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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剑春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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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瑜轻啮,清眸含怒,趁他说话全力猛攻。老鬼功力已耗费了十之六七,身手灵敏度大受影响,一下子左支右绌,左右脸接连受了两处伤——剑痕带血。他从来处于强势地位,出道以来哪曾遭此大辱,偏偏陆子瑜又专攻他头脸,使得他淡定不住气炸了肺。原来他为吸引女子增加床间乐趣,在脸面上大做文章,苦心孤诣遍寻偏方秘术,炼丹吞药、茹素吃斋,一门心思保护脸皮,幸喜劳有所报,虽是年近八旬的老翁,但看起来也惧十许人,他以此为荣、以此为傲,陆子瑜不识趣伤他脸皮,如同要了他的命,叫他安能不暴跳如雷。
陆子瑜倒非存心毁他容,伤其脸部只因那里真气比较薄弱,易于攻击。不意他因此气急败坏,破绽更显。良机一纵即逝,她岂肯坐失,凝聚全部功力,漫云剑法第七式“云山倾倒”七大变招一并出击。老鬼但感敌手剑光闪烁,剑气如针刺穿自己前胸七大穴,自己功力霎那间涣散入四肢百骸,再也收不回来。陆子瑜还剑入鞘,轻一甩袖,目露神彩。
老鬼一生浮浪邪,人妻女数不胜数,端的恶贯满盈,他自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如今死在陆子瑜这么一个绝代佳人剑下,可谓一语成谶死有余辜,亦算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陆子瑜不愿多看他一眼,走向远端,轻立北面。老鬼凄凉北望,美人如画月如霜,可望而不可即。他想长叹一声,可声音未发出来,人先倒向地面,断气不肯阖眼。
老鬼一死,他的弟子非但不哀伤难过,反而弹冠相庆。掌柜夫妇和韩致霖明白这些人都是屈服于老鬼的威,才卑躬屈膝任其摆布,名为师徒,实则做牛做马。尤其一干女弟子,无一例外都遭老鬼辱蹂躏,沦为他的泄欲奴隶。掌柜夫妇和韩致霖怜悯他们遭遇,不多做为难,打发他们带上老鬼的尸体离去。那班男女弟子仿如解除枷锁重获新生,将老鬼的尸体放在轿子中,没行出多远便放火烧了,之后各觅去处。
第二十五章 伤心玉女遭劫难 绝处玄功喜大成(4)
陆子瑜诚挚谢过掌柜夫妇,又将龙凤玉玦交还给韩致霖。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已吸干了龙凤玉玦里蕴含的天地灵气,致使宝玉变成寻常俗物,还玉时殊无亏歉之意。韩致霖更加不知就里,心想老鬼和卢青煦两大敌人业已清除,其他人不足为惧,自己大可应付,便欣然收回。
陆子瑜在客栈又歇了一晚,昱日晨曦微露即登上行程。她武功大成,走路也有劲得多,不几日就到达了青州府。近乡情更怯,故园重回,物是人非,她睹物伤情不禁潸然落泪。到青州当天,方值午后。春已暮夏降至,暑气初兴,午后的青州有点闷热。她偷偷潜至收养自己孩子的那户人家。半年多未见,孩子又长大了不少,能走能跑、爱说爱笑,看着孩子在养父母的陪护下一蹦一跳在院子里玩耍,她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驻足良久良久,她硬起心肠擦干眼泪,悄无声息离开,不惊动一花一草。
青州知府刘孝严业然死于非命,她杀夫仇人只剩王启凡。然神龙会势力庞大,报仇宜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她便在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掌柜看她腰悬剑器,呐呐道:“这两天真是怪了,老是带刀带剑的人来投店了!”陆子瑜不爱与人搭讪,只简短说了几句。掌柜听她略带青州口音,又见其姣美无俦,好心提醒道:“姑娘,青州近来不太平,你要格外小心,天黑了后千万别出门。”
陆子瑜点了点头,正要去房内,见大堂靠内一侧一名黑衣美貌女子在举杯独酌,座位旁搁着一条长鞭,边喝边瞅向自己。她自己不胜酒力,活到现今仍滴酒不沾,看别的女子贪杯,感觉有点异样,也就多瞧几眼。与那黑衣女子目光相接,她神色如常不以为意,黑衣女子则冲她笑笑致意,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家喝闷酒怪兮兮的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子瑜是感觉奇怪,却不想明说,免得多生事端,只淡淡道:“没有!”言简意赅,说完转过身走往客房。黑衣女子看着她背影,连喝两大杯,摇首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大概就是这样子了。”陆子瑜听在耳里却不予置睬,她也清楚自己给人的印象总是孤标傲世冷冷冰冰,可这是性情使然,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她打小就少言寡语,不多说话是认为与别人话不投机没什么好说的,对人冷漠是因为天性孤僻,要叫她待人接物热热情情,做到人情练达八面玲珑,无异于叫她违背本性虚伪处世,她做不来更加不屑去做。
陆子瑜到房内躺下,闭眼稍作歇息,以消解旅途劳顿。或许是心情沉重的缘故,今天她异常的累,有一种身心俱疲之感。可躺下去却反侧难眠,丈夫、孩子、仇人……一个个影像纷至沓来,交相在她脑海里盘旋,历历在目。她紧紧揪着一颗心,泣不成声。她明白自己始终只是个弱女子,武功再高也还需要有个怀抱可以依靠。也许女子生来命运就注定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于今父老夫亡子幼,她又能从谁呢?谁也从不了,纵使远方有她牵挂的人,那人却未必同样牵挂她。她知道自己对路孤鸣一往情深的牵肠挂肚,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的可能性极大,但仍然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情为何物又有几人懂,唯见泣涕涟涟,误尽世间儿女。
黄昏,陆子瑜出房至大堂用膳,发现大堂内座无虚席,其中一大半是江湖中人打扮。居中一桌的四个人颇为显眼,分别是一名花甲老道、一强壮中年男子及两名健硕妇人。其他人貌似对四人都十分敬重,除却日间与陆子瑜对话的那黑衣女子,她依然我行我素独据一桌在闷饮,脸色酡红,俨有醉意,远看陆子瑜来得晚没座位,主动招呼道:“喂,那位姐妹,坐我这来吧!”陆子瑜一到本有不少江湖人物惊其姿容有心让座,她不愿领人恩情,便步至黑衣女子那一桌,与黑衣女子对面而坐。她心事萦怀胃口不佳,随意点了两样食物。
黑衣女子打量着她道:“姐妹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刚哭过了?”陆子瑜无意向人吐露心扉,掩饰道:“路途有点累,没睡好而已。”黑衣女子热心道:“要不要喝一杯?醉了就能睡个好觉啦!”陆子瑜婉言谢绝好意。黑衣女子喝多了话也有点多,眼神迷离道:“我看姐妹你样貌惹人见怜,很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叫夏幽,今年二十一岁,姐妹叫什么?多大了?”原来这黑衣女子便是路孤鸣送别回山东见师父的夏幽,不晓得何以在这独自买醉。陆子瑜辨色观行,自觉她不是歹人,心想自己姓名年龄非关秘密,遂不拂其意道:“我叫陆子瑜,与姐妹你恰巧同岁。”夏幽又追问月份,结果她自己十月,陆子瑜十一月,算是大了一点。
两大美人窃窃私语,其他客人有意无意都多看几眼。居中一桌那四人也未能免俗,特别是那两妇人更是时不时投眼相顾。
这四人陆子瑜一个不识自不待言,夏幽倒像识得,双臂搭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趴着,凑过头低声道:“姐妹,他们四个大有来头,咱们别得罪了他们。”陆子瑜生性恬然,向来不爱管他人瓦上霜,不欲攀交江湖成名人物。夏幽误以为她对四人不屑一顾,又道:“他们人你不认识,名字一定听过,那老道士是武当长老冲霄子,那中年男人是山东大豪吴广进,两女人是他的妻妾范红张翠。”
冲霄子衡广进夫妇在江湖上的确声名鼎鼎,看吴广进精神焕发,想来热毒已然排除一净。陆子瑜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雏儿,江湖的名望耆老没听说过几个,闻悉冲霄子衡广进夫妇之名,依旧脸不改色,只淡然问道:“他们既是武林大人物,来青州作甚?”夏幽摇头道:“这我就不知晓了。”陆子瑜便没再问,待小二送上食物,筷子动了两下,委实食难下咽。
恰在这时,两名青衣人从外面走入,走向冲霄子衡广进夫妇,一人将一封拜帖递给吴广进,神气道:“杨令主知悉众位远道而来,车马劳顿,特备酒席为大家接风洗尘,请大家明晚此时务必赏脸。”吴广进接过拜帖,铿锵道:“你回去转告杨豪才,我们一定准时赴宴。”那递帖青衣人微微笼袖揖身,吴广进陡觉一股暗劲袭至,知送帖人在考较自己,他不动声色拂了拂袖,道:“无需客气,请回吧!”送帖人被他一拂之力推转了个身,身不由己向外走去。
陆子瑜听令主杨豪才云云,立马与神龙会联系起来,于是留心倾听冲霄子衡广进夫妇等人交谈。吴广进把拜帖移交给冲霄子阅览,道:“杨豪才既知咱们一帮人联袂而来,还敢发帖邀请,可见早有防备有恃无恐。”冲霄子沉吟道:“神龙会在山东欺善凌弱为非作歹,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邻座一人大声附和道:“道长说得对,邪不胜正,咱们是正义之师,一定能降服邪门歪道。”
陆子瑜正要去神龙会寻仇,闻晓众人亦是为神龙会而来,可谓同仇敌忾。吴广进从座位上站起来,捧碗邀饮道:“诸位朋友,咱们干了这碗酒,今晚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再与神龙会周旋。”众人纷纷举起大碗相迎,之后仰脖子一口饮干。这群人除了急公好义的冲霄子外,余下的皆是山东道上的豪客,酒量雄豪,饮了五六分后愈加豪气干云。
夏幽一人独饮也无趣,便加入了众人阵营。众人纷纷过来敬酒,她用小杯别人用大碗,一杯对一碗,倒不吃亏。陆子瑜喜欢耳根清净,受不了大堂内嘈杂哄闹,便起身归房。行经冲霄子衡广进夫妇的桌子旁,耳听冲霄子轻声问吴广进道:“吴老弟,路公子传你的阴功法诀,你练得如何了?”吴广进谦虚道:“我愚拙得紧,学了一个来月只略有小成。”范红道:“唉,只惜路公子去长安了,不然有他的绝顶神功助阵,何愁不能将神龙会一举扫荡。”吴广进道:“我虽没见过路公子本人,但听其人其事,就神交上他这个朋友了。”又道:“若不是他传授阴功法诀,我只怕会被热毒折腾个半死不活。现今雨过天晴,不仅热毒清除了,武功还有大进。半月前虚尘子找上门,一对质热毒果真是他下的,我一怒之下跟他战了一场,凭借新学功法破了他的七杀阴劲,狠出了口恶气。”冲霄子道:“老道一直认为路公子的名字有刑克之兆,不大吉祥,如今想想倒是人如其名了,以他的武功而论足可独居高处孤鸣,无人能出其右。”
第二十六章 仗剑扶危奇女子 拨云见日了夫仇(1)
几人说话声音极轻,堂内喧嚣,旁人本来难以听闻,偏巧陆子瑜内功臻至化境,耳力超常,一一听进耳里。她听到后来,心下一灵,醒觉他们谈论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梦的路孤鸣。她顿即心花绽放,意欲进一步探知路孤鸣消息,主动亲近冲霄子衡广进夫妇,细声问道:“道长、吴大侠,你们谈的是不是路孤鸣路公子呢?”她极力掩藏内心的激动,可语气却略显急切。
冲霄子衡广进夫妇窃声谈话被她听去,俱是微微一惊。冲霄子卖弯子道:“姑娘认识一个叫路孤鸣的公子?”陆子瑜调缓心绪道:“我叫陆子瑜,他是我弟弟,两个半月前刚一个人离开山东,赶去长安办事。”路和陆音同字不同,口说耳闻不加解析别人自难辨别,冲霄子衡广进夫妇理所当然把陆当成路来听。冲霄子在洛阳时曾听路孤鸣说起是刚从山东出发要去长安,信了八九分,暗想路孤鸣俊美无伦,他的兄弟姐妹自然应如陆子瑜这般惊艳绝俗。
路孤鸣对吴广进夫妇有恩,张翠听陆子瑜是路孤鸣姐姐,连忙把自己座位让与她坐,自己和范红挤坐一处。陆子瑜急于获取路孤鸣的消息,不作谦辞坐了下去,道:“几位什么时候见到孤鸣呢?他还好吗?”范红看出她和路孤鸣姐弟情深,对他十分关切,宽慰道:“姑娘你放心,路公子武功盖世,一切都好。我和师妹是两个月前在洛阳经冲霄道长引荐结识他的,当时内子身染重疾,我和师妹到处寻访名医无果,最终蒙他赐惠才转危为安。”
陆子瑜窃想路孤鸣肯结交的人定非奸险之辈,无形中对冲霄子衡广进夫妇的信任加深一层,颔首道:“他胸罗万象,一般的疑难杂症还难不倒。”言语间颇以路孤鸣为豪,好像他就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这样子冲霄子衡广进夫妇都可以理解,自己等尚且以认识路孤鸣为幸,他姐姐焉能不以他为豪。范红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呢?”陆子瑜实说道:“我要去神龙会杀几个人。”
冲霄子衡广进夫妇心想他是路孤鸣姐姐,武功必不会差,可也料不到她已是超一流高手。冲霄子自从被苏扑蝶折辱后,再不敢自视过高,谦和道:“我们一大帮人正要去找神龙会晦气,有路姑娘你这强援,再妙不过。”陆子瑜道:“道长过誉了,论武功我是难望孤鸣项背的。”她并非矫情谦虚,而是实实在在这么想。吴广进道:“路姑娘想必也是风闻神龙会近些日子招兵买马大肆扩张,不停地作恶造孽才仗义出手的吧?”他想知道陆子瑜杀人的起因动机。陆子瑜不想将自己的过往示人,道:“没错,神龙会变本加厉荼毒江湖,咱们理该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惩前毖后。”冲霄子衡广进夫妇深信不疑。
那边夏幽已喝得烂醉如泥,陆子瑜与她相交一场,恐她人前失态,辞别冲霄子衡广进夫妇,过去扶她入房歇息。人们喝酒很有趣,没喝之前总谦说自己量浅易醉,一旦有了七八分醉意,便死活不承认自己喝醉了,好像酒变作了水一样,一个劲往嘴里灌。夏幽口口声声称自己没醉,陆子瑜收起她的长鞭,强行把她送进了房内,让她躺到,替她盖上被子。
夏幽出人意表地扑进她怀里放声痛哭,哭到喉咙沙哑。陆子瑜听她哭得悲天彻地,心生矜悯,没移开她管自己走。夏幽哭过之后,酒醒了许多,见自己把陆子瑜衣裳都弄湿了,稍感歉疚。陆子瑜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夏幽突有惊人之举,迅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陆子瑜顿时面现愠色,愀然不乐。夏幽明白自己玩笑开得过火了,忙赔罪道:“好妹子,对不起啦!谁叫你生得这么美,看得我心痒难搔。”说到后一句自己先笑了。
陆子瑜最恨受人非礼轻薄,虽说女子犹可宽恕,但却不欲再深交,便要回自己房。夏幽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拉住她衫袖道:“好妹子,你原谅我吧!我今儿心里难受得很,原想跟你调笑一下,转移心神排忧解闷,让心里好受一些,你这样我可过意不去了!”陆子瑜听她说得诚恳殷切,也就原谅了她,道:“哪有人每天心情好的,你有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可不该乱来。”
夏幽握住她手道:“我记住了,我的事说出来就像吐苦水,你可别听着不耐烦。”陆子瑜说要听她诉心曲纯属出于礼貌,没料想她真的肯说,反正夜来无事,姑且听之。人酒后都比较脆弱,很多平时不敢说不愿说的话都会倾吐而尽。夏幽道:“唉,我要说的事之前只跟一个不很熟的朋友说过,看妹子你投缘,又忍不住想说了。”接着抽丝剥茧娓娓道来,把与路孤鸣讲过的事情从头至尾重述一遍。
陆子瑜为之动容,卷起她袖子,果见手臂上伤痕交错,劝道:“人是为自己而活,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夏幽幽沉道:“那个不很熟的朋友听完后也是这般劝我的,我听从他劝回山东找到了师父。可是我师父整个人心性变了,变得暴戾残忍,我都认不清他为人。他加入神龙会担任黑木堂香主,把我骗进了寓所企图不轨。好在我师兄及时出现,偷袭伤了他救出我。但他伤得不重,很快带领一帮人来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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