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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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妩娘来此三日，那三日她心若止水，对人态度温文尔雅，虽然她的有时的眼神有种让人难以靠近之感，但是她对庵内的弟子都是很和善的。今日竟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小道姑大呼小叫起来，这不禁让小道姑颇感畏葸。小道姑由于年轻资浅，更没有过太多的是非恩怨，她向来是吃斋念佛，心无旁骛，自是不理解红妩娘救人心切，出言莽撞了，所以她听了红妩娘这命令性的言语，心中也有些不平，但她还是没有吭声。

红妩娘又急促地说道：“快啊，快把宁尘师太叫出来。”

小道姑见红妩娘那有如锋芒之利的眼神，心也瞬间变得发颤。但是门规戒律也是小道姑不可违背的，所以小道姑摇了摇头，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红妩娘怒气冲冲的“哼”的一姑的穴道，口中微声说道：“得罪了。”然后又扶着奔马飞腾绕过小道姑一直向道观走去。
91。正文第91章
在道观中的道姑们见红妩娘而来，全都蜂拥而至。由于上次因红妩娘来到这里，引来了黎顾雏到此大闹一番，并且大伤了众多的弟子，所以也一直让那些人对红妩娘耿耿于怀。所以，这次她们见红妩娘到来，而且还扶着个一脸倒霉相的奔马飞腾急冲冲而来，对她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好脸色来。

红妩娘见这么多的人将自己团团围住，知道这些道姑们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但她现在深知奔马飞腾气息奄奄，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宁尘师太。

这时，尚未等红妩娘开口道所言何事，一位带头的道姑就说道：“红妩娘，这次你又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又要驻留于此，惹的这里鸡犬不宁的。”

红妩娘见十几位道姑都用那凌厉的双眸盯着自己，象是要把自己吃掉一样，所以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处境，何况围在自己周围的那些道姑一个个正处在血气方钢的年龄，虽然她们是出家之人，但是由于刚刚入门，自是不比得道前辈为人慈善。做事冷静。

红妩娘太了解这些，所以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不与她们动干戈就不与，于是她态度温和地说道：“各位同门，能否借一步，我的这位朋友现在命在旦夕，只有宁尘师太才能搭救，可否行个方便，通报师太一声，就说在下有有事相求。”

那个带头的道姑厉眉挑起，一张原本就显得很严肃的脸又紧紧地绷在了一起，乍一看来，好似她的五官都聚集在了一起，显得阴森，叫人生畏。

那位道姑说道：“我们师太正在清休，不得有有外人打扰。”

听了这蛮横的话，红妩娘并没有动怒，因为她很清醒，在青楼那种复杂的地方，自然培养了她遇事冷静，做事成熟，所以她明白，求别人自己受些委屈是正常的，绝不能太过恼怒。

红妩娘心平气和地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行方便，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那位道姑又硬生生地说道：“什么，你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破坏师太的清休吗？一个青楼女子，一定是沾染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才会来此赎罪，看你对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如此紧张，你们一定……”

是可忍，孰不可忍，红妩娘认为自己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即使沦落风尘，也没有扭曲自己的灵魂，她实在忍受不了小道姑对自己的这番侮辱，更不想听她们在这儿对自己无休止的辱骂，于是连忙打断她的话道：“你给我住口，倘若你们再不让开，我对你们就真不客气了。”

那位道姑仗着自己的人多，于是无所顾忌地顶撞道：“什么，我倒是想看看你这贱女人有什么本事。”

说罢，道姑们的剑都纷纷拔出，向前逼近，直指红妩娘。红妩娘对这些道姑不畏不惧，长袖一洒，那些道姑只觉得一阵风逼人而来，让自己无法前行。趁此，红妩娘拉紧奔马飞腾，高空掠步，冲出了重围。

道姑们见红妩娘落于圈外，于是一并向红妩娘追出，她们都象与红妩娘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整齐有序，分成两排，剑全张开，对着红妩娘就奔去。

红妩娘紧扶奔马飞腾，右臂又失，她更不忍用对待那些恶毒的中原人那样来对待这些道姑们，所以，她只能闪躲着十几把剑一涌而至的锋芒。

红妩娘长袖一发，袖子如巨龙一样盘旋而出，由于她并没有使出全力掷袖，所以道姑们有机可闪，再加上红妩娘心慈手软，更是心事重重，在其之下，一名道姑仗剑飞驰而来，指向了红妩娘的咽喉之处。红妩娘只看飞来的剑芒，这才感触到这些人要致自己于死地。这时，红妩娘的内心顿时变得忿忿难平，杀戮之心，油然而生，只可惜她这时无法将袖子及时收回，固然她扶着奔马飞腾连退数步，很不幸是，由于奔马飞腾身体健壮，红妩娘扶着他只能缓步后退，但那道姑所袭来的见却是那么的快。

“住手。”

就在剑离红妩娘咽喉不过数步之时，那名道姑听到了这两个字，陡然停住了剑，变得畏畏缩缩，红妩娘见她将剑收回，不禁也大喘口气。刚才的那一剑实在上惊人心魄，红妩娘不得不感激宁尘师太的出现及时，或许现在自己已经流血不止了。

宁尘师太显得很生气地站在那里，双目怒对着她那些不争气的弟子。刚才那些理直气壮的弟子顿时都成了被霜打了的茄子，各个垂头，不敢正视着宁尘师太此刻这威严的面孔。

这时，那些道姑们的剑全然都接连收回，垂头齐道：“师傅。”

宁尘师太“哼”的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那些道姑们都缓缓地转过身去，急忙地退了下去。宁尘师太又将目光凝聚到了红妩娘的身上，红妩娘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显得太过在意，或许，她完全没有对那些道姑们心存恨意，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毫无知觉，昏迷好久的奔马飞腾。

宁尘看得出红妩娘的心思，她毕竟是位得道的高师，对于凡尘俗事，再复杂也难逃她的慧眼。她虽然在此清休了大半辈子，平日里已将红尘之事抛于脑霄，实则红尘琐事在她的眼中都很透明，一点即破。但宁尘师太还是因刚才弟子对红妩娘的无礼表示歉意，说道：“红衣施主，刚才本门弟子对你多有得罪，看在本尼薄面，还请望见谅。”

红妩娘摇头微笑道：“宁尘师太，刚才也是我硬闯于此，我怎么能见怪呢？”

这时，一阵风荡起了红妩娘的衣袖，宁尘师太的脸色瞬时变得也很难看，的确，无论是宁尘师太还是奔马飞腾，看到红妩娘的右臂少了半截，都是很沉痛的。一个是出于关心，一个则是出于炽爱。这时，宁尘师太刚想问红妩娘：身上的人是谁，怎么好象中了毒的时候，她便收了口，因为同红妩娘比起来，一位陌生的男子并不值得宁尘师太太过在意，即使那个人与红妩娘保持着零距离。

宁尘师太于是慌张地说道：“你，你的手。”

见宁尘师太为自己着急，红妩娘不禁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自前几日来此相识了宁尘师太，红妩娘在此感受到了在这十五年来从未感受到的东西，虽然这里吃的不及玉箫情风楼吃的美味，但在这里，红妩娘毕竟感受到了静，不仅仅是外物的宁静，而且心也少有复杂。在这里，她看到衣着虽没有外面的那么雍容华美，但在这里却让红妩娘得到了一种超然的解脱，红妩娘真想此刻抛去这一身锦缎而制的绯红色的长衫，更换上一身的素装，走向自己最平淡的日子。在这里，让红妩娘感受到了家的样子，让她看到了慈母的形象，顿时，她的双目变得模糊。

红妩娘摇头叹息道：“不提也罢。”说完，她又硬生生地笑了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不仅是为了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心中的苦闷，让宁尘师太不要对自己太过担心，或许她认为自己很傻，傻的就连自己都在嘲笑着自己。

宁尘师太目睹了当日黎顾雏来势汹汹的局面，更清楚地记得红妩娘对自己讲述的那段真实的故事。三天的相处，让宁尘师太太了解红妩娘了。为了爱，她宁愿牺牲自己，为了爱，她可以放弃一切，所以，宁尘师太通过红妩娘的眉宇，也或多或少的可以揣测出红妩娘的断臂经过了。

为了红妩娘不再那么伤心，宁尘师太此刻对想到的断臂经过和对黎顾雏的愤懑只字未提。因为她也知道，象红妩娘这样的人，如果想说的事，无论怎样她都是会说的，倘若她不想说，她宁愿被心头琐事而郁闷死，也不会主动向人倾诉的。

正因如此，宁尘师太用那慈祥的眼神看着红妩娘，她看得出红妩娘有话对自己说，而且还有很要紧的事找自己来办，否则她就不会与自己门下的道姑动手，非要见自己不可。

随之，宁尘师太又将目光转向了奔马飞腾的身上，红妩娘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奔马飞腾，然后又看了看象菩萨一样伫立在那儿的宁尘师太，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奔马飞腾，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剧烈，她也在对奔马飞腾说：“一定要振作起来，会没事的，我相信你身上的毒一定会被宁尘师太所解的。”

宁尘师太缓缓地走近了红妩娘，但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奔马飞腾，她在用自己的锐眼观察着，看看奔马飞腾到底有没有救。

红妩娘见宁尘师太直直地看着奔马飞腾，并不认为她是在观察奔马飞腾的伤势，倒是认为她对奔马飞腾有所好奇，于是，尚未等她开口问话，红妩娘就说道：“师太，他是我的朋友，他是中了九寒七煞毒，有没有得救？”

听后，宁尘师太楞了一下，她没有急着回答。出家人一向不打诳语，对待没有把握的事，宁尘是绝对不会枉下结论的。她不回答，只是因为她不敢回答，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解除九寒七煞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她不想给予红妩娘希望，更不想看到红妩娘的眼神里蕴涵的失望与折磨。

“跟我来。”
92。正文第92章
宁尘师太一声平淡的话语却使红妩娘蓦然地怔在了那里，这一时她的心已经悬了起来。她只要没听到宁尘师太的回答，她的心将永远放不下。除非，她目睹着奔马飞腾已经离开了人世，她的心才会放下，因为没有一颗垂死的心是能够悬着的。

红妩娘并没有再急切地问宁尘师太奔马飞腾体内的毒是否还能散去这类的话，因为她知道刚才所问的一句已经够了，而且宁尘师太听的会很清楚，她之所以不回答，定然是有她的原因。

这条路很漫长，宁尘师太沉默无语地向前走着，红妩娘扶着奔马飞腾也一步步地尾随其后。她不会主动先问宁尘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自己在这里呆了三天怎么没有来过这里类似这样的问题。在红妩娘眼中已是没有必要发问了，更确切地来说，这显得有些没话找话。在这个时候，红妩娘不会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儿，更不会说任何毫无意义的话，她坚信这条路不是噩梦。宁尘师太的慈祥，对红妩娘的照顾，所以她是不可能将红妩娘带到一个陌生的地狱的。

路越走越远，如若宁尘师太此刻将红妩娘留在这儿，惟恐她无法原路返回了。越走红妩娘越觉得阴森，她渐渐地觉得这里的水气好似正在凝结，最后变成了冰雹，散在自己的身体上，使自己如浸入到冰水中一样。或许，这知识心理作用，但红妩娘确实感到自己的双腿乃至全身都在打着寒战。

这时，红妩娘有些忍不住了。她想问这里是哪里，不过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问也是白问，自己对这里也是根本就没有兴趣。如若知道，只是知道一个地方的名字而已，只知道名字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真正有意义的则是让奔马飞腾全然恢复。

“忽，忽”，这里的风逐渐开始变得迅猛起来，卷起了地上的飞沙走石，这里仿佛已经不属于道观了，而是一个与道观相通的荒野。这四周全是假山，石丘，而且一阵旋风可以将一堆石丘从一端吹向令一端，这里的一切因风的存在全都变成了游动着的了。

回眸远视，几座交错的假山已然将红妩娘的视线所遮挡。她变得越来越害怕，心里犹如一种已经触及到阴曹地府的大门一样。

这会儿，一座巨石高高抬起，直奔奔马飞腾的上额砸去，红妩娘刹那一惊，但是她不允许奔马飞腾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侧身猛地一转，她的那条只剩下半个臂的胳膊霍然张开，象一只帽檐一样搭在了奔马飞腾的额头上。那只巨石飞转而下，象瀑布之势直泻而流，一下子打在了红妩娘的那半条胳膊上，但红妩娘毅然将那只臂膀停到此，她感到很痛，痛的令她“啊——”的一声大叫，痛的她浑身上下都溢满了汗水。但是为了那只大石头不砸到奔马飞腾，她也只能用自己的那半条胳膊作为石头的滑道，确保奔马飞腾可以毫发未伤。

奇怪的是，宁尘师太听到红妩娘刚才那苍凉的叫声时，她竟然回头都没有回一次。她还是再继续地走着，对于自己身后所发生的什么事情，她都是全然不屑。不知为何，自宁尘带着红妩娘踏上这条路线时，她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人变得麻木，象一个只会稳步向前的机器。

“小心。”宁尘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说的很生硬，声波在强风的摧残下，她的声音显得是那么沙哑了，红妩娘也听的是那么的隐约。

但是，红妩娘听后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的心却颤的厉害，她这时感到眼前向前游走的宁尘象一个亡灵一样，这里绝对不是人间，而是幽灵的家园。宁尘原本就是个幽灵，现在她带着红妩娘到她的家园看看，或许她想让自己的家族再多两口人——燕如碧，楚风。

红妩娘这时紧紧地抓着奔马飞腾，越来越紧，刚才紧握他则是给他以力量，让他感到自己的存在，为他支撑着一种生命的延续，为他提供活着的力量。然而现在，红妩娘则是为了寻求一种依托，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恰巧，现在在自己身前能够让自己所依靠的人就只有奔马飞腾一人了。

但是，当红妩娘触及到奔马飞腾的肉体时，发现他身体冰冷的可怕，他的血似乎不再流动，象凝结成血块一样。红妩娘再看一眼奔马飞腾，发现他变得与刚才有所不同，静心而想，红妩娘才感觉到，奔马飞腾与刚才最大的区别便是，他现在越来越象一个死人。

风照例在席卷着，吹着红妩娘，她全身渐渐地开始变得僵硬起来，风刮过她的手，让她只感觉到风的存在，却让她无法感知到奔马飞腾的呼吸，遂然，红妩娘变得黯然失色，不由得她又惊愕一声，道：“奔马飞腾，你怎么了？”

出于对未知的不解，对奔马飞腾的担心，更是对死亡的一种莫名的恐惧，这让红妩娘不得不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宁尘到底想把自己带到哪里，是不是这里的人都已经是死了的人，否则，这里怎么会存在人间无法感受到的阴霾。

红妩娘这次突然大喊道：“宁尘师太……”

宁尘师太知道红妩娘想要说什么，更知道她来到这里所有的未知理解，她的恐惧。于是，宁尘师太打断了红妩娘的话语道：“这是地府幽园，只要闭上眼睛向前一直走，什么都不要想，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红妩娘听宁尘所说的，自己忽地变得糊里糊涂的。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带，红妩娘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听眼前宁尘师太的。但是她却不敢闭上眼睛，她怕自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宁尘师太就已经不在自己的身前，自己将置于一个神秘而困惑的地方，找不到其中的出口，最后变成隐居在这里的亡灵。

忖度之间，红妩娘的头开始逐渐张大了，很神奇，神奇的东西往往令人费解，刚才还在眼前的宁尘师太怎么会在自己思索的时候不见了呢？她到底去了哪里，这里到底是哪儿呢？宁尘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