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与孙悟空 阿尧-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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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音想起一事，道：“师尊，二郎真君若要留住孙悟空，恐怕会从‘情’之一字上着手，当年抓孙悟空，他就是以身色诱的。”
　　　　如果不以为意道：“这倒不必担心，孙悟空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绝不退缩逃避的人，他即便痴恋二郎真君，也不会受感情的威胁。而杨戬也是个磊落之人，他答应了与我下西游这局棋，就会与我正面对决，你若以为他会趁此机会带着孙悟空逃跑，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藏一辈子，未免把杨戬看得太低。”
　　　　如来再次挥手，博弈峰上出现一行金字：猕猴王欲杀唐三藏，孙悟空重回取经队伍。
　　　　云朵遮住博弈峰，却遮不住闪烁的金字，金光大字在云雾中是那么清晰，清晰得就像印在人的心上。
　　　　“从今天起，截取哮天犬递给杨戬的书信。我要杨戬收到的所有消息，都由我先过目一遍。”如来向住处走去，准备歇息，最后吩咐了一句，“去监视玉鼎真人，如果二郎真君去找他，马上向我报告。”
　　　　杨戬还真去找玉鼎真人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来佛祖是极为了解杨戬的。不过如来佛祖再神通广大，也算不出杨戬为何去找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是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道教“十二金仙”之一，名声不可谓不响亮，当然他的名声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教出了一个三界法力第三的徒弟杨戬。与他的赫赫声名成反比的是他的法力。非要说玉鼎真人一点法力没有，那肯定夸张了，但要说有，还真就只有那么“一点”。元始天尊刚收玉鼎为徒时，对他寄予厚望，玉鼎是所有人当中记咒语最快的人，时日一长，大家才发现，其实他只会记咒语而已。他具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记忆力，杨戬已经算过目不忘的了，却根本没法与玉鼎相比，但玉鼎除了记咒语背秘笈，竟什么也不会。
　　　　玉鼎是一个移动书库。
　　　　空记万千秘笈，玉鼎却怎么也学不会运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书架上的书干着急。
　　　　玉鼎存在的作用，仅是在师兄弟甚至师父忘记某些咒语时提醒而已。
　　　　直到他教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徒弟。
玉鼎的师兄弟想不明白这样的师父怎么可能教出那样的徒弟，后来还是哪吒的师父，即玉鼎的师兄太乙真人说的好：只有这样的师父，才能教出那样的徒弟。
　　　　杨戬是自学的。
　　　　以杨戬的才智，他需要的只是书库而已。有没有老师教，差别并不大。
　　　　大家说玉鼎运气好捡了个便宜，太乙真人说是杨戬的运气好，因为当时杨戬正被天庭追杀，谁能看出他将来的作为，谁敢传他道法？只有玉鼎。以心换心，好人好报。
　　　　玉鼎是杨戬的恩人，杨戬的父亲去世了，杨戬把玉鼎当父亲一样看待，所以当杨戬决定要跟孙悟空在一起之后，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带孙悟空去见玉鼎真人。民间把这种情况称为“见家长”。杨戬的家长，活着的，就玉鼎一个了。
　　　　作为家长的玉鼎见到孙悟空的时候，其实不太满意。玉鼎心目中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女人，也应该温柔贤惠，包容杨戬，体贴杨戬，照顾杨戬，就算这些都做不到，那也不能是孙悟空——三界内谁人不知当年孙悟空与杨戬的仇怨。这样的两个人，做敌人做朋友都行，唯独不能做恋人，如果非要做恋人，那就注定了彼此伤害，不可能幸福的。
　　　　玉鼎真人把杨戬拉到一边，单独交谈。
　　　　玉鼎真人开门见山问：“你想没想过孙悟空恢复记忆后怎么办？”
　　　　杨戬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答道：“想过，想了很久。”
　　　　“结论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玉鼎明白了：“那就是根本没有办法啊？”
　　　　“是。”
　　　　玉鼎鼻子都气歪了。拿着扇子想敲杨戬不开窍的脑袋，又想即使敲了也不疼不痒的，只好自己在那狂扇风。一边扇一边唠叨：“你烧了他的花果山啊，你把人家害得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整啊，你们之间结的是死结你明白吗？要是别人兴许还有挽回的可能，但孙悟空那样爱憎分明的，那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啊……喂你听我说话！”终于敲了杨戬的头。
　　　　杨戬被敲回神，躬身施礼：“师父教训的是。”
　　　　“是个鸟蛋哪！是你也不听啊！”玉鼎暴躁了。
　　　　杨戬笑了：“其实师父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放下、看破、随缘。师父要说刚则易折，情深不寿。师父要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师父要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哼，佛经背的挺溜啊，真是跟孙悟空呆久了，啊？”玉鼎猛扇风，“我看你干脆不要修道，修佛得了。”
　　　　“徒儿不会修佛的，我从来不信佛，我只信缘。”
　　　　玉鼎有点糊涂：“缘即是佛。”
　　　　“不，缘本来就在那里，被佛利用了而已。”
　　　　“停停停，你这口才，辩法我肯定辩不过你。”玉鼎道，“你还是说你们俩吧。”
　　　　杨戬叹了口气，“其实师父想劝我的，也是我之前顾虑的，为此我曾经放弃过，我想站在孙悟空身后保护他，而不再与他同行。不瞒师父说，我甚至想把孙悟空推给一个女人，我很希望他喜欢上别人，很希望他能娶妻。”
　　　　“后来怎么改主意了？”
　　　　“因为孙悟空不肯放弃。”
　　　　玉鼎扇风的手停住，看了杨戬半晌，拿扇柄挠挠后脖颈，“孙悟空这人还真是……唉……”
　　　　“师父。”杨戬认真地道，“孙悟空如此勇敢，如果我主动放弃，岂不是输给了他？如果我退缩了逃跑了，那我岂不是一个懦夫？杨戬怎能有此胆怯之行？”
　　　　“不是，这种不可能的事放弃了也没什么。”
　　　　杨戬听罢大声道：“师父焉能肯定我与孙悟空不可能？”
　　　　玉鼎沉默。
　　　　杨戬道：“未来的事没有人能够掌控，我不能，你不能，如来都不能。”
　　　　玉鼎颓然坐下，扇子扔在一边，连扇风的心情都没有了。“如果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你……”
　　　　“虽死无悔。”
　　　　玉鼎抬眼去看杨戬，杨戬坦荡地回视玉鼎，道，“有些事你不去做，就一辈子也不知道结果，即使十有**要失败，但为了那剩下的十分之一成功的可能，我也要去做。”
　　　　玉鼎站起来，喟然长叹：“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杨戬道：“弟子说服师父了吗？”
　　　　玉鼎摇着扇子：“没有，我依然不同意你与孙悟空在一起，不过……我支持你。”
　　　　师徒俩互相看了看，一起笑起来。
　　　　此次杨戬来找玉鼎真人，有一事相求，杨戬想借玉鼎的“玄光幻镜”。玄光幻镜的功能是将已发生的事情重现一遍，人进入幻境之前设定时间，时间未到，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可谓与世隔绝了。玄光幻境是玉鼎会的少数几个法术之一。这种法术是玉鼎在古籍中偶尔看见的，便学了来，其他人一是记不住那么多咒语，二是觉得玄光幻镜没什么大用，所以整个三界，只有玉鼎真人会使幻境术，并且炼制成功一枚镜子。
　　　　杨戬未说原因，只道以后若有需要，还望师父帮忙。玉鼎自是一口答应。
　　　　玉鼎邀杨戬与孙悟空多留些日子。左右无事，两人便留在了玉鼎真人的玉泉山。
　　　　住在玉泉山的日子可谓快活似神仙了。杨戬做了这么多年的天神，从没有这样开心过。最重要的师父和孙悟空都在身边，这日子简直幸福得没法过了。杨戬想如果再把
三妹和沉香接来就完美了。不过当然不可能，先不说杨戬能不能去接，就算接了，三妹当年被自己亲手关押在华山，沉香与自己也多有嫌隙，他们俩十有**是不肯来的。退一万步说，三妹和沉香来了，那刘彦昌肯定也要跟来。而杨戬最重要的人里面，从来没有刘彦昌的位置，讨厌的人里面倒是能找到他的大名。
　　　　那边西游众人忙得要死，这边杨戬闲得要死。上午跟玉鼎喝茶下棋，下午跟孙悟空看云看夕阳，闲暇时写写信，遥控一下事态发展。
　　　　局已经布好，就等收成了。杨戬不着急。
　　　　在集贤镇的日子说服唐僧答应赶走孙悟空那一刻开始，杨戬就预见了今日的局面。所以现在急的应该是如来佛祖了。
　　　　杨戬稳当，杨戬的手下却沉不住气。最沉不住气的无疑是哮天犬。从杨戬跟随孙悟空脱离西游队伍开始，哮天犬的信是一天一封。到奎木狼星君不听从杨戬的命令，私自将唐三藏变作白虎后，哮天犬一天三封信地追问杨戬怎么办。杨戬高兴了回一封，忙起来了根本不理会，所谓忙起来就是跟玉鼎下棋下到关键时刻，陪孙悟空看夕阳不可以被打扰之类。
　　　　西游这局棋，谁都没有注意到，杨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不需要算定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他只要确保如来佛祖算不到就好，而随事态怎么发展。奎木狼听命也好，背叛也罢，对杨戬都没有太大差别，只要如来不知道奎木狼下一步要做什么，局面就对杨戬有利。
　　　　直到哮天犬发来最后一封关于奎木狼消息的信，杨戬才注意起来。不仅是注意，他甚至愣了一下。
　　　　哮天犬化出的心鹰头上长出一对狗耳朵，一看就知道是哮天犬的，独一无二，别无分号。那一天杨戬远远的看见那只奇形怪状的心鹰冲着自己飞过来，以为还是无关紧要的思念的话语，都没有避一下玉鼎和孙悟空，直接背过身子就拆开了。
　　　　信很简单，消息很惊人：
　　　　十月初四，猕猴王与奎木狼决战于碗子山，百花羞偷袭猕猴王不成，反被猕猴王所杀，奎木狼自刎殉情，与百花羞合葬于碗子山。



☆、第二十九章

与孙悟空住在玉泉山的日子，杨戬一到傍晚，就陪孙悟空坐在山坡上看夕阳。
　　　　结果往往看着看着，孙悟空就会偷吻杨戬。
　　　　看夕阳的目的极其不纯洁。
　　　　这一天傍晚，两人又要出去了，临走时，玉鼎真人故意逗孙悟空：“真的是去看夕阳吗？”
　　　　孙悟空眨了眨眼道：“也不是，有时候也看云。”
　　　　玉鼎真人无语。
　　　　孙悟空还真没说谎，真是去看云了。孙悟空拉着杨戬爬到最高的那座山峰上，右手向上伸，对杨戬笑着叫道：“你看，我摸到云了！”
　　　　山峰高耸，孙悟空周身笼罩雾气，不经意看上去，他的手好像真的能触碰到云朵一样。
　　　　杨戬道：“为什么不飞到天上，那才是真的碰到云。”
　　　　孙悟空道：“哎呀，那没意思，现在这样多有情调。”
　　　　“情调？”杨戬不能理解。
　　　　孙悟空跳着叫道：“杨戬，快过来跟我一起摸啊！”
　　　　杨戬慢慢伸出手，向上举起，一脸疑惑。
　　　　“你要加点想象力。”孙悟空闭上眼，陶醉道，“啊，我摸到了，云是凉的，好凉。”
　　　　“凉？”
　　　　“对呀！”孙悟空道，“你摸到了吗？”
　　　　“摸到了……吧？”
　　　　孙悟空的手来回移动，弯起唇角，笑眯眯道：“好凉啊。”
　　　　杨戬的手也来回移动，“好……好傻啊。”
　　　　“杨戬！”孙悟空怒喝，“你要有情调明白吗？”
　　　　“哦。”
　　　　“那现在摸到了吗？”
　　　　“摸到了。”杨戬明白了，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嘛，谁不会啊，“好暖。”
　　　　孙悟空笑得更开心，“你那里的云比较暖吗？”
　　　　“是啊。”杨戬点头，“你要不要过来摸摸看。”
　　　　孙悟空走到杨戬那边，站在杨戬身后，一把抓住杨戬的手，摸了摸，笑道：“啊，真的好暖啊，果然你这边是暖的。”
　　　　“你摸的是我的手。”
　　　　“我知道。”孙悟空道，“你的手在这里，谁还摸云啊。”
　　　　杨戬笑了出来，回头去看孙悟空。孙悟空趁势一低头，擒住杨戬的唇，另一只手搂住杨戬。两人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一同坐下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隐去，天黑了下来。
　　　　杨戬和孙悟空都没有提回去，也没有说话。他们望着同一片蓝天，坐在同一片草地上，呼吸着对方的呼吸，听着彼此的心跳。天地是那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心跳声，“砰砰”、“砰砰”，一声又一声，杨戬靠在孙悟空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想，这个人还活着，这个人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他，他们互相拥有，互相影响，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算计筹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杨戬从怀里掏出一个风铃，举在眼前，轻轻晃了晃，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杨戬看着风铃，回忆的伤从心底泛上来，化成热流涌到眼眶，又被杨戬用意志力硬逼下去。杨戬觉得胸口发闷，很难说出话，于是他的语声就带了一股奇怪的沙哑。
　　　　“风铃好看吗？”
　　　　“一般吧。”孙悟空道，“很普通的风铃。”
　　　　杨戬狠狠揉了一下孙悟空的头，“要说好看。”
　　　　“好看，真好看。”
　　　　“是我父亲做的。”
　　　　“是吗？”孙悟空来了兴致，仔细看风铃，用手摸着风铃上的玉，“他怎么不多挂几块玉，那样会更好听。”
　　　　“因为他知道，很多很多年以后呢……”杨戬的声音很轻柔，脸上有恍惚的笑意，“他的二郎，会把一个人的玉挂在这个风铃上，所以，他要把位置留出来。”
　　　　杨戬回头问孙悟空：“你的玉呢？”
　　　　“对，我还真有一块玉。”孙悟空从脖子上摘下玉，递给杨戬，“这玉好像从我出生就戴在身上，可我偏想不起它是怎么来的。”
　　　　杨戬将孙悟空的玉佩挂在风铃上，听着风铃奏出的乐曲，心酸得能滴出水来。“孙悟空。”
　　　　“在。”
　　　　“从今天起，你做我的家人，嗯？”
　　　　“好。”
　　　　杨戬笑起来，眼里却有泪花。
　　　　“突然之间……你这是怎么了？”孙悟空捧起杨戬的脸，“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你这样说可是将一生都许给我了。”
　　　　“许你一生又何妨？”
　　　　杨戬的心更疼，却在疼痛里带了一丝说不清楚的甜蜜。
　　　　“五百年前，有一个傻瓜跟我打赌，赌情爱对人有益还是有害。他说不经历情爱的痛苦，永远也尝不到那种独特的甜蜜，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是对的。”
　　　　孙悟空道：“你跟别人之间也许发生过很多事情。”对着杨戬的唇嘬了一口，“但是从今以后，你的生命里只有我。”
　　　　“傻瓜！”杨戬狠狠抱住孙悟空，“一直都只有你啊……”
　　　　孙悟空也回抱住杨戬。
　　　　两人紧紧地拥抱彼此，天地间再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风铃晃动，清脆悦耳的珠玉相击声回荡在耳畔，与风声鸟声汇成和美的乐章。
　　　　所有的苦难都已值得，世间是如此美好。风景还是那个风景，但因为看风景的人不同，心情也不同了。有人陪伴看风景的感觉，真好。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可以相伴看风景的人，杨戬觉得自己何其有幸，有夕阳，有风铃，有玉佩，有孙悟空，此生足矣。
　　　　孙悟空把玩着风铃，杨戬指着最小的一块玉道：“这是三妹。”又指着旁边一块玉道：“这是沉香。”
　　　　孙悟空拿着另一块玉，向杨戬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这是我。”
　　　　孙悟空道：“我这边挨着你挺好，但我不要那边挨着你三妹。”
　　　　风铃上的五块玉围成一个圆圈。一定会一个人挨着两个人的。
　　　　杨戬想了想，道：“那你只能挨着沉香了。”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