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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剑春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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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心口淌汗,不停后退。路孤鸣一缓不缓,剑气森森,一口气将他逼到墙角。正要施展杀招,忽觉内息走岔,赶忙收势。他心里明白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因为从对方身上吸收来的真气尚未与本身真力融为一体,所以与本身真气相互排斥反冲。他清楚要把对方内力化归己有需打坐行气,现今如果强行击杀欧阳樵,从而导致真气走乱,那么后果实在堪忧。于是捏剑蹙眉故作犹豫,给欧阳樵一个逃之机。欧阳樵实已胆战心寒,见他失神,忙越出高墙鼠窜而去。

莫怀才发现欧阳樵捷足先逃,劈出两掌,遏阻美貌女子和夏幽等人,与此同时,人一溜烟掠出墙外。

强敌逃离,美貌女子行到路孤鸣面前,福身道:“王侠士,这次幸亏你及时回府。”路孤鸣不居功自傲,谦虚道:“王妃客气了,保护殿下是我职责所在,责无旁贷。”太子、太子妃和太子嫡子等从房内出来,太子紧紧握住路孤鸣手,动情道:“王侠士,这次你不仅救了本宫,还有本宫一家人,本宫真不知说什么表达对你的感激了。”路孤鸣望向西门飞尸体,道:“殿下,我有个请求,希望你厚葬我这位朋友。”太子道:“这个不在话下,本宫要让今晚所有殉职侠士都风光大殓。”美貌女子道:“父王,贼人越来越猖狂,我看咱们要在府中布置一些机关陷阱,这样贼子便不能来去自如。”太子嫡子道:“机关之学岳丈大人最在行,咱们这就飞鸽传书请他老人家入京。”

路孤鸣携着淑妃回房,淑妃迫不及待要与他修炼双修功,路孤鸣借口西门飞新死,自己身为朋友理应致哀几日。淑妃不好勉强,霸整的床酣眠。路孤鸣便坐在地上运功,等将吸收的真气化入丹田,顿即精神奕奕。

次日太子府筹办丧礼,路孤鸣为免淑妃缠着,积极投身其中,忙个不亦乐乎。午间云露又易容成昨日那副模样来访。路孤鸣想水天心既非狙杀胡定邦和岳天宝主力,自己便不算有负云露托付,罪疚感减轻不少。两人到后院,云露忽道:“路大哥,假如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怪我恨我吗?”话声郑重,隐有不安。路孤鸣恳切道:“当然不会,你无论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恨你。”云露道:“真的?”语气转重,似有不信。路孤鸣道:“我绝不戏言。”云露对他的不信任是对他最沉痛的打击,他迫切证明自己。云露静了一会,道:“我昨天骗了你,其实皇上根本没有派天哥去伏击胡定邦和岳天宝,是永王想要刺杀太子又忌惮你,因而使调虎离山计。”路孤鸣整个人发蒙,感觉被心爱的人出卖的滋味就像被仇敌用刺刀狠狠刺了一刀。

云露又道:“那天晚上在左丞相府我爹注意到我和你交谈甚洽,猜到咱们俩早已熟识,因而鼓动我来支开你。我本来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可是他说杀了太子就能偿还欠八公主的人情,和她撇清关系,从此阂娘双宿双栖。我为了我爹娘下半生幸福,只好来欺骗你。昨晚在北门那些伏兵全是永王的死士假扮的,意在迷惑拖延住你,好争取时间刺杀太子。我真是对不起你,害你失去了一位那么要好朋友。”眼泛泪花,深深自责。

路孤鸣心乱如麻,良久无言。云露道:“我做错事,你怎么骂我甚至打我都行,但求你不要为难我爹,也不要把我爹和天哥的关系告诉太子,不然太子一定会刁难天哥的。”她忐忐忑忑把最重要的话说了出来,殷切地凝视着路孤鸣,期盼他一开金口做个承诺。路孤鸣心在淌血,却笑了笑道:“别说傻话,我怎么会打你骂你呢!放心,你爹和水总捕是翁婿,我之前没说,往后也不会说的。”云露松了一口气,道:“谢谢,那你忙你的,我先回去了。”

路孤鸣目送她离开,心间五味杂陈,又酸又苦又涩又痛,有种想长歌当哭的冲动。往后数日,他时常借酒度日,这一刻他方始慢慢理解沈牧非日日纵酒那种无言的痛。几日间,淑妃看他终日沉痛湎伤废寝废食,还道他情深义重,缅怀朋友之殇,便也没缠他一起修炼秘功。
第十三章花醉迷香杨柳翠 情殇拔剑牡丹红(4)
这一日,路孤鸣收到陈咏材密信,说几名弟子在骊山发现了白鹤派那大厨的尸首,怀疑与那本经书有关。他正想出门走走散散心,便向太子告了个假,去往骊山。淑妃看他出门,跟踪而去,没走多远就被发觉。路孤鸣恐她坏事,坚决不同意带上她。她软磨硬泡,路孤鸣摆不了,只好转变心意。不过,带上淑妃也有一件好处,那就是她曾随皇帝在骊山行宫住过几次,熟悉骊山地形,可当向导。

由于皇帝和苏贵妃正在骊山行宫小住,骊山境内戒备森严。路孤鸣和淑妃循着山道寻到那大厨藏尸处。路孤鸣检验尸体,察知是被铁钳功捏碎了喉骨。两人查完刚要离开,忽见一名老道往这边赶来。两人当即藏身在一旁大树后,老道找到大厨尸体,粗粗一看,神色遽变,喃喃道:“游士鲲,你好狠心!”着手挖了个土坑,将大厨尸体就地掩埋了。之后向西而去。

路孤鸣料这老道十有八九是五松真人,游士鲲多半是大厨口中的游师叔,心想自己和陈咏材等人好心好意把经书赠送给大厨,不意反而害他丧命,这件事不可不查个究竟,遂携上淑妃尾随老道后面。老道顺着山道,走了半个时辰,进入一幽谷。尔后走人一个隧洞,隧洞入口极小,老道匍匐进去。路孤鸣在洞外向内张望了一番,见隧洞内有一条天然遂道,通往何处看不清,老道沿遂道而行,已消失在视野中。他当即使出缩骨功,进了洞内。淑妃不懂缩骨功,只好学狗钻洞。

两人沿着遂道行了两里路,远处忽传来两人争吵声。一个声音是老道的,他道:“游师弟,念在同门一场,你把经书交给我,我饶你不死。”这游师弟不问可知是游士鲲,他谑笑道:“五松,你少假仁假义了。这本经书是师父遗作,没说留给谁,惟能者居之。”老道五松道:“我是掌门,自当由我保管。”游士鲲冷笑道:“少说废话,你武功能胜过我,我自然把经书给你。”五松道:“咱们白鹤派是修真门派,重在修法道,以求达到仙人之境,骑鹤飞升,岂可妄论武功。”他这样说想必在武功方面不如游士鲲。

游士鲲嗤之以鼻道:“放屁,什么狗屁修仙,咱们祖师爷出尘子修来修去修到了驾鹤西归也没修出个名堂,亏你还把他那一套东西奉为圭臬。这里是咱们白鹤派祖堂,师父生前常说这藏着祖师秘法,可他找了大半辈子也没找到,摆明是被祖师爷糊弄了。”五松呵斥道:“孽障,祖师爷岂是你可诋毁的。”游士鲲愤慨道:“我还想骂他呢,不是他藏私,不把武功精髓传下来,咱们行走江湖何至于低人一头。他分明是毁人子弟。”五松抓住话头诱导道:“所以咱们才要根据经书找出祖师爷功法藏所,拿出来光大我派。”

游士鲲看穿他心思,嘿嘿冷笑。路孤鸣和淑妃侵近窥视,见游士鲲手持经书站在一块山石上,山石两端各有一风口,下方有一池冒着白气的活水,无疑是地下温泉。风口山风徐徐吹入,拂过水面,水波不兴,之后聚在山石后的一个小山洞里。山洞上端是一座小山,山的形状像一顶皇冠,其旁边错落着无数更微小的山,形成众星拱月之势。风与水围绕着众山流动,好似万里江山浓缩一处。

路孤鸣心弦大动,暗道:“好一处藏风聚水的风水宝地,义父常说风水之地蕴藏天地灵气,在这种地方练功可事半功倍。出尘子大概悟到了这点,故而将这设为白鹤派祖堂。可惜他未明言,而这又非寻常人能感悟,以至后世弟子无一领会其良苦用心。就如这五松和游士鲲一样,身处宝山而不知山中藏有巨宝,却去争一本毫无用处的书籍,真是辜负了出尘子的一番心血。说不定赵爷爷当年也是参不透其中奥秘,才与出尘子闹翻了。”

他想到这便欲占据此宝地用来练功,手指一弹,一枚小石子破空疾飞,正中游士鲲握书之手。游士鲲手腕一震,整条手臂麻痹,经书掉落,被风一吹,落入温泉之中,顿即凝成一团。五松见状失色,奋不顾身跳入温泉去抢救经书,何奈触手经书已近乎变成纸浆。

五松捧着一团纸浆走出水面,两眼茫然,如同刚死了妻儿。游士鲲使劲捏捏手,以消解麻痹感。五松将纸浆团递给他,木然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游士鲲心下一突,恍觉不对,吼叫道:“贼子,你暗算我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路孤鸣缓步现身,道:“游士鲲,你不用大吼大叫,我在这。”游士鲲哄松不约而同扑向他,叫道:“贼子,纳命来!”使的是铁钳功。

路孤鸣胸中早有计策,双手齐出,招式与他们一模一样,就是快了半拍,一把钳住两人喉咙,道:“孽徒,知道我是谁吗?”游士鲲哄松被他死死掐住脖子,气喘不过来,面红耳赤。游士鲲吐气艰难道:“你怎么会铁钳功?”路孤鸣手一抛,将他们摔向地面,训斥道:“本门功法不勤加练习,却争夺一本没用的破书。那经书是你们师父写的,他自己尚不知祖师爷功法藏所,怎么可能写在书里。”又指着游士鲲道:“你荼毒师侄,天理不容,自己好好反省。”

五松和游士鲲亦属聪明之士,只不过利令智惛,没细思量师尊同样不知祖师遗法所在,被路孤鸣这一顿棒喝,幡然大悟,暗骂自己糊涂。游士鲲辩白道:“游某杀那小子是因他起了贪念,想私吞经书。”路孤鸣严色道:“难不成你就公而无私了?”游士鲲被掐中命门,理屈词穷,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五松惴惴不安询问道:“尊驾精熟铁钳功,莫非与敝派有渊源?”路孤鸣道:“这何须问,你们都给我回去闭门思过。如有醒悟,三日后到再到这来,我便把本门失传心法授给你们。若还执迷不悟,我就代祖师行门规,治你们的罪。”十足师长教训后辈的口气神态,言辞一顿,复向游士鲲道:“尤其是游士鲲你,接下去要尽力弥补自己铸下的大错,善待你师侄的家属,赡养长者,抚育幼者,不得偏废,我会在暗中看着你。好了,现在都给我滚出去。”言毕挥了挥手,打发二人出去。他想自己攫取人家门派祖庭,总该有所补偿,是以准备传授一门上乘功法给他们。五松和游士鲲被说得呆头愣脑,满以为碰上了本门不世出的高手,恭而敬之离去。

淑妃待五松和游士鲲出了隧道,从暗处走出来,猜不透他装神弄鬼拿腔拿调斥退二人意欲何为,满眼迷惑。路孤鸣也不多做解释,只说道:“这地方幽静隐蔽,适宜练功。”淑妃以为他肯陪自己修习双修功,喜气洋洋,挑了一干净处坐定,取出春宫图册。路孤鸣取过图册专注于上上乘那页面,上面只畅想着上上乘所达到的境界应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取日月精华纳天地灵气,至于如何修炼则只字未提,想来图册作者也未能窥破门径,臻入天道。路孤鸣本身所修学的即为博大精深、奥妙无穷的天道之学,之所以还没臻至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无上妙境,是因为机缘未到,未能立地顿悟,而翻阅图谱主要是想挑拣些简而易行的法诀教淑妃借助天地灵气练功,图谱上既未有记载,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管自己坐到风水交汇处,依照沈牧非传授的吸取天地之气法门专心致志修炼,坐忘观心,物我双合,渐入幻境。(事实上对于天道之学,沈牧非尚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盲区,即他自己为何无法倚助天地灵力恢复玄功。)

淑妃看路孤鸣盘膝闭目,聚精会神,如坐枯禅一动不动,又如神游太虚拈花微笑,显然正在研修上乘心法,似乎已将答应她的事置之脑后,不免气恼,遂起了歹心,决意干扰其静修。于是大声道:“哎呀,好几天没洗澡了,身子又脏又痒,这温泉水滑,正好洗洗。”殊不知路孤鸣已进入闭耳塞听状态。她见路孤鸣不为所扰,又掬水洗净脸上易容物,褪掉外裳,只剩亵衣亵裤,在路孤鸣身前摇来晃去,搔首弄姿,情状艳媚入骨。可路孤鸣依然像尊塑像般,僵坐不动,甚而连气息都几乎断绝了。她索性得一干二净,跳入温泉里,纵情戏水,激起片片水声,还不停划水泼他。
第十四章一笑回眸生百媚 三更拭剑绕千愁(1)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路孤鸣身子缓缓飘升,悬浮于半空中,继而徐徐睁开眼,目射奇光,神气湛然。淑妃在温泉里浸泡了两个时辰,四肢经络通畅,浑身舒坦,正哼着小曲自我陶醉,惊见异状,目直口呆。原来路孤鸣以天道玄法吸纳天地灵气,自身与天地交感,人体小宇宙与自然大宇宙连接,气息互通,渐至物我归元、天人合一之境。

蓦地,隆隆数声彻耳巨响,隧洞轰然坍塌,霎那间恰似天崩地坼、山岳倒倾,千钧巨石一块块砸落翻滚,其声震耳欲聋,其势惊天动地。地面仿似一面被使劲擂打的战鼓,不停地震动、颠簸、摇荡……频率之快胜似磨药捣蒜,声势之猛犹如地崩海啸,教人立足不稳。与此同时,山体滑坡,黄土成片覆压而下,顷刻间封堵了整条遂道。幸好路孤鸣和淑妃头顶土层较硬仍未塌方,可也仅剩容身之地,进退不得。淑妃吓得棉人色。路孤鸣渐渐回复常态,见隧洞已被封死,自己和淑妃困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内,几乎可以说已陷入绝境。他轻轻落到地上,但觉精气充沛,知自己吸取了隧洞内的天地灵气,功力突飞猛进,也由此隧洞灵气散尽,无力支撑致使垮塌。他再一次看了看周遭,明白要想劈石破土出隧洞是天方夜谭。故毫不因功力剧增而兴奋,反而濒于绝望。

淑妃从温泉中湿漉漉爬了出来,没心思顾及衣裳和春宫图册已深埋在土石之中无法取回,惶恐不安道:“怎么办?”路孤鸣目望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隧道,摇头无言。淑妃从他眼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整个人近乎垮掉了。她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没做,还有许多福没享,她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埋葬在这隧洞里。她放声大哭,可眼泪冲不走堵住出口的土石。路孤鸣听得厌烦,直想数落她几句。

两人头上端随时有塌陷的危险,一旦沉塌,两人便只有长埋地下。淑妃忽张臂抱紧路孤鸣,焦灼道:“咱们没活路了。”路孤鸣没推开她,看着堵在眼前的巨石厚土,他确实想不出活路在哪。淑妃双臂越抱越紧,脸颊在他身上来回厮磨,喘声粗重而短促,道:“咱们快死了,你要了我吧!”语声低迷,仿如,荡意款款。路孤鸣灵台十分清明,轻轻挣,道:“咱们再看看。”

可地方太小,彼此之间触手可及,吐息可闻,难以回避,淑妃很快又缠了上来,心神微乱道:“我不管,我要你……”路孤鸣干脆跳入温泉暂避,忽然他发觉脚底暗流涌动,泉水不急不缓均匀地朝一个方向流动。他心头一动,潜入水中观察,见底部有一出水口,长约两尺高一尺,揣想保不定能顺水而出。淑妃也跳入了温泉里,贴近他身体,痴痴绵绵。

路孤鸣用劲捏了她一把,淑妃受痛清醒许多,气苦道:“你答应陪我练双修神功的,现在要死了,你还不讲信用。”路孤鸣从水里钻出来站起身,抹除脸上水珠和易容物,道:“娘娘,咱们未必死。”淑妃不信道:“胡说,你别想借此赖账。”路孤鸣当即拉她潜到水底去探查。淑妃见到出水口,先是一喜,随即由喜转忧,透出水面郁闷道:“那么小的一个洞口,哪能出去。”路孤鸣劝慰道:“你别急,我教你缩骨功和闭气功,闭紧气缩小身子就能出去了。”

生机复萌,淑妃顿即喜上眉梢,笑靥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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