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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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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时间赶得紧,因着和何昕这一耽搁,待到姑侄两人坐着马车赶到城门处的时候,将将赶上守卫们关城门。

守卫长认得何梦锦,二话不说,就给放了行。

马车一路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约莫行了一刻钟,等到了千落寺的门口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何梦锦牵着何昕自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着“千落寺”三个在月色里显得祥和端庄的字,有些想不通。

以贺兰珏才智,根本不需要编造贺兰诗来了千落寺,随便什么地方,什么理由都不是问题,可是为何要独独选择恒阳城三十多公理的千落寺呢?

而且,还是座尼姑庙。

他不会想不到等众人到达也是晚上了。

这一路,何梦锦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千落,千落,三千繁华终落尽。

本以为这千落寺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在看到这平淡无奇的庙门口,何梦锦却是越发不解。

不解归不解,这一大一小的刚站定,就有个似是一早等候在这里的小姑子上前引路,何梦锦牵着何昕,大方的跟着进了寺庙。

一路过大殿,穿后堂,转回廊,才终于在一处院落前停下步子。

“施主,请。”

小姑子低头抬手一引,让在一边,没有要和何梦锦一同进去的意思。

何梦锦会意,点头行了谢礼,便牵着何昕继续前行。

一张石台于院中。

庭院虽占地广,却种植了许多花草而不显得空旷,高的金领子,矮的栀子花,地上的晚香玉……

夏风吹过,花香四溢。

香味浓郁,沁人心脾,舒服到了骨子里。

本是以为会见到贺兰珏等人,却没想到,进去之后,偌大的庭院里,石台旁边坐着的,只有两个人。

靠着石头以腕托腮,垂眸思索状的贺兰诗,另一人穿着僧尼衣服,应是这千落寺的尼姑。

见何梦锦前来,贺兰诗将目光投向了她手上牵着的何昕,而她对面的僧尼也转过身子,向何梦锦望过来。

在看到那僧尼面容的一瞬,何梦锦突然想明白了许多。

记忆中有些破碎的片段,有些看似毫无章法无迹可寻的疑惑突然间串联成一个有些荒诞,让她错愕的事实。

眼前的僧尼,分明只穿着寻常的粗布僧衣,但周身的高雅气度,以及那同贺兰诗、贺兰珏相似的眉宇。

何梦锦可以肯定,这就是据传的一直在静养身子的三夫人,也即是贺兰诗的娘亲。

而她之所以没有当成贺兰珏的娘,是因为早在其六岁那年,那位绝世佳人便是因为积郁成疾而芳华陨落了,这事在当时乃至何梦锦记事时候,都被百姓们所津津乐道。

称颂的是广平王贺兰瑞的深情,贺兰公子的聪慧。

据说自李夫人死后,贺兰瑞抱着其尸身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不让下葬,仿似丢了魂一般,三天之后,还是当时年仅六岁贺兰珏出面,一番激越陈词,迎头棒喝的说道,总算将其心智给拉了回来。

对事情原委不明的何梦锦,曾一度认为广平王的深情到底是不长久的,因为后来,他又娶了苏夫人,对其极尽宠爱,连是最先进门身份最为尊贵的长公主,亦是不能分了一分荣宠去。

但是现在,看着这容颜相似的母女,何梦锦明白了,他之所以再娶苏夫人,最宠安平郡主,是因为,苏夫人的长像是同贺兰珏的娘太过相似。

至少有八九成的相似,不然同父异母的贺兰珏与贺兰诗不能都这般有着苏夫人的轮廓。

她曾远远瞧见过贺兰瑞的长子,广平王正妃所出的贺兰浩,跟这两人相差太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饶是再长的相似又如何?毕竟那人,已经不再了,找回来的,也不过一场水月镜花自欺欺人的悲凉。

所以,即便被宠爱着,依然觉得凄苦的苏夫人才会避开俗事,常伴青灯古佛,不是看淡,而是心死。

所以,她见过的广平王,虽然高华威仪,但眉宇间却是写满了郁结的愁绪悲苦。

所以,被奉为第一公子,才华过人的贺兰珏那般淡漠,唯独对其同父异母的妹妹贺兰诗上了些心。

想到此,何梦锦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心有那么一刹那觉得钝痛。

贺兰珏,他该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苏夫人的呢?

正想着,对面的贺兰诗已经开口道:“这……就是令郎?!”

她的声音本是清脆娇俏的,这一番显得诧异且带着不敢置信的声调,让人听来竟是多了几分斥责。

☆、第二十七章 曾经沧海

何梦锦含着笑意点头,抬手扯了扯何昕,道:“昕儿,还不见过郡主?”

说着,何昕乖巧的对着贺兰诗行了一礼,用孩子独有的稚嫩嗓音道:“孟昕见过郡主。”

之前在来时的马车上,何梦锦已经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对何昕说了大概,她是孟锦,她的儿子,自然也该改姓孟昕。

此时看着何昕举止得体,没有丝毫差错,何梦锦不禁松了一口,让他一个小孩子演戏骗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初见李萧然的时候也这般,但却不如此时危机与紧张。

她们现在要面对的是郡主,侯爷,出了半分差池都可能性命攸关,坏了大计。

她此番也是冒了风险,在应下贺兰珏说让她带着何昕来的时候,她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昕儿总归是要长大要多见世面历练的,所以她才会不做推脱直接应下。

事实再一度证明,何昕表现的很好,甚至超出了何梦锦的预算。

在贺兰诗有些惊讶与探查考究的眼神下,何昕并没有丝毫胆怯,没有丝毫不安,小小的孩子,就这样站着,坦诚的望向贺兰诗,继续用他那嫩甜的童声道:“昕儿就是爹爹的孩子。”

闻言,贺兰诗不怒反倒扑哧一笑:“小不点,你今年多大?你口中的爹爹今年多大?”

似是没看见贺兰诗的不以为意,何昕一本正经的道:“昕儿今年四岁半,爹爹今年十七岁,但是爹爹是昕儿的爹爹,不会再是其他人的爹爹。”

闻言,贺兰诗收了笑意,看向何昕的眼光有种这孩子怎么脑子有点不好使的意味,但她仍旧耐心的低头反问道:“这不就对了,你爹爹今年十七岁,你今年四岁半,难不成你爹爹十一二岁,鼻涕都还没擦干净就同你娘亲成亲,有了你?”

这话说的甚是娇俏,何梦锦面色带着笑意,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何昕接下来说的话上。

“郡主错了,”何昕摇摇他那漂亮的大脑袋,眼神真诚的看着贺兰诗道:“和娘亲成亲的不是爹爹,是坏爹爹,坏爹爹很坏,总是打娘亲,有时候还打昕儿,后来坏爹爹病死了,昕儿和娘亲没处可去,遇到了爹爹,爹爹对昕儿很好,还说以后都会这么对昕儿。”

听到此,贺兰诗终于将事情听明白了个大概,她抬头,将目光投向静立在一旁的何梦锦,“这么说,他是你的养子?”

这话的语气,竟是不自觉间带了三分喜色,即便一眼看穿这孩子不是孟锦的,但得到承认之后,贺兰诗仍觉得一晚上压在心头的郁郁一扫而空。

此刻,她的眉眼里,全是含着笑意。

哪知,何梦锦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如坠深渊。

只见,何梦锦退后一步,做了一揖,声音带着些许深沉道:“不,他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此言一出,贺兰诗愣了,一直一言不发神色安然的的近乎不存在的苏夫人愣了愣。

何梦锦垂眸,拉着何昕的手,继续道:“昕儿的娘亲是在下府上一起长大的丫鬟,年长孟锦几岁,孟锦暗自喜欢她,很多,很多年,本以为等到束发成年行冠礼就可以娶她进门,却没想到,突逢家道中落,那时间落魄潦倒,家破人离散,孟锦几经生死,历经四年才回到平城,第一件就是回去找她,却没想到她已经被其父嫁作商人做小妾,生下了昕儿,而那个商人对她并不好,时常打骂,商人的正房更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后来,那个商人去了,她和昕儿被正房赶出了门,这些,都是孟锦后来打听到的。”

说到此,何梦锦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对面贺兰诗同苏夫人的神色,才继续语气犹如几分喃喃诉语道:“是孟锦无能,没有保护的她周全,免她一世安好,到最后却也是遇见的太迟……”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

夜色很美,庭院里,只有知了的声音,在这月色下听来,格外的刺耳。

半响,贺兰诗才追问道:“那后来呢?她呢?”

“她去了,丢下我和昕儿。”

闻言,贺兰诗一怔,便见着月色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扑到了何梦锦的怀里,将小小的脸颊埋在何梦锦胸前,声音断断续续,却在这夜风里显得格外的清晰道:“昕儿要娘亲,爹爹,昕儿想娘亲。”

“所以你才那般想变得强大,想展露身手得到父王的赏识,为的是她?”

何梦锦无声叹了口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道:“我答应了她,此生不再另娶,孟锦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宛月,一个儿子,孟昕,日月为鉴,天地为证,决不敢违背此誓言。”

无声。

有夜风带着阵阵清凉拂面,却仍旧是安静的可怕。

久久无声,贺兰诗只这般静静的,不发一言的看着何梦锦,眼神里有失落,有不甘,有难过。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苏夫人出声,劝解道:“诗儿,你在娘亲身边这么些年,有些事,还没看开吗?”

还没看开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弱水三千,广平王只爱的是李夫人那一瓢,正如眼前这个芳华如玉的公子,只钟情于其青梅竹马的丫鬟,其他的人,再是完美,都不过是那人的影子。

或许是苏夫人的话起了作用,贺兰诗终于回过神来,似是心痛的咬牙道:“好,我知道了,之前打搅孟公子了。”

说罢,径自起身,转身离去,背影有些摇晃,却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何梦锦一眼。

何梦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让孟公子见笑了,诗儿自幼被宠溺惯了。”苏夫人含着歉意开口,“天色已晚,我已经安排好僧房,你们父子今夜就在这住下吧。”

何梦锦有些诚惶道:“有劳夫人,苏夫人折煞孟锦了。”

苏夫人含笑点头,丝毫不为何梦锦猜到她身份而诧异。

随即之前守候在院外的小姑子便被招呼了进来,引着何梦锦去歇息。

一直行到一处院落,小姑子抬手再一引那房间道:“贵客请在此院休息,房间贫尼已经备好。”

何梦锦点头,那小姑子便退下了。

等到小姑子走远了,四下无人的时候,从开始就一直装凄惨哭倒在何梦锦怀里的何昕才抬起头,凑近何梦锦耳朵,不无狡黠的眨着眼说:“姑姑,昕儿的表现怎么样?”

“还算过关。”

“为什么要说还算过关呢?不是堪称完美天衣无缝吗?”何昕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何梦锦。

何梦锦含笑道:“今次要是你没把这么多眼泪花子鼻涕蹭到我身上,就还算完美,不过,你这成语功夫倒是见长。”

“哼!”何昕不服道:“姑姑过河拆桥。”

“我还卸磨杀驴呢!”何梦锦扑哧一笑,将小短腿儿放了下来。

这时候,一阵悠远的琴音自墙外传来,空灵,唯美,仔细听来,却是有种寒冰碎雪的孤寒。

☆、第二十八章 和谈

曲调悠远,似是一?g流沙,一段琉锦自指尖缓缓滑过。

于这月圆风轻的夜,更显得空灵,辽阔。

一时间,入了耳,展现在何梦锦脑海里的,便是一幅浩瀚的星海。

江山辽阔,星河浩渺,胸襟可搏日月,志气能胜昭华。

这般大气,这般荡气回肠。

偏生,这曲调,又是以如此低回温婉的指法弹来。

这般琴技自然不必说,前世里,何梦锦虽然调皮时常不服从夫子的教导,但对于琴艺这些大家闺秀必备的才艺,到底是没有辱没了相府千金的名头。

听此音,便能感知其人,何梦锦暗叹道,这世间还有谁能将琴弹的这般化境。

她皱眉听了半响,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去找那人说个明白。

于是,安顿好何昕先睡下,何梦锦便借着月光,循着琴音出了院子,刚转过一处回廊,便见着芙蕖池畔,那座八角凉亭,以及端坐于竹椅上,优雅从容抚琴的那人。

琴音依然那般悠悠绵长,空灵里带着避无可避的大气磅礴。

那人一袭月白色衣衫,墨色的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肩头,散发着盈盈光泽,月色满满的撒在他的侧脸,完美到令人心悸。

他十指修长,那般悠悠大气的曲调,便是自这样白皙的指尖流淌。

饶是已经几次见面,何梦锦仍旧被其这般的风华所惊艳,一时间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听他一曲终了。

这世上,最为寂寥的,莫过于曲终人散。

曲终,听曲者被弹琴人所营造的世界感染的心绪,在一刹那冰封瓦解,甚至来不及挽留来不及反应,耳边余音绕梁,回归现实,却是连一指苍凉都再握它不住。

半响,还是何梦锦稳了心神,平静着开口道:“公子找孟锦来,该不只是赏月论琴的吧?”

自她一听到琴音起,便有直觉贺兰珏是在找她,包括那琴音,也是刻意弹的这般,目的是为了引她前来。

这样也好,与其终日惶恐,倒不如开诚布公的同他谈谈,既然他一开始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事情定然就有转回的余地。

最为关键的是,何梦锦自第一眼看到贺兰珏起,就没觉得他会只是安于平静,乐得逍遥红尘俗事之人。

且不说这身才华会空付浪费,便是那夜在京都,她丢脸的一扑之后,冷静下来想到的,却是一个有些让她都惊讶的猜测。

大汉律法中,明文规定,藩王侯爷及他们的子女,没有奉诏是不得入京的!

而贺兰珏就那般坦荡的,似是无所顾忌的出现在京都,叫她怎么能不多想。

想通了此处,何梦锦也才欣然而来。

贺兰珏抬手一引,示意何梦锦在他对面坐下,何梦锦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落了座。

看着何梦锦从容自若的神色,贺兰珏道:“果然是个剔透的人。”

“岂敢当得起公子的称赞,”何梦锦面色未变,当即回了过去。

这人这般七窍玲珑心,同他讲话,不得不让她提起十二分小心,前半句在夸你,说不定后半句就能坑死你。

她看着他那深不见底,晶亮如同琉璃的眸子,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公子更个剔透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公子,想要孟……我,如何?”

想是自称孟锦,但转念想到了在这人面前不过是更显得拙劣和做作,何梦锦随即改了自称。

她淡淡的道出,神色间亦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从容,不输于贺兰珏。

却没人知道,私底下,她袖摆下遮掩的指尖因为紧张而泛着的凉意,比这大理石石台,更为甚之。

她想过了,既然贺兰珏没有戳穿她,便是她身上有他利用的价值,或是两人可以达成某种默契,共取所需,谈判。

但即使谈判,对着这样一个只坐在那里,明明同她齐平,但身遭,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场已然是高贵的让寻常人不敢直视,何梦锦到底是底气不足的。

但她是谁,是何梦锦,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无力展现在别人面前。

即便底气不足,胜?幻菜埔捕颊莆赵诙苑绞稚希?辽倨?粕希??换崛米约菏洹?p》  闻言,贺兰珏一贯平静秋水寒潭的面色,终于起了一丝涟漪,似是带着一点笑意,道“不需要姑娘如何,你以往如何,便是如何,去争取你想要的,得到这广平的权势,用你最大的能力,去将广平,乃至……整个大汉翻覆,我的想法,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

听着贺兰珏一席话,寥寥数语,却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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