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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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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一时哑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从秦末天下逐鹿之后的废墟里成长起来的百废俱兴地大汉朝,它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繁荣。其实根基还太浅,甚至还没有平安度过它地瓶颈期。

在他看来,想要酣畅与匈奴一战,至少还需要五十年的蛰伏准备。

可是,看见面前这个少年皇帝,他忽然感到一种已经从他们这一辈人身上消逝了太久的锐气和生机勃勃。

“陛下心怀雄志,这自然是好事。”他咳了一声,“若大汉上下齐心。又有才智之士为陛下尽心效力,那么二十年后或可成事。只是老臣却等不到看到那天的日子了。若二十年后,大汉真能驰骋大漠,一雪当日平城之耻。陛下记得遣使到老臣墓前洒一杯酒,老臣在九泉之下,也可堪告慰了。”

“只是,兵者为天下凶器。陛下若欲启衅端,还是得多听听下臣地意见。莫要一意孤行。”

刘盈忽然就沉静下来,承诺道,“朕知晓。”

“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

这是吕后最后拟给冒顿的回书。

“陛下,”将回书交给刘盈的时候,吕后微笑道。“母后这么谦卑,你是不是很生气?………气吧,但你只能放在心里。这是母后想教给你的第二课。从前,母后教你狠,你总是不愿意学;那么,这第二课。忍。你可学的会么?”

而我,却已经是忍耐了太久太久。于是习惯了忍耐,不觉折磨。而盈儿,你太年轻,太一帆风顺,所以总是冲动,总是不够成熟。玉不琢不成器。母亲甘愿做那把磨刀,将你那些无用的棱角,一一磨去。纵然最后损毁了自己,我也无悔!

夏六月,离宫外第一季黍米成熟的时候,合阳侯刘仲含笑病逝。而由他点燃的对垦植之道地崇敬和重视,却将由许襄及其下属继承,并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秋,相国萧何病逝,谥号文终,这是赐给臣子的第一个双字谥号,是为文侯。代表着皇帝对辛勤一生的丞相的敬意。

转眼就到了惠帝三年,刘盈身上的父孝即将满了三年。

皇帝年近二十周岁,正是当立中宫皇后地时候,与吕未地大婚,眼看着怎么也躲不过去。

刘盈本人却是极度的不愿意迎娶吕未。

“阿未有什么不好,”吕后恼道,“她是你地嫡亲表妹,长地好,人又聪敏,为什么就是不肯娶她?”

“阿未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小了。”吕后苦口婆心道,“她已经等了你三年,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再也经不起耽搁了。”

“那就让建成侯将她许人吧。”刘盈淡淡道。

“你…………”吕后气急,举起巴掌想要打他。

刘盈直视着母亲,眼里藏着一些微小的阴霾,仿佛固执的藤蔓蔓延开来,“朕从来没有想要耽搁她,”他地话音渐有一丝森然,“耽搁她的人,不是朕,而是母后你,还有朕的舅父。”

吕后微微颓然,“你就这么讨厌她,坚决不肯娶她?”

刘盈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是。”

他并不讨厌吕未,只是,不愿意娶她。

当年,陈瑚意外失足身亡,待他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所有的当时的人,事,物,都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再也不能从其中找出些什么。

可是,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的心中才更有疑虑的种子,为什么,那段日子陈瑚嗜睡如斯,为什么,东宫之中,他地妻子在血榻上支持了那么久后,他的母后才姗姗来迟?为什么,事后,他在宫中也找不到陈瑚当日贴身伺候的宫人的踪迹?

他拒绝深究,而事实上,也是无法深究,可是那一根刺,已经横亘着生长在心里。

心中长着这样一根刺的他,拒绝在爱妻亡后迎娶吕未,无比的坚决。虽然他知道那个洁白清傲地表妹本身并无任何过错。

十一月,匈奴使者再度叩关,转达了冒顿单于地歉意,言道匈奴一向有兄终弟及的习俗,昔日在白登山,汉高帝刘邦曾与冒顿单于结为异性兄弟,单于听闻汉家皇帝逝世,“忧心”寡嫂与年幼地侄子,便要照应之意,因汉匈风俗绝异,一番美意反被误会,实是遗憾!

一番话语说的冠冕堂皇,吕后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做出笑面相对,“原来如此。”

使者忽得口风一转,“自须平长公主亡后,已有数年。前些日子,我们单于梦见静阏氏,而阏氏一直在哭泣,意甚可怜。醒来之后单于也甚感慨,于是欲复与大汉行和亲之事。而当年大汉和亲使刘敬曾言于我们单于,大汉鲁元长公主,有一女名嫣,貌美而贤敏,可堪为单于妇。如今张娘子当以长成,若大汉皇帝陛下愿以张娘子出嫁匈奴,则冒顿单于愿复以子婿之礼待汉。”

惠帝三年的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我似乎,有点卡文了。

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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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掩面。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九十五:雨心

吕后放下手中杯盏,微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使者不妨先在长安蛮夷馆休息数日。长安风俗绝不同于汉地,年后东市也有颇多热闹可瞧,尊使不妨好好逛逛,必不虚此行。”

“太后娘娘,”苏摩一声惊呼,“你的手。”

置在白玉琉璃案上的绿耳杯,盏沿染上一抹淡淡的血色。

吕后哼了一声,伸出手,任由胆战心惊的苏摩为她包扎,怨毒道,“刘敬老匹夫,当年害苦了我的满华,还不够,这次又来祸害哀家的外孙,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高帝故去后,新皇登基,吕太后怨恨刘敬昔日提议以鲁元长公主和亲匈奴之旧事,寻了个借口将刘敬去职,褫建信侯侯位,夺去刘邦所赐的二千户食邑,这才算稍稍解去当年心中恶气。

“命长乐户将樊伉将刘敬押到哀家这来。”

当刘敬跄跄踉踉的被樊伉推进了长乐殿时,吕后坐在殿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自己一度愤恨不已的臣子。

自汉九年刘敬为和亲使出使匈奴之后,已经是过了六年。风霜与失意的岁月,将六年前那个精干的中年人给磨成了面前这个衣裳敝旧,背脊佝偻的老人。

看到这样的刘敬,吕后心中一阵快慰,搀着苏摩的手走下殿阶,“刘敬,你可知罪?”

刘敬抬起头来,唯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未曾在时光的洗濯中褪色。“还请太后明示。”

“哟,”吕后怒极反笑,“你还委屈了?那哀家问你,日前匈奴使者来京,说到当年地和亲使。刘大人你与冒顿单于私有约定,将长公主的女儿许给了莫顿单于。”

这一回,刘敬默然良久,面上有些发呆。

他想起了汉九年的故事:

在单于的王帐中,冒顿与匈奴贵族相视,嘻然而笑。

他心中急躁,忽生一计,拱手慨然道。“若单于如此重视我汉帝的血统,我倒有个法子。”

“哦?”冒顿斟酒饮啜。

“长公主有一女,单名一个嫣字,年方六岁,端地是貌美非常,又聪明伶俐非常。她是我大汉皇帝的嫡亲外孙女,身份尊贵,待到它日长成,单于可向大汉皇帝要求迎娶,则我陛下必从之。”

“哦?”冒顿停下了酒。饶有兴趣的望着刘敬,“这位……阿嫣娘子,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

“是的。”刘敬颔首,“单于有所不知。张娘子的父亲。故赵王便是大汉出了名的美男子,正因为这样,当年鲁元长公主择婿,才倾慕于他。而张娘子相貌随其父,自然是国色无双。敬来匈奴之前曾有幸见过她一次,年纪虽小,可见容色艳而迫人。”

一番巧舌如簧,终于说地冒顿意动。刘敬趁机又道。“只是张娘子年纪太小,还需单于耐心等得数年。我大汉另有美貌温良的女子,汉帝愿择优以长公主之礼待之,和亲匈奴,侍奉单于。”

“刘敬。”吕后声色俱厉,“你这是欺君。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么?当年阿嫣她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你陷她到这种地步,于心何忍?”

刘敬砰的一声跪在阶下。昂然道,“此事臣从匈奴回来后,便告诉了先帝,绝无欺瞒之意。无论如何,对大汉而言,通过和亲与匈奴保持暂时和平,才是上策。于私,臣是对不住长公主与张娘子,但是,于公,臣自认俯仰无愧,此心可鉴天地。”

“哦,你以为你扯上先帝,就可以免去你的罪过了么?”吕后面上却越笑越灿烂,声音却森冷入骨,“先帝已经去世,死无对证,无人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刘敬…………,你是否真的是一心为国,体无公私,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扪心自问,你力倡和亲之事,真的无一丝沽名钓誉之心么?刘敬浑身一颤,面色微微发白,耳边听得太后扬声唤道,“来人啊,将刘敬关到廷尉中去,择日问斩。”

“刘敬虽有过错,但过不至罪。”

第二日,刘盈到长乐宫,在吕后面前陈情道。

“哦,”吕后呵呵笑道,“从前你就护着刘敬,当初若不是陛下,哀家早就将那个老匹夫斩了。莫非陛下认为,反而该依着他的意思,将小阿嫣嫁给匈奴那个糟老头子不成?”

“自然不是。”刘盈地下颔绷紧成一个弧度,“朕不会眼睁睁见着阿嫣遭此厄运。只是朕依旧认为,为帝者不因以私事害公,刘敬再有不是,他依旧是一片公心为国计。他是能吏,因事不能用之,已是过错。若再让他为此送命,更是为过。”

“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吕后冷哼道,“让他在廷尉里先待上一阵日子再说。既然汉匈之间不能开战,陛下不妨先考虑考虑,怎么应付蛮夷馆中的匈奴使者吧?”

一阵琴声,从郦侯府的水榭楼台上倾泻而出,动听如潺潺流水,涓涓可爱。

茅香袅袅,座上的白衣青年闭着眼睛吟哦,当一曲终了,他复睁开眼睛,一片清明,“九娘地琴声很好,曲艺娴熟无可挑剔。只是…………”

“只是什么?”玄衣女子从琴上抬起头来,声音清冷。

贺臻叹了一声,指道,“你的琴心,浮躁了。”

吕未沉默。

“进宫在即,九妹心思浮躁,也是人之常理。”吕台从园中走上来。笑道,“贺先生,台与舍妹有事想一叙。”

贺臻略略颔首,并不与吕台搭话,抱起他的琴。淡淡道,“既如此,臻先告退了。”

吕台抬眼看坐在琴台之前的妹妹,纵然是亲兄妹,他也时常会觉得,这个少女生地很美丽,而清泠泠的眉眼显冷,像是山顶的积雪。总是让人有充作太阳将之融化的冲动。

“这些日子,因为匈奴使者地缘故,太后和陛下一直都很忙,暂时顾不得陛下大婚地事情。”吕台笑道,“不过妹妹放心,等到你嫁入未央宫的那日,哥哥一定为你办一个热热闹闹排排场场的婚礼,让天下人都羡慕妹妹。”

“嗯。”吕未点头表示知晓。

阳光从西天照过来,落日熔金,铺在琴台之上。一瞬间,琴弦一闪,耀亮了吕未的眼。她伸手拨弄琴弦,“大哥。”

“嗯?”

“你真的觉得,”她微微迟疑道,“我会有这么一个婚礼么?”

“妹妹说什么傻话?”吕台地声音略显急促,面上却笑地开,“你自幼和陛下一同长大,是嫡亲的表兄妹,陛下一向对你爱护有加。眼下陛下要大婚,不娶你。他还能娶谁?”

吕未喟叹一声,柔声道,“我知道了。”

“妹妹累了,”吕台柔声道,“这琴虽是好物,却不宜太过沉迷。妹妹不妨回屋。好好睡一睡。来日大婚之时,还有得你累地呢。”

“好。”

“那愚兄便先告退了。阿未…………,你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不会。”

“那就好。”

天色渐渐黑下来,忽然打了扑啦啦一声大雷,冷雨哗啦啦浇下来,打湿了屋前的台阶。

“天青,采蓝,”吕未赤足踩在地毯之上,大声唤道,“快去将窗户关上。”

侍女们应了一声,上前将房中支摘窗关上。

天青捧着灯盏放在案上,笑道,“说起来,这张娘子想出来的支摘窗倒真是个好东西,开合灵便,比从前的直窗要好多了。”

“她再聪明,能比的上我们九娘子么?”菜蓝激动反驳道,“论弹琴,论书法,论画工,长安城中又有哪家贵女能比的上九娘子。”

“好了。”吕未皱眉斥道,“下雨天的,吵个什么?天青,你去六郎院中将他上次借去的那本《国语》要回来,说我急着要。采蓝,你到灶下煮一碗茶粥,要加磨碎的栗米,用小火慢慢的熬,敖到极稠才可。”

在雨夜品茗读书,是吕未素来地习惯,二女没有多疑,屈膝应了,姗姗而去。

一时间,偌大一个屋子,只剩下吕未一人。

她躺在榻上,闭目听雨水沿着屋顶的沟壑流淌,最后坠下屋檐,噼里啪啦。小院充满着一种春雨的潮湿气息。

她从不胡思乱想,因为她知道,她的所有疑惑,顾虑,都是切实存在地。

关于那场大婚筹备的叠宕,人们告诉她,是因为匈奴使者从边地来到京城,整个大汉朝堂都焦头烂额,忙着如何应付,她应该安心。可是她依旧从长安粘滞的空气里,和叔兄隐晦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敏感的察觉到一种不安。

没有错,她是和皇帝表哥一同在丰沛长大,情分非常,安贫的时候,这个表哥也一直对她很爱护照顾。可是这并不代表,在刘盈当上太子甚至于皇帝之后,在她成为吕府深闺之中的九娘子之后,他们之间,还亲密如昨。

那个众人口中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皇帝,表哥,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她努力回忆,记忆却只留给她一个苍白地影子。

而放肆的嬉笑转成了生疏的客套,每次在长乐宫中相见,只是远远的揖拜,口中尊敬的称道,“皇帝陛下。”

她性子清冷,做不来那种亲近的撒娇,只能越来越疏远。

可是纵然疏远,她依旧可以感觉地出来,刘盈并不喜欢自己。

她不由得有些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地错觉,穿行于长安贵介之中,人们投给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一种了然和怜悯。

这种目光简直要将她逼疯。

好容易写顺手了,该断章了。

那些书评区里开始激动地,咱们不急。真要把阿嫣嫁到匈奴去了,我这书就该改名叫《匈奴嫣华》了。

今天晚上有课,所以先将章节上传,若有疏漏,回来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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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九十六:奔者

她什么也不曾做错,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三年前,太子迎娶新妇,她凭的尴尬,于是与二叔说,“算了吧。事已至此,一切都成空谈。”吕释之却安慰她,“阿未,你莫急。只要你安心等着,二叔一定将皇后的位置,给你捧回来。”

于是将大好年华,空掷三年。

可是有谁问过她,其实她不是非要那个皇后位不可。

长安的天空,入了春,一直是一种青灰的颜色,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一直听的见交好的贵族少女在她离开后的切切私语,以及粘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欣羡,也有洞知,有困惑,也有怜悯。

她讨厌这种氛围。

不如下一场雨吧。在心中不乏恶意的想。

暴雨哗啦啦的下下来,将这天地间的粘滞阴暗以及各种窥伺的眼光都冲刷干净,在雨后的第二天清晨,推开窗,可见一片云天青空。

不如,下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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