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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像我一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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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说,“快回学校吧,要是再被人看见,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如果不回学校教书,我就跳黄河。”刘姜说,“我跟他们说了,我可以退学,但老师你不能辞职。”
    “不关你的事。”我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不要乱想,更不能乱来,听到没有?”
    她睁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我深呼吸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是去找你的女朋友吗?”她问。
    看来我的事情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少。我点点头说:“算是吧。”
    “祝林老师如愿。”刘姜说,“你会不会换电话号码?”
    “不会。”我说。
    “那我给你短信,你会回吗?”
    “不会。”我说。
    她绝望地看着我,她蹲下,继续哭。
    我转身就走,哭就让她哭吧,现在痛苦,好过一直痛苦。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感情不感情,转眼之间,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我已经成年,我只爱过一个女人,我无法忘掉她,无法接受她已经从我身边硬生生抽离的事实.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独自撑得过这失恋失业失意的日日夜夜?
    
                  第四章 忽然之间(2)
    我并没有回家,那个家里处处都有图图的气息。我怀里揣着新发的三千多块钱,开始思考去哪里把它们尽快地花掉。我走进一间酒吧,点了洋酒啤酒白酒红酒,然后坐在角落里开始自斟自饮。我原以为我会很快喝醉,然后我就可以想起来一些事,解释图图何以对我如此绝情,但是我从黄昏喝到夜,脑子却一直清醒得吓人。
    邪门。
    那群流氓找上我的时候,我正打开第三瓶芝华士。
    他们大概用了半分钟,吵吵嚷嚷地确认了下是不是我,然后,那个被图图泼过一脑袋香槟的矮胖子就出现了。
    “嗨兄弟,”他得意洋洋,“又见面了,哦?”
    那样一个大男人,说话的时候哦来哦去,实在让我有点难受。所以我没理他,他只好单独表演:“上次你打伤我兄弟,我就不追究了。”
    真是宽宏大量啊,我笑。
    “可是,你马子欠我的那些钱,你是不是应该代她还呢?”
    “多少?”我问。
    “本钱加利息,你就给五千块,利息是按照最低的那一款给你算的哦!”
    他又“哦”!我忍住要吐的冲动,礼貌地告诉他:“没有。”
    “是没有呢,还是不肯给?”他按住我的肩膀,甜蜜地问。
    我发誓,那天晚上我其实从头到尾都冷静。我冷静得连自己都有些伤感,我的脑子里甚至飞快地掠过《甜蜜蜜》里黑社会老大曾志伟被一群纽约街头混混随随便便干掉的镜头,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电影,我心想,其实那样也不错。
    于是我冷静地微笑了一下:“不肯给。”
    他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我再和你确认一次哦,给,还是不给?”
    我摇摇头说:“不给。”
    他做了一个手势。
    然后,那些小混混们围上来,拳头落在我身上。我想起图图说过:“其实他们也只是来点虚的。”老天,我甚至有点遗憾地想,我早该知道他们是没胆量杀人的,真可惜。
    她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不知道,她好像是一直就在那里,和我一样看着戏,还是刚刚路过,就毫无理由地投身进了这场混乱。
    她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就亮出了她的水果刀。
    我躺在地上,无能为力地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一样不想活了的人。
    我知道她不想活了,水果刀被一个小混混抢去以后,她居然不顾一切地去争夺,那个没种的流氓反手一下把刀插向她胸口,她缓缓倒下,像棵被连根斩断的向日葵。
    很奇怪,明明不可能,但那一刻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有很清澈的失望,对整个世界的失望。我不知道她是否也一样看到我,总之那一刻,我们心有灵犀,有缘相遇。
    她倒下以后,时间有片刻静止。
    然后那帮小混混里有人喊了一嗓子:“死人啦!”
    接下来所有人惊恐万状,两秒钟后,神奇地消失得彻彻底底。
    酒吧老板是个呼哧呼哧的胖子,这当儿才有胆子跑过来。“兄弟,”他心虚地拍拍我的肩,“今晚的事情,我不会乱说,但你得赶紧给我处理好,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好像就要哭起来似地又紧张又委屈。
    我抱起她,连声问你有事没有事没,她不答我,竟然好像在笑。那笑让我不寒而栗。
    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手机,给张沐尔打电话。运气好得很,这小子正好值班,要不,大半夜地扛个被捅的小姑娘去医院,不被报警至少也得费上半天口舌。
    我再蹲下去拉她,她已经昏过去,毕竟是小姑娘,我一眼就看出刀伤不深,她有一半是被吓的。
    我问老板要了些纱布,给她做了简单包扎,然后,一狠心,拔出了那把肇事的水果刀。
    她的伤口像一朵红色的大丽花,我猜,她是很痛很痛的。我轻轻一提就把这个姑娘拎了起来,她简直轻得像一片羽毛,迷迷糊糊地,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图图走了这个姑娘才会出现在我生命里,她的来临仿佛一种预兆——什么预兆呢?
    我想我真是见鬼了。
    我背着她出门,刚要上出租车的时候老板慌慌张张地追出来,把刀往我怀里一塞,让我把这倒霉的凶器带走。
    就这样,我把她送到了张沐尔那儿,我想得很简单。她伤得反正不重,包扎一下上个药,在医院里躺几天,费用我全出。当然,等她醒过来就可以通知她爹妈来认领了,像这样的问题少女,估计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我最多再塞点补偿金,就一切OK,和平私了。
    自己能解决的事,惊动警察叔叔做什么。
    张沐尔骂骂咧咧的,怪我搅了他的好梦。也是,不入流的校医院,白天人就不多,晚上值班多半是装装样,这死胖子嗜睡如命,真要有人来急诊,估计他会一律用柴胡颗粒打发,只要吃不死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而现在,他必须打开外科诊室的门,为了一个故意惹祸的小姑娘,亮出起码六个月没动用过的缝针手艺。
    其实,他手艺不错。
    我、张沐尔、怪兽,我们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在谋生技能方面,并不输于任何人。
    张沐尔给她打了麻药,缝了针,我们合计了一下,还是把她运到我家。以胆小著称的张沐尔危言耸听地警告我,我捡回了一个大麻烦。
    “为什么?”
    “你看看她这全身上下,哪一样不是名牌?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女离家出走,你有把握搞得定一个爱女如命的暴发户吗?”
    “哼哼。”
    “别哼哼了,告诉你,别惹麻烦,等她醒了,赶紧盘问出她爹妈电话,早出手早解脱,出了事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
    话是这么说,张沐尔并没有扔下我不管。他甚至帮我收拾我乱糟糟的床铺,搞得稍微适合人类居住了一些,我们才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放了上去。
    她伤得并不重,那群小混混捅人也不专业,刀从左胸插进去,斜斜地穿过腋下,很恐怖的流血,却并无大碍。
    我看着她,她躺在图图曾经躺过的小床上,闭着眼睛,很有型的瓜子脸,皮肤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像是蓝色。张沐尔的眼光没错,她穿一身Esprit的运动装,阿迪的运动凉鞋,细弱的手腕上箍着一只宽宽的藏银手镯——也就这手镯可能是便宜货。
    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来客,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我同时极没良心地不能确定她那天是找死还是真的想救我。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今天,我一定要问出她是谁,然后,送她离开。
    我该怎么把她送走?
    她出现的时候背着双肩包,张沐尔在里面一通乱翻。“找到了!”他如释重负地喊。
    他递给我一只手机,意思很明白。我可以从这里面找出她的父母、亲戚、朋友或者任何可能认识她的人的号码,然后打电话,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
    手机关着,诺基亚的最新款,价格不菲,我按了开机键,跳出来的屏保看上去像个网站的首页,全黑的背景下有一座小小的金色的城堡。很特别,有种让人不安的美。
    看来,这是个很小资的女生。
    但是,等等,手机没有信号。
    我脑子有点糊涂,身手还是很矫健,拿着手机高举过头顶,再跳了三下,该死的诺基亚依然如故。
    我掏出自己笨重的古董爱立信,信号指示满满地亮着五格。
    等等,等等。
    我拍了拍脑袋,打开这只华而不实手机的后盖。
    插SIM卡的地方空着。
    居然空着!
    “张沐尔,她的手机是空的!”我绝望地喊。
    张沐尔貌似也吓得不轻。我们跪在地上在一个小女孩的双肩包里掘地三尺焦头烂额寻找SIM卡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这时候,她醒了。
    她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受伤,静悄悄走到我们两个面前,就那样安安静静坦坦荡荡地看着我们,冷漠得让我们心惊。
    “别翻了,你们翻也没用。”她的声音小,但是很清楚。从一个乐手的角度出发,她有很好的嗓音,清亮而有韧性,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你知道我们在翻什么?”我故意问她。
    她皱眉,仿佛在竭力回忆什么事:“那个啊,我已经把它取出来,烧掉了。”
    “你是谁?”我问她,“叫什么?”
    她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的样子。
    我心里的不安迅速地像潮水一样的泛上来。
    “这是哪里?”她问我。
    “我家。”我说。
    “我没死?”她又问。
    “当然。”我说,“很幸运,差不多只相当于皮外伤。”
    她捂着左边的身子,说:“可是我痛。”
    那是肯定的。
    然后她很坚决地问我说:“有咖啡吗,最好不要加糖。”说完,她已经坐到我家唯一的沙发上,我跑到厨房给她冲咖啡,端出来后她吸吸鼻子说:“麻烦,我只喝雀巢。”
    我说:“没有。”
    她说:“去买。”
    张沐尔兴灾乐祸,笑得阴沉沉。
    我又变成个大脑短路的弱智,走在去超市的路上的时候才真正相信张沐尔的话,我惹上了一个多么大的麻烦。一个离家出走,蓄意和所有人割断联系的女孩。她就在我面前,站成一个决绝的姿势。她看上去年纪很小,十六?十七?反正最多不会超过十八,可是她的眼睛里有沧桑。我在揣测她的身世,她离家的原因,她如此决绝的原因,她奋不顾身搅进一个陌生人麻烦的原因。
    我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甚至她的日用品,一路猜测着回了家,想给她泡咖啡,她却说:“我很渴,想喝水。我讨厌咖啡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第四章 忽然之间(3)
    靠。
    “你不可以喝太多水。”张沐尔出于对我的同情开了腔。
    她不理我们,自顾自找到饮水机。她的行动像个公主似的坚决和笃定,一杯,再一杯。
    而我竟然没有阻拦她,注定为此后悔不已。
    当天晚上,她发起高烧。我一夜没睡,守在她床边,听她辗转反侧,满口胡话。
    她叫“爸爸”,却从来不叫妈妈。看来是单亲家庭女孩,举止怪异,大可原谅。
    但是她高烧稍退,我问她家庭状况,她却一句话不肯说。过了很久才答我:“你见过孤儿吗?”
    我说:“没有。”
    她指着她自己说:“就是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那种。”
    我不相信孤儿能穿一身让白领羡慕的Esprit,更不相信孤儿出门,包里能携带超过5000块的现金。
    就算她是孤儿,那也是贵族级的。
    又是孤儿,怎么这个世界这么流行孤儿吗?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漂亮孤儿都喜欢以奇特的方式进入林南一的生活吗?
    瞧,我还有点可怜的幽默感。
    张沐尔一直不喜欢她,不过我们好像已经骑虎难下。她高烧时,张沐尔带药带针来我家给她注射,我开玩笑,说他已经是我的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这四个字居然刺激得她从床上直愣愣坐起,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我们良久,半晌,好像放心似地躺下,继续她的迷梦。
    张沐尔问:“你认为你何时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至少等她退烧之后吧。”天晓得,我怎么会这么回答。
    张沐尔果然跳起来。“至少?”他点着我的鼻子问,“至少?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没说下面的话,但朋友这么多年,他一个眼色我就知道他要东要西,这一次我当然也不会曲解他的意思。
    他的潜台词是,老兄,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未成年少女?
    呵呵,我还有爱的能力么?
    张沐尔同学真是高看我。
    我把张沐尔赶出门,坐下来。看着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的女孩,把玩她那把惹事的刀,是一把很锋利的水果刀,看上去像进口货。看得出她的家人很注重生活质量,一把水果刀也如此讲究。真讽刺,我一边玩一边想,如果是把普通的水果刀,那些小混混未必能用它捅破任何东西,看来有时候,讲究真是要人命。
    她终于睁开眼,坐起身来。坐在离我很远的角落,她可以那样坐一整天,饿了就自己找东西吃,累了躺我床上就睡,在一个凌乱的单身汉世界里,她居然生活得简单自如。我们之间甚至不需要语言,只用语言和手势就可说明一切。
    但是今天,她终于开口,她说:“还给我。”
    我笑:“大侠,请问你是你的独门武器么?”
    她不理我的挑衅,继续扮演默片角色,我好没趣地又玩了一阵,还是把它收起来,这东西,还是放在我这里安全些。
    她没有再强求。只是肯定地说:“你迟早还我。”
    那是当然。
    我说:“喂,喂喂,你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我要送你回去。”
    她视我不存在,转身到冰箱里给自己取了杯冰水,咕嘟咕嘟喝下。
    “喝这么冷的水对伤口不好。”我忍不住提醒她。“你的烧也刚刚退,要注意。”
    她不为所动地看了我一眼,又倒了一杯。
    至此我可以确定她有自虐倾向,不过我也不是一盏好脾气的灯,一劈手就把她手里的杯子夺下,喝斥她:“女孩子要听话!”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懂她在想什么,我只是直觉她有深不可测的心事,深得让人恐惧。
    恐惧归恐惧,我林南一到底不是吃素的。
    我打开冰箱门,把里面贮着的一大壶冰水拿到卫生间咕咚咕咚倒掉,走回来,拍拍手,得意地看着她。
    我的举动让她有点迷惑,微微地眯起眼睛看我。“你把水倒掉有什么用呢?”她终于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能二十四小时守住我吗?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喝冰水,想喝多少喝多少。”
    她原来是可以一口气说长句子的。
    我放心了,对着她甜蜜地笑:“至少今晚你没得喝。至于明天,哼哼,你在不在这里,还很难说。”
    “那么我会在哪里?”她故意装傻地问我。
    “派出所。”
    “你要送我去派出所吗?”她问。
    “嗯。”我简短地说。
    她不说话,眼睛一闪一闪,我知道她在想对策。
    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没用,我早就应该采取行动,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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