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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番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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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叶长风一行赶到,驻地厢兵的都头远远地迎了上去,天色虽冷,想到脖子上的脑袋,脑袋上的顶戴,无不有搬家之忧,他的额前已是布满汗珠:“叶大人,您瞧——” 
  “不要慌,贼人还在里头没逃走,这就是可为之处。”叶长风反而要安慰这位军甲披挂穿满一身的武官,转眼瞧了瞧地势,合着方才所思,心中已有了计较,“老兄命令这干人都撤出十步之外吧,散开些,把手里的刀枪都换了,换成长弓短弩,一见飞贼出来,同时往他身上招呼,明白了么?” 
  都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眨巴着眼睛应了一声,挥手自转身吆喝去了,叶长风看着那群兵士乱纷纷散窝鸡的模样不禁暗暗摇头,他刚才原想说,人都挤在一处,算杀贼呢,算取暖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唉,给都头留个体面吧。厢兵倒底是服役之用,如果换成端王手下那群身经百战的禁军精英,自已现在也不用这么头痛。 
   
  牢内隐隐传来大笑声,夹着听不清内容的对话,叶长风皱了皱眉,一掀袍角,从容地向死牢的入口走去。 
  都头远远看见,想拦又不敢,又有些盼知府大人也无功而回,犯人逃狱的过失就可推到他身上,自已顶多算个调度不力。他于兵道甚差,于当官之法却颇有心得,早就吩咐所有人封锁消息,不许将今日之事向外泄露半个字,若赢了,事后自然可以大说特说,若败了,也是越少人知越好,甚或可以掩下不报。 
  叶长风却完全没想到这些,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面前这个行径古怪的大盗身上。 
   
  经过深长的青石甬道,踏入牢门,牢中的情形倒不象叶长风想得那般箭拔弩张,杀气腾腾。 
  先映入眼的是墙角一盏微弱昏黄油灯,灯下两个男子分两侧席地而坐,细看体态,正是大盗唐悦和被劫持的师爷张子若。 
  唐悦早听见叶长风的脚步声,也不惊慌,偏过脸,对叶长风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也不知是在哪里找来的,笑道:“叶长风,夜深霜重,来一起喝杯酒,驱驱寒意罢!” 
  张子若抬起眼,安详一笑:“大人,我除了被点了穴道外,别的都很好。大人不必为我担心。”   
  叶长风原已在心中筹划好如何应对各种场面,可是象眼前这般情景,倒还真是出乎意料,愣了一愣,又向前走了两步,才算看清那两人神色。 
  唐悦身上重重的枷锁都已解开,黑沉沉地散落在一侧,只剩颈间一道粗重铁链还栓在墙上,叶长风听说过,这道铁链又名鬼见愁,无论是锁口还是链身都有特殊构造,是专用来对付那些江洋大盗、积年老贼的,想不到此时倒又派上用场。 
  张子若衣袍整齐,面上微微含笑,细打量才能看出,左半侧身体不自然地僵硬着,右手倒还活动自如,正端起杯酒,将饮未饮。果然就象他自已说的那样,除了穴道被点,其它都没事。 
   
  “子若,辛苦你了。”叶长风柔声先道了一句,才看向唐悦,脸色淡淡,“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想做的,就是你能陪我喝一杯。”唐悦的双眸在暗影里格外明亮,笑得轻松,“你酒量好不好?” 
  “不好。”叶长风静静立在原地不动,影子投在石墙上,拉出沉沉的一道,“就算好,我身为朝庭命官,你是阶下之囚,又正劫持人质,我们志不同,道不合,这酒,喝不得。” 
  “当官的规矩果然多,”唐悦无所谓地一笑,“也真会给人编罪名。我劫持人质了么?我明明是摆下酒,请他来聊聊天,顺便再请一下你而已。” 
  叶长风怔了一怔,他幼就聪慧,稍长入学,再到长中举入仕,往来应对之人,无不是有名的博学大儒,官场故交,敬他恨他的人都有,但言语对答间,多是庄重肃然,再正经不过,偶然有玩笑,也是一带即没,象唐悦这般漫不经心强辞夺理的,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不愿跟他当真折辩,叶长风哼了一声:“唐悦,门外布满了军士,你逃不出去的,束手就擒吧。” 
  “又来了。”唐悦摇摇头叹气,“叶长风,你们为何总喜欢说些废话……这句话我一生中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不是一样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我真要逃,你拦得住我么?” 


  9 
  叶长风只觉啼笑皆非。一个犯人颈中被铁链牢锁关了几十天,嘴里却还在说着甚么若想逃,你们拦不住的鬼话,真是大言不惭了。 
  幸亏叶长风耐心素来很好,一面暗察情势,忖思如何化解僵局,一面目注唐悦,淡淡道:“你既然不想逃,就请将子若放了,继续安心坐牢。” 
  一向严肃的叶长风居然也会调侃,张子若在一旁听了,几乎忍俊不禁。 
  唐悦也怔了一怔,随即神色如常:“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你等会自能瞧见。” 
  他在等什么?退一步说,他今日这大张旗鼓越狱的举动,又算什么? 
  叶长风心中微微一沉,隐约觉得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要更加麻烦。 
  略一沉吟,烛光闪烁,重牢阴冷黯淡的空气中,叶长风还是问出了教自已悬疑已久的问题:“唐悦,金家那件命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叶长风,你还真尽职得很,此刻也不忘问案。”唐悦微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事?”叶长风眉头微微蹙起,他已觉出唐悦在拖延时间,偏偏自已又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不伤张子若而将他一举成擒。 
  “坐到这边来,陪我喝完这壶酒。”唐悦的眼神明亮深沉,光影里看来竟颇有几分气势。这人真的只是一个采花大盗么?叶子风暗暗起了疑心。 
  话已说到如此,势不能再推辞,叶子风坦然一笑,走了过去:“君既相邀,敢不从命。” 
   
  这种牢狱之地,桌椅自然是没有全套的,幸好还有一张又歪又破的矮桌,三人各各围了,席地而坐。仅有的一壶一杯,分别执在唐张二人之手,唐悦四下张望了几眼,找出一个缺了口粗瓷大碗,斟满酒,笑道:“要两位用这样粗陋的酒具陪我,实在抱歉得紧。还好器皿虽差,酒却还是五谷精华,喝之无妨。” 
  唐悦本要将酒壶递给叶长风,被叶长风无声推拒了回去。自端起碗,叶长风微微一笑:“请。” 
  酒才入口,醇厚特异,叶长风便明白,这酒,是张子若带来的。瞧了张子若一眼,对方回自已一个无奈的笑容,仿佛说,我只是想套出点话,谁知会变成这样。 
  沉默中酒过三巡,酒具皆已空。 
  不待叶长风催促,唐悦笑着掷下酒壶:“你问罢。如果要说那件案子……不是我做的。” 
  “遗留的刀具衣衫,难道不是你的,是伪证?” 
  “不。是真的。都是我随身之物。” 
  “那么,你深更半夜,闯入闺阁绣房,意欲何为?” 
  叶长风词锋渐渐锐利,咄咄逼人。唐悦也象有些受不了的样子,皱眉笑道:“叶长风果然是叶长风,这种时候还能胆气十足——我的外号江湖第一香,你说我半夜去做什么?” 
  “采花?”叶长风不理唐悦似有似无的赞叹,眸光严厉。 
  “两情相悦而已。”唐悦不在意地舒了舒肩,“强迫那种事,低格无品,我素不为。去年秋季赏花会上,我无意中与金家小姐阿倩相识,而后阿倩对我念念不望,多次传信,要我去看望于她,那日我正有事经过平阳,顺路便去访了访她……你不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是不怕白天大摇大摆去的,她怕。” 
  “那后来?听你所说,本是情致旑旎,为何到最后会变成刀兵相见?”叶长风疾起直追,雷霆般往下讯问。这原是他审案的作风,一边的张子若却是目光微远,如有所思。   
  “这个……原是我的不好。”唐悦居然也象很觉愧疚,“我该在见阿倩之前,将身上的手帕,香扇,玉佩……这类小物什,通通收拾好的,可惜去得匆忙,没顾得上整理,被她发现,竟然寻死觅活地闹了起来,还拔出我的刀要自尽,唉,再美的女人,到了这种时候,都难看得很……” 
  “你的意思,她是自尽?” 
  叶长风只当唐悦要一口承认,谁料唐悦还是大摇其头:“非也非也。” 
  真是错综复杂。若不是当事人自已道来,谁又能理清这千头万绪的事端。叶长风干脆只以眼神继续追问。唐悦也当真信守诺言,配合的很,回答无有不尽:“我们正在纠缠,我的仇家追来了,双掌拍过来,我猝不及防受了一记,身子一歪,正好倒在阿倩拿住刀对准自已心窝的手上……其实阿倩未必当真想死,只不过撒娇给我看,怎知会遇到这种事,老天爷还真是会开玩笑。” 
  说话间,连连摇头,仿佛不胜唏嘘。 
  “证据?”叶长风简短地道出两个字。 
  “你注意阿倩的手,再瞧那柄刀插入的方向就可知,还有么,”唐悦想了想,解开黑衣,略转了背,露出一大片结实矫健的肌肤,中央果然有一记青黑色的掌印,映入肌理甚深,望之怕人。 
  叶长风素性认真,不肯瞧得马虎,前倾了身子,在唐悦背后细细端详,又伸出数指,按捺试练,最后断定这片印记,倒真不是造假。 
  他心地坦荡,不怀私情,自然不觉得这动作有何暧味,看在张子若眼里,却是大大地不妥,正要出言岔开,唐悦一反身,长臂轻舒,已将叶长风搂住,笑道:“火是你点的,休要怪我。” 
  有张子若第三人在场,叶长风也不以为唐悦会将自已怎样,他是吃过这种事大亏的,神情止不住地流露出厌恶:“放手。” 


  10 
  “真要我放手?” 
  唐悦低笑,搂着叶长风的手指微一滑,已滑入衣襟深处,轻轻摩娑,说不出地暧昧。 
  合着吐气如缕,果然风流无限,叶长风却全不觉察,用力一拂袍袖,怒道:“你也是个堂堂男子,为什么偏爱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可惜了这番好身手!” 
  唐悦微微一怔。出江湖以来,他被人也骂得多了,不外乎淫贼、邪魔之类,早已听到麻木,全不放在心上,象叶长风这般厉颜正色的指责,却还是平生第一遭。 
  说起唐悦的身世,名气虽大,知道的人却极少。他原是弃儿,生出来就被丢在路边,幸好及时被人发现。只是拾到他的人武艺极高,生性却最为狂放不羁,无拘无束,这样的师父,一手带大的徒弟,自然也是胆大妄为,我行我素,快意恩仇得紧。 
  心中虽微异样,唐悦面上却没流露。内力透过指尖悄然传出,笑得轻佻:“这样有何不好?你只怕还未尝过个中滋味,不如我带你一试?” 
  叶长风打定主意,不去理他这些挑逗之语,心中不住告诫自已冷静,莫要一时冲动,正好上了唐悦的当。 
  镇定如常,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 
  话语说了一半突然中断,再也无法继续。一瞬间,叶长风只觉一股热流暖洋洋地自腰间透入,随即迅速散入四肢百骸,麻痒无力中,身子不由自主的滑落,重又倒回唐悦的怀抱。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境况危急,叶长风的声音反而越发冷静。 
  “不关我的事,要问你这位好师爷。”唐悦瞟了眼桌对面沉着脸的张子若,悠悠然笑的可恶,“酒里的迷药原是他放的。” 
  叶长风询问的目光投向一侧的男人,张子若还算镇定,见计失败,神色只不过稍变:“叶大人,是我虑事不周。我原想叫他无力个几天,就在酒里放了千日醉。谁知——唐悦,你居然会没事。” 
  就算是没有江湖经验,不谙迷药的叶长风,听见千日醉这三字,也立刻明白过来。千日醉原本传自宫中,专能酥人筋骨,却有桩特性,只对身怀内力的高手生效,平常人服了,只不过如微醉而已。张子若思虑缜密,特意挑了这种药掺入酒内,便是想到自已没有内力,即使喝也无妨。 
  谁料到唐悦棋高一着,竟预先看破了这圈套,佯作不知,邀叶长风一同饮酒,张子若以为无碍,自也不会阻拦,直到药酒全饮下之后,才突如其来,向叶长风体内输入内力,引动药性,令叶长风当场无力软倒。 
   
  “是我算错。我不知你内力竟已强到四海圆通,八脉吐纳的极上界。”张子若坦然承认,“愿赌服输,你随意处置我便是,但这件事与叶大人无关,还望不要迁怒。” 
  “不是迁怒。”唐悦含笑坐了下来,怀里稳稳地抱着肢体绵软的叶长风,“这是你作茧自缚,我只不过选择一个被缚的对象。”故意低头,在叶长风面上亲了一亲,叹道,“人中龙凤,他是极品。” 
  “你倒底想怎样,直说好了。”张子若双手在桌下暗暗紧握成拳,指甲都已刺入了掌心中。一计未成,水已覆舟,奈何奈何。 
  “先拿钥匙来吧,将我项中这劳什子的铁链解开,虽然我自已也能将它拉断,倒底能越少费力气越好。” 
  “是。”张子若简短地应了一声,此时此景,已不容他再有二话。 

  光影黯淡,张子若奔出牢门外,向狱卒讨要钥匙,牢内只剩下唐悦与叶长风二人,一时空气寂静若死。 
  “他对你真是忠心,”唐悦突然轻笑一声,“似乎有些太过忠心了……如果我要求他自动宽衣解带,代替你被我抱,不知他肯不肯?” 
  叶长风本来闭着双目,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听得这话,不由惊得睁开眼:“万万不可——”一眼对上唐悦调戏的眼神,才知他只不过说笑,忍不住恨恨道:“你休要得意,除非你此刻杀了我,否则日后我定要拿你归案。” 
  “叶大人真是好志气。”唐悦微微一挑眉,右手恶意地抚过叶长风腿间。不知为何,一本正经,严肃端方的叶长风总有引起人折辱于他的冲动,想将他为国为民,心忧天下的面具打破。 

   
  11 
  张子若匆匆而入,手上握着的,正是唐悦颈上的钥匙,唐悦不动声色,将右掌从叶长风身上收了回来,笑着制止张子若接近:“张先生袖里多了一管弩箭,还是别靠我太近的好。刀箭无眼,万一误伤了你家主人,我可第一个舍不得。” 
  叶张二人自然不会听不出这是警告,张子若苦笑一声,在牢门旁停下了脚步:“好眼力。我早该想到,你能被称作第一,总会有其原因。” 
  唐悦抬手接过张子若扔来的钥匙,熟练地插入铁链的锁孔,听着齿簧不断传来轻微的格格声,心情颇为愉悦:“被人追杀得多了而已。换作你,也是一样。”说话间,锁链当地一声两处弹开,唐悦一把捞住就要沉沉砸下的粗重铁链,掂了掂丢开,笑道,“可总算出头了。” 
  一举一动,叶长风看在眼里,心中极不是滋味。 
   
  最后一道枷锁已解,唐悦长笑一声,却不急着离开,反而好整以暇地托起怀中叶长风的脸,对准那双点漆般黑亮深邃的凤目:“倒是你,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这么刚烈的心性……留着你,是给自已找麻烦;杀了你,又有些舍不得。” 
  叶长风一眼便看透唐悦想说的话,淡淡抿了抿唇:“随你如何……我不会求你,你不用指望了。”提高了声音,却是对一边的张子若而言,“子若,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调齐兵马,杀唐悦,为大人报仇。”张子若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叶长风展颜一笑,神情恬静,“我知道你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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