中没有一个人的衣服和她或她的舞伴的相似的。圣费里斯向她指了指农民队里那挽住罗吉臂膀的德丽莎。‘您允许我吗,父亲!’卡美拉说道。‘当然啦,’伯爵答道,‘我们不是在度狂欢节吗?’卡美拉就转过去对那个同她讲话的青年讲了几句话,并用手指了指德丽莎。那青年人向着那只可爱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鞠躬表示服从,然后走到德丽莎面前,邀请她去参加由伯爵的女儿所领舞的四对舞。德丽莎觉得象有一团火掠过了她的脸,她望了望罗吉,罗吉不得不表示同意。他慢慢地松开了德丽莎的手臂,那本来是夹在自己的手臂底下的,而德丽莎,在她那位舞伴的陪伴下,非常兴奋地站到了那贵族式的四对舞中她所该站的位置上。当然罗,在艺术家的眼里,德丽莎那种古板严谨的服装,与卡美拉和她同伴的比较起来,的确风格很不相同。但德丽莎原是生性轻佻而好卖弄风骚的,所以那些刺绣呀,花纱呀,克什米尔呢子的腰带呀什么的,都使她目迷心醉,而那蓝宝石和金刚钻的反光几乎使她的脑子晕眩起来。

“罗吉觉得他的头脑里浮起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种感觉象是在一口口地痛咬他的心,然后又毛骨悚然地透过他的骨脊,钻进了他的血管里,弥漫到了他全身。他的眼睛紧盯着德丽莎和她的舞伴的每一个动作。当他们的手相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晕过去了;他的脉搏剧烈地跳着,象是有一只钟在他的耳边大敲特敲。当他们交谈的时候,虽然德丽莎只是低垂着眼胆怯地听她的舞伴一个人讲,但从那个美貌的青年男子的热情的目光里,罗吉看得出他是在讲赞美她的话,他只觉得天昏地旋,种种地狱里的声音都在他耳边低语,叫他去杀人,去行刺。他深怕这种强烈的情感使他无法克制自己,于是就一手抓住他身边靠着的那棵树的丫枝,另外那只手则痉挛似地紧握住他腰带上那把柄上雕花的匕首,时时不自觉地把它抽出鞘来。罗吉吃醋啦,他觉得,在她的野心和那种爱出风头的天性的影响下,德丽莎或许会抛弃他的。

“那个年轻的农家女,最初很胆怯,德丽莎是漂亮的,但漂亮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她。德丽莎具有那种娇美的野草闲花的魅力,那比我们矫揉造作的那种高雅的仪态更诱人得多。那一次四对舞的风头几乎都被她一个人抢去了,而假如说她在妒嫉圣费里斯伯爵的女儿,我可不敢担保卡美拉不妒嫉她。她这位漂亮的舞伴一面向她竭力恭维,一面领她回到了他邀请她的地方,就是罗吉在等她的地方。在那次跳舞的期间,这位年轻姑娘不时地瞟一眼罗吉,而每次她都看到他脸色苍白,情绪激动,有一次,他的刀甚至已有一半出了鞘,那寒森森的刀光刺得她眼花。所以当她重新挽起她情人的臂膀的时候,她几乎有点发抖了。那一次的四对舞跳得非常成功,自然大家热烈地要求再来一次。只有卡美拉一个人表示反对,但圣费里斯伯爵对他女儿的要求太恳切了,她终于也同意了。于是有一个舞伴就急忙去请德丽莎,因为没有她就组不成四对舞,但那年轻姑娘却已经不见了。实际上,罗吉再也没有力量来多经受一次这样的考验了,所以他半劝半拉地把德丽莎拖到花园的另外一边去了。德丽莎不由自主地随他摆布着,但当她看到那青年人的激动的脸色时,她从他那沉重和颤动的声音里懂得他的心里一定在乱想。她自己也禁不住内心的激动,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却总觉得罗吉应该责备她,什么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总觉得,她是该受责备的。可是,使德丽莎大为惊奇的是,罗吉却仍旧哑口无言,那天晚上他始终没再讲一个字。但当夜的寒峭把来宾们从花园里赶走,别墅的门户都关上,举行室内的宴会时,他就带她走了。他把她送到了家里,说道:‘德丽莎,当你在圣费里斯伯爵的小姐对面跳舞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想,’年轻姑娘生性就是十分坦率的,于是就回答说,‘我情愿减一半寿命换得一套她所穿的那种衣服。’‘你的舞伴对你说了些什么?’‘他说这就看我自己了,只要我说一句话就得了。’‘他说得不错,’罗吉说,‘你真是象你所说的那样一心想得到它吗?’‘是的。’‘好吧,那么,你就会得到的!’“年轻姑娘非常惊奇,抬起头来望着他,但他的脸是这样的阴沉可怕,以致她的话一到嘴边就僵住了。罗吉这样说了以后就走了。德丽莎一直目送他在黑暗中消失,才长叹一声走进了她的房间。

“那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很大的意外事故,无疑的是由于某个仆人的疏忽,没有把灯熄灭而引起的。圣费里斯的府邸起了火,起火的房间正在可爱的卡美拉的隔壁。她在黑夜里被火光惊醒,跳下床来,用一件睡衣裹住身体,想从门口逃出去,但她想逃走的那条走廊已经充满了烟火。于是她只得回到房间里,拼命大声呼救,突然间,她那离地二十尺高的窗户打开了,一个青年农民跳进房间里来,抓住了她的两臂,用超人的技巧和力气把她带到了草地上,一到那儿,她就昏过去了。当她苏醒过来时候,她的父亲已在她身边。所有的仆人都围在四周,服侍她。这一场大火烧掉了府邸的一整排厢房,但既然卡美拉安然无恙,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家到处找她的救命恩人,但那个人却不见面了;到处打听,但谁都不曾见过他。卡美拉因为自己当时没看他,心里感到老大的不舒服。伯爵极其有钱,只要卡美拉脱了险,从她这样神奇地脱险这一点看来,他觉得并不是真正遭祸,反而倒是上天新赐的一次恩惠,火灾的损失在他只是一件小事。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间,这个年轻农民又在树林边上相会了。罗吉先到。他兴高采烈的向德丽莎走来,似乎已把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忘记了。那姑娘显然在想心事,但看到罗吉这样高兴,她也就装出一副微笑来,当没有兴奋的情绪来打扰她的时候,这原是很自然的。罗吉挽住她的手臂,领她到地洞门口,停下来。那青年姑娘觉察到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就怔怔地望着他。‘德丽莎,’罗吉说,‘昨天晚上你告诉我说,你情愿拿世界上一切来换取一套伯爵的女儿所穿的那样的衣服。’‘是的,’德丽莎惊奇地回答说,‘但我只是说说玩玩的’‘而我回答说,很好,你就会得到地。’‘是呀,’姑娘回答,罗吉的话愈来愈使她惊奇了,‘但你那么说当然只是为了让我高兴罢了。’‘我答应你的话已经办到啦,德丽莎,’罗吉得意洋洋地说,‘到洞里去把衣服穿起来吧。’说着,他就移开那块石板,指着洞口给德丽莎看,洞里已点着两支蜡烛,每支蜡烛旁边都有一面很华美的镜子。在一张罗吉亲手制作的古色古香的桌子上,放着珍珠项链和钻石发针,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堆着其余的服饰。

“德丽莎喜出望外地惊叫了一声,也不问这套服饰是哪儿来的,甚至也不谢谢罗吉,就钻进了那个已变成一间更衣室的洞里。罗吉把石板给她盖好,因为这时他看到一座介于他和派立斯特里纳之间的近处小山顶上,有一个骑马的旅客,在那儿停了一会儿,象是不知该走哪条路似的,在淡青色的天空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的轮廓。他一看到罗吉,就纵马疾弛,向他奔来。罗吉没有猜错,这位旅客是从派立斯特里纳到蒂沃利去的,已经走错了路。罗吉就把路指给了他,因为从那儿出去四分之一里的地方,道路就分成了三条,到了那三岔路门,旅客或许又会迷路,所以他就请求他给他带一段路。罗吉把他的大氅扔在地上,摆脱了这件笨重的衣服,他扛起马枪,甩开山里人那种马都追不上的飞快的步子跑在旅客的前面。不到十分钟,罗吉和那旅客就到了那个交叉路口。一到那儿,他就以一种皇帝般的神气,威严地用手指着一条旅客该走的路。‘那就是你的路,大人,现在你不会再弄错的了。’‘这是你的报酬。’旅客说着,摸出了几个小钱给那青年牧人。‘谢谢你,’罗吉缩手说道,‘我是给你帮忙的,不是图你的钱的。’‘好吧,’那旅客似乎看惯了都市里人的奴隶性和山里人的骄傲,深知其间的区别似的,他就说道,‘假如你不肯接受钱,送你一笔礼或许是肯收的吧。’‘啊,是的,那是另一回事了。’‘那么,’旅客说道,‘收下这两个威尼斯金洋吧,给你的新娘叫她自己去买一对耳环吧。’‘那么也请你收下这把匕首,’青年牧人说道,‘在阿尔巴诺和契维塔卡斯特拉纳这一带,你再找不到一把比这雕刻得更好的了。’‘我接受了,’旅客答道,‘但那样我可占便宜啦,因为这把匕首可不仅仅值两块金洋呢。’‘在一个商人,或许如此,但在我,这是我亲自雕刻的,它还值不了一个毕阿士特呢。’‘你叫什么名字?’旅客问。‘罗吉·万帕。’那牧人回答说,他答话的那种态度,就象他在说‘我是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一样。‘你呢?’‘我,’旅客说道,‘我叫水手辛巴德。’弗兰兹·伊皮奈吃了一惊。“水手辛巴德?”他说。

“是的,”讲故事人说,“那旅客对万帕就自称这名字。”

“咦,你为什么要反对这个名字,”阿尔贝问道。“这个名字漂亮极了,老实说,叫这个名字的那位先生,他的种种冒险的故事我在小时候可是很感兴趣的。”

弗兰兹不再多说了。水手辛巴德这个名字大概已唤醒了他的种种回忆。“讲下去吧!”他对店主说道。

“万帕大模大样地把那两块金洋放进了口袋里,转回身慢慢地向来路走去。当他走到离地洞两三百步的时候,他觉得听到了一声喊叫,仔细听了听,想辨别这个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是在喊他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是从地洞那面传过来的。他象一只羚羊似的跳向前去,一边跑,一边在他的马枪里装上了弹药,一会儿,就到达了一座小山顶上。这座山正和他看见旅客时所站的那座遥遥相对。一到那儿,喊救命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楚了。他用目光四下里搜索着,看见一个人正在抢德丽莎,正象尼苏斯抢蒂茄美拉一样。这个人正向树林里急忙奔去,从地洞到树林的这一段路他已走了四分之三。万帕估计了一下距离,那人至少已比他多走了两百步,想追上他是不可能的了。这青年牧人站定了,脚下象生了根似的,他们马枪的枪托抵住肩头,瞄准那个抢人犯,用枪口跟了他一秒钟,然后开了枪。那抢人犯突然停住了脚步,膝一弯,就和抱在他怀里的德丽莎一起跌倒在地上。那青年姑娘立刻爬了起来,而那个男的却躺在地上,在临死的痛苦中挣扎着。万帕急忙向德丽莎冲过去。因为她刚离开那临死的人几步远,两腿就支持不住跪了下来,所以这个青年人深恐那颗打倒他敌人的子弹也伤着了他的未婚妻。万幸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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