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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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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微微露出讶然的神色,恍然道:“哦!这位少年……就是救你一命的那人?”
天爱奴伏首道:“是!”
白衣公子不语,只是轻轻拈起了茶杯,天爱奴咬了咬牙,道:“公子说过,知恩当图报!”
白衣公子手中细白瓷儿的茶杯刚刚沾唇,便停在空中,略一停顿,说道:“去吧!”
天爱奴大喜,顿首道:“喏!”
这时那些侍卫已越追越近,天爱奴见此情形不敢再从容下楼,当即推开另一扇窗,穿窗而出,凌空跃出时,一探手已从墙上摘下一件东西。她像一只凌云燕般,身形矫健在落在池上九曲桥头,在桥头石兽上踏足一点,举步如飞,向前追去。
“站住,大胆窃贼,竟敢到公主府上偷东西!”
追兵尚未赶到,杨帆就听到了脚步声,他伫足回头,就见十几个武士提刀赶来,尚未及问话,就听到他们的大喝声,哪还会蠢到误以为他们错把自己当了窃贼,这分明是千金公主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
“怎么办?不还手就要被杀,还手就必然暴露会武功的事情。如果是平常时候,暴露一身高明的武功,或者问题还不大,草莽之中,尽多龙蛇,隐而不露的高人多得是,可是杨郎中家刚刚遭了刺客,自己当时就在杨府当差,还为此受过伤,如果暴露武功,身份必然败露,想留在京城继续追查凶手,就要多费手脚了。
这些念头,只在杨帆心里急急一转,其实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无论如何,必须得还手了。杨帆脚下微微用力,还未及暴起伤人,一道淡青色的人影倏然闪现,一个低沉威严的女人声音道:“住手!统统退下!”
杨帆霍然抬头,就见一个青衣女子稳稳地站在廊外假山石上,身着对襟齐腰小袖半臂,手绣折枝梅的襦裙,细腰盈盈一握,看来非常年轻,只是她的模样却看不到,因为她头上戴了一顶“浅露”,纱帷低垂,只微微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
那些公主府的侍卫显然是认得这个女子的,一见她出现,便惊讶地顿住脚步,其中一人似是首领,恭声道:“姑娘,我等是奉……”
天爱奴截口道:“我知道!你们退回去!公主那里,自有我家公子分说!”她口中的这位公子,显然在千金公主府甚有份量,那些侍卫们互相看看,略一犹豫,竟然就此收了兵刃,纷纷退了回去。
天爱奴精通口技,这时变了口音,杨帆根本听不出来。天爱奴见他正惊讶好奇地打量自己,生怕被他看破自己身份,一见众侍卫退下,立即纵身跃起,淡青色的身影扑入花木丛中,闪了几闪,便不知去向。
杨帆站在原处,只见那些人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自始至终,他竟是完全被抛在了一边,仿佛他的生死完全不由他自己来作主。
“这个头戴‘浅露’的女子是谁?”
杨帆仔细想了想那只说了两句话的女子声音,声音低沉严肃,从来不曾听说过。杨帆心中疑窦重重,却也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因此无暇多想,眼见那些侍卫退却,便也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天爱奴回到小楼,摘下“浅露”挂回墙上,重新跪坐下去,向白衣公子顿首道:“多谢公子成全!”
白衣公子正举杯浅酌,闻言之后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天爱奴道:“是!”
白衣公子放下茶杯,望了望雨雾茫茫的天空,喃喃地道:“入秋了,沈沐也应该快到洛京了吧……”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两小无猜
杨帆家里,江旭宁心神不宁地推开门,翘着脚儿朝外面探头看了看,又折回来,扼着手腕,蹙起眉头道:“马上就要关坊门了,小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马桥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躺在杨帆的榻上,哼哼唧唧地唱着不成调儿的小曲,浑身乱得瑟,听到江旭宁的话,他满不在乎地道:“嗨!他一个大男人,你还担心有人劫色不成?至于财,他浑身上下摸得出十文大钱么?甭担心啦。”
江旭宁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还是他兄弟呢,也不知道担心。你去坊外找找他去!”
马桥道:“放心啦,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人,怕什么。你让我上哪儿找他去?万一跟他走岔道了,他倒是回来了,得!我被堵在坊外,还不得找个犄角旮旯蹲一宿,你就不心疼啊?”
江旭宁啐了他一口,在榻边坐下,嘟囔道:“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谁心疼你。”
马桥“哼哼”地笑了两声,大爷似的指挥道:“嗳,小宁,给我拿个鸡蛋过来,我饿了。”
江旭宁道:“那是给小帆补身子的,你壮得跟牛似的,要吃回你自己家吃去。”
马桥哼道:“小气!”
他继续抖着身子,忽然动作一停,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兴致勃勃地爬起来,与江旭宁肩并肩地坐着,碰碰她肩膀,道:“嗳,小宁,你还记得小时候带我去你家偷鸡子吃的事么?”
江旭宁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口,随口答道:“那么久的事了,谁还记得?”
马桥道:“你忘了?那时你家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枣树,也不结几个果儿,枣树有横枝儿探到墙外,你想吃鸡子儿,可你家要攒了鸡子儿卖钱的,不给你吃,你就撺掇我去,我踩着你肩膀儿爬上墙,再顺着树滑到鸡窝那儿,摸了鸡子就走,一连好几天,你娘老是嘀咕,说家里头的那只老母鸡不下蛋了。”
江旭宁被他一提,想起了童年趣事,不禁“噗哧”一笑,道:“还说呢,有一回,你刚滑下树,还没偷到鸡蛋,我爹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你偷鸡蛋,脱了鞋子抽你屁股,抽得那叫一个惨!”
马桥道:“可不,咱义气吧?被你爹打得那么狠,都没招出你来,后来你爹还把我抓回去向我娘告状,我当着他的面都没说,等他走了,我才对阿娘说了实话。”
“嗯!”
江旭宁笑盈盈地瞟了他一眼,道:“算你讲义气。”
马桥又“哼哼”两声,说道:“当时你也这么说的,还记得你是怎么安慰我的么?”
江旭宁想了想,突然脸蛋一红,摇头道:“不记得了。”
马桥“哼哼”地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我趴在草甸子上,褪了裤子,那屁股肿得啊,你用一双小手给我揉啊……揉啊……,哎哟,那个舒服……”
马桥越说越美,江旭宁的脸蛋却越来越红,比那筐里的红皮鸡蛋还红:“你胡说什么呢!舒服是吧,来来来,本姑娘再让你继续舒服!”
江旭宁红着脸拧他,马桥“哎哎”地叫着躲闪起来。两个人正打闹着,房门“吱呀”一声响,杨帆走了进来。
“小帆,你回来了。”
江旭宁从榻上爬起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脸上还带着笑闹后的好看红晕,迎上去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姐都担心死了。”
杨帆笑道:“宁姊,我一个大男人,能有啥事儿,就是逛得远了,待想起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
马桥也起身迎上来,说道:“看吧,我就说没事的,他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算真丢了一夜,照样囫囵回来,你担心啥?要是你丢了,我们才真的着忙。”
江旭宁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丢了本姑娘也不会丢。”
三个人笑说一阵,因为天色已晚,见杨帆已经回来,江旭宁也就放心了,便先行告辞回家,待江旭宁一走,马桥马上正容问道:“出什么事了?”
杨帆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马桥道:“你唬得了小宁,可唬不了我。你在洛阳哪有什么熟人,再说你又是个不喜欢逛街的,今儿下了大半天的雨,到现在还哩哩啦啦的不停,你逛街去了?你唬弄谁呢,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杨帆吁了口气,道:“事情是有,不过也不是什么凶险的事,你不用担心。”
杨帆说着,就把事情经过源源本本地对马桥说了一遍,当然,他只说对方是个贵妇人,并未点明对方的公主身份,更没说千金公主恼羞成怒,试图杀人灭口,却被一个神秘女子所阻的事。
饶是如此,马桥也听了个目瞪口呆,喃喃地道:“竟有这事?竟有……这等好事?”他上上下下打量杨帆一番,不服气地道:“你小子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有什么好?他们怎么就看上了你,却看不上我?”
杨帆笑道:“你若喜欢,我可以告诉你是哪一家宅子,你不妨去人家门口时常晃悠晃悠,说不定就会被那位贵妇人看中。”
马桥登时两眼放光,急忙问道:“那位贵妇人,漂亮么?”
杨帆忽尔想到了洛水河畔的那尾美人鱼,微微一笑道:“年方双十,娇美绝伦!”
马桥听了口水直流,他馋涎欲滴地搓了搓手,忽尔停下,又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成!做这样女子的男人,我是一百个乐意!可是,做人面首,她就是个仙女儿,我也不干!我马桥还想挺直了腰杆儿做人呢!”
杨帆逗他道:“还不都是陪她睡觉,有什么区别?”
马桥道:“这叫什么话?这区别大了!不过……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区别!”
杨帆欣然道:“这才是我兄弟,如果一听说人家既有钱又美丽,你就不顾尊严地倒贴上去,我可瞧你不起。”
马桥得意洋洋道:“那是!我马桥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杨帆敛了笑容,肃然道:“不过,这番话你可不要对人说起,对你娘也不要说,一旦张扬出去,坏了人家名声,只怕小弟也要遭殃。”
马桥道:“这你放心,上回的事,我原以为你要跟那位阿奴姑娘长相厮守,想着瞒也瞒不住,恐怕当时不说,阿娘事后知道,还要生我的气。这件事却不同,你别瞧哥哥平素不着调儿,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轻什么重,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蓦然沉了一下,似乎有些一语相关的样子,杨帆却未察觉他眸中的一抹异色。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马桥捺不住好奇,还是问起了杨帆被引入豪宅后的经过。
杨帆胡乱说了一些,豪宅还是那幢豪宅,女主人却自动代入,成了那位洛阳之花李令月,其中几许香艳旖旎,几许拍案称奇,从头到尾,整个故事大抵就如美丽的狐仙夜纳少年书生入宅歇宿的故事一般,充份满足了马桥的好奇心,才让他满意而归。
送走了马桥,杨帆想想此事之荒唐,心中还是有些好笑,不过一想起太平公主那祸水级的娇艳姿容,想到自己距这位高贵、美丽女人的卧榻竟只一步之遥,不免也有些心猿意马,那种成熟美艳的少妇味道,当真没有几个少男可以抗拒。
好半晌,杨帆才收拾了心思,到厨下翻了翻。
江旭宁已经给他做好了饭菜,现在还温着,杨帆简单地吃了些,洗漱一下,重新回到榻上躺下,不再回味这桩无疾而终的艳遇,转而考虑起他下一步的行动来。其实他会唔尤邸吏回来的路上,就在考虑此事,如果不是彩云姑娘引他去公主府,此时或许已经有了决断。
从尤邸吏那儿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位苗神客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即便是还活着,也已被人控制起来。做为武则天曾经的心腹,大唐的隐相,现在由上官婉儿这个内相监控着他,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他想找到苗神客将非常困难,杨帆可没有把握把皇宫大内当成无人之地任意出入。
本来,他觉得丘神绩身为左金吾大将军,要进入禁军大营,接触这位丘大将军难度极大,所以才想先行查访苗神客下落。可是如今苗神客行踪成谜,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又深居九重宫阙之内,要找到他难度比丘神绩更大。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的目标重新落在了丘神绩的身上。
这同他的师傅张暴当年硬闯广州都督府不同,那是衙门,这可是真正的军营,而且是禁军精锐的大营,就算是他的师傅张暴,当年硬闯都督府取了路都督的首级也是即刻便走,不与闻讯赶来的大批军卒交战,杨帆如今武功远不及他师傅,比起他的师兄张少为来也颇有不如,硬闯是绝不可行的。
如此一来,势必得暗潜,左金吾卫的驻地在孟津,距洛阳虽不远,要办这样一件大事也很难当天便回,他在洛阳无亲无顾,夜不归宿的要找个什么理由才不引人怀疑呢?
杨帆忽地想到了苏坊正和千金公主,这两个幌子似乎可以拿来一用!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堵个正着
“桥哥儿,我得离开洛阳几天。”
“怎么?”
“那个女人很有势力,我担心她恼羞成怒,心怀怨愤,会对我不利。我出去躲几天,等她气头儿过了就没事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说的是,女人家心眼小,那你要去哪里?”
“城郊,随处找个地方。不过,这可不能对宁姐说,省得她为我担心。”
“嗯!可是她若问起怎么办?”
“这个好办,我就说,坊丁的差使已经辞了,出去走走,寻份事情做,你别说漏了就行。”
……“宁姐,我得离开洛阳几天。”
“怎么?”
“你也知道,我受伤之后,苏坊正辞了我的差使。”
“嗯,我刚听说,太不像话了,苏坊正怎么能这么做,再说你现在都养好伤了,又没落下残疾,回头我让我娘跟他说说,看是否……”
“不必了,说实话,做个坊丁,也没啥前程。我还年轻,想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那……你要出去很久么?”
“不会,就几天吧,先在附近转转,打听一下消息。不管成不成的,我都会回来,放心。有杨家和坊里给的那笔钱,就是找不到差使,我也能舒舒服服地过上一年,暂时还不愁吃不饱肚子。”
“那好,你出闯闯也好,男儿大丈夫,总要有些出息才是。只是,不管找不找得到机会,一定要尽快回来,别让我们担心。”
“好,宁姐,那我走了。”
……孟津,氓山,这里驻扎着禁军左金吾卫。
氓山是一座黄土山,山不高,也不险,实际上就是个大黄土丘,但是氓山的名气很大。
风水师认为,氓山是头枕黄河,脚登伊阙的风水宝地,故而这里成为许多帝王的埋骨之所。仅汉朝皇帝冢,这里至少就有三座。不过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并没有葬在山上,而是葬在冢山之阴的黄河滩上。
据说这位汉光武帝的太子性格很是叛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驴,总喜欢跟他老子对着干,刘秀病重将死时,考虑到这位驴太子的个性,自己若要求葬在山上,恐怕儿子非把他葬在河滩上不可,便故意要求,等他死后,要葬在黄河滩上。
谁知这位驴太子跟老子呛了一辈子,眼见老子死了,竟然转了性儿,乖乖按照老子的吩咐安排丧事了。结果,刘秀的陵寝真就被安排在了黄河滩上了。
汉光武一生英雄,终究不能事事如愿,掌控先机,可见儿孙自有儿孙福,再了不起的祖先,想安排好几百几千年后的事也是痴心妄想,碰上个混蛋儿子,就连身后事都安排不好。
这是杨帆离开洛阳的第五天。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左金吾卫大营里面,一队队士卒挟戈按刀,肃静地巡弋着,除了偶尔响起的验看符牌、喝问口令的声音,静寂的大营中只有巡逻军士的甲叶铿锵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杨帆一身青衣,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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