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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终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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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反,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曾经被他深深地爱。 
  当天晚上,尤他陪我坐火车,我们赶到了北京,黑人在车站接我们,见了我,他飞奔过来替我拎行李。我看到他的眼睛是血红的。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什么话,直到到了四合院,门关上了,黑人忽然伸出手狠狠打自己的耳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漾哥,让他出事!” 
  “别这样!”尤他拼命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但他脸上已经是几道深深的手掌印。 
  我走到黑人面前,轻声对说:“告诉我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对不起,现场的情况我并不清楚。”黑人说,“那天晚上,我们约好在蒋皎的酒吧见面。因为我的事情,蒋皎的父亲的确是帮了大忙,漾哥的意思是让我跟他父亲见一面,把以前的恩怨都了掉。下午我和漾哥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他去酒吧了,我回这里拿了衣服,准备洗个澡换个衣服。兴许是要过年了,那天澡堂子里的人特别多。等我洗完澡赶到酒吧的时候,酒吧已经炸了。那里乱成一团,我当时脑子就乱了,冲进去找漾哥,看到他满脸都是血,满脸都是,还要往里冲,我抱住他不让他进去,他说许弋还在里面,他一定要救他出来,我骂他疯了,他跟我说,许弋是他弟弟,他们是一个母亲,他不能这样子不管他。我当时也晕了,不知道拦他就跟着他一起往里冲,火越烧越大,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哪里,我进去一圈,毫无收获,等我跑出来,楼已经塌了!完了!我四处找不到漾哥,我就知道,完了,完了!都是许弋那个浑球干的,都是那个浑球!” 
  黑人越说越激动,双手捏成拳,在地上一下一下拼命地捶。 
   “黑人,别说了,”我打断他,“我们去看看他吧。” 
  “现在没法看。”黑人说,“现场烧得一塌糊涂,死了的人有十几个,警方正在做DNA的测试,漾哥的爸爸是前天赶来的,但是,他不是漾哥的亲生父亲,所以,没有办法做认领。我们需要等待。” 
  等待。 
  我知道我会等待。 
  像那首歌中唱到的一样,哪怕等待等待再等待,哪怕我和他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我也相信他没有远去,他总会归来,抵达我心,与我相亲相爱,永不分开。     
尾声     
  尾声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又见到赵海生。 
  我们分手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白色的休闲衬衫,打一把蓝色的伞,出现在我家门前。 
  我请他进来,他低头换了鞋,轻轻地把伞放在门边。 
  时光攸忽回到我的十五岁,他也是这样弯腰进来,用好听的声音礼貌地问:“是夏老师的家吗,我从北京来,有过电话预约。” 
  …… 
  我怔忡在那里几秒钟,然后我转身进了厨房,给他泡了茶。 
  “对不起。”我说,“家里没咖啡。” 
  “吉吉,”他接过,问,“你还好吗?” 
  “还好。”我说,“晚上留下吃饭吧,我去买点菜。” 
  “不了。”他摇头,“我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对了,我看到你得奖的消息了,夏老师要是泉下有知,应该很骄傲才对。” 
  他说完,目光转到墙上,看到我墙上挂的两幅画,一幅是我离开时从他家里拿走的,我父亲画的《丫头》,另一幅是我这次得奖的作品《一只不会飞的鸟》。 
  “米米的案子,听律师说你放弃了?”海生说。 
  “是的,始终证据不足。”我说,“最重要的是,当事人都不在了,再纠缠下去,痛苦是无谓的。” 
  “他恢复得还好吗?” 
  “谢谢,还不错。” 
  “我打算九月再去澳州。”赵海生说。 
  “故地重游?” 
  “定居。”他开门见山地说,“吉吉,我希望你跟我一块去。” 
  我转过头看窗外。 
  “他并不适合你。”赵海生说,“爱情是一辈子的事。” 
  “也许吧。”我说,“好在他这一辈子可算刚刚开始。” 
  “你有没有想过,难免有天他会想起来?” 
  我脸色微变,却强撑着说:“没什么,也许那天他已经爱上我,离不开我。” 
  “祝你好运。”赵海生把咖啡一口喝完,站起身来,微笑着对我说:“吉吉,你的茶和你煮的咖啡一样好喝。我走了,你考虑我的建议,还有些时日,你不必太急。” 
  他出了门,门很矮,他略弯了一下腰,撑开伞,走了。 
  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这个季节,窗外可以看到成群的鸟飞过。我总喜欢在它们翅膀一张一合的时候猜测它们的来去,它们到底要飞向何方,哪里会是它们的归宿。成群结队,是否也因为它们害怕孤单? 
  门被人推开,是漾,他穿了明黄色的球衣,抱着个蓝球,一身的汗,大声对我说:“吉吉,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他伸出后面的一只手,手里拎着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哈哈。”他笑,“瞧,我会钓鱼了,今晚咱们有好吃的了。” 
  “对不起。”我赶紧站起来,“我忘了做饭了。” 
  “我来做吧。”漾把鱼放进厨房,转身对我说,“吉吉,那个人是谁?” 
  “谁?” 
  “来找你那个?” 
  “你都看见了?” 
  “呵呵。”漾说,“你该留他吃晚饭。” 
  那天的晚饭,是漾做的,他坚持不让我插手。记得漾刚会做饭的时候,笨手笨脚,我家的碗差不多每天都遭殃,但现在,他已经把这一切做得可圈可点,手艺差不多要超过我了。我闻到红烧鱼的香味,胃口大开。 
  “你要多吃一点。”漾给我盛好饭,“你太瘦了,要不明天起,我带你打球去吧,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我已经组建起来了,你可以去当替补队员。” 
  “怎么你们的篮球队不分性别的吗?” 
  “你例外。”他说。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问。 
  “好看,才看着你。” 
  “呵呵。”他说,“被艺术家吹捧,真来劲!” 
  我伸出手里的筷子,轻轻敲他的头。他看着我说:“吉吉,我在哪里见过你。” 
  我埋头吃鱼,鱼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他把一大块鱼籽夹给我:“我爸爸说,鱼籽吃多了会聪明。” 
  我抬眼惊讶地看他:“你想起来了?” 
  他耸耸肩:“就这么一点儿,脱口而出了。” 
  “你爸爸一定挺好,也挺帅。” 
  “那是当然。”他毫不谦虚。 
  晚上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我们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星星。漾忽然对我说:“过两天,我把这个小屋整修一下,我都在这里白住快一年了,还没交过房租呢。” 
  “漾。”我说,“你喜欢这里吗?” 
  他叹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能这样已经很幸福了。” 
  “对了,你去医院复查,医生怎么说?” 
  “左耳的听力是没办法恢复了,至于记忆,医生说,我要是回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身边,应该还有希望。” 
  我坐得靠他近一些。他伸长手臂搂住我:“不过吉吉,你还是让我觉得亲切,我好像真的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嗯。”我说。 
  “其实你不用考虑我。”漾说,“你看,我现在恢复得很好,你要是有自己的事情,尽可以去做。”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抬起脸问他:“我们这样过一辈子,难道不会好?” 
  黑暗中,他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我闭上眼睛,他的吻落到我的唇边,呢喃地说:“吉吉,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什么?” 
  “我担心我不是你最爱的那个。” 
  这句话击中我的心脏,我猝不及防地推开他。 
  “怎么了?”他试图揽回我。 
  “早点睡吧,”我说,“明天我还要到市里去出差。” 
  “是去送画吗?”他说,“我明天没课,替你当劳工吧。” 
  “不是。”我说,“是去见个朋友。需要两三天。” 
  “好!”他站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休息!” 
  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小屋不是很隔音,我甚至能听到他在那边换衣服,脱鞋,上床拉被子的声音。我打开我床头柜的抽屉,那里面有个手机。我还记得那天,许弋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告诉我他将用自己的方式来替米米复仇。我没来得及劝阻他,当我和赵海生赶到酒吧的时候,爆炸已经发生了,到处都是人,我们的车没法停,只好绕到酒吧的后面,正好看到他从酒吧的楼上跳下来,满脸都是血。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把他拖上车,他的头部受了重伤,看上去奄奄一息,我们把他送进了医院,他身上并没有别的东西,除了这部手机。 
  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因头部被燃烧的房梁击中,左耳听力失聪,不再记得过去。我看到媒体上的报道,他在那天的火灾中一共救了十三个人,在最后的爆炸中“失踪”。关于他的报道是双面的,有人称他英雄,也有人说他是元凶。他并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养父,连DNA测试都困难重重。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把他留在我身边。就让他失踪吧,让所有的猜测都随风去吧,我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他是一个灾难的礼物,从“一块钱”开始,慢慢游进我的生命。既然他的过去被擦得干干净净,照顾好他的明天是我的责任。 
  我在他出院的前一天跟赵海生提出分手,然后,我带着他回到了这个海边的小城。 
  赵海生没有纠缠,或许他爱的一直就是我母亲,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暂时的填空,内心永远也得不到圆满,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自己呢? 
  我拿起手机,走到外面,下过雨的海滩潮湿冰凉。我赤足走在上面,打开他的手机,里面只有一点点的余电,因为手机长时间不用,已经停机,我翻看上面的通讯录,翻到“小耳朵”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停了下了。 
  小耳朵。 
  在医院里,我曾经反复听他喊过这个名字。 
  我相信,这一定是他深爱的女孩。 
  当他站在客厅里长时间看那只“不会飞的鸟”的时候,我更清楚,在画的后面,藏着一个她一直深爱的女孩子。 
  是时候,把他还给她了。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通了,我听到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喂,请问找谁?”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米米,米米站在海水中央,竖起大姆指,调皮地对我微笑。 
  我镇定自己,轻声说:“噢,我找小耳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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