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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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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觑了他一眼:“心里有数就好,太招摇了总归不好!”
他应道:“是!”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绒布的盒子,递上去:“我在拍卖会上一眼就相中了,一对玉石烟嘴儿,孝敬爷爷奶奶的”。
老人瞪着盒子:“我刚才说什么了,树大了招风,别以为你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也不知道自己姓啥!”
他笑:“我赚再多的钱,我也知道自己姓钟,是钟景厚的孙子,钟泽栋的儿子,多咱时候都不会忘本。我敢说,我的钱来得正,花得也正,爷爷放心就是了!”
奶奶不依了,伸手接过盒子:“死老头儿,你没事找抽呢,大孙子挣了钱给你花,你倒好,数落起来没完了。钱多怎么了,犯法了还是咬手了?小维凭本事赚的,让别人羡慕去吧!”
爷爷一扭头:“咳,你这老太婆……”看到老伴直个劲瞪自己,他一下子弱势了,一摆手:“那什么,你带他们去准备饭吧,我和小维再聊几句!”
钟立维暗笑,人高马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爷爷,竟然有点惧怕纤细娇小的奶奶。
他把叔叔和婶婶们送出去,然后折返回来,搬了椅子在爷爷下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人炯炯的目光看了他片刻:“小维,千万别学你六叔!”
钟立维一惊:“爷爷,您这是——”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别以为爷爷年纪大了,成天不出门,外面什么事也听不到,可爷爷心里不瞎!”
钟立维不说话,微蹙了一下眉,只听爷爷又说:“宝诗马上要嫁人了,你这当哥哥的,好意思落人后面?”
“爷爷……”他踌躇。
爷爷倒乐了:“小时候,你和陈家那小丫头,到底偷过我多少好酒?喝了也就算了,竟然拿去和泥巴了,我心疼啊!哼,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咋到一块了!”
他一时不知怎么回应,挠挠头。
老人站起来:“走吧,你奶奶该把饭张罗好了!”
第九十七章 今夜多惆怅
钟立维扶着老爷子出了正房,还在琢磨爷爷说的话,钟夫人恰好寻了过来,虚扶着老人另一边臂膀。
老爷子瞅了瞅她,又发话了:“老大媳妇,咱家的东西还在吧?”
夫人稍一愣神,马上领会到了,赶紧回应道:“在的,父亲。”
老爷子一点头:“嗯,收好喽!”
夫人应道:“是!”
钟立维眨着黑黑的瞳仁看了看母亲,夫人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了台阶,手机偏在这刻不合时宜地响了阄。
老爷子拄着拐杖重重一戳地:“瞅瞅,吃个饭也不安生,人在这里,心思早飞跑了!我可警告你,甭学你混账六叔,什么乌七八糟的女人都敢往家里头带,带来了我也不见!”
钟立维马上哄他:“爷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我是长孙,要给弟弟妹妹们竖榜样呢,大事我不糊涂!”
老爷子转脸又笑了:“这才像话哩,我的长孙媳妇可不能差喽!”
电话还在响,钟夫人冲儿子一使眼色,笑着说:“去接电话吧,接完了快回来陪爷爷吃晚饭。”
钟立维一直把爷爷送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搀着爷爷进去了,他才返回天井中,一手掐着腰,一手按了接听键。
是高樵哦!
他有些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高樵乐了:“靠,吃炮药了还是吃枪子儿了,火气这么冲?”
他唇角一沉:“我在家陪老爷子吃饭!”
高樵嘀咕了几句,最后说:“帮个忙呗?”
钟立维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事我不干,你找别人帮忙!你的秘书、助理呢,有的是人帮你揩屁股!”
高樵讥笑他:“这才半天不见,我当你从良了呢,改邪归正了!这事要搁以前,你还不屁颠儿屁颠的,再说,我也没少帮你打马虎眼不是?”
钟立维笑了:“也是,半天不见,你就滚离了京城,掐着时间走的?目的就是想暗算我吧?”
高樵在那头哈哈大笑:“天地良心,怎么说是暗算呢!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想使坏,咱也得光明正大做君子不是!”
“你大爷,就你这样的,还君子,呀呸!甭废话了,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说吧,时间地点?”
高樵告诉了他,他马上切断了电话。
他在院子里站了站,天色微暗,东部的夜空冒出一颗最大最亮的星子,没有月亮,地上的景致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夜纱,轻柔而安逸。靠近东厢那边,是奶奶栽种的大蓬大蓬的夜来香,幽幽淡淡的香味,在愈来愈浓的夜色里,慢慢舒展开来。
从餐厅里忽然飘来一阵阵笑声,依稀能辨出哪是爷爷的,哪是叔叔们的,他心里一暖,大步跨了过去……
家宴散了后,钟立维和母亲最后从爷爷家出来。
“妈,我送您回去吧!”他说。
夫人将手中的红漆食匣子重重塞给他,笑着说:“你佳人有约吧,哪还顾得上老妈!”
他讪讪的,一摸鼻尖:“哪能呢,妈永远在儿子心里排第一!”
夫人宠溺地一拧他脸蛋子:“得了,妈不是不识趣的人,东西拿到了,赶紧回吧!”
母子俩散着步走出巷子,他又说:“妈,我还是送送您吧!”
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听爷爷话里意思吗?早点娶个好媳妇回来才是正理儿!”她顿了顿,“小维啊……”
他立时紧张起来,母亲一说“小维啊”,他就知道有后文,而且有重要的事情,这是母亲的惯用语。
他不由竖起耳朵。
“小维啊……这几天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是关于霍家老二的,可偏偏扯上了你!”
他急忙说道:“妈,这是谣传,不太可信!”
夫人正色道:“那就是有一定可信度喽!”
他也认真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处理好的。”
夫人略略放了心:“但愿如此,就象在爷爷面前保证的,大事不糊涂。得,咱娘俩儿也散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小巷,他看着母亲的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他停了一下车,其实爷爷家离爸妈住的地方不太远。
过家门而不入?心里不是不酸涩。
他挠挠头,这几天,感慨颇多了些。
转脸看到放在副座上的食匣子,心里又畅快起来。
宝诗说,安安小时候没少吃他们钟家的饭。
这一点没说错。
在路上连着拨了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惆怅又一丝丝象海水般漫了过来。
回到雅园,抱着匣子上了楼,他直接去敲隔壁的门,半天没有回应。
再拨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的脸慢慢凝重了,又站了片刻,他默不做声掏出房门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推门进去。
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合拢,他微微眯了眼,客厅并不是很暗,城市的灯火从窗子里透进来,而脚下是软绵绵的地毡,他重重地一脚一脚踩过去,长毛被压翻又慢慢弹起,黑白相间,似波浪一样翻过一浪又一浪,那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更似夜空盛开的焰火般,一点点氤氲开来。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酒柜前,放下匣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然后,他信步走上了阳台,远处的一方夜空,是黛青的颜色,被高楼林立的建筑切割得棱角分明。而近处,霓虹仿佛近在咫尺,错落交织,映着他的脸。
他看了看左侧,隔壁的飘窗上透出暖暖的昏黄的光线,隐隐有舒缓的音乐流泻出来。
他低头,轻轻晃了晃酒杯,红褐色的液体,有丝绸一样的光泽,黏在杯身上,缓缓流下来,粘绸的象蜂蜜……扑入口鼻的,是一股清淡的葡萄香气。
他嘴角牵了牵,慢条斯理地将酒杯举到唇边,喝下去却又快又急。
喝完了,他对着酒杯微笑了一下,神态安详,似乎一杯酒下肚,很舒服,熨帖着他的胃。
他又看了看隔壁的阳台,和那一片暖融融的黄光……他返身回了客厅。
他又连着喝了两杯,几乎是灌的,然后重走回阳台。
他运了一口气,长腿一步跨到半截护拦上,然后手肘用力一撑,借力使力,他身子一飘,一落,瞬间,他就移了位,而且落地无声。
象一个毛贼!
第九十八章 她鄙夷他了
象一个毛贼!
更象一只大鸟,掷地无声,轻灵灵的。
他轻轻拍了拍两掌,拂去手上沾的灰尘,然后抬脚进了客厅,熟门熟路的。
他略略扫了扫,客厅里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墙角的电脑桌上,绿莹莹的一点光,一闪一闪的,旁边音箱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客厅中央一张茶色玻璃几,杂七杂八摆着几样零食,有拆了包装的,也有没拆的,杂乱地堆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她这毛病,多少年了还是没改掉。
经过卧室时,房门敞开,也不见人影。
然后他听到水流溅地的声响,他想也没想,径直奔洗手间而来。
刻有花纹的毛玻璃门上,洇了一团浓浓的水汽,象冬日里盛开的凌霄花。并且那门上,朦朦胧胧映出一个人体,而且是一具美妙诱人的、女人的胴体。
一瞬间,他就象一只鹅,突然被人捏着脖子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困难了,脚下轻飘飘的,连思路也混乱了阄。
只有那双眼睛,幽幽深深的眼睛,直直地落在那里,一眼不眨的,象丢了魂魄一般。
他看到她细长的胳膊和优美的长腿,轻轻一抬一提……她柔白的颈子间,撒满了晨间荷叶上的露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她微一晃头,四散的水珠落下来,紧贴着柔美的曲线滑下去,倏一下不见了……而她站在花洒下,象一只美丽的丹顶鹤戏水。
脑中活色生香,晕晕的,他觉得刚喝进肚的酒液也起作用了,他嘴巴干干的,有点口渴。
他深吸了几口气,空气中仿佛飘着一股混合香,有美酒的醇香,还有沐浴乳和洗发精的芬芳,香甜得令人心醉,一点一点的,慢慢将他卷了进去……
忽然“啪”得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他一下子给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遭了,被发现了?
然而浴室里没有什么异样,紧接着响起她独特的嗓门,被浓浓的雾气蒸着,她跑调的小曲儿有种别样的暗哑和性感哦。
他浑身战栗了一下,再仔细瞅那玻璃门,他用力攥了一下手,门上除了描绘的花纹外,还有一层潮气烘托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退回客厅,跌进沙发里,苦笑。
望梅止渴,还是饮鸩止渴?
他,竟然对她渴望如此吗?
就象心里埋藏的心魔一旦放出来,捂也捂不住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随手拿过一个抱枕盖在发烧的脸上,丝滑般的绒面上沾着洗发精的味道,他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就象她守在他身边一样,这么多年不曾变过。
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有她的影子缠绕着……然后,他在一片地动山摇和惊天动地的叫嚣声中醒来。
一睁眼,是她一对亮晶晶的眸子,带着漫天的火光和无比的惊讶。
“钟立维,你怎么进来的?”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无比怀念梦里温顺的她。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双颊带着好看的红晕,肌肤象贴了一层水膜一样润,出浴美人他的确见过不少,可哪位也没眼前这位养眼。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见他发怔,陈安急了,怎么也想不通他打哪儿进来的。
“喂,跟你说话呢!”
他慢慢起身,目光里渐渐有了异色,他目不转睛盯着她问:“为什么不接电话,敲门也不应?”
她一下子转开头,他眸子里有咄咄逼人的热度,让她无法抵抗,她受不了他这样看她。
因为他从不曾这样看过她。
今天,真是混乱的一天!
她说:“钟立维,我只当你今天发晕了,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
他眼里的热度在下降,一点一点地冷却。
他撇撇嘴,最后笑了,颇有些嘲讽:“我对你做了什么嘛,说了什么嘛?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一时气结,脸上的颜色褪尽,这个人,真真儿的可恶!
她拽过一只抱枕,劈头盖脸朝他身上砸去,却象打在棉花团上,他不躲不闪,只是冲着她乐。
她喉头一紧,鼻子发酸,眼泪险险掉下来,她不爱哭,尤其在他面前。
他自小是浪荡惯了的,风流惯了的,骨子里生就一股匪气,因此她不和他计较,也从不认真和他计较,他的话,她往往听一半,丢一半,或者是,听过去之后,马上忘了的。
而且她相信,他不会存了心故意要气她或伤害她。
多年来,他们就是这种关系。
可是,今天,他却给她开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玩笑。
她最受不了这个,她憎恶这样。
她低敛了眉,头一次在他面前忍气吞生。
她平静地说:“钟立维,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他暗暗地攥了一下拳,她低眉的那一刻,她眼底浓浓的鄙夷和厌恶,他一清二楚地捕捉到了。
原来,她要将他推得更远,她要开始厌弃他了,把对他仅有的一点好感,全部抹煞掉?
他不许!
他霍地站起来,胸口激烈地冲撞着一层又一层的无奈和疼痛,他要怎样做,她才懂他的心?
他呼吸都是粗重的,他冷冷地瞧着她,这么多年,又是这么多年,他一点点看着她长高长大,看到她的眼光留意到别的男孩子身上,任他怎么拽,她终是一点点偏离了他。
那么多年,他面对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滋生出绝望。
而这一回,他又攥了攥手,讨厌也罢,瞧不起也罢,死磕上了!
半晌,他终于说道:“我那会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我从家里带了你爱吃的菜式!”
她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等着我,我去拿!”
他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忽又一回头:“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然我只能从窗台上翻进来!”他笑着走了。
陈安惊得握住下巴,顿时冒了汗。
跳窗?
天啊,他们这一层是十八层啊。
而且两家的阳台,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这要一脚踩空……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第九十九章 做我的老婆
她忍不住冲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看,黑黢黢的夜色极浓,象汪在煎药锅底的粘绸汁一样,浓得令人晕眩。楼下虽有微弱的光线照明,此时却起了一层雾,不过能依稀辨得清雾气缭绕中那扶疏的花木,和那一排排整齐矗立的路灯。
她闭了闭眼,曾经,她也站在这样的高度,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想着:只要轻轻纵身一跃,然后,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吧。
可是,她最终没有那样做,那个人一转身,走得太决绝,而她,还要继续生活!
在经历了父母那样的婚姻,她比同龄的人提早成熟了。
生活是过给自己的,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阄。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她没有回身,她知道他又回来了。
钟立维看着她,她穿了一件极普通的棉质睡衣,半袖的,露出白晳纤细的小臂和小腿。他恍惚看着她,走了神,有哪些地方,真的不一样了。
小时候的安安,是那么的活泼可爱,胖胖的小身子,胖胖的短腿和小胳膊,笑容率性而天真。
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纤浓有度,长身玉立,美则美矣,但到底是裹了一层浓重的铠甲和硬刺,不过一场恋爱啊,只不过一场普通的恋爱……
他心里一沉,真的只是一场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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