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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 完结-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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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天未暗,乞巧应节的物事皆已摆放在后院里。只见后院正中铺着张青布,青布上放着一张矮木桌,上边供着各位小娘子的摩喉罗,矮桌子四周的布上,摆着水上浮(黄蜡成的鸳鸯、、龟、鱼之类,画上颜色,染上金彩),各色木头做成的微型农家小院、还有花瓜、针线、以用小娘子们做的小物件等等琳琅满目。
见院中的各位娘子皆围坐在青布上,潘二娘抱出了画有仙子明月图的陶瓷圆香炉,将其放在桌子正中央,待到月上枝头之时,各位女子自是对着月亮虔诚地焚香列拜,心中暗暗向神灵乞求,能给她们灵巧和智慧。
乞巧完后,各位小娘子便围坐在青布之上,潘二娘便送上一人一支的九孔针还有五彩丝线,众人便要借着月光穿针引线。结果绢儿还在手忙脚乱地穿第三只针孔时,丁一妹已是九孔全部穿完,自是各位女使之中速度最快的,见一妹为胜,各位女使也不气,反而笑着纷纷送上巧果给她。
一番说笑逗嘴,不觉便到了夜深人静时,大家自是疲惫欲睡,潘二娘便让各位女使收拾好自家的物事,休息便是。
第二天,日子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绢儿打开她与二姐的木盒,里边的小蜘蛛连一根丝都未吐出,自是未得巧。
这一年的秋天,二姐是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中渡过了。
这一年的冬天,绢儿收到了家信,天旱所栽桑树皆少成活,钱都化成了水,母亲因此大病一场,哥哥毅然放弃入官学的考试,留家照顾娘亲。
同一天,官家恢复了蔡京龙图阁大学士的荣誉。
那一日,绢儿独站在榆钱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树枝,默默害怕着未来的命运,她知道终有一天这般繁华的京城将成为一片废墟,而自家却改变不了这样的命运,如今也许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把握自家的命运,改变自家的命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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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年便过去了。
崇宁元年的五月二十八日,又是二姐的生辰。大郞却是准备大婚之际,自是不可能陪二姐上香还愿。
看着二姐孤单瘦弱的身子虔诚地跪在佛前,绢儿真心希望佛主有灵,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又有些恼怒大郞的多情却又是寡意的心,说他多情自是他对二姐的好,说他寡意,既是有了二姐,上要有了正妻且不说,为何下还有位侍妾,这般男子的齐人之福却是女子的大不幸。
如今陪同二姐和绮萝上香的只有二郞,不过他却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身后跟着的小厮依然是去年一同前来的那位极憨厚的男子。
因众人情绪都不佳,绢儿自也是一声不吭,跟众人身后出了寺院。
二郞见着二姐与绮萝上了牛车,将绢儿叫到一边,道:“如今京城日渐混乱,且要小心不可乱走。”
绢儿点了点头,认识了一年多,她与二郞相处已是很自然。二郞平日偶尔会送上些新奇的物事或是好看的杂书,甚至知道绢儿在练字,还送过他旧日不用的笔墨纸砚,很让绢儿欢喜了许多,要知道绢儿是没有多余的钱两买练字用的纸墨,只得用笔蘸清水在桌上写,很是辛苦,如今二郞投其所好,绢儿对他自是毫不吝啬赞语,赞得二郞眉飞色舞,极为得意,也越发觉得绢儿虽年岁不大,却也是个大方爽快、知书达礼的小娘子。
绢儿与二郞这番相处融洽,让二姐看在眼中倒感觉有股两小无猜的味道,有一次还正经地问过绢儿,以后且是要跟了二郞。倒把绢儿吓了大跳,忙说从无此心。之后几次再见二郞,她就有些不自在了。
这会二郞踢开脚下的石子,看了一眼绢儿,正经问道:“前次我所说的事,你且再想一次回我。”
绢儿愣了一下,这才回想起上次见面二郞曾随口问了一句:“你不如跟了我,当我的侍女可好?”绢儿当时自是仰头一笑,随意回道:“如今我跟着二姐且是正好,为何要跟了你,做你屋里的下人,我才不干。”
而今见二郞突然再次认真地问道,绢儿虽有些困惑,却还是一口拒绝道:“如今我是同样的话回你。”
见绢儿说得毫不犹豫迟疑,二郞心中郁闷,自是有些恼怒,眼一瞪,极不满道:“你这丫头真不识趣,二姐以后跟了我家哥哥,难不成还继续服侍她,到时可就不单伺候二姐一人了,且是你也想做大哥房里的侍女或侍妾。如无此心,不如现在我去央了娘亲,让你跟了我,以后自是舒心。”
绢儿撅嘴,小声嘟喃道:“你屋他屋对我又有何差别?”见二郞表情认真,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家,绢儿却有些担心起来。虽二郞平日看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实际却是个有主意的人,若他心中真这般打算,跟丁妈妈一说,保不定丁妈妈会点头同意。
这样的情形却是绢儿千万个不愿意,毕竟二姐是女性,绢儿服侍她还能勉强克服心中不适,但一想到若服侍的人是位男性,不仅浑身不自在,还心生一丝反感之味。再说若二人真成了极亲近的主仆,相处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自然随和。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六十二章决心

青草临时出差,代更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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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儿想到这里,忙摇头道:“以后的事且以后再说,如今我没这份心思细想。”
二郞见绢儿答得敷衍,自是不乐,“你且听我的便是,无须细想。”
绢儿却瞧出二郞主意已定的模样,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二郞的衣袖,叫道:“丁家这般大,难不成除了当侍女或侍妾便无其他的活可干吗?我虽说不是很能干,便洗衣做饭挑水扫地皆是可做,当个粗使女使也是能当得的,可不想被人说了攀甚高枝?”
二郞因绢儿的话不中听,自是怒极而笑,“你越发说得离谱,谁敢说你攀高枝,我打烂他的嘴。难不成让你做我的侍女,且是委屈了你。我还未听过仆嫌主这般荒唐事,都是平日惯得你忘记了分寸,”
绢儿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身份之别,冷笑道:“是我忘记了身份,与你二郞争论,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不过,有些话要说到前边,这世上有上千上万个愿当你的侍女,偏巧只我不是其中之一。大官人你不去找那上千上万的侍女,却只挤兑着我。”绢儿越说越气,自是泪水汪汪的,后退几步,远远离着二郞,手指着对方,怒道:“以后你也别叫我甚底绢儿妹妹的,你是主人,我的仆,直接叫我婢女,也好让我时时刻刻清楚自家的身份。”
二郞听着绢儿如此失态,不仅指手划脚,说话还没个分寸,自是恼羞成怒,刚准备拂袖离开,却又见从来倔强不哭的绢儿,如今是一脸委屈,眼角挂着泪珠。本来理直气壮的他微慌了神,忙挥手服软叫道:“且都住口不再说才是。今日你定是心情不好,好好一件事,弄得不开心。”
虽二郞不想与绢儿再计较甚底,但绢儿却是气消不了,狠狠瞪了一眼二郞,气呼呼扭头便上了牛车,心烦意乱的她也顾不得被人说顽劣无礼。
这会二郞却浑身不自在,待牛车离开,他这才回过神,怎到最后变成我的错,分明是绢儿忘了本份不可理喻才是。
可二郞转眼又想,就是绢儿这般说不出的特别性子,与她相处比起他人少了份拘束,多了些随意,很是舒心,自家又何必强求其他。想开了他自是洒脱一笑,嘴里道:“勉强而为,却非我本意,这事就这样罢了便是。”
二姐在牛车上自是看到绢儿与二郞不欢而散,若是以前她必是要责骂绢儿一番,如今却只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倒是绮萝见绢儿上了车一脸怒气,便劝说了二句,还送给绢儿一张自家织的素色手绢。
“谢谢绮萝姐姐。”绢儿手掌抚mo着丝绢,感觉到蚕丝的清凉顺滑,心情终冷静下来,回想刚才过分激动的语言举止,她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天热心燥,而二郞之话正刺中自家心事与不安,更有一股道不明说不清的迁怒与发泄不平在其中。
待找个恰当的时候,再与二郞道歉,顺便软言细语让他打消了这些烦人的念头才是。
绢儿紧握拳头,眼中却闪着暗火,总有一日,不让任何人在自家面前说这般为奴做婢的话,我的命运不能再掌握在他人的手中。
绣巷的院落依然是安静祥和,因是正午,绣女们都在屋里避暑午睡小会。
刚进后院,便见小幺穿青色绣碎花边罗纱褙子,下身桃红六幅罗纱裙,梳着同心鬓插只银花钗子,手摇竹扇不安地坐在竹亭中,见二姐与绢儿回来,忙站起笑迎。小幺今年初便嫁给了供水人陶大的弟弟卖货郞陶二,夫妻二人一个绣花一个卖货,夫唱妇随,虽一贫如洗却也有属于市井人家的快乐和愁苦。
二姐知小幺是来找绢儿,便进了屋。小幺忙将绢儿拉进了竹亭,拿出封家书,说是家乡有人上京带来的亲人书信,请绢儿帮念一下。
小幺的这封家书是她的亲姐姐请人代写的,满纸八行书皆是小幺姐姐向小幺哭泣:她与二个女儿要被自家的夫君卖了出去。
小幺细听着绢儿慢慢解释书信内容,终忍不住流泪,极愤愤不平道:“我家大姐且是命苦,嫁的那汉子是个好赌懒做的闲人,早年我在家便见那厮输了钱心烦就会又打又骂姐姐,拿她出气。如今他不顾骨肉情夫妻情,竟想将大姐与女儿们皆卖了出去换酒吃,这无赖厮真正是丑恶无比。”越说小幺越发激动,竟气得直敲竹凳。
绢儿忙安慰着小幺,“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且要放宽心才好。既然已是如此,为何你家大姐不合离了,甩了那厮,也就舒心了。”
小幺掏出手绢抹了泪,道:“如何离得了,那汉子吃穿全靠着我姐入河掏鱼、下土种菜挣得血汗钱过活,他就是榨干了大姐也不会放手的。”
绢儿自是无言多说了,若是二年前,她必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嚷着让小幺姐姐回娘家便是,后来才明白,虽这宋朝妇女的地位微有所提升,比如有了遗产继承权,嫁妆支配权等等诸如此类的律法规定,但在家庭社会中却依然是以夫意为主,夫可以七出休妻,而妻子只能在丈夫存在外出3年不归或因犯罪被移乡编管,以及被丈夫同居亲属强奸或未成,才可提出离合。若妻子未经丈夫同意便私自离家,若被告了,自会被官衙判二年的刑徒。
这会周婆子端了一盘果子进院,见小幺红着眼像是哭过,便好奇一问。小幺自是将事情一一道来。
周婆子听后笑道:“这有何难,若你家姐夫不想离合,你们设法让他主动想离合便是了。”
小幺自是苦笑,摇头道:“如何办得到?我那姐夫是个泼皮。”
绢儿见周婆子却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央得周婆子快快教授离合的手段。
周婆子笑了笑,便坐了下来,低声道:“婆子我说的自是一些龌龊之计,小娘子且不要笑话才是。”
小幺拉着周婆子的手,一脸哀怨,道:“如今我且是死马当活马病。能成自是最好,不能成,最坏的情形也不过如此。”
绢儿在旁边敲锣打鼓,“对付小人无赖,又何必在乎手段如何。”
周婆子瞧了四周,再无别人,这才细说道:“你叫你家姐姐凑出些钱两,偷偷找个杂户的娘子或瓦里的小姐,让她扮做有财的小娘子去亲近你姐夫,假意要做你家姐夫的妻,要你姐夫赶快休妻赶走女儿。若你姐夫真如你所说是个贪财蠢笨之人,必会上当,休妻再娶。”
小幺一听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先是高兴,又泛起愁,叹气道:“我家姐姐如何有多余钱财能找人做戏。我且还是先回家书,安慰她一番。待产下孩子后,再回家与她细商谋一番才是,只望她能熬到那般时辰。”
小幺紧拉着周婆子,与她细商量其间的细节和窍门,却听着天际边传来阵阵轰鸣之声,不一会大雨倾盆而下,三人便各自散了去。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六十三章算命

这阵雨绵绵下了大半个月,加上夏日炎热,自是滋生了许多病来,不仅二姐病倒在床上,就连着绣女珍娘和一妹也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有几天,待二姐和珍娘好上了些许,夏儿却又病倒了,让才进院子的另一位粗使女使桃花很是手忙脚乱一阵。
还好大雨终是停了,难得阳光明媚,二姐也放下平日不离后的针线,忙叫绢儿陪她出门一趟,自是活动筋骨,驱除霉味。
这会绢儿也是想出门透气气,这几日来除了照顾二姐,便是新绣了一件长剑形款式的扇套。又要到乞巧节,才是想起来一年前与二郞约定送他的扇套如今连个影都没有,岂不失信与人,只得忙着制出扇套,好生回礼才是。也不知二郞收到这迟来了快一年的礼物,会不会有恼意。
快要三年的女红学习,如今绢儿已是不输给院里的其他小娘子,偶尔还能做出一二领抹、绣帕之类的小物事,让小幺帮着售买,赚少许钱两做零花之用。
绢儿与二姐各自带上了盖头面帽出了门。现在绢儿快要满十岁,早已是到了出门应带面帽的岁数,虽说她当下也算是身份卑微,戴与不戴面帽自是无关紧要,但在二姐再三要求下,绢儿只得顺从了二姐,带上了帽子。
知二姐与绢儿是稍稍走动一下便回院子,周婆子小声叮嘱了绢儿几声,顺便央绢儿带回些川椒(即是花椒)。
出了门,绢儿还未问过二姐朝甚方向走,便听二姐低声道:“昨夜我做了噩梦,今日一天都是心神不宁,这次出门正是要找位算命相术先生,解梦算卦才是。”
绢儿听二姐话语极认真,知宋人对于梦兆之类的事很是相信,便道:“二姐且知甚地方有会算命的先生吗?”
二姐走在前边,道:“听说旁边甜水巷中有个极会算命卜卦的先生。”
一场大雨下来,巷中的榆钱树大多已被风雨摧残,落了一地的枝叶,这会正在专人打扫着街面,青石砖的路面积水处已是将污水清扫干净,故地面湿滑却不肮脏。
绢儿与二姐才出了绣巷,便见迎面走过四位牵马的少年,打头的人竟是二郞,依旧一身皂色长衫,下穿灰色绢裤,衣衫有些零乱污灰,手里拿着鞠球,想是才玩了蹴鞠胜利而归,与旁边三位少年谈得神采飞扬,行走间自有一副意气风发的好儿郞模样。
绢儿再一细看旁边的少年,倒还有位认识的人,便是那年乞巧节骑在马上对绢儿笑的少年,听二郞曾说过,他也是位官家衙内,姓王名青云大家都叫他王四郞,而在二郞一群相好的朋友之中,因其年龄排三,故又叫他老三。那王青云因在家中不过庶子身份,再加上不喜欢读书学习,爱好玩乐,自是不得家人理会,还好王青云是想得开的人,时常自嘲是闲人野鹤。
二郞只是扫过一眼街口,竟然瞧出掩了面二姐与绢儿,停下脚步,将马绳塞到旁边王云青的怀中,走近绢儿与二姐,微有惊讶道:“你们为何出来?”
那日不欢而散之后,绢儿与二郞还是首次碰上面。虽绢儿先发现二郞,却因那日之事感觉有些尴尬,自是不好上前招呼,如今听二郞先开了口,倒是一副未将事情放在心中的豁达模样。
二姐叉手揖礼后道:“是想去香料铺中看是否有新出的香料。”
二郞一听,却微皱眉头道:“如今京中极不太平,不让小厮去买就是了。”
二姐忙道:“且是不用,不过几步路而已。”
这会自有人催促二郞快些走,二郞本想与绢儿说道二句也只好做罢,匆匆离去。
二姐与绢儿到了甜水巷街上,见街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立着正店幡布的酒楼门前自是车轿拥挤,显贵之人进出不绝,旁边评书店门更是围满了听评书的市民,店中评书博士正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引得众人聆听叫好,整条街自是繁荣之景,却也掩不住街边日益增多的贫苦乞讨之人。
二姐道:“周婆子说过就在这条街上拐角处的小巷里,有家名算命司的店,店里的算命先生无论算命还是测字卜卦都是极准,平日寻他算卦的人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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