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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列传之三 西湖映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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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骚动中,西门仪摇著扇子,笑嘻嘻问:「是三点小呢,还是无点小?」
「当然是无点小!」众人轰声答应,对西门仪的巧思和技术佩服到五体投地。
严玉华苍白著脸,呆了半晌,惨然笑道:「西门公子高明,在下愿赌服输。」
香醉居厢房,赢家和输家围炉煮酒,彷如多年好友。
「玉华出身富户,祖父以南北货运白手兴家,那时在江南严家风头可算是一时无两。但俗语有云:富不过三代,玉华恰好正是第三代。」严玉华说著,脸上露出苦涩笑意。西门仪则呷了口暖酒,揉揉眉心,耐著性子听下去。
「严家的第二第三代均是娇养的纨子弟,嫖赌饮荡样样皆精,就是不擅经营。到玉华接手当家时,严家只剩下一个烂壳子。玉华既为家主,自当负起严家上下百多口的荣辱生计,其中艰难之处实不足为外人道。西门公子,听闻令尊早逝,公子弱冠之前已承继飞鸽山庄,所以在下想公子应该了解固中辛酸。」
西门仪听著笑了笑,不置可否。於是严玉华续道:「其实玉华亦同样不擅营商,唯一的长处就是人缘不错。无论是商贾官宦,还是绿林好汉,均乐意跟玉华结交……」
「於是严兄就因利成便,利用人脉建立起『阎皇殿』。」西门仪淡然接下去。
「最初因为家中困难,玉华为解燃眉之急,才会穿针引线,作个中介人。当时并没打算长久经营,但没想『阎皇殿』的发展也比想像中迅速,没几年竟成了江湖十大暗杀组织之一。到了那时候,玉华已泥足深陷,抽身不得。」
「严兄跟本公子说这个所为何事?」西门仪暗暗打个呵欠,他已经没耐性了。
「玉华自知罪大,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而是希望大人明白,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他想守护的人和事。而为了守护某些东西,便非得放弃另一些。那另一些可能人,可能是事物,也可能是原则,或者道德。」
西门仪侧头想了想,道:「严兄听过鬼子母神的故事吗?鬼子母神专拐带人间小孩,然後将小孩的肉剁下来喂养自己的孩子。释迦牟尼不值其所为,於是将其子藏起来。鬼子母神四处也找不著爱子,不禁伤心欲绝,释迦见状便教诲她道:人世间的母亲也跟你一样,会因失去儿女而痛心。」
「西门公子教训得是,玉华不敢为自己求情,只希望公子高抬手,放过严家上下。」
西门仪状甚吃惊道:「谁说要为难你家人?难道本公子看起来竟这么不堪?」
严玉华苦笑,视线落在桌上的锦盒,道:「这盒内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西门公子既捣破了阎皇殿的秘密总坛,把藏珍阁的宝物搜刮一空,自然不会漏掉藏於阁内的名册和帐簿。这两样东西一但公开,严玉华就是玉阎皇的秘密也等於公开了。玉华死不足惜,但严家势必成仇人报复的对象。所以玉华斗胆,还望公子把锦盒交还,玉华自会为犯下的罪承担。」
西门仪把玩著酒杯,半晌,似笑非笑道:「难道事到如今,严兄还奢望本公子会无条件作出承诺?」
「公子说得是。」严玉华长长吐了口气,闭上眼睛喃喃地道:「血影……血影……西门公子要的可是的就是三个月前在御花园行刺皇上之人?」
「你知道就好。」西门仪肃然道:「那人虽然逃脱,但他的同党已经供出,刺客名血影,他入宫乃严兄从中安排。行刺皇上罪诛九族,严兄最好将他交出来。」
「在下交不出来。」
「严兄!」
「西门公子,且给我详细说来。」严玉华苦涩地说:「若在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一名女子带了十箱黄金前来严府,要求玉华安排她入宫当差。当时玉华只道她要入宫,是为了亲近皇上,希望飞上枝头。而以在下的势力,要安排一个女子入宫并非难事,所以当时玉华没有多想……」
「胡扯!」听到一半,西门仪已经大怒:「一个女人,送你十箱黄金,只求你送她当个宫女?你玉阎皇也是老江湖了,难道竟没看出问题?这话说出来谁信?」
「西门公子有所不知。自皇上登基以来,宫中一直没有选妃选秀,就连献美人者也一律遭罪。民间女子若想亲近圣驾,只有入宫当宫女一途。此事虽然匪夷所思,但也在情理之内。」
「算你说得通。」西门仪闷哼一声,「那严兄既把人安插入宫,自当查过她的底蕴,可有查出什么不寻常的处?」
「没有,在下什么也查不出来,她就好像在平空冒出来一样。」严玉华低下头。
「什么?」西门仪跳起来:「那时你已知她来历不明,还敢把她送进宫中?」
「我也知道不妥,但她、她、她实在太美了,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这么说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西门仪气得叉住他脖子,什么风度仪表都抛之脑後。「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耍我那么久?让我花心思剿你『阎皇门』,又听你说半天心事,到最後你跟我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是那国美人啊?害我为你花那么多时间?」
「西、西门公子、在下知道血影下落啊!」严玉华拚命挣扎。
「那你不早说。」西门仪听罢松开指头,顺手替他理理衣服,又亲切地笑:「说吧,她现在在哪?」
「在下不知……啊~在下知道她下一个目标。」严玉华狼狈地揉著脖子。
「下一个目标?她还想杀谁?」西门仪惊问。
「这个在下不知,但血影事败後找到在下,原来她早知在下是玉阎皇,还要胁在下助她混入三日後齐王府的寿宴。」
「她的目标是齐王叔?」西门仪皱眉问。
「她还命在下准备了炸药、血海棠、五色蝎子、青蛊母等几味药。」
「严兄今次不会耍我吧?」
「严家上下的命均在公子手中,玉华岂敢相欺。唉,若不是为了家人……」
「你还舍不得出卖她?」西门仪挑起眉,好奇地道:「到底此女有多美?你来给我画个画像。」说著转身摆弄起文房四宝。
「她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彷佛可以夺人心魄。」严玉华叹了口气,无奈从命。
半晌,画像画好,西门仪谨慎收起来。又给他另一张白纸。
「将你罪状一一写上,然後盖手印。」
严玉华也照做了。西门仪把认罪纸看了一遍,让手下转交刑部,又道:「这么一来,此案可以私下审结,你不必担心身份败露连累家小。」
「谢谢公子。」严玉华戴上手铐,低头要求道:「这一来,名册和帐簿都没用了……」
「本公子会命把锦盒烧了。」
「可否让在下……」
「你想亲自烧?也行。但你最好不要打开它。」西门仪临行前笑吟吟地把盒子交到严玉华手上,顺手给他拍拍身上尘土。「严兄,有一件事你说很对,若要维护某些东西,有时便得放弃另一些。而小弟要维护的,是天朝的安定。」
严玉华给他笑得惊疑不定,忍不住打开锦盒。
「啊啊啊~西门仪你这骗子!!!」
已经走到梯间的男子听到惨烈叫声,不禁停下脚步。
「唉,早叫你不要看了,你偏不听。『阎皇殿』在混战中失火,帐簿和名册都烧了。这世上本来再没能证明严玉华是『玉阎皇』的东西。我只是拿著烧剩的珍宝,做一场戏虚张声势地诳你而已,你这也上当。」西门仪摇摇头,耸耸肩,露出纯净无辜的笑容。
2
三天後,齐王府。
齐王叔性喜热闹,退隐扬州後也不其本色。今晚藉著六十大寿,在府中百花园内广宴亲朋,更请了扬州名噪一时的艺人名伶作表演,场面煞是热闹。
「血影,女性,绿眸,年约二十至二十五岁,擅使毒。行刺动机不明。」百花小楼上,西门仪拿著画像絮絮细语。
「当日御花园中,刺客共有十人,除血影外,全是宫中侍奉多年的侍卫,只不知他们是被收买了,还是早已渗入的奸细。」
「凤骁对此事很震惊,下令秘密彻查。但血影逃脱,被活捉的侍衙竟一下子全发了疯。宫中用尽方法,也只套出血影,和严玉华的名字。」
「严玉华说,他命下手安排血影混入今晚的王府寿宴,但他那个手下竟也忽然急病死了。唉,迟不死早不死,偏就是本公子用得他的时候死,害得线索也断了。血影也不知道混了进来没?」
「……」
「……」
「喂,本公子辛辛苦苦,千里迢迢,还雇了八人大轿抬你来,不是为了请你看杂耍喝寿酒的。你好歹也应该给我发表点意见,是不是?北冥?」唱了半天独脚戏,西门仪快要气死了。他都不明白几个胸口长毛的大汉变只小白兔有什么好看?又不是变出个裸女来。
北冥想想也对,於是把目光收回来,但依然沉默是金。
西门仪知他素来是个闷葫芦,唯有自行打开话闸子:「照你看,血影为什么要挑齐王叔下手?王叔早已不问世事。」
「不知道,问血影。」北冥简洁地答。他又不是血影,怎知血影在想什么嘛。
「我问得到血影还用问你吗我!」西门仪发飙了。
北冥只是无辜地眨眨眼。
「拜托,凤骁为了此事气疯了,你也知道他一气疯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北冥,你也不想江山色变,血流成河吧。」被任命破案的家伙,可怜兮兮地说。
「气疯?」北冥继续眨眼睛。只是一个刺客,有什么大不了的?
西门仪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刺客的目标不是凤骁,是朗公子。」
啊……这可不得了。北冥动容,问道:「可有谁形迹可疑?」
「有的话我还用这么苦恼吗。」西门仪无力地答:「我已把图像复制了多份分发给手下,但在找遍齐王府上下根本找不到有半分相似的人。」
「那几味药?」
「你说血海棠、五色蝎子、青蛊母?」西门仪挑眉,回头问:「命你们去调查,查到没有?」
飞鸽山庄首席护法黑鹰立刻趋前,道:「禀公子,属下等已经连夜翻查山庄书库里的典藏,其中分别以血海棠、五色蝎子、青蛊母入药的毒有过千种,但三种全用的却没有。在下实在猜不透血杀会怎样使用这几味药。」
「没用的家伙,本公子要扣你薪俸。」
「啊?又扣?」身後一片叫苦连天,黑鹰苦著脸,代表众人问:「可不可以罚别的?」
「那就罚钱好了。一百两。」
「这也太多了吧?公子昨晚才为了怡情院的嫣红姑娘一掷千金,这当口又何苦跟小人们计较区区几百两呢。」
「怡情院是怡情院,飞鸽山庄是飞鸽山庄,不爽你们到怡情院去。」
「公子……」虎背熊腰,皮肤黝黑,脸上长了几颗痘皮的黑鹰哭著脸:「能去我早去了,还留著让你欺负十多年啊我……」
在那对主仆讨价还价之际,北冥闭目思索。
半晌,已得出结论。
「灰飞烟灭。」
西门仪吃了一惊,回头问道:「西域奇毒『灰飞烟灭』?你怎知道?这方子连飞鸽山庄也查不出来,据说已传了几百年了。」
北冥白他一眼,抿抿嘴。
「好好,你不爱说没要紧。」北冥向来神神秘秘,西门仪早习惯了。「你们听到了,『灰飞烟灭』毒性奇猛,只消吸入一口,整个人就会由内至外溃烂,最後连白骨也不会剩下。」
众手下听得冷汗涔涔,连忙道:「属下这就去搜查。」
「谨慎点,任何人任何物都不要漏了。否则……」
「扣我们薪俸。」手下齐声说。
「嗯,知道就好。」
众人去後,西门仪陷入沉思。
「如果血杀手上有『灰飞烟灭』,那他要杀光这里的人一点也不困难。」皱眉。
「……」
「不,别说在这里,就连在御花园当日……」揉揉眉心。
「……」
「为什么当时她不用呢?」抱头苦思。
「……」
过了一柱香时分,西门仪忍无可忍,倏地吼道:「喂,北冥,你理理我好不好?你又在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啊?啊……」抬头,一瞪--
消声……
壮汉的戏法不知道何时变完了。
现在台上正著上演著绮艳的舞蹈。
在异国风情的旋律中,一百二十名舞者身披轻纱,整齐一致的地跳出千姿百态。让全场宾客目眩神迷。
半晌,靡糜妩媚的乐章,夹杂著若有若无的鼓声。
「咚-咚--咚--」低沉,神秘,摄人心魄……
鼓声由缓至急。
主跳者出场了。
穿著大红洒金长袍,银白宽袖舞衣,腰悬金带,舞姿英武威风。跳跃、扳腰、踢腿、胡旋,动作玲珑放任,既若流水行云,复又潇洒如风。
只是看不见脸。
舞者戴著描金怒彩青铜面具,獠牙,锐鼻,突眼,形相威武狰狞。只露出漆黑的眼睛。一双有如夜空,闪著星茫的黑眼睛。
3
看著曼妙的舞姿,动人的眼波,西门仪醉了,只差没软瘫在椅子上。什么破案、毒药、混入的凶手……全都抛诸脑後。
「真美……」赞叹。
「……她蒙面。」北冥侧目。
「笨!你看看那一百二十个伴舞的少女,哪一个不是天香国色?身为众舞者之首,她必定艳压群芳。还有她那双眼睛……啧啧啧,有这么一双星眸,怎可能不是美人。」西门仪说得理所当然。
「……」北冥无言,审视的目光又再回到台上。
西门仪继续沉醉在他的绮念中,黑鹰踏著匆忙的脚步上前。
「属下有事禀报。」
「禀吧。」西门仪摆摆手,头也不回。
「禀公子,所以人都查过了,无人带有可疑物品。」
「嗯。」
「连带府中所有物事,包括家俱饰品,宾客的贺礼,表演者的衣箱,都一一搜过,只差没把地皮翻起来,可是还是什么都搜不到。」
「搜不到好喔。」
「我们大肆搜查,但一无所获。齐王很生气,说公子你得罪了他的宾客,要找你算帐呢。」
「是哦?」
「公子!!!」见主子毫无反应,黑鹰青筋暴现,终於忍无可忍:「你到底是来查案还是看美人的?」
「当然是看美人。」心神俱醉的男人理所当然地答。
「……」杀气。
突然感到身後有异,西门仪回头看看杀气腾腾的手下们。「呵呵,开玩笑。本公子当然是来查案的,人家一直留意著,看看血影有没混入表演者之中啊。呵呵呵……」
「……」
冷风过……
不知悔改的某人还厚著脸皮,若无其事地问:「喂喂,这干舞姬看来挺可疑。你们之中可有谁知道她们的来历?」
黑鹰气结,但上级的问题不得不答:「她们是映月楼的舞姬。」
「映月楼?真是好名字。怎么我从不知道扬州有这么风雅的地方?」西门仪啧啧赞叹。
「映月楼前身乃周游列国的杂技团,一年前才来到扬州。据说团主正是眼前的主舞者月影。」
「她叫月影?」
「月影擅舞,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只是架子极大,等也请不动她。就连城中的达官贵人想一睹芳容也不能。月影在人前素来以重重轻纱遮脸,就连声音也不让听,就是有话传达也由身边的美婢代劳。」
「哦,有趣有趣,此女倒真明白男人心事,懂得自抬身价。」西门仪大表赞赏,又饶有兴味地问:「还有呢还有呢?多说一点。」
「就这些了,公子。」没好气。
「那派人去再查啊。」
「公子!」黑鹰加重语气道:「难道你还觉得月影或映月楼有可疑吗?」
「当然有可疑了,光是名字就很可疑。你说是不是?北冥?」假公济私的家伙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笑嘻嘻的把好友扯下水。
北冥闻声回头,深深看他一眼,以肯定的语气点头道:「没错,是很可疑。」接著目光又回到台上。
这下子西门仪倒愣住了,北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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