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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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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长信殿前下辇,忽然噤声。

远远的,长信殿下跪着一个女子。许久不见但并不陌生。

吕伊。

那个遥远的名字,牵系着她幼年时在长乐宫地记忆。

她总是绿裳黄襦,清甜甜的笑着,像初春时盛开的花。然后,某一日,决绝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多年之后,她又出现在这个地方,一身灰扑扑的茶色,低着头跪在殿前,就如同多年前,张嫣初初来到这个时空。跪在长乐前殿前,格格不入而孤立无依。

“吕娘子怎么会在这儿?”她不自觉地张口问道。

中年男子从长信殿中出来,见了张嫣一行,连忙揖拜道。“臣申食其,参加皇后娘娘。”

“审少府请起。”

吕后进为太后之后。申食其也就同由皇后詹事进为长乐少府,继续负责吕太后地日常供养。张嫣知道这位看起来有些平凡地中年男子,曾与吕太后年轻时共患难,实是吕后最看重地人之一,从不敢怠慢,连忙叫起。

“今日太后进谒高庙,”申食其微笑道,“吕娘子在回来的路上拦了太后车驾。吕娘子年少任性,也曾气的太后娘娘不轻。让跪在殿前请罪,直到知错了才起来。”

“如此,”张嫣点头道,“多谢申少府。”

上殿的时候,越过吕伊身边,吕伊抬起头来,二人目光相撞,昔年灵俏地少女的眸光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有点点漠然。

然后。各自别过眼去。

张嫣复进殿。

“哟,阿嫣来了。”吕后见了她,面上欢喜作色,牵了她的手坐下。问道。“你与陛下最近如何?”

“太后,”张嫣无奈道,“我知道你关心阿嫣,但也不必每次见了都要问这个吧?”

她和刘盈,之间的感情很奇怪。且不要说刘盈是否分的清,自己究竟是他的甥女还是妻子。便是自己万般肯定爱他,对他的感情,似乎也还没有延伸到肢体接触上。在她而言。只要能够日日常相见,同牢共餐,相对笑语,便觉宁馨静好。偶尔双手交握,视线交缠,亦是可珍念地幸福。若真要此时承欢燕好。她估计自己反而会拒绝。

无他耳。年纪太小,临场会打怵。

吕后扑哧一笑道。“好,小阿嫣害羞了。我不问便是。”

“说正事。再过数日,便是陛下加冠的大日子,阿嫣你为中宫皇后,该有的操持可不好耽搁。”

“阿嫣知道的。”她恭顺道,“若是不懂,自然会请教匡祭祀令。”

“嗯。”吕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后,”张嫣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适才我在外头见到小五娘了,她这是怎么了?惹太后生气,罚着一直跪着。”

“不要提她。”吕后煞时冷下脸,“当年我亦曾劝她,她却非要死要活嫁那个小吏。如今后悔了又有。临阵逃脱虽说不好,但也是常有的事。但若此后还想重新回来,她当哀家的长乐宫是什么地方?”

“还有你,”她恨铁不成钢的睨了张嫣一眼,“不是说了要你狠一些么,怎么还是这么绵绵软软的,堂堂中宫皇后,都要让人欺到头上去了。真不像回事

若是从前,吕雉只怕便自己动手为外孙女清除对手了。只是,那当年戚夫人蒙难后,她那个做皇帝的儿子混沌了一阵子,竟出乎意料地强硬起来,面上虽该给自己的孝敬分毫不少,暗地里却重新整治未央宫,此后未央宫宫人该给太后的尊荣固然不减,但自己若要再像当年一样遣人直入未央宫鸩杀赵王,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似乎,皇帝与太后形成了一个某种形式上的和局。刘盈无法越过太后主宰长乐宫,而她地势力,却也无法再伸入未央宫。

对于这种结果,她虽然恼怒。但深究内心,愕然发现,自己竟是有点愉悦的。

“你要是听哀家的,”她冷冷道,“便回去一杯鸩酒赐到那个赵良人殿上。人都死了,陛下还能耐你这个皇后何?”

“太后,”张嫣无奈做了一个望天的姿势,“我要赵良人的命做什么?我想要的,是陛下的心。”

吕雉愣了一楞。

这样的话语,很多年前,她似乎也从在女儿满华地口中听到过。

“要她的命简单的紧,但之后,我将就将陛下的心丢光了。陛下心慈悯,太后你知道,我但凡恃着皇后的身份欺压着赵颉分,陛下虽不会说我什么,但便多将他向赵颉推一分。”

完工。

泪奔,加更果然不是轻松的事情。

以上,400票之加更。

困死了。

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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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二四:帝冠

“太后,您放心,”张嫣嫣然道,“嫣儿有法子保护自己,绝不会吃亏的。”

“那就好。”吕后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她看了看殿外的天色,春日虽温煦,正午的阳光也有些炙人,在外面待的久了,多半会受苦。于是嘱道,“阿嫣,你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让五娘起来吧。”

她应了,告辞拜去。

出长信殿,见汗水涔涔的从吕伊的额头上滴下来,打在地上。不由有些心软的唏嘘,走到她面前,唤道,“五娘。”

“好久不见。”

吕伊跟着张嫣走在长乐通往未央的复道上,笑道,“是啊,好久不见。阿嫣…………妹妹。”

“啊,不对。”她摇摇头,吃吃笑道,“如今不能叫妹妹了。阿嫣您如今当了皇后,论起来,已经算是伊的婶娘。”

少年时亲密无间的时光逝去,有些隔阂滋长在离别的岁月中,过了一会儿,张嫣才又道,“自从五娘出嫁之后,看起来要憔悴多了。”

“没有办法啊。”吕伊无奈的摸了摸鬓角,笑道,“嫁了人,才懂得自己从前天真,才知道柴米贵,世情薄,非要倒撞的自己头破血流之后,才知道自己从前的不知好歹。有时候在镜子里头看自己,就好像前尘往事如梦,而自己已经变的像是死鱼眼睛一样啦。”她逡巡着张嫣美丽鲜嫩的容颜,不由赞道,“不像皇后娘娘。还是和从前一样美丽,风霜不染。”

这话,张嫣忍不住有些想要皱眉,初听起来似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仔细品味。总觉得胸中郁闷地慌。

“五娘不是说不爱这座宫廷么,”她不懂吕伊的选择,问道,“为什么要在走出去后自己回来?”

“因为啊,”吕伊的眸中染上了一分嘲讽,淡淡道,“我拼尽全力的逃出这座宫廷,却发现。除了在这座宫廷之中勾心斗角,我其实,什么都不会。我已经习惯了惊涛骇浪,享受不来平凡,我也想好好守着韩幄过日子,却实在做不来一个贤妻。而从前拼命想要追求的自由,却反而束缚地让我想要溺毙。”

“皇后娘娘,你瞧,伊是不是可笑的紧?”她止步在未央东阙之前,低眉顺眼道。“民妇不好入未央宫,这便回去了。娘娘,还请多多保重。”

入宫门的时候,张嫣忍不住在御辇上回过头去。看着那个带着些微灰色的背影远去。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那个同她一同在长乐宫长大的女孩儿啊,总是黄襦绿裙,清泠泠笑的像是油菜花田中扑飞的粉蝶。她曾经用一往无绝地勇气,抛弃掉几乎自己拥有的一切飞出长乐宫,只为追求一个心中解脱,到最后却发现,那亦不是乐土,但回望当年。却不再能回去了。

那个从前虽工于心计并不见喜,但仍不失清新可爱的吕五娘,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卸下妆粉,看着铜镜中微带着些憔悴的自己,张嫣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会不会,有朝一日。我也会变的和吕伊一样?

如果纵然我用尽一切努力。仍换不得舅舅止步垂怜,我真的要在这座繁华空旷的未央宫中空掷一生么?

不。不会的。

刘盈的眉眼在她的心中浮现出来,淡淡地温暖,让她的心一寸寸回温过来。

她的舅舅,才不会让她落到那种境地。

她知道,他有多温柔,多善良,他一直将她放在心中一个柔软的地方,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她难过。

也因此,从一开始,她便一直没有真正地担心过。

可是,她啪的一声合上铜镜。

张嫣,你实在是有些卑劣。

你就是仗着,他待你好。

你就是吃定了,他待你好。

才敢这么肆意妄为,一意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没关系。她昏昏沉沉的想,舅舅,以后,我会待你加倍的好。一定会让你觉得,比从前要幸福。

“娘娘。”菡萏掀帘子进来禀道,“午时的时候,赵良人曾过来谢皇后娘娘的赏。因娘娘去长乐宫陪太后用膳,便回去了。”

“不见。”她忽然有点恼,那些有的没地女人,最好统统都不需见,负气道,“若是她再过来也不见。”终又理智道,“说我身体不舒服,就不见她了。嗯,过两天,再替我送一次赏赐过去。”

如果,不算上心伤的话,她又哪里惧在这未央宫里和那群宫人妃嫔斗?

在这个帝制尚初立,宫斗蒙昧的年代,哪个懵懂的妃嫔,能斗的过前世看过太多宫斗小说的她?更不用提,她独立于中宫超然之地,又有帝眷。

后宫终是风雨之地,若与刘盈琴瑟和谐,担起这满宫宫人地仇恨嫉妒,倒也值得。但既然她还没有真正得到刘盈,她便还不想虚承这宫人地怨念风霜。

她的眉色渐渐冷冽起来。

入宫地第二天,她便想定了主意,在观察了后宫各位妃嫔的品性后,挑出其中一位,着意力捧,将她立为靶子,代自己承受风雨。

不是不曾愧疚手软的,这样虽然摘清了自己,但未免太不厚道。但赵良人亦咄咄逼人,逼着她硬起心肠。

你不要怪我,赵颉。后宫本是风雨之地,因为爱的是同一个男子,我们本来就是敌人。

其实,承认吧,张嫣。你就是在迁怒。

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是一个太美丽的词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是一个太美丽的词语。

四年春,帝以废挟书律事议于朝堂,或有一二臣子言制律不可轻废。然帝意甚坚,问于相国曹参,“当日萧何制九章律,未废挟书。相国素尊萧何,意认为此挟书律当废否?”

曹参额头微微沁汗。揖拜道,“秦皇焚书坑儒,后世有识之士,多议其非。挟书律早当废除,只是大汉初兴之时,萧相国事物繁忙,一时疏忽了而已。”

“正是么。”刘盈颔首道,“先帝与萧何纵是闲人,多年来亦有不少疏漏。相国当思寻而补之,而非碌碌度日。”

于是挟书律之事。便尘埃落定。

《礼记•;冠义》曰:“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而后礼义备。以正君巨,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而后礼义立。

故曰:冠礼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

惠帝四年,帝年满二十。春三月,奉常择吉日为甲子,为帝加元服。

因加元服之前须斋沐一段日子,之后,刘盈便单独住于宣室殿。

甲子日,晨。张嫣作为皇后赶到宣室殿,服饰刘盈更衣,仰首问道,“舅舅,不知今日为你加冠地贵宾请的是哪位大人 ?'…87book'”声音娇脆。

将要进行加冠之礼,刘盈亦有些兴奋。笑着解释道。“有司们请的是留侯张良。”

“啊。”

张嫣转过去,替他系上衣带。低呼一声。

留侯张良,是高皇帝最尊重的臣子,在大汉建立之后却功成名就激流勇退,在家中修习道术,名望尊崇,确是有资格为皇帝主持加冠大礼。

“好了,阿嫣,”他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时辰不早,朕该过去高庙那边了。”想起这段日子待她地冷落,心中不忍,安慰道,“待朕今日回来,晚上去椒房殿陪你用膳。”

“嗯。”她笑盈盈的放手,目送他坐上皇帝法驾,远远的出未央宫而去。

金石之乐声中,刘盈着纯缋采衣坐于冠者席上,祝雍念祝颂之词的声音有些空远,“去王幼志,服衷职。钦若昊命,六合是式。率尔祖考,永永无极。使陛下近于民,远于年,音于时,惠于财,亲贤而任能。”

“敬诺。”

高庙之外,母亲在候着朕,阿姐在侯着朕,阿嫣,她也在候着朕。她们都视朕为挡风雨之护,纵然只是为了她们,朕亦当发奋图强,做一个千古明君。

堂兄楚王世子刘郢客作为赞者,走到他面前,揖拜君王。刘盈目不斜视微微颔首,待他为自己梳理发髻之时,刘盈可以感觉到象牙梳篦轻轻划过发间的触觉。

玄衣有司躬身从西阶上前,奉上天子玄冠。留侯张良取冠,祝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棋,介尔景福。”然后轻轻的将玄冠加在自己的头上。

赞者系玄冠朱缨,刘盈抬起头来,神色肃穆。

于是回东房,长骝服侍着他换上素缋玄端,加微黑蔽膝,着黑屦青而出。满堂的人都跪拜下去。

此为第一加。

当他重新坐上冠者席。刘郢客为他重新取下头上玄冠,再次梳理头发,束好发髻,并在发髻中插上发笄。张良洗手,升堂为自己扶正缠发之,接过有司手中皮弁,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加皮弁,赞者上前,为帝系皮弁组缨。刘盈起身,回东房换素积,系白色蔽膝,着白屦缁,其上纯边饰半寸,出而面南。

第三次加地,是尊贵的爵弁。

玄衣的小有司捧着托盘上前,在皇帝身边跪下,很见纤瘦,刘盈双目余光所及,那身形姿势,竟是极为熟悉。

他抬起头,朝他讨好一笑。

刘盈顿时骇了一跳。

咩,看完了,表忘了回书页点一下粉红票。拜谢之。

俺决定回去写甜蜜去养伤。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二五:劝进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瞪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相询。

张嫣无辜转了转眼睛,觑了觑堂上东壁太后之尊位,又用嘴撇了撇正在盥手的留侯张良,提醒他这时候可是庄严端重的冠礼之中,他要沉住气。

刘盈气结。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母亲的襄助,纵然张嫣是皇后,也是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高庙之中的。

他的母亲和妻子沆瀣一气,只专专瞒了他。

那厢,留侯张良转过身来,降阶三级,转而受爵弁。

张嫣连忙沉声敛气,递手中捧爵弁。

望见眼前纤瘦的小有司捧托盘白皙秀致的双手,张良不由一怔,抬起头看了张嫣一眼。

在他睿智而审视的目光之下,张嫣不禁忐忑。

纵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历史上的名人,在面对“风云知略移秦鼎,星斗功名启汉图”的张良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怀崇敬。

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么?

她心中讶惧,却不敢微动。

自己当年那个小小的天子外孙,于常人看来虽足堪欣羡,在留侯眼中却不值一提。故少年时虽常出入留侯府邸与张偕来往,却始终未曾有缘一件留侯张良。

后多年以来,自己在长安城中交际范围不过是权贵女眷,如今虽为皇后,因时日短。朝堂臣子并没有多少认识自己。而为皇帝捧冠的有司,却不过是这场冠礼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为此,她才敢胆大扮男装来充当有司。

张良很快地转过面去,加冠于帝。

刘盈起身回东房。这才抓住长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怎么知道?”长骝哭丧着脸,道,“适才看到皇后娘娘,奴婢也吓了一跳。”

“皇帝舅舅。”张嫣换了衣裳,亦进得东厢,清软唤到。

依旧是玄衣侍官的服饰,因除去发冠提在手上,露出一头束好的青丝来。清秀而雅正,低着头,很有些可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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