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入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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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海歌闭上发胀的眼睛，嘴角发颤的说：“不……不要碰我……我脏……我脏……”

　　
　　心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整个脑海里都交织着郑海歌时而放肆轻浮的笑时而哀伤迷离的眼。心蓝突然觉得很冷，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公寓里灯火通明，姜佑熙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回来后黯蓝的眼睛渐渐澄清起来。他在等她吗？桌上的饭菜已经收拾干净了，看来不是等她回来做家务。但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对着她一直不回头的郑海歌。

　　“你早就知道郑海歌的事了，对不对？“

　　姜佑熙的眼睛再次黯淡了下去，像一个深不可测的世界，一个一直都让人无法触碰的世界。看来是这样了。心蓝挪动着沉重的步子，突然发觉自己连张可以躺的床也没有，一时间手足无措得像个躁动不安的孩子。

　　“能把沙发让给我吗？”

第七章　我要你爱我！
心蓝像个霜打的茄子般趴在桌上，旁边是郑海歌空荡荡的桌子，像他那天晚上的叹息，空虚得让人发慌。他又没来上课，是去陪那个浓妆艳抹矫揉造作的胖女人去了吗？心蓝不敢想，即便到了现在，郑海歌还是她心中那个纯洁无暇笑容漂亮得让花也为之逊色的害羞男生。

　　“不……不要碰我……我脏……我脏……”

　　“唉~~~”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心蓝的小脸几乎被紧贴的桌面挤变了形。

　　“心蓝，重大新闻！重大新闻！”杨亚莉像脱了缰的野马飞快的奔了过来，她双手撑着心蓝的桌子，一双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心蓝，郑海歌——”

　　“嘘~”心蓝一听到郑海歌的名字立即条件反射的迅速捂住了杨亚莉的嘴，“出去说！出去说！”

　　“哼！”姜佑熙不悦的皱起了眉毛。

　　心蓝将杨亚莉拉到一个不起眼的无人角落，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不会有人出现后才低声问：“郑海歌怎么了？”

　　“他长得人模人样的，真没想到他是干那个的！”

　　心蓝浑身一哆嗦，：“干哪个的啊？”

　　“他原来是……”

　　心蓝捂住了杨亚莉的嘴，她实在是不想听到那个污秽的称呼，“你怎么知道的？”

　　杨亚莉使劲掰开她的手，“我昨天看到了啊！”

　　“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你跟别人说了吗？”

　　“你可是我第一个通知的人，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

　　“亚莉，你一定要保密，好吗？”

　　看着心蓝严肃的表情，杨亚莉迷惑的点了点头。

　　“谢谢。”

　　那个容易脸红的天真的男生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心蓝仰起脸，一只不知名的飞鸟在天空掠过了一道寂寞的弧线，没有痕迹。

　　三天后，郑海歌终于来上课了，他的脸色惊人的苍白，眼神颓废得近乎呆滞，他没看一眼一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心蓝，回到座位后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书。心蓝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把她的笔记用手推了过去。他愣了一下，拿过笔记本后仍旧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他这一沉默就沉默了一个星期，整日都是来去匆匆，倔强的沉浸在自己苍白的世界中不肯出来。心蓝走在林荫大道上，稀疏的阳光透过叶缝如碎银般跌落在地上。她真的很难想象郑海歌带着虚伪暧昧的笑去面对那些大婶时的心情，那种难受与悲哀一定是无以言表的吧。

　　“海歌，他们今天又来了，那个家我真的呆不下去了……”

　　海歌？心蓝循声望去，郑海歌果然在十米开外的小花坛边，他面前站着一位三四十岁的妇女，窈窕清瘦的身子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豆大的泪珠从她到那与郑海歌惊人相似的脸上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来。

　　“海歌，他们把家里的东西全砸坏了，还说这个月再不还钱，就让我们断手断脚……”

　　“妈，您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海歌，妈对不起你，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

　　“不要说了，妈，这不怪您，要怪也只能怪爸……您不要哭了，先回去吧，我会想办法的。”郑海歌轻轻地帮她擦干眼泪，挤出了一个让心蓝难过得心都揪到了一块的笑容让她不要担心。待她走后，郑海歌沉重的低下了头，那落寞的表情如同仓惶的落日，满是堕入黑暗前痛苦哀怨的挣扎。他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旁满脸疼痛的心蓝。

　　“海歌……”

　　郑海歌没等她说完便大踏步的朝另一边走去，心蓝拦住他，坚定不移的眼神让他异乎寻常的冷漠起来，“让开！”

　　“如果我不呢？”

　　郑海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却又被她拦住，“你到底想干嘛？”

　　“海歌，我想帮你！”

　　“这不关你的事！”

　　“你是我的朋友，你出了事怎么不关我的事？就算别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说你的事我管定了！”

　　郑海歌愣住了，许久后他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像是空气中颠沛流离的坚强，脆弱得不堪一击。他颓废的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眼神掺杂着一种复杂的神色，她的执拗让他心痛。

　　心蓝缓缓坐下，语气虚无缥缈如游离在天边的云，“那是你妈妈吗？”

　　“……嗯。”

　　“你是因为债务所以才……”心蓝突然说不下去了。

　　“两年前我的爸爸开始吸食白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家里的积蓄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换了白粉，还借了一屁股债。后来，他没有钱吸白粉，便开始帮别人卖白粉，从中获得一点蝇头小利，直到半年前被抓……从这以后，隔三差五便有小混混到我家逼债。我妈急得每天都会哭，我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在街头徘徊，直到奥迪里的胖女人一个劲的叫我‘小帅哥’……我不想我妈难过，也不想放弃那么努力才考上的大学，所以我只能走这条屈辱肮脏的路……我要努力的讨她们的欢心，尽量的从她们那里要钱，她们也只是把我当作寂寞时宣泄的工具……我以为干一段时间过后就可以还清债务，重新生活，但这条路走得也不容易。你应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坐轮椅上学吧，那是被那个女人的老公叫人打的……而且我爸借的高利贷利滚利，利滚利，我根本连利息也还不上，最后只得咬紧牙关，越陷越深……”郑海歌深深埋下头，无助纠结双手的样子让心蓝难受得半晌回不过神。郑海歌像是给自己充实力量般的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起头，“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心蓝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我能帮你吗？”

　　郑海歌失声笑起来：“一百万，你有吗？”

　　心蓝愣住，郑海歌眼中的哀伤再次晃荡起来，像一个永远也不会放晴的雨天，哀婉得令人心碎。寂寞的风从他们之间吹过来又奔过去，将那种悠长悠长的愁绪飘洒得满地都是。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似乎成了这凝滞气氛的结束曲，郑海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原本哀伤如雾般弥漫的脸上立即换上了他那种所谓的肮脏屈辱的笑容。心蓝真的不敢相信那种油腔滑调暧昧得让人想吐的声音是从郑海歌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什么事啊，宝贝？现在……有空……好！我马上来！”郑海歌站起身，飞扬的白衬衫衣角像青春在这个夏天最后的挽歌。

　　心蓝抓住那衣角，眼中的苍凉丝毫不亚于被痛苦不断纠结的郑海歌。“不要去！”

　　郑海歌松开她紧紧抓住衣角的手，声音如同悬在风中不断颤抖的丝线，“我……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心蓝早早的回到公寓，做了一大桌子呛得她眼泪直流的辣菜。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她一定要让郑海歌过上正常的生活，再也不要他背负那么多不知名的罪了。一百万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如果向家里要，爸妈哥一定会盘问不休，要说让他们知道她是为了姜佑熙以外的男生要一百万，他们不剁了她已是万幸。所以思前想后，斟酌再三，能借给她一百万的只有面前面无表情冰雕似的姜佑熙了。

　　“吃吧！”

　　心蓝谄媚的笑容让姜佑熙的胃口立即消失了一大半，“你还是先把你的眼泪鼻涕擦一把吧，看着真恶心……“

　　“哦哦~~”心蓝随手抹了一把，让他仅剩的一点胃口又消失了一半，“吃吧！吃吧！”

　　姜佑熙艰难的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被一直偷瞄他的心蓝弄得浑身不自在，“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啊？”

　　她以为他是白痴吗？突然做这么一大桌子让她反胃而让她开胃的辣菜辣汤，又一直用那种傻乎乎的裸露表情察言观色，不是有求于他还是什么。

　　“说，有什么事求我？”

　　求？这个字怎么听怎么让心蓝别扭，但她还是坐直了身子，很严肃的说：“你能借我一百万吗？”

　　“一百万？”姜佑熙放下筷子，“你要一百万做什么？”

　　“这个……”

　　“我总得知道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吧。”她不喜欢逛街买衣服，也不喜欢买美容护肤品，明显就是一典型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白痴。突然要这么多钱不是骗人，就是做一些效益不大的慈善活动，反正一定不会为她自己借就对了。

　　果然，心蓝沉默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的说：“……是为了郑海歌……“

　　姜佑熙完全丧失了对眼前可口饭菜的胃口，生硬的问：“是他问你借的吗？”

　　“不是！不是！”心蓝连连摆手，恨不得连脚也用上，“他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我单方面的想帮他……”

　　“帮他……”姜佑熙冷哼一声，眼睛又变成了那种深不可测的黯蓝。

　　心蓝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你能借我吗？”

　　“……可以。”心蓝睁大了眼睛，心简直要从口里跳了出来，“我可以借你一百万，但是……”心蓝从来也没感到如此紧张过，“一百万不是小数目，我如果借给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什么？”

　　“难道你想白借吗？”

　　“那……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我……”天之骄子般的姜佑熙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追他的人三天也数不完。根本就什么也不缺，“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啊……”

　　“对哦……”姜佑熙点了点太阳穴，“你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那你还借钱给我吗？我会把能给你的全给你！”

　　就为一个郑海歌，她竟然什么都可以给他！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是他的妻子，根本就没有为别的男人牺牲的资格啊！姜佑熙眯起黯蓝得几乎有点发黑的眼睛说：“我可以借给你，不过，我现在没想好要什么……”

　　“你想到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我保证一定做到！”

　　“好。”姜佑熙走进卧室开了张一百万的支票给她。她看着签了字的支票，突然觉得很心酸。同样是一百万，姜佑熙只需动几个笔花几秒钟的时间写几个字就可以得到，而郑海歌却要用自己的青春甚至是人生去换取！一直相信老天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心蓝不禁开始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我会还你的。”

　　“……”

　　
　　心蓝见到郑海歌时发现他嘴角青紫了一大块，像不小心涂上颜料般的突兀。心蓝的手指有点颤抖，“……疼吗？”

　　郑海歌很无所谓的笑起来，悄无声息的抖落了一地的落寞，“这算不了什么。”

　　心蓝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湿润的眼角，但她很快又发现他卷起衣袖的胳膊处有几排若隐若现的牙印。她抓过他的手，差点哭了出来，“她为什么咬你啊？”

　　郑海歌还是笑，仿佛那只手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件而已，“我只是不想和她上床，她歇斯底里的打我骂我，压抑久了的女人都是这么疯狂得近乎变态。”

　　“海歌……”

　　郑海歌的笑意更深了，“你坐在我身边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我是这么下贱，污秽，肮脏……”

　　“啪！”心蓝一个响亮的巴掌朝郑海歌的脸上抽去，他青紫的嘴角立即渗出血来，“够了！”

　　郑海歌仍旧只是笑，只是笑得那么悲伤，“怎么？终于无法忍受我了吗？终于嫌弃我了吗？”

　　“郑海歌，你给我听清楚，不论你过去做了什么，我尹心蓝都绝对不会嫌弃你！”郑海歌的笑容僵住，“我只是无法忍受你对自己的贬低！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害羞男生，没有什么能改变它！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郑海歌，所以我会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你　！但是如果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么没人会看得起你，我甚至也会鄙视你！”

　　郑海歌的眼眶红了，他犹豫了好久才颤抖的抱住了心蓝，那压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泪水终于释然的涌了出来，“我以为……我以为除了我妈之外再也不会有人会接纳我，再也不会有人会在乎我的存在，再也不会有人会因为我的痛苦和挣扎而感到难过……我以为……我真的是一直都这么以为……”

　　心蓝拍着他单薄的背哽咽着说：“没事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不……”郑海歌摇着头松开了她，想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能逃脱那无底洞般醉生梦死的生活，他的眼神再次苍凉起来，“我逃不掉了……”

　　心蓝擦干他的泪痕，笑容如拂面而过的春风，“你说过我有一百万就可以帮你，这是一百万的支票。”

　　郑海歌惊诧的看着她递过来的支票，再次摇摇头说：“我不能要你的钱！”

　　“这可不是白给你的，你毕业找到工作后要分期偿还的！”

　　“我……我不能要……”

　　“海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给你的钱和那些女人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你，而且这些钱你也要还，是没有任何瑕疵的。难道你不想过正常的生活吗？”

　　郑海歌沉默了，心底那种阴晦的痛日日夜夜的在吞噬着他的自尊与自我。很多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如一只迷失方向的兽兀自走在荒凉的旷野中。看不清未来和过去，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海歌，我真的很想让你开开心心的生活……”心蓝将支票塞入郑海歌的手中，那种坚定让他混浊不清的世界一点点亮起来……

　　
　　从这以后，大家又看到了郑海歌纯粹甜美如幼童的笑容。他会在心蓝热情的关心下羞涩得满脸通红，也会在别人需要帮助时伸出慷慨的援助之手，原本就清秀如花的面容再加上极具亲和力的性格，让他很快便与同学打成一片。这种本来他以为可望而不可及的快乐生活，常常让他感动得不知所措。

　　姜佑熙无言的坐在教室一角，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冷峻的外表下的寂寞。她真的做到了呢，那种对伙伴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和大家的幸福都源源不断，那他的幸福在哪里呢？姜佑熙望向窗外，蓝得让人心疼的天空狠狠的砸在他晶莹的瞳孔里，头顶有无数天使扑棱着翅膀飞过的声音，但却没有一个停留下来抚慰他空洞的忧伤。

　　放学后，心蓝和郑海歌一眼就看见了校门口靠在奥迪旁油头粉面的胖女人。嗜血般的嘴唇在阳光下令人反胃的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