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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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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蜷缩身子沉入池间,温热的水一瞬间洗去了先前的疲惫和难受,只剩浓浓暖意和困意互相交杂,她浮出水面,靠在汤池边,缓缓阖上了眼睑。
就听水声哗哗,一人靠了过来,捻了个不知什么东西靠在她唇边,清香馥郁,文墨咬下一口,眉头微皱,这是七月杏晒干腌渍后所得的杏脯,甘甜一如往昔!
平丘,金州,七月杏,季堂……这些都是她的过去,文墨睁开眼,惶然望向身旁之人,不解他是何用意。
长青倒是坦然,又捡起一颗,放入她口中:“怎么样,今年新鲜的杏脯,御膳房刚做好了,便让送过来尝尝,比你们平丘的如何?”
文墨仔细品了品,啧啧摇头:“不如平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物仕也是,咸安宫前的那几株石榴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倒是”长青点头附和:“宫里出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文墨古怪地看着他,脸上憋着一道笑意,牙关紧咬,直至再也难忍,才放声大笑,前仰后合,水纹一阵阵翻起波动。
长青被笑得莫名其妙,疑惑之间,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句将自己一道损了进去,不禁无奈笑了笑:“好了好了,莫笑了,省得呛水。”
话音刚落,文墨就被呛着口泉水,她又笑又咳,手忙脚乱,上下扑棱,长青靠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乌黑的发丝蜿蜒在白皙的背上,水珠顺着光滑的后背哧溜滑了下来,倏尔就会消失不见,还有些却能滴在他的身上,很凉,可他心里很热,欲望热浪又袭上心头,他支支吾吾正要说话,就听身前那人斩钉截铁道:“今天想都别想!”似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长青哑然,他狡黠笑了笑,顺着话,接道:“好,换明日。”
景祐四年的秋冬时节,天气很冷,却一直没有下雪,两位新定妃子入宫的时间,被推迟至来年的春天,所以这一年的宫中最为冷清。
除夕宫宴散席之后,太皇太后早就歇了,只余长青和文墨二人在两仪殿守岁,无聊之下,二人披上大氅,不顾众人阻拦,自去了承天门上的角楼。
从这儿正好能俯瞰整个祁州城,万家灯火流淌,红尘众生徜徉,远处的天祁山掩在暮色之中,借着窜上天的烟火才能看到些轮廓,文墨一时看呆了,长青唤了她几声,她都只傻傻看着外面,他替她拢了拢耳旁碎发,又握住她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捏了捏,文墨这才偏头看他。
二人目光交汇,浅浅一笑,在漫天星光和烟花之下,留下了最美的模样。
第 55 章
景祐四年没下的雪,一股脑地都堆到了来年,自过完除夕这日,祁州城里便连下了好几场雪,城北的皇城被厚雪盖,成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行走其中,已快辨认不出方向,到了十五上元这日,成了极致。
赵忠海在檐下抬头望了望天,密密麻麻都是鹅毛般大的飞雪,他扫了扫身上的雪珠子,转身就进了御药房。
今日上元节,宫直的只有一位御医并几个医士,当头那位乃是郑院使最小的一位徒弟,亦姓赵,名垂丹。
二人互相称是本家,早已熟识,今日不待见礼,赵忠海便火急火燎地道明来意,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大好,除夕那夜吹着风后,一直头疼脑热,身子乏力,到了今天,所有药皆是吐了出来,又咽不下去,遂请赵御医再去请脉,看看到底如何。
早有医士背好药箱,跟着他二人一齐往外走去,赵丹听这情形,不由顿住脚步,小声疑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有喜了?”敬事房的记录上,皇上夜夜皆留宿在那咸安宫中,照此情景,倒也有这般可能。
他刚说完,又有些后悔,就见赵忠海眼睛一亮,眨巴眨巴想了想,憨笑道:“那请赵御医速速前去,若真是这桩好事,只怕皇上要重赏了。”
赵垂丹进了咸安宫的东暖阁,就闻到阵阵幽香,而香味源头正是床头那一盆凌波仙子,淡雅花香经暖炉一熏,满室皆馥郁,室内人不多,就立着一个宫女,而皇帝此刻正坐在床榻旁,满脸焦虑。
他正欲行叩拜大礼,皇帝却直接摆手,又指了指床幔里头,冷哼一声,语气极恼:“前些日子你师傅开得药都没甚用,今日来不及请他,你先瞧着。”
赵垂丹吓得赶紧上前,早有人搁好四方麒麟脉枕,自帐幔中伸出只白净素手,五指纤纤,指蔻鲜红,他不敢多看,忙垂首,轻轻搭了上去,指尖触及之处,极其滑腻,他心下一荡,又慌忙敛起心神,闭上眼睛,安心号脉。
脉象在他指下一一跳动,过了半晌,赵垂丹拧眉,方睁开眼,就听有人焦急在问:“如何?”,说话的正是一旁候着的皇帝。
他不敢怠慢,忙垂首跪下,答道:“圣上,皇后娘娘脉象不大稳,还是身子虚寒这个病根引起的,待臣开些调理身子的药来。”
皇后的病症方子,他看过几回,最早就是他师傅下得判断,身子虚寒,体内阻滞,到了今天,脉象还是这个症结样,没有一点好起来的迹象,倒也是奇怪,至于先前所议得喜脉,似像非像,再加上皇后的身子……他不敢妄论,只待师傅再判。
长青不耐地挥挥手,就让人退下了,这帮庸医每次来来回回都是这几个字,可调理这么久,却又总不见好,他不免心烦意乱。
待人走后,荷香才将帐幔掀起,挂在两侧,又扶床上之人坐来,方静静退下。
文墨见长青正独自生着闷气,露出两颗贝齿,玩笑道:“皇上,这又是再和谁生气了?”见皇帝朝外面努努嘴,她才装成个恍然大悟地模样,“臣妾身子不好,不出几天,就有人进宫来伺候皇上,何苦好好地跟龙体过不去?”
长青回过头,一双眼在她身上剜了几道,才气哼哼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皇后,你明知朕的心意,就算以后……”
文墨忙挽住他的胳膊,摇摇头,打断他道:“圣上,别说,说得次数多了,反而让人觉着不安心,不可信呢。”
她脸色苍白,声音放得很轻,就像是怕惊醒一场梦。
翌日一早,郑院使领着赵垂丹,复又来咸安宫,就被请进了西次室。这回皇帝不在,皇后也并不避讳太多,郑院使替皇后请完脉,微微沉吟,便问娘娘信事可准。
文墨被这样一问,也知是何深意,她面颊微微泛起了红,思虑片刻,才谨慎答道:“院使多虑了,并非如此。”
既然皇后如此回答,二人也就不再往下多想,按例说完往常那些话,便告退了。
文墨屏退众人,慢慢在这次室之内踱了几步,正好停在南窗前,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亦很安静,只余两仪殿檐角上,脊兽口中所含的铃铛叮叮当当,声音很脆很远,就像是这宫中唯一的动静。
她静静立着听了会,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双手不自觉地拢在胸前,才往书房走去。
不过一会,就听荷香进来,满脸喜色,开心道:“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夫人,二小姐还有二少爷来了。”
文墨听完心中大喜,连说了好几个“快请”,忙丢下手中东西,顾不得收拾裙裾,着急起身相迎,就见三人已由人领着绕过屏风,进了书房。
文墨自大婚时见过潘氏外,再未见过家人,如今甫一相见,倒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几人怔怔对看,潘氏才想起要领两个孩子见礼,她慌慌忙忙地碎步上前,一把扶住母亲,嗔道:“娘,莫要折煞我了!”
潘氏一愣,抹了抹泪,唤了声“墨丫头”,文芷和文砚二人又扑了上来,一人一声亲昵地叫着姐姐,这熟悉的家才感觉找了回来。
荷香早吩咐人上了许多小食,四人围着暖炉,此刻互相看看,原本想说的话,都化成了浓浓笑意,傻呵呵的乐上了一阵,最后潘氏才想到此行目的,问道:“今早上皇帝传旨让我们进宫,说是你身子不好,究竟怎么样了?”
文墨开心过了头,倒没想到是皇帝下得旨,这是才转过弯来,心中涌起些甜:“老样子,爹娘莫担心。”
潘氏嗔怪:“如何不担心,你身子可亏不得,我跟你父亲不求别的,只盼你在宫中平平安安就好。”
“娘瞧我哪儿不好了?”文墨转了个圈,得意洋洋。
“是了是了,夫人不知,咱们皇帝可疼小姐了!”荷香在一旁帮腔,潘氏一愣,旋即喜上眉梢,握住女儿的手,感怀道:“如此甚好,你性子自小不好,如今进了宫,可要谨记着些,别再无遮无拦的……”
“哎呀,娘,这些我还不懂么?”文墨撒娇地挨着潘氏坐下,潘氏笑了笑,搂女儿在怀。
长青听完郑院使的禀报,这才来了咸安宫,听里面笑声阵阵传来,偶尔间或着文墨的笑声,他听在耳中,亦跟着欢喜。小平子扯着嗓子正要通传,他摆了摆手,撩起衣摆,自顾走了进去。
众人见皇帝来了,又要起来行礼,只有文砚扑上前,毫不见外地甜甜叫了一声“皇帝哥哥”,这四字便让文墨想起那时三人之间的谈话,不过才景祐二年间的事,怎么竟恍如隔世般地远!
长青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咧嘴笑道:“小砚儿真乖,都坐吧,莫多礼了。”
他牵着文砚过来坐下,对潘氏恭敬地行了礼,才坐至文墨身边,问了几句身子上的话,又嗔怪她总是看闲书。
文芷看在眼中,暗想这皇帝姐夫对姐姐倒不是不错,可姐姐呢?她心下狐疑,这样想着,遂又往姐姐那儿看去。姐妹俩心有灵犀地对视片刻,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再提及过往之事。
几人其乐融融地用完午膳,说了会话,长青才下旨命人好生送他们回府,又道找着机会便来宫里坐坐,潘氏携两个小儿谢恩完才走了。
待送走家人,文墨又觉着累,懒懒得回暖阁,长青跟在后头,笑眯眯地跟她讨好处来了,文墨佯怒:“圣上,不用批折子么?”
长青大喇喇地躺下,叹道:“朕今日起决心要做个彻头彻尾的昏君,醉生梦死,缠绵花丛,人生快事也,省得外头那帮人白费去了口舌。”
文墨斜睨了他一眼,也不怕别人听去,点头附和道:“好啊,大周难得出个昏君,就被我碰上,真难得!不过,”她眼珠一转,“温柔乡,英雄冢,圣上答应我的西南之事呢,可不能言而无信!”
长青捉住她的手,吻了吻,抱歉道:“今年只怕不行,谢尘非一行还未回来,等前朝再安定些,朕带你一并出去。”
文墨一副嫌弃的表情:“圣上,游山玩水,劳民伤财,四处享乐,也是昏君的一部分!您这段数啊,还嫩了些!”
长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翻身欺了上来,眼睛灼亮:“墨儿,还是你懂我!以后……”以后,他不敢想,更不敢说,他想了半晌,才正色嗫嚅出了辛苦二字。
文墨狡黠一笑:“我懂,别人也懂,你不还有位青梅竹马呢,她难道猜不透?还有皇祖母看中的那位,算了算了,今年再使劲给皇上多进些新人来,这宫中才叫个热闹呢……等哪日啊,我看不明白你心思了,皇上,你就成了。”
他们难得如此敞开谈论这些,虽是点到为止,但大家心下都明了,长青虽安心,但亦惶惶不安,若真有这一日,他连同刚才那个以后,一并不敢再想了。
景祐五年的春日,凌丞相长女和王太傅幺女,同一天进了宫,叶眉立为淑妃,居皇宫东侧永华宫主位,瑶华立为宁妃,居皇宫东侧毓枚宫主位。
这一日,天朗气清,和风惠畅,是个很好的日子,文墨陪着长青在两仪殿见了二人。
凌叶眉盈盈一笑,上前道了个请求,文墨一滞,心下忽然便生出些颤抖之意,不知为何,她竟与殿下瑶华相视一眼,她从那人眼中亦看到了同样的意味。
第 56 章
“皇上,臣妾斗胆有个不情之请!”说话之人,盈盈一笑,低福下了身子。两仪正殿前,两个妃子,一拜一立,静悄悄地,只待上座那人开口。
淑妃梳飞燕髻,发间一柄五彩流苏,宝石华光溢彩,富丽堂皇,显得就是她凌相长女的尊贵身份,身上着玫瑰紫团花纱裙,脱俗出尘,美丽倾城。
宁妃则是梳了个弯月鬟形髻,鬓间只余枚金凤展翅钗,端地是端庄贤淑,温婉大方,而一袭鹅黄色百褶裙,又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意思。
文墨不期然地与殿前的宁妃对视一眼,又飞快地别开目光,再往蟠龙宝座上的皇帝看去。
皇帝身子歪斜,单手支着下颌,懒懒靠在一旁,只愣愣盯着前方,是个面色怔忪的模样,也不接话,不知在想写什么。
她以扇掩面,唇角上挑,轻笑道:“恭喜陛下,得了两位佳人做伴,可莫要看痴了,淑妃妹妹正问话呢。”
长青听到文墨的声音,这才似回过神,偏过头来唬了她一眼,可文墨已收回目光,他只得略略尴尬轻咳一声,才复又回身道:“淑妃,你有何求,且说来听听。”
淑妃再福了福身,语带亲昵道:“皇帝哥哥,臣妾想住在崇嘉殿里,自皇上登基后,崇嘉殿一直空着,永华宫过于奢华,臣妾实在是惶恐不安,受之有愧。”
她言尽至此,一双杏眼含水,幽幽就往宝座望了过去。
崇嘉殿名目上是空着,实际上,皇帝在登基后,还常住过段日子,直到大婚之后,才渐渐空了出来。
皇帝“嗯”了一声,劝道:“朕知你心意,这崇嘉殿乃是个单院子,着实简陋了一些,只怕委屈你。”
淑妃低头浅笑,掩不住的羞赧之意:“皇帝哥哥,谈何委屈二字?臣妾对崇嘉殿总是……有许多的回忆。”
皇帝听闻此言,心中对过往亦颇有些感怀,不禁点了点头,方答应下来,淑妃这才欢天喜地的谢了恩。
他又说了些其他的话,如什么若有何需,只需告诉皇后之类的,便让他二人退下,只想留文墨下来,熟料文墨一道起身谢了恩,携二人去了雅韵斋。
她今天穿了条清亮的水青色长裙,长青在宝座上看着她每走一步,裙摆流动,就恍若踏在渺渺水云碧波之间。直至文墨出了两仪殿,拐了个弯,再也不见,他才讪讪收回目光,忍不住长叹一声。
至雅韵斋时,正好太皇太后刚念完经,出了大佛堂到后院之中,几人上前请安,她虚虚扶了扶,仍是像原来那样,一手搀着一个,转身进了正殿,只留文墨一人在后头,好似个外人。
文墨深吸了口气,雅韵斋离御花园近,空气中飘荡着些花香,杂糅在一起的淡淡清香味,让她一直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觉得好受些了,方移步跟上。
几人落了座,太皇太后就轻点淑妃的额头,笑道:“叶眉,进了宫,可万万不能再称呼什么哥哥妹妹你啊我的之类的话了,君臣有别,总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淑妃“呀”了一声,双手掩面,自知失言又忙起来欠了欠身,太皇太后忙摆手,又笑着看向文墨,一双精光的眸子,意味深深。
文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终撇过了头,她素日里与皇帝没大没小惯了,这也倒罢了,若是那个昏君之谈被传了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耳中听着他们三人之间,说着似乎极为熟稔的话,她插不上嘴,只得在心中对自己叮咛再三,以后这宫里,终究不一样了。
这幽静清冷的深宫之中,诸人心思向来各异,不过这一日,众人难得皆在等着一桩事情,那便是看皇帝会去哪个宫里。
皇后自大婚后一直专宠,至今大半年,而两个妃子的牌子由内务府早就做好,今日这番觐见完,亦是在可侍寝之列。
后宫之中,短暂停下的戏码,似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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