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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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又想到了沈家白。
　　在中山陵的时候他们一直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并且负责为他们照相，章小蒲照了很多张，我没照几张，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喜欢照相。
　　章小蒲在镜头前很卖弄，各式各样的pose摆出来，我觉得她真的适合当演艺明星，可惜那时没有超级女声之类，否则章小蒲肯定会很走红。
　　他们在一起照合影时很大方，如果是我，肯定会红了脸。
　　黎明洛让我和他照一张，我摇着头，说，不。
　　那算了，黎明洛说，你还挺封建的。
　　这不是封建的问题，我还想说，章小蒲说，没事，她就这样，欧阳夕夏同学一直是奇怪的人。
　　之后的两天我们玩遍了南京城，乌衣巷、雨花台、总统府、莫愁湖……如果我不说走，大概章小蒲还要玩下去。
　　最后一天，我说太累了，他们索性两个人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小旅馆里，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的洋灰有点脱了皮，黑一块白一块，角落里有个蜘蛛网，我看着那上面的蜘蛛，觉得自己就是它，而那张网，就是沈家白。
　　沈家白，你网住了我。
　　我根本无力自拔了。
　　那五十一封信，被我整齐地编上号，然后放在我的抽屉里，那是你写给我的美丽的诗啊，无关风月，却让我刻骨铭心。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里出来，我跑进卫生间，在镜子里看自己，是一张有些苍白消瘦的脸，谁在为爱痴，谁在为爱狂？为什么，这一切只能是虚幻的？为什么我不能走近他？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子，眼睛里有火花，烧起来了，一片又一片。

　　在南京，章小蒲恋爱了（2）

　　我捂住脸，感觉有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太委屈了，是的，太委屈了。
　　爱，为什么会这么折磨人？为什么，我爱上你，你爱上的是章小蒲？为什么？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巧错过。
　　我找了两张纸，然后写一个人的名字。
　　沈家白，沈家白，沈家白……我一遍遍地写，越写越心动越写越伤心，两张纸全被我写满了，那两张纸，印着那个小旅馆的名字，很粗糙，可是我写上日期，然后，装进自己的包里。
　　沈家白，我在南京曾经这样想念过你。
　　章小蒲和黎明洛回来时，天都黑透了，我出去吃了点东西，回来时正好遇到他们。
　　我在暗中，他们没有看到我。
　　是在旅馆的墙边。他们抱着，章小蒲仰起头，来，再亲一下我就进去，如果一会儿我进去就没有机会，你不知道，欧阳夕夏是个修女一样的人物，孤傲得很，整天就知道孤芳自赏！
　　我没想到章小蒲这么说我，我有点气愤，可又不便出声。
　　小坏丫头，真贪。黎明洛骂着她，然后俯下身去吻了她。
　　他们吻得很缠绵，黎明洛的两只手伸到章小蒲的衣服里，我听到她娇喘的声音，我的脸紧挨着夹竹桃，夜色知道我的脸比夹竹桃还要红吧？
　　他们缠绵了很长时间，我只好躲藏在夹竹桃后面，听着他们彼此的呻吟声。黎明洛说，要不，你半夜找我去？
　　不，不嘛。章小蒲撒娇说。
　　要，要，一定要来找。
　　不去，怕欧阳夕夏知道不好。
　　哎，我很后悔跟了她来，这下倒成了绊脚石了，不过，我还是很生气，章小蒲，你太过分了，你怎能这么随便呢？我准备说说她。
　　他们相互搂抱着进了房间，我过了十分钟才回去的，而且手里提了水。
　　你去哪里了夕夏？我们还找你呢。
　　我去吃饭了，我说，你们吃过没有？
　　吃了吃了，今天跟他去玩了，看，我都晒黑了，他还给咱订了明天的车票，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好的，我说，谢谢黎明洛这几天陪我们。
　　黎明洛看了我一眼说，欧阳夕夏，你性格太内向了，其实出来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没有，我说，我没有心事，就是怕考不好，回去后分数就出来了，正好报志愿，我正在想报志愿的事情呢。
　　就是，章小蒲说，也不知考个爷爷奶奶呢，唉，这烦人的高考！
　　来南京吧你们，黎明洛说，南京不错的。
　　不，章小蒲说，我要上北外，从小我就想上北外，然后学日语，我爷爷从前就是在日本留学的，我就要去北外学日语，北外的日语系是最棒的系，也是全国最好的。
　　我可不喜欢学什么日语，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日本，如果学，我就学法语，法语多么动听，我看过原版法国片《新桥恋人》，还有《罗丹的情人》，那法语是多么美妙，听着就动人，非常动人！
　　说来说去，还不知道多少分呢？
　　那天晚上睡下之后，我沉默了好久才问，章小蒲，你和他到底……我还是不好意思，到底脸红了。
　　他……他吻我了。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感觉好吗？
　　特别好，夕夏，你知道多好吗？当他吻我时，我浑身都烧了起来，好像哪都不对了，这是我的初吻啊，也算我的初恋吧，你说我和黎明洛可以走多远？
　　不知道，我说，那看你们如何努力了。
　　反正我感觉挺好的，章小蒲甜蜜地说，而且他家里也不错，在南京很有势力的。
　　章小蒲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特别反感，这哪里是谈恋爱啊？爱情是什么啊？爱情就是一种感觉，和金钱地位有什么关系？爱一个人，就是全力以赴就是冰与火的缠绵啊。爱是一种无法替代的感觉，只有和他在一起时，你才会有那种心跳那种悸动那种脸红那种欲仙欲死，否则你无法感觉到来自心灵深处的那种最原始的震撼！那才是爱情。

　　在南京，章小蒲恋爱了（3）

　　I　love　you　not　because　of　who　you　are；but　because　of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是的，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是那个美丽的我。我想，这句话说给沈家白听是那样的恰如其分，有一天，我会这样告诉他的。
　　现在，却是章小蒲陷入了爱情，她两眼放着光，虽然我知道她真的是个有些浮躁有些虚荣的女孩子，可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实意的。
　　在说到黎明洛的时候，她的脸上放着光彩，熠熠生辉。
　　是啊，一个女孩子的初吻，永远是难以忘记的，我想，南京于章小蒲而言，是永远的南京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说话，说了很多话，关于爱情的，关于未来的。以我们的成绩，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想象了很多大学里的生活，章小蒲问我会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做男友，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找一个我爱的。
　　不，章小蒲说，应该找一个爱你的，那样的话，你才会幸福。
　　不，我纠正她说，应该找一个既是我爱的又是爱我的，比如你和黎明洛。所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问沈家白，沈家白，你爱我吗？
　　可我知道，这样的机会几乎是零。
　　他爱的那个人，是纸上的章小蒲，是想象里的章小蒲，与我，一个叫欧阳夕夏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关系。
　　天亮时我们睡着了，我听到章小蒲在梦中喊黎明洛的名字，我知道，这个一中的大校花，这朵盛开的大牡丹，她真的在恋爱了。
　　清晨我们来到火车站，黎明洛送我们上车，我先上了车，他们在站台上拉着手，车快开了时，黎明洛忽然把章小蒲搂在怀里，然后深深地吻着她！
　　那时，好多人看着他们，我的感觉很异样，既为他们高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车开了，章小蒲呆呆地看着窗外，南京往后退去，轰隆隆，车开起来了，章小蒲的眼泪掉了下来。
　　再见，南京，再见，章小蒲的初吻！

　　意外（1）

　　回到家，我们得知的第一个消息是自己的成绩！
　　哥哥说，行啊，欧阳夕夏，全校第二名，这下可以随便挑学校了。
　　章小蒲考得也不错，第十七名，北大清华她没有戏了，上重点还是没有问题的，得知成绩之后，章小蒲很兴奋，她说，就报北外了，学日语了。
　　我的去向却成了问题。
　　哥一定让我选择北大，或者说复旦，我的成绩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如果没有沈家白，如果没有这些信，我想，我连犹豫都没有就会报这些一流的学校。
　　连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考得这么好。看来，高考这个东西真是有押宝的成分，我的成绩在学校里就是十多名，没有想到，高考反而发挥得这样好。
　　其实我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信箱，里面还是空空如也，那时的失落比所有喜悦都更让我难过。
　　沈家白，你为什么没了消息？
　　我的感觉是他知道我是假冒的，他很生气，当然不会再理我了。
　　我不知道他考了多少分，大概成绩会更好吧，那么出色的一个男生，全世界都知道他学习这样棒，怎么会考差呢？
　　下午，我去学校里报志愿，在报志愿之前，我去了二中。
　　二中的门口，也贴着红榜，而且，好多学生在看，我挤上去找着沈家白的名字，我以为，他至少在前十名！
　　让我惊讶的是，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名字。
　　在一百名以后，我看到了沈家白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啊？
　　我听到有人议论，有人提到了沈家白，沈家白太可惜了，如果不是出了车祸，怎么会考成这个鬼样子？看来，他怕是要复读了，那些二流学校，他肯定不会去上。
　　沈家白出了车祸？
　　他出了车祸？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拉住一个女同学，迫不及待地问她，你是说，沈家白出了车祸？
　　是啊，她说，七月七号考完了第一科就出了车祸，下午少考了一科，第二天又来考试了，够惨的吧，你看，人家少考一科还一百多名呢，我还在他后面呢。
　　这个消息于我而言就是晴天霹雳！沈家白，他怎么会那么倒霉呢？他怎么会出了车祸？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再给我写信了。他一定是没有办法寄信吧？他指不定多孤单多寂寞，而我因为埋怨他没有信，也一封信没有写给他！
　　其实一中很多人知道他出了车祸，可是，我却一直不知道。
　　我再打听，才晓得他腿折了，是带着巨大的疼痛上的考场，这样的成绩已经是意外的好了！
　　回到家，关上房门，我趴在床上哭了。
　　多少委屈，多少难过，多少相思泪！
　　原来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打开日记，一边写一边掉眼泪，沈家白，你疼不疼？疼的时候你想我没有？我是个多么笨多么傻的女孩子啊，只埋怨你没给我写信，还跑到南京去玩了，不知道你这样痛苦！
　　我决定去看他。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吓了一跳，难道说，我要把事实说出来吗？难道说，我要让他再受一次另外的打击吗？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我第二天早晨去了光明道十四号。
　　那是他的家。
　　我站在他家门口对面的马路上，看着那个门口，我盼望着沈家白能出来，或者他的母亲能出来，只要让我看一眼他就行。
　　整整站了一个上午，没有人出来，我回了家，吃过饭，还是发呆。
　　下午三点，我又骑车出来了，我仍然去他家对面的马路上站着。
　　太阳很毒，不一会儿，我的汗就下来了，挨着我的是一个修车的师傅，他问我，姑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可别中了暑啊。
　　我说，没事，等人。
　　是的，我在等人。
　　我在等待沈家白从那个门中走出来，他家的门口，挂着一个信箱，我的信，想必是从那个信箱中取出来的。

　　意外（2）

　　他的腿好了没有？能走路了没有？我明知这样等下去没有任何希望，可我多么希望能有奇迹发生，比如，他忽然出来了，然后看到了我，即使他认不出我，我也愿意他能看我一眼。
　　奇迹是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发生的。
　　他出来了！
　　他瘦了，苍白了，头发长了，还是那样英俊，却多了忧郁的眼神，他的脸的右侧好像有个疤，因为裹着一点纱布。看来，头也是受了伤的！当他一甩头的动作做出来时，我的心，那么疼那么疼！
　　我在心里祈求，沈家白，看我一眼，看我一眼。
　　他一直没有朝对面看。是的，对面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子，还有一个修车的师傅，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女孩子在为他肝肠寸断呢？
　　不过，是坐在轮椅上，腿打着石膏，想必是要去换药，后面是他的母亲吧，推着他，他看了一眼信箱，说了一句什么，他的母亲打开信箱，里面空空如也。
　　是的是的，他和我一样，在等待对方的信！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了。
　　我要写信给他，马上就写。
　　那天我写了好长的信，我说，沈家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刚刚知道你出了车祸，刚刚知道你的腿折了，没事的，我陪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一边流眼泪一边写，我说了，我陪着他。
　　这是我最大胆的表白了，我要陪着他，我不能让他这么孤单！
　　我写了好长好长的信，我等不急了，我不能再等待邮差了，我要亲自放到他的信箱里去。
　　是的，我是连夜赶往了光明道十四号，然后趁着夜色放进了他家的信箱里。
　　回来的时候，天下起了雨，风雨声中，我一边骑一边喊着沈家白的名字，我发了疯，心里只有这一个人了，我喜欢他，无论他怎样我都要，哪怕他一辈子就在轮椅上我也要！
　　我决定了，报北外，虽然我的分数线比北外的分数线高好多，虽然我可以做清华女生，可是，为了把这个秘密延续下去，为了我还能得到沈家白的信，为了他还把我当成章小蒲，我只能报北外，章小蒲去哪里，我就只能去哪里。
　　章小蒲一直以为我是离不开她才报的北外，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无论章小蒲好与坏，都是我的朋友，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承认自己是个落落寡欢一意孤行的女子，我孤芳自赏特立独行，从来不随便把任何一个男孩儿女孩儿当朋友，可是，他们一旦成为了我的朋友，那么，他们就是永远的朋友了。即使章小蒲真的坏，即使她骗我，我也认定她是我的朋友。
　　我和章小蒲，一起报了北外。
　　我报了法语系，我说过的，我喜欢法语，而章小蒲报了日语系。
　　只有我知道，我报北外，只有一个目的，我要继续给沈家白写信，直到，他爱上我，直到，我是他必经路上的那棵树，他看到，一树一树的花开。
　　第二天，我收到了沈家白的信。
　　这是二十多天以来我第一次收到他的信。
　　还是那么秀美的字，飘逸而空灵，我拿出这封信时，我的手一直在颤抖，很厚的信，厚到超了重，贴了两张八毛的邮票，我拆开时，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封信，那几乎是日记，是沈家白每天写给我的日记，只是由于他的腿折了，他不方便寄给我，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中断给我写信，即使在高考的那几天，他也同样写给了我，他说，加油，章小蒲，我在为你祈祷！
　　打开信的刹那，我的手居然是哆嗦的。
　　一页页，写得这样的清晰。
　　其中有一封让我触目惊心，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出的车祸了。
　　章小蒲你好吗？
　　昨天对于我而言简直是地狱般的一天了。
　　上午考完之后，我发挥不错，忽然有一个念头闪现在我脑海里，我想去一中看看你，哪怕看你一眼。
　　于是我骑车就出来了，在离一中还有一公里的时候，一辆车从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