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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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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头一起,周瑜立即回身取下架上披风动作迅速的系好,戴上银色兜鍪,阿平心领神会,知将军赶着回去救夫人,忙叫门口卫兵去牵马来,随后眼疾手快的帮忙拿过一旁佩刀递给他,周瑜面色严峻,大步流星的挑帘出帐,顿时狂风夹杂暴雨扑面而来,豆大的雨滴无情的打在他的银色铠甲上铮铮作响,天际乌云滚滚,阴沉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报——!柴桑急报——!”突然,营外马蹄声急,一传令兵绝尘而来,背上羽檄在风雨中猎猎翻飞,说明乃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周瑜脚步一顿,瞬间停在雨中,还不待马儿停下传令兵就急忙翻身跳下,匆匆向周瑜抱了下拳,递上文书急促道,“禀将军,江夏太守黄祖遣将邓龙将兵数千人入柴桑,情况紧急,请将军速作决断!”
  刚将绝尘拉过来的阿平也怔在原地,迟疑的看向周瑜。
  雨水顺着周瑜刚毅的面庞不断滑落,兜鍪的一双星眸深不见底,睫毛似也凝上一层寒霜,传令兵的话声刚落,一刹那仿佛四周都静了下来,雷声、风声、雨声统统消失不见。
  恍惚间,他竟想起建安四年征讨黄祖途中,得知小乔被挟持去广陵时的情景,那一刻仿佛其余一切全然远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那是他第一次冒犯军规,也是唯一一次,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哪怕被处以重罚他也不想小乔有事,他还清楚记得他与伯符起了争执,他说:“若连妻子都保护不了,何谈征战天下。”最后伯符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
  时隔多年,他终于明白当时伯符那个无奈的神情,家国天下,可真的家与国哪能完全兼顾?当年伯符统帅全军顶起整片天,可如今情形不同,伯符不在了,现在他是军中主将,身上肩负的是三军将士的责任,他是一个将军,负责守卫着这片滋养千万百姓的土地,他不能因一己之私让整个江东陷入危险。周瑜背脊笔挺望着吴郡的方向,冰冷刺骨的雨水透过铠甲似直直沁入心底,他缓缓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念道,小乔,对不起……等我……
  再睁眼时周瑜的眼中已不见其他情绪,“阿平。”
  阿平上前将缰绳递在他手中,凭他多年对将军的了解,他知道将军会选择哪一方,将军也肯定会选择那一方,只是这个选择定然会令将军痛苦。
  周瑜利落的翻身上马,眼神坚毅果决,斩钉截铁下令道:“传令三军集结!即刻点兵赶赴柴桑,追讨邓龙!”
  “轰——”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一瞬间照亮了半边天际,也映出周瑜坚定肃穆的脸庞,殊不知,或许在那一刻,他与小乔最后的结局就已注定,因为他的抉择,一步步影响着他们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玉碎伤逝

  雨后初霁,天地间一片澄澈,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棱,落到正微微颤动的瑶琴丝弦上,琴声萧萧,意境悠远,凝神细听之下便可觉得弹奏者指法娴熟,已不亚于精于此道的琴师。
  禁足在院落中,百无聊赖,乔薇只好靠弹琴打发时间,就像以往周郎出征在外,她偶尔夜晚难以入眠,便在阁楼上弹奏他喜爱的曲子那样,仿佛他在她身边。
  隔绝了外边一切消息,时间好像也过得分外漫长,起先乔薇还左思右想,担心这担心那,后来觉得想得太多也无用,她现在除了等待也做不了其它,便暗示自己放宽心,泰然处之就好。
  约莫到了申时,前来送飧食的婢女推门趋步而进,向乔薇俯身一礼。
  乔薇收好古琴,起身走到案前坐下,看了一眼觉得面生,随意问了一句,“前几日来送饭的那个丫头呢?”
  那婢女侍立在旁,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她生病了,婢子是暂时来替她的。”边说着边盛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双手奉上。
  乔薇接过时感觉到对方微微有些手抖,还以为她是穿的少冷得,正好又想试试向她问一些外面的消息,便温和的笑道:“要不你也坐下喝一碗吧。”
  没想到这婢女的反应竟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眼中惊惧一闪而过,脱口而出:“不!”说完她似乎也惊觉自己反应过大,忙改口恭着身子道,“哦,我、我……婢子不敢,这不合规矩。”
  又劝了两句,那婢女还是连连推却,乔薇遂不再勉强,抿唇笑了笑,舀了一勺汤吹了一会热气,缓缓递至嘴边,那婢女仍是微垂着头,不过却悄悄抬起双眸,似乎有一丝紧张的注视着乔薇。
  就在她的嘴唇刚要碰到汤匙时,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将她的动作打断。
  乔薇忙放下碗起身走到窗前,一看之下吃惊不小,原本看守石竹轩的侍卫竟在和一群带刀的侍女对峙,而且那些侍卫居然还在被逼着缓缓后退,不一会就已退到了院落中,气势完全被压过,一身火红衣裙的尚香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在那些带刀侍女的后面。
  “郡主,主公有令,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您别再逼我们了!”领头侍卫为难的喊道。
  尚香呵呵的笑了声,眼神中露出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傲气与不羁,“少废话,不让开就快动手,反正我正想看看我训练的侍女和侯府的侍卫哪个更厉害。”
  “您这样……主公若怪罪下来……”
  “天塌下来了本郡主担着。”
  乔薇快步走出屋子,高声唤道:“阿香!”
  “小乔嫂嫂!”尚香欣喜的一笑,正想上前却被侍卫们挡住,不禁蹙眉厉声道:“还不闪开!”侍卫一时被她的气势所慑,又碍于她的身份,只好讪讪地收回手,领头哀声轻叹了口气,低声给左右吩咐了一句,估计是让人去通知吴侯,随后打了个手势叫其余侍卫们一齐退到外面。
  乔薇拉着她的手进屋,一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有些无奈道:“阿香,你太鲁莽了,你这样做……不是明显让主公难堪吗?”
  尚香撇撇嘴,面露不满的嘟囔道:“二兄把你禁足在此,又不说个理由,而且连大乔嫂嫂想见你都不让,母亲又一直病着,我怕她忧心不敢告诉她,我实在没其他办法,只能硬闯了。”她摇了摇乔薇的手臂,睁着大眼睛问道,“对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乔薇避而不谈,只是柔声道:“哎,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硬来,你有没有想过你硬闯之后呢?然后又做什么?”
  尚香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出去啊!你放心,二兄去城外军营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不能走,阿香。”乔薇轻轻摇了摇头,回身坐到桌案前,尚香脸上疑惑更深,跟着上前想追问,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那婢女试探的询问道:“夫人,要不先用膳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知道了,退下吧。”乔薇淡淡道,婢女迟疑了下,但见尚香也在看着她,不好再犹豫,只好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正好,我也饿了。”尚香看见案上盛好的那碗汤顺便就想拿起来喝,乔薇忙按住她的手,“别喝。”
  尚香不解的看向她,乔薇目光沉毅,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一字一句道:“阿香,帮我一个忙,很重要。”
  窗外日光温煦,一切与往常似乎并无不同,只是无人察觉,暗中的阴谋与杀伐已悄然逼近。
  当天日暮时分,石竹轩即传出乔薇突发急病的消息,由于吴侯不在城中,侍卫头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惊动了尚在病中的太夫人,太夫人立即下令撤掉了石竹轩外看守的侍卫,速召大夫入府诊治。
  大多数人不明情况,侯府内一时猜疑不断。但也只看见侍从婢女们从石竹轩中忙碌的进进出出,有好奇者想打听消息或是其余女眷好心的探望皆有大乔夫人出面婉拒。所幸没过多久,大乔即宣称小乔夫人只是旧疾复发,现病情已稳定下来,目前她需要休息,请探病者改日再来。
  当晚三四更天,月黑风高,万籁俱静,没有了层层守卫,一黑影轻松的潜入石竹轩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了门口打瞌睡的守夜侍从,翻窗而入落地无声,随即无声无息的靠近床榻,黑布面巾外露出的一双鹰眼杀气毕现,手举刀落,一刹那间寒芒闪过,毫不犹豫的向床上熟睡之人斩下——
  电光火石间,床上女子突地翻身而起,锦被滑落,她的手上竟也握着一柄佩刀,敏捷的举刀相抗,“铮——”的一声,撕裂了静夜中的平静。
  甫一交手刺客已知这女子绝不可能是乔薇,自己肯定是中计了,当即准备脱身逃走,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早已埋伏在四周侍卫就冲了进来,不出几招便将其制服。随后尚香走进屋内,看着那被绑得死死压在地上的刺客,厉声问道:“说!谁派你来的!”话音刚落,谁知那刺客挣扎了几下竟不动了,她的侍女上前查看了一番,回道:“郡主,这刺客在齿间藏有毒药,已自杀了。”
  “竟然还是死士。”尚香不屑的神情中露出微微诧异的意味,抿唇思量了一瞬,蹙眉道:“搜他身。”
  不一会,侍卫还真从刺客腰间搜出一枚令牌,双手递给尚香。
  尚香仔细来回翻看了两遍,双眉越皱越紧,但还是有条不紊的下令道:“你们留下保护大小乔夫人,剩下的随我去见二兄。”
  一个时辰后,晨曦微露,孙权赶回了侯府,几乎在同时,内侍匆忙来禀玉夫人失踪,还有一份出城及通关的文牒失窃了。
  孙权本是去城外军营与守将们商讨西线黄祖遣将犯境一事,侯府传来的消息无疑是火上又浇了一把油,碧眸中怒气翻涌,冷意森然的下令,“将玉氏院中下人统统收押,立刻封闭城门,令轻骑即刻出城追击,今日之内必须将人给孤押回来!”
  吕范、凌统、张昭也是急忙随他赶回,张昭毕竟年长持重考虑得更多,沉声向孙权询问道:“此事绝非玉氏一人之力能及,若还有同党……”
  “若有其余同党,就地格杀勿论!”孙权拂袖转身,深深吸气压下心中愤懑,不让众人看到他的神情。
  “遵命。”吕范、凌统抱了抱拳,领命前去。
  孙权现在思绪烦乱,着实想一个人静静,便对张昭道:“烦请张公替孤写封文书暗中通报各郡,仔细留意,决不能让漏网之鱼逃出江东。”
  张昭合手一礼,答了声“诺”转身离去。孙权回身缓缓坐到主位上,挥袖令殿中内侍全部退下。
  空旷的大殿,殿内烛火已灭只剩满地残泪,孙权孤身一人坐在主位上的身影竟显得无法言语的落寞。
  窗外日影西斜,室内更漏声声,孙权这样一坐就坐了大半天,滴水未尽,也不发一言,没人知道吴侯心里在想些什么,内侍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次被他斥退后便在也不敢打扰。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光线一缕缕收尽似是末路穷途的哀悼,尚香按剑跨入殿中,乔薇紧随其后慢步走进,传言突发疾病的她此刻全然无一点生病的模样。尚香看着主位上闭目扶额的孙权,轻轻的唤了声“二兄。”然而孙权似极其疲惫,闻言眼皮未抬,只是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尚香和乔薇相视一眼,理解此刻孙权心境,便不再过多询问,在旁侧软席上坐了下来,一起静静等待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凌统回来复命,尚香看见他进来的一刻身子微倾似想起身,不过顿了顿还是没有动。而神色沉寂的孙权终于有些许改变,他起身迎了下来,双眉紧蹙,沉声问道:“人呢?追回来了吗?”
  凌统甲胄在身,面容肃然,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条带血的布帛,那是玉笙的衣袖上的布料,上面血字似匆匆写就,透着无边的绝望与寒冷。
  ——事已至此,妾无话可说,不求祈君谅解,只求勿怪罪登儿,妾无颜见君,惟愿一死。
  孙权僵在原地,停滞了一下,手才微颤着接过布帛,一点一点死死攥进掌心,未干的血迹飘散出来仿佛无孔不入勒进心口。他缓缓走到大殿门口,逆光而立,日落黄昏时分霞光万丈,投落的光影勾勒出他孤寂的轮廓,却模糊了他的面容神情。然而乔薇却分明在年轻的吴主脸上看见一滴水光,悄然滑落,转瞬消失,也许如同他与他曾经宠爱的女子之间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亦不知何时灭,不知不觉中已是消亡殆尽。
  爱情是如此的脆弱,特别是对于身处高位之人,一丁点的阴谋与欺骗即可将其摧毁,也许对于他们来说,真心本来就是奢侈。
  玉笙自尽,其党羽爪牙伏诛,至此算是最终解决了多年来的危患,乔薇虽是松了口气,却高兴不起来,也许她也不得不承认,从某一点来说玉笙与她曾经的经历很相似,只是她还有过从来的机会,而玉笙是一开就没有退路了。
  凄冷的风刮过大殿,萧瑟无声。
  翌日,侯府即对外宣称玉氏染病逝世,孙登则交由徐夫人抚养,孙权下令以后皆不许再提到关于他生母的事,玉笙出身微贱,在江东又无亲族,而北方那边也没什么反应估计也是将她当做了弃子,因此她的死几乎没引起什么过多的谈论,除了知道内情的人,其余都是听过之后便抛之脑后,很快的她就被人淡忘,就好像她从来没出现过。
  不久后,柴桑传来捷报,周瑜速战速决生俘敌将邓龙送吴,江东上下士气大振,孙权趁机大造声势并调集大军准备再伐黄祖。
  面见了吴侯之后,周瑜第一时间赶回家中,疾步穿过熟悉的庭院回廊,仆从甚至来不及行礼已被他远远落至身后,一时间满心被忐忑与愧疚占据,然而真到了房门外却不禁又迟疑,害怕面对她对他的失望与怨怼,可转而又想,她怨他恨他都好,只要不会离开他……站在门外的婢女见到他忙俯身行礼,准备去告诉乔薇被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退。
  周瑜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内,窗扉半掩,曳地的帷幔随透进来的风微微拂动,若隐若现的露出后面坐在案前垂着头的乔薇,她正仔细的擦拭着那一对可以称作是他们之间定情信物的短剑,神情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推门的动静,光亮的剑身在阳光下的折射出上面刻有的“握瑾怀瑜”的字样。他慢慢走近,看清了她嘴角的淡淡笑意及眼中盛满的温暖与思念。
  这一幕,没有减轻他心中的愧疚,反而增加了深深的苦涩,古书中早已有云,为将者,受命之日忘其家,张军宿野忘其亲,援枹而鼓忘其身。在他骑上战马的那刻起便将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可当年对她许下相守一世的誓言,怕终是难以实现了……周瑜轻声开口唤她,不觉已是嗓音微哑,“小乔。”
  乔薇骤然抬头,神情有一刹那的怔然,旋即眼眶发红,起身向他迎来,周瑜亦立即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下颌贴着她的鬓发,如墨剑眉紧蹙,这个冷毅刚强的男人的脸上竟是难掩的酸涩与无奈,他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仿佛此生都不愿再松手。
  乔薇深深埋在他的胸前,久违的怀抱直让她想落泪,好不容易忍住泪意,才从他怀中抬起头,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笑道:“你回来了。”
  她脸上全是激动、喜悦、想念,伤感,却没有一丝怨怪,周瑜目光沉痛,低声喃喃道:“我以为你会怨我……”
  乔薇手指覆到他的唇上止住他的话语,见他满脸的负疚自责,她反而微笑着宽慰他道:“事情已经过去就别说了,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她眼眸微垂,声音渐低,“何况我知道,上了战场,你是江东的大将军,下了战场,你才是我的夫君……”剩下的话全被堵住,他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了下来,热烈的攫取她每一寸气息,融入自己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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