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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既無心 我便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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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君子守禮,是建立在謹慎小心的基礎上的。他是個文雅的江湖人,並不是個迂腐的假道學。
曼疏對同行者很滿意,只是難免會對一些江湖“特技”感到些微的好奇和驚歎。
比如,明明一路風塵,又因為照顧她們而不能好好休息的人,如何能每天都乾淨整齊的上路?
再比如,明明睡在那麼狹窄的房梁上,卻能夠自然的翻身而不掉下來。
曼疏覺得有趣,偶爾會在心裏搞怪一下,面上卻平淡如水,一絲痕跡也看不出來。
青容不是多言的人,但是會在路程難走的時候給他們說一些有趣的故事,有時候也講一些行醫時的見聞。
月華門不涉江湖事,這是他們代代傳下來的規矩。
習武只是為了強身和自保,不是為了爭名奪利。若是有病家來求助,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他們就會出手醫治,至於病家之間的恩怨情仇,一概與他們無關。
月華門在江湖上存在了近一百年,始終堅持著這條門規。江湖人每天刀口舐血,多少都要倚重醫家。因此,百年來,兩方一直還算相安無事。
立下這規矩的人,是有先見之明,不過在曼疏看來,能讓這規矩嚴守了百年,大部分都要歸功於月華門收弟子時的好眼光。
哪里是江湖?只要有人心和欲望的地方就是江湖。 的f5f8590cd58a54e94377e6ae2ede
這個道理,無論何時都是通用的。
財富,名譽,權利,才能。
這些枺鞑皇侵淮嬖陟端^的“江湖”裏。
即使只是學醫,也有才能高低,地位尊卑,名聲大小這樣的差別。
可以爭的枺骱芏唷
曼疏從小在醫院裏,看得實在太清楚。
有一顆真正的醫者之心,是多麼難得。
如果心中不存仁善,醫道不正,那麼,治病救人的醫家,也可以轉眼化作修羅。
她太清楚,太清楚的體驗過,那萌於心中的小小嫉妒,是怎樣越燒越旺,最後化作地獄業火的。
看著青容瘢嚨耐Π伪秤埃璐竭叺睦湫u漸溫煦下來。
這樣的溫柔和體貼,難怪是桑大娘全心寶愛過的孩子。看過了這對師姐弟,也許,她可以有些美好的期待。
從鄔家鎮往南,到月華門所在的霧崳剑还沧吡艘粋半月的時間。
到了霧崳降臅r候,夏天已經接近尾聲。
循著蜿蜒的山路上行,鬱鬱剩'的樹木參天而立,散發著濃郁的草木香氣。林中有不知名的鳥兒婉轉鳴啼,路邊蝶舞翩翩。
曼疏仰頭,高遠的日光幾經枝葉的阻攔,篩落到臉上的時候只剩下淡淡的溫暖。讓她想起家鄉的山,那生滿了高大的合歡樹的,每到春夏就充滿甜香味道的,美麗的山。
也許她可以隨遇而安。
但是,這樣的神似於家鄉的地方,她還是喜歡的。
青容的師父和同門站在山門迎接他們。
人稱霧崳'拢暧夤畔〉难θA子立在那裏,清臒而穩健,道骨仙風。
當年,他也是這樣目送著自己的弟子下山,然後再這樣等著她回來。
“這位是曼疏姑娘。這是師姐的孫子,桑桑。”青容向師父介紹。
老人可能早已收到弟子的消息,和煦的向曼疏點頭,道聲辛苦,並洠в卸鄦枴
他彎身看著曼疏身邊的桑桑,當年的嬰孩已經長成這麼玉雪可愛的孩子。
“我是太師父哦,桑桑知道我嗎?”老人慈祥的笑著。
“桑桑知道,奶奶和桑桑說過,太師父。”桑桑少言,卻並不怕生,清脆的童音很是明亮。
薛華子眼中閃著晶瑩的光芒,有些顫抖的問:“那太師父可以抱抱你嗎?”
桑桑看了曼疏一眼,曼疏微笑點頭。
桑桑張開小小的胳膊,被老人緊緊抱進懷裏。
“好,好孩子。能告訴太師父,你的大名叫什麼嗎?”
“桑念。”
“念兒,好,好,荑兒始終洠в型宋疫@個老頭子。”老人還在感懷,後面已經響起一片抗議的聲浪。
“師父,你都抱了那麼久了,該輪到我們了吧。”一群人擠上來,圍著桑桑團團轉。
曼疏看了,忍不住笑起來。
也許,有些枺鳎瑏K洠в懈淖儭
十三 《君既無心 我便休》芙蓉三變 ˇ十三ˇ
曼疏和桑桑住的,是桑大娘從前的房間。
簡樸而清雅,有著和思華年一樣的味道。
曼疏方才知道,桑大娘本名桑荑。
同她的名字一樣,溫柔臁傻纳4竽铮谕T中有著長姐甚至母親的地位,很受尊敬和愛戴。
正因為這樣,那對傷害過她的夫妻,在這裏境遇很是尷尬。
月華門的弟子大多良善溫雅,不至於失禮,也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話,但是,只那樣的冷漠,即使是普通人恐怕也會很不舒服,更何況,那是曾多年相處,情同手足的人。
曼疏當然不覺得同情,相反,她覺得有些厭惡。
這樣的矯情,如今看來,又有什麼意義。
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曼疏起身開門。
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子走進來,記得青容介紹過,這是他的師妹,叫做丹朱,今年十九。雖然比曼疏小,卻是比祁安要年長。
“曼疏姑娘。”丹朱溫和親切的笑著。
“丹朱姐姐。”曼疏也回以一笑,因著這樣明亮溫暖的笑容,她願意喚這個比她年輕的女子一聲姐姐。
把桑桑叫過來,告訴他這是丹朱姨,孩子乖巧的喊了一聲,丹朱歡喜的不得了。
在椅子上坐下來,丹朱把桑桑抱在懷裏不捨得撒手,曼疏一笑,倒了杯茶遞過去。
丹朱道謝,笑道,“這一路上辛苦你了,這是師姐的房間,雖然自師姐走了以後就空著,可是一直收拾得很乾淨,因為想著師姐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說到最後,忍不住輕歎。
曼疏淡淡的笑,“這裏是她的家,她總會回來的。”
丹朱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讓你見笑了,師父總是說我要是有師姐一半穩重就好了。”
曼疏輕輕的搖了搖頭。
“對了,可有什麼需要的,或是不周全的地方?”
“洠в校@裏很好。”
“千萬不要客氣,若是有什麼短少的,就和我說,你是師姐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和在家裏一樣,什麼也不用拘束。”
曼疏笑著點頭,“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丹朱很喜歡這個看似冷淡卻很善良體貼的少女。她是師門裏同輩中最小的一個,一直被人當妹妹照顧著,這時對著曼疏,驀然生出一種長姐般的憐愛來。
“一路風塵,我讓師兄們準備些熱水來讓你和桑桑好好洗漱一下。也不怕你笑話,我雖是學醫,但最讓師父稱道的卻是我配的那些養顏美容的方子,你要是不嫌棄,等會兒我拿兩塊特製的百香膏來,沐浴時放一點,可以去垢潤滑,香氣持久,師姐們都很喜歡呢。”
“如此,就麻煩姐姐了。”
“啊,對了,還有蓮花清露,那個用來擦臉最好了,你這一臉的妝容卸掉之後,正好可以拿來護膚,已經到了家,就不用再畫那些奇奇怪怪的妝了,我會負責把你保養得水臁‘的。”
曼疏一怔,繼而恍然——她這半吊子的化妝術,在行家的眼裏當然只是小孩子的把戲。
也好,這裏離蒼堡甚遠,他們的勢力也不可能到達,也就不必再費力下去了。
再者,看著面前一說到得意的領域就恢復了熱情本性的丹朱,她想,即使不被看穿,她也很難忍心繼續瞞下去,如今這樣,倒是松了一口氣。
丹朱歡喜的出去張羅了。
曼疏笑了出來,低下頭問身邊的桑桑:“喜歡這裏嗎?”
桑桑點點頭。
“那,我們就留下來呆些日子,若是想奶奶了,就和姐姐說,我們就回去,好不好。”
桑桑眼睛一亮,又黯了下去,咬咬嘴唇,囁嚅著:“可是,奶奶說,讓我留在這裏,不能回去。”
曼疏一愣,怎麼——
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為桑桑考懀膶恚瑸閹煾负屯T考懀麄兊乃寄睿瑸樵浀膼廴丝紤'他的心情,甚至為她考懀Я怂奶幘场
但是桑大娘自己呢,她又為自己考懀Я耸颤N?
就這樣用無盡的寂寞把那段放不下的過去冰封起來?
一段情,铡K生。
那樣的執著,又是不是真的值得。
丹朱很快就把枺鲝埩_齊全了。
曼疏先給桑桑洗澡換衣服,把他收拾整齊,然後交給丹朱帶去找太師父。
舒適的沐浴,換上乾淨的衣服,把頭髮梳好。
不只是說過的兩種,丹朱瓶瓶罐罐的捧來了一大堆,光是用法和功效就講解了大半天。但是,實打實都是極好的枺鳎眠^之後皮膚光滑潤澤,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氣,幾乎像柔軟嬌嫩的花瓣。比之後世女人們大把砸下銀子購買的那些化學藥劑一樣的保養品不知強了多少倍。
看著鏡子裏的少女,曼疏忍不住感歎——原是這樣的堇色年華啊,卻洠в斜蝗撕煤玫恼鋹圻^。
“曼疏?我可以進來嗎?”丹朱在門外輕喚。
曼疏起身打開門。
陽光落在洗去妝容的臉上,那晶瑩的皮膚仿佛閃耀著微微的光芒。
丹朱看得一愣,繼而笑道:“這樣動人的容貌倒要遮起來,真是暴殄天物。”
曼疏微微一笑。
“餓了吧,我帶了些吃的來,桑桑被師姐師兄們包圍,正被當成小豬一樣的喂呢,這些都是我做的,來試試我的手藝。”
曼疏道謝,兩個人把飯菜布好。
丹朱的手藝和桑大娘很像,清淡,但都含著食物本身的香氣,極為鮮美。
“味道真好。”曼疏稱讚。
丹朱撐著一邊臉,笑道:“你喜歡就好了。我從小喜歡圍著大師姐轉,手藝都是師姐教的,不管我做得好不好,師姐總是很有耐心,常常會稱讚我,不像那些師兄師姐,只會欺負我,有好枺饔謺o我搶得精光。哎,師姐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說著說著,丹朱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都是因為那兩個……”好教養的說不出難聽的話。
“爛人?”曼疏很好心的提供辭彙。
“對,就是爛人!”丹朱眼睛一亮,“要回來就早回來,要麼就永遠也別回來,要不是因為他們,師姐會不回來!活該他們……”
“一輩子不被原諒?不得好死?死不瞑目?”
“對!……。不對,要仁善,要仁善,不可以裕淙恕!钡ぶ煲馑家馑嫉姆词×艘幌拢意大概比一張紙厚不到哪里。
曼疏臉上很正經,眼裏卻全是笑意。
提起師姐就變得孩子氣的丹朱,還真是……挺可愛的。
“啊,對了,剛才那個……那個人的妻子讓我問你可不可以見她一面,你要是不耐煩,我就去回了她。”
雖然不願意再叫師兄,但也不忍心說什麼難聽的話,真是個好孩子呢。
“不要緊的,我去見她好了。”曼疏放下碗筷,飽足的微笑。
“不要勉強哦。”
“不會的。”
“那好吧,我去回復她一聲,你先好好休息,不急在這一時的。”
孩子再怎麼乖巧,體力耗盡要睡午覺的時候都會變得很不好哄的。
於是,眼裏開始閃爍淚光的桑桑被火速送回了曼疏身邊。
曼疏好笑的看著幾個年近中年的男女一副依依不捨到快要趕上十八相送的表情,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幾個人如夢初醒,漲紅了臉,紛紛找了藉口往門口擠。
“桑大娘想讓桑桑留下來,能不能請代為請示掌門?”
清淡的聲音好似霹靂驚空。
“桑桑要留下來?”
“真的嗎?”
“太好了!”
“師父,快去告訴師父——”
曼疏笑笑,低頭看看已經睡著的桑桑。
或者,在這種氛圍裏長大,是件不錯的事情。
十四 《君既無心 我便休》芙蓉三變 ˇ十四ˇ
曼疏安靜的刺繡,陪著午睡的桑桑。
這安閒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不速之客上門為止。
曼疏向來人做了個手勢,兩個人無聲的退出了房間。
暮夏時分,月華門的庭院裏,大片大片的薔薇仍然熱烈的開放著。濃豔飽滿的色彩恣意橫生,放縱的展示著嬌豔的美麗。
在院心的涼亭中坐下,曼疏靜靜的看著對面的人,等她開口。
“奴家椋凶鎏m茹,我的相公陸英是……月華門的首徒。有些事,姑娘想必是已經知道了。”
曼疏點點頭,也不答話。
這位陸夫人大約要比桑大娘年輕幾歲,看得出,年輕時定然要比桑大娘來的美貌。蘭莊本是江湖門派,身為蘭莊小姐,卻以奴家自稱,想必也是容德兼備的椋w千金。果然是世間男人求之不得的妻子人選。
陸夫人眉間鬱鬱,躊躇了半晌,似不知如何開口。
曼疏也不意為意,只靜靜的等著。
終於,陸夫人長歎一聲,問道:“她……好嗎?”
曼疏微笑,“何謂好?何謂不好?”
陸夫人語結,臉上一白,“是奴家問的唐突,叫姑娘見笑了。一個女子,經歷過這些事情……怎麼可能會好……”
曼疏搖頭,“夫人不必介懷。正相反,她很好。或者說,她努力讓自己很好。至少,看起來比夫人的氣色要好。”
陸夫人眼圈驀的一紅,慌忙拿出繡帕掩住面孔。
極低的幾聲抽泣,勉強壓抑了情緒,陸夫人抬起頭來。
一張顏色未退的美麗臉龐上滿是偅省
“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裏,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就算是最開心的日子裏,那些陰影也不曾離去,恐懼,嫉妒,內疚,這些年來,我的心洠в幸豢痰玫竭^平靜。”
“我知道,他也許是早就想起了些什麼,這些年留在我身邊,終是因為憐惜於我們母子。他的心裏,始終都是有她的。於是我日日擔驚,夜夜受怕,生怕有一天他終於決定離我而去。有時候,我實在熬得受不住了,幾乎想著,寧願他就乾脆的走了吧,我也就可以死心,再不用受這樣的苦。”
“可是,我又怎麼能夠捨得——”
這些話似乎鬱結了很久,久到快要不能承受,以至於陸夫人甚至拋開了端莊賢淑的架子。
“回頭想想,這就是我的罪孽吧。”傾訴過後的陸夫人漸漸平靜下來,“這就是我奪取了別人幸福的應得的罪孽。”
曼疏微微的笑笑,問道:“這樣的話,夫人有對尊夫說過嗎?”
陸夫人驚異,“這樣的話,我怎能對他說!”
“為什麼不能呢?”曼疏輕輕撐著下巴,笑容純真,“若是將一切都告訴了他,由他自己選擇,夫人不就無需受那些痛苦?”
“英郎是我愛的人啊!我怎麼能忍心?我捨不得——”陸夫人再也忍不住淚水。
曼疏也不驚慌,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
“夫人真的是因為洠в凶孕挪挪桓腋嬖V尊夫的嗎?”
陸夫人瞠目而視。
“失憶大概是這世上最好用的理由了。忘了,就一了百了,誰也無法責怪。但是,那些洠в惺ビ洃浀娜嗽觞N辦?自欺欺人?忍氣吞聲?”
曼疏輕輕的笑聲,像脆裂的冰。
“遺忘本身就是一種罪。這是你們共同的罪孽,誰也不能替誰遮掩,誰也不用替誰開脫。人在做,天在看。欠了債,始終是要還的。”
陸夫人如遭雷擊,呆坐半晌,顫抖著起身離開了。
曼疏目送她偅痰谋秤埃鏌o表情。
每個人心底都有個妖魔,放縱過一次,就很難再關回去。
它讓你嘗到了甜美的滋味,你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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