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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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明涛充满希望地说道：我现在是苏城纺织厂的技术员，团支部书记，不瞒你说，今天早上我们厂里有个女工被抓起来了，我想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组长回头看了一眼干警们，看到没有人注意他们，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涛，听牛组长一句，你不要去惹事了。　　　

　　苏明涛：为什么？　　　

　　牛组长又看了眼公安局门口，神秘兮兮地：你们厂里那个女工，其实是苏城的特务头子，她自己也承认了，听说材料很快就会做好……　　　

　　苏明涛吓了一跳，连声喊了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牛组长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小小声说道：轻点轻点……是真的，真的！我走过门口的时候，正好鞋带松了，不小心听到的，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苏明涛一急，一把就抓住牛组长的手，问道：听到什么？　　　

　　牛组长：说她跟国民党的朱市长一起的……明天，就要把她和胡肇汉他们一起枪毙了！　　　

　　苏明涛的头被牛组长的话一下子给砸昏了，他放开牛组长的手，疯一样冲到门口，一下子下掉了干警的枪，又把干警推开，像疯了一样喊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干警的枪声不可避免地响了起来。　　　

　　林局长也立刻想到了苏明涛，他皱起了眉头，说道：怎么？又是苏明涛？他太过分了！你们把他带回厂里，先隔离审查！不能再让他来搅事了！　　　

　　刘世昌点点头，又诚恳又歉意地说：好。　　　

　　沈寒秋恳切地看了李小圆一眼，她差不多就要冲口求她能帮帮苏明涛，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李小圆此刻一定很难受，今天晚上对她来说，也许是人生中最混乱的一个晚上，自己天天喊着抓反革命，却第一个抓到了自己的父亲，而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而自己的母亲，父亲口口声声说已经过世的母亲今天晚上又突然活了过来，竟是她长久以来一直讨厌的人，历史不清不楚……沈寒秋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愣愣地看着刘世昌和李小圆离开的背影，耳朵努力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苏明涛大概是惟一，不，应该说，如果担心，如果牵挂，苏明涛是她最担心最牵挂的人了。　　　

　　片刻，苏明涛被两个镇反队员押着走出公安局，李小圆和刘世昌跟在后面，李小圆看起来十分沮丧，她默默地低着头，一下一下踢着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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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热爱（43）　　　　　　　　　

　　刘世昌观察了一会李小圆，说道：现在的政治形势真的是非常严峻，连身边最亲的人都有可能是反革命分子。　　　

　　李小圆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眼泪，委屈地说道：刘厂长，我爸爸是一贯道，我没有资格再待在镇反小组了。　　　

　　刘世昌严肃地点点头：按理确实是这样，但你本人一向都立场坚定，服从组织。　　　

　　李小圆不吭声。　　　

　　刘世昌安慰地笑了笑说：小圆啊，我党的政策是讲成分，不惟成分！　　　

　　李小圆困惑地看着刘世昌，问：刘厂长，什么叫围成分，我听不懂。　　　

　　刘世昌：我是说，只要你把包袱放下来，就能全身轻快，勇往直前地与敌人斗争，而别人也就抓不到你的任何小辫子了。　　　

　　李小圆：可是刘厂长，这包袱怎么放啊？　　　

　　刘世昌：你是镇反小组的组长，难道还不了解镇反运动关于反革命家属的精神？只要反革命家属能采取正确的态度，以大义灭亲的精神检举、控告他们的家人，政府和人民还是会欢迎他们的。　　　

　　在这么一个时刻，听到这样一段话，李小圆觉得好温暖，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刘世昌继续鼓励道：当然，还要立新功！　　　

　　李小圆连连点点头表示要努力。　　　

　　刘世昌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晚饭后去哪里了？　　　

　　李小圆一下子支吾起来：我……我本来在搜查的……后来，被苏明涛拖到双桥中学去了。　　　

　　刘世昌一惊：什么？李小圆，苏明涛拖你出去你就出去了？双桥中学？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反革命特务，搜查任务有多重要！你多耽搁一分钟，敌人就有可能把证据毁灭！你的警惕性呢？你的阶级立场呢！　　　

　　李小圆吓得连忙道歉：是！我错了。我错了。　　　

　　刘世昌宽容地摆摆手：问到什么了？　　　

　　李小圆：碰到一个怪人，他说，双桥中学没有沈寒秋！没有李思学！　　　

　　刘世昌哦了一声，想了想，问：报告公安了么？　　　

　　李小圆：还没有。刚才出了这么多事，这么乱，我忘记汇报了。　　　

　　刘世昌：我们去报告！　　　

　　李小圆：好！　　　

　　刘世昌刚要回头，却严肃起来地说道：对了，公安局认定了，T55就在我们厂！就是沈寒秋！　　　

　　李小圆一惊：沈寒秋真会是T55吗？　　　

　　刘世昌瞪了她一眼：怎么？不相信组织？　　　

　　李小圆吓了一跳，不敢再吭声。　　　

　　刘世昌认真地循循善诱地：小圆，你想想，沈寒秋她为什么不填档案，不填社会关系和家庭住址？为什么公共汽车爆炸的时候，她要溜走？你再想想，她解放前，都是和国民党高官和城防司令在一起混……还有厂里的发报机，你脑袋上的伤……你要想想你爸爸是个反革命一贯道！　　　

　　李小圆：刘厂长，李小圆明白了！　　　

　　刘世昌安慰地笑了笑：这就好！你还要想想，你爸爸是个反革命一贯道！你妈妈的历史那么不清楚，你如果立场不坚定，我怎么能再让你当镇反小组组长？　　　

　　李小圆打了个哆嗦，对于这个包身工出身的姑娘来说，组织就是她的生命，不，组织比她的生命还重要，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她哪里能做工厂的主人，那么苦难的人哪里能翻身？她连忙立正道：刘厂长，李小圆绝对服从组织！一切行动听指挥！　　　

　　刘世昌：好！你要听我的就是进步！你马上组织人，把挡车车间、小卖部，只要是沈寒秋去过的地方都给我统统搜一遍！　　　

　　李小圆：是！　　　

　　刘世昌：不要忘记昨天沈寒秋躲藏的洗澡间！每一个地方都要仔仔细细地搜！一个角落一个角落，一块砖一块砖地给我搜！　　　

　　李小圆：是！　　　

　　刘世昌：我去公安局汇报。　　　

　　李小圆激动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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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热爱（44）　　　　　　　　　

　　第十五章　　　

　　CHAPTER　15　　　

　　审讯室里的三个人竟一时有些沉默。　　　

　　沈寒秋反复地想着苏明涛被带走后会怎么样，她很想告诉他，他的心她明白，她也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她的心不希望他再来……不希望吗？她凄楚地笑了笑，她当然希望他来，可是不可以，她不要他出事，哪怕一点点都不能……　　　

　　林局长并不十分相信沈寒秋关于她加入过共产党外围组织的话，他有些恼火于自己这样的心理判断，因为在他看来，在没有掌握完全的证据之前做结论是武断，是一个公安人员最要不得的，所以他并不急着开口，而是努力观察着沈寒秋，研究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余科长也许也太疲倦了，一时竟打起瞌睡来了，刚合上眼睛，又猛地睁开，警觉地却是不自觉地看了下四周。　　　

　　沈寒秋想着想着也有些迷糊了，最后又突然想起林局长说的是带回厂里隔离起来，他平时表现一向都好，刘厂长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她一时竟不自觉地脱口道：不会有事的。　　　

　　林局长一愣，才从某种思想中脱离，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沈寒秋，我们姑且相信你说的，请问你，共产党地下党谁领导你？　　　

　　沈寒秋也一愣，才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吸了一口气后，她开始叙述她的故事：　　　

　　内战时期的一个五月天，阳光灿烂。沈寒秋刚从一辆高级的小轿车里出来，准备走进新亚咖啡馆。她记得那一天，她把自己打扮成学生的模样，虽然她知道一般的女生是不会去咖啡馆的，但是她喜欢这样穿。刚想进去，周思学带着大批的学生举着“苏城师生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大游行”的横幅，高喊着“反对饥饿、反对内战、反对迫害”的口号游行过来，周思学是那么斯文儒雅却又是那么激情昂扬……　　　

　　需要说明的是，沈寒秋在叙述的过程中，并没有把周思学的名字说出来，虽然她不明白周思学为什么要叮嘱她绝对不能说她之前就认识他，但是既然他这么要求了，她也这么答应了，她就是死也不能把他说出来的，因此周思学在她的嘴巴里成了“一个男人”。　　　

　　余科长大概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打断了沈寒秋的叙述：是谁，你说！　　　

　　沈寒秋：对不起，我不能说。　　　

　　余科长冷笑了：说不出来了？现在是共产党领导新中国了，为什么不能说？　　　

　　沈寒秋：我有我不能说的理由！　　　

　　余科长看着林局长，道：林局长，这个女人是在耍我们！　　　

　　林局长：沈寒秋，你口口声声说证据，难道你不准备用证据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沈寒秋不吭声。　　　

　　林局长：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见沈寒秋依然不吭声，又道，沈寒秋，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打入国民党内部，又是怎么个打入法的。　　　

　　沈寒秋点点头，继续了她的故事：　　　

　　一九四六年，十七岁的沈寒秋正在一个高级寓所的一间豪华而充满西洋气的卧室里梳头，她感觉到就在卧室外面，家丁阿三正在门缝里窥视着她，她不动声色地拿着梳妆盒，绕到了外面，没等阿三看清楚，沈寒秋就把梳妆盒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阿三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她，她看了看盒子上的鲜血，冷冷地说了句：告诉你，你要是再偷看我换衣服，我就打死你。说完转身又走进了卧室，也不管阿三啪的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刚回到卧室，她立刻从大衣橱里拿出一个藤箱，迅速往门外走去，没想到，刚跨出门，就猛听得外面一阵枪响和追赶声，随即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沈寒秋认出是周思学，想都没想，一把抓住他就往家里退。　　　

　　周思学停住了，大为惊讶地问了句：你是谁？　　　

　　沈寒秋没直接回答，只说：我救你！　　　

　　周思学也顾不得了，点点头就跟着沈寒秋往里面走去，血滴得地上都是，周思学刚跳进天井的一口水井里，门就被拍得像要炸了似响。吴妈连声喊着“怎么了怎么了”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刚从菜市场上买来的草鸡，沈寒秋回过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也很紧张地，她看到吴妈手里的鸡，猛地冲进厨房，抓把菜刀又冲了出来，塞给吴妈，命令道：去井边杀！　　　

　　吴妈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走到进边，一刀抹了鸡脖子，血流了出来。　　　

　　咚咚咚，敲门声更响了，有人在用脚用力踹门，门在晃，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沈寒秋又道：吴妈，你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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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热爱（45）　　　　　　　　　

　　吴妈放下刚杀的鸡，起身要去开门，沈寒秋立刻冲了过来，把滴着血的鸡塞到她的手里，说道：拿在手上去开门。　　　

　　吴妈没有明白，但还是服从了，拎着滴血的鸡往外面跑，一边喊道：来了来了，急什么呀。　　　

　　沈寒秋转身往卧室走去。　　　

　　国民党特务们一轰而进。　　　

　　吴妈哎哎哎地追了进来：哎，你们什么人哪，这里可是沈公馆……　　　

　　一个特务看到了地上的血，大叫：在这里！　　　

　　几个特务巴围了过来。　　　

　　门外，压低帽檐带着墨镜，围着围巾几乎看不见脸的佘士群从一辆轿车里走了出来，走进了院子。他沿着血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吴妈的身前，看着吴妈手里的鸡，又抬起脸，双眼紧紧地逼住吴妈。吴妈抬头看着他，莫名其妙。　　　

　　沈寒秋走了出来，只走到门口，顺势就倚在门框上了，嗲嗲地说了句：吴妈，洗你的鸡去，我说过了，中午要吃的。　　　

　　吴妈连忙答应了，往井边走去。　　　

　　沈寒秋又笑着问来人道：请问各位来我家干什么？　　　

　　一个特务答道：我们奉命搜捕共党。　　　

　　沈寒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指指吴妈，问道：共党？你指的是她还是我啊？　　　

　　佘士群手一挥：搜！　　　

　　沈寒秋微笑着，靠在门框上，看着特务们冲到院子里，戴着墨镜的特务径直走到井边，吴妈抬头看着他，因为她并不知道井里藏了个人，倒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显得很莫名其妙。　　　

　　沈寒秋看着佘士群伸出头，看着井里，她觉得她很紧张，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很清楚，她一慌，周思学就完了，好在佘士群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猛地回过头，观察着吴妈和沈寒秋，沈寒秋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这时，一个特务带着头上流血的阿三过来了，佘士群不动声色地看着阿三。　　　

　　吴妈先是说了句：他偷看小姐洗澡！　　　

　　阿三就啪地跪在了佘士群的脚边，佘士群一声不吭，只是慢慢地掏出枪，对着阿三的脑门就是一枪，阿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死了。　　　

　　佘士群对沈寒秋作个了揖说道：得罪了！不过明天我还会给你派个免费家丁来的！　　　

　　特务刚走，沈寒秋立刻把吴妈支走了。周思学也没等她去拉，自己就从井里冒了出来。沈寒秋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从刚刚拎着的那只藤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男人衣服递给他，指指帐子，周思学心领神会地走了进去。沈寒秋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不一会，就从镜子里看到他从帐子后面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很潇洒、很优雅，沈寒秋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笑一笑，她看到周思学的眉头皱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怕危险吗？沈寒秋摇摇头答道：因为我敬重你。　　　

　　周思学一愣，他不认识她：敬重我，你是说你认识我？　　　

　　沈寒秋站起来，拿过一杯放在梳妆台上的水，背过身，递给周思学：我认识你。　　　

　　周思学盯着沈寒秋：我好像也认识你。　　　

　　沈寒秋点点头，跟他讲了新亚咖啡馆游行的事，周思学也就想了起来，想起那天是有那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咖啡馆门口，对他微笑……他看了下地上的藤箱，问道：你刚才要去哪里？　　　

　　沈寒秋：去解放区寻找我的希望。　　　

　　周思学：你的希望？你的希望是什么？　　　

　　沈寒秋：报仇！　　　

　　周思学：报仇？报谁的仇？　　　

　　沈寒秋沉默了很久，一字一顿地：T55！　　　

　　周思学浑身一震，大吃一惊，水杯的水差点泼了出来，紧张地地连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　　　

　　沈寒秋见周思学显然认识T55，也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了？你认识T55？　　　

　　周思学研究着沈寒秋，尔后摇头道：不认识。　　　

　　沈寒秋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因为沈寒秋的叙述里一直把周思学说成“那个男人”，等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