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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而娇-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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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无论是太子还是皇上,所有人都相信脸谱在你手里。”
  “我要是拿不出来呢?”唐娇问。
  暮蟾宫想了想,苦笑道:“你会很烦。”
  这事果然很烦。
  那三张脸谱果然不是白老爷子要的,暮蟾宫被唐棣责骂一顿,又赶了回来,而每次回来,都见唐娇焦头烂额的跑来跟他倾诉。
  “太子又送信来了,光看内容还以为是情信呢,什么情深意重不敢相负的,他自己看了不会牙酸?”她将一封信拍在桌上,又转身翻了几张地契来,“还有这个,我不收礼,他就半夜将地契射进我家柱子上,我当时站在柱子边上刷牙,险些吓得晕过去。”
  说完,她抬头看着暮蟾宫身后那堆礼盒,视线慢慢移回他脸上。
  “皇上让我送来的礼物。”暮蟾宫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无奈递过去,“还有他的信。”
  唐娇嘴角抽搐的接过信。
  抖开一看,内容简洁,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约她宫中相见。?

☆、以情动人换脸谱

?  无论话本中多少次写到深宫内院,但这还是唐娇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宫殿,见到活生生的皇上。
  那是个容貌极艳的男子,消瘦身姿包裹在龙袍之内,时不时以拳掩唇咳嗽两声,眼眶凹陷,面如黄纸,像盛极一时即将衰败的花枝。
  身旁的妃子扶着他,用手帕轻轻捂着他的嘴,他将一口黄中带红的痰吐在里头,他抬头,两只枯黄的眼珠盯着唐娇,冷笑一声:“说实话,朕很想杀了你。”
  唐娇看着他,一言不发。
  “朕知道,你也很想杀了朕。”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能更舒服一些,目光冷淡的落下,“朕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是朕斩草除根的对象,咱们之间就不要扯什么叔侄亲情了,左右都是虚情假意,言不由衷。”
  暮蟾宫坐在茶几后,眼见此幕,似乎有些紧张。
  身旁王渊之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有心却也无力。”唐娇扫了他手里的帕子一眼,笑吟吟道,“况且就你现在的样子来看……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唐棣哈哈大笑,笑完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狠狠道:“不错,朕已经没几日好活了,但朕宁可将这宫殿烧了,也不会给你哥哥!”
  说完,他抬头看向唐娇:“我们来谈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唐娇问。
  “朕可不像某人那样小家子气,听说他从牙缝里挤两张地契给你了?真是笑死人。朕可以给你长公主的身份,听说你年纪已不小了吧?朕还可以给你指一门婚事。”唐棣指着席上两人道,“你看他们两个如何?”
  王渊之和暮蟾宫齐齐一愣,然后一同看向唐娇。
  唐娇头大如斗,对唐棣道:“我的婚事就不劳杀父仇人操心了吧?”
  “反正你也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嫁个好的?”唐棣桀桀桀的笑着,“暮蟾宫,你娘和她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暮蟾宫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哪条河?”
  “永河。”唐棣随口道。
  “永河全长七百四十七公里,流经三州四十县。”暮蟾宫回答,“近几年干旱少雨,故下游时常处于断流状态,难以成河。去掉下游的一州二十县,剩下的两州二十县里,有十个县或偏僻或荒凉,可谓穷山恶水之地,家母和唐姑娘绝不会驾临那种地方,故再排除……”
  “谁要听你说这些啊?”唐棣不耐烦的打断他,“朕只问你,你救谁?”
  “微臣决不能下河。”暮蟾宫想了想,正经八百的回道,“我不会游泳,家母定会立刻抛下唐姑娘,过来救我的。”
  唐棣:“……”
  唐娇:“……”
  王渊之咳了一声:“陛下,小孩子脸皮薄,这事我们私下讨论吧。”
  唐棣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指了指唐娇,又指了指暮蟾宫:“你们两个退下吧。”
  目送二人离开,他嗤了一声:“想不到朕的状元郎还是个情种,就知道帮着女人敷衍朕。”
  “一个人不为钱财所动,不为权势所动,不为外物所动,那就只能为情所动了。”王渊之同样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微臣想,能够打动唐娇的,或许只有舍弟了。”
  唐娇踏出宫门,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唏嘘短叹道:“总算是喘过气来了。”
  暮蟾宫用一把檀香扇子拍拍她的肩:“走,请你吃青竹醪糟压惊。”
  远近闻名的甜水铺子,门前挂着一只青葫芦,以示客人店内有酒水出售,店家是个微胖的妇人,见是常客,笑眯眯的舀了两大碗醪糟递来,江米雪白,加了许多蛋和枸杞,色彩明丽,散发一股清甜的酒味。
  暮蟾宫端着黑釉碗,赞了声好,然后多付了十几文钱,叫老板娘用竹筒灌了一碗,作为礼物,带去拜见白老爷子。
  久闻其名,不见其人,若非暮蟾宫带路,她又怎知这寻常至极的大门背后,住着一个足以左右天下大事的老人。
  槐树花开,落花缤纷,在地上铺出一道香气四溢的道路,两人踩着落花而行,直至推开门扉,露出满屋满墙的脸谱。
  白老爷子背对着他们坐着,膝上一张破碎的脸谱,右手提着一支毛笔,笔尖一层黄蜡,扫在裂缝间,心无旁骛的修补着。
  唐娇和暮蟾宫静静在一旁等着,等到他放下脸谱,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他们,脸上一张木制脸谱,笑声从脸谱后滚出:“你们两个倒是好耐心,哦……是甜水胡同的醪糟么?正好老夫有些渴了,拿来!”
  暮蟾宫将装醪糟的竹筒递给唐娇,唐娇接过,走到白老爷子身前,双手献了上去:“白老爷子请。”
  白老爷子接过竹筒,将脸谱掀开一些,举起竹筒一口喝干,然后将竹筒丢还给她道:“行了,老夫这里不作兴繁文礼节,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唐娇接过竹筒,笑道:“那我就直说了……白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吗?”
  白老爷子摸了摸下巴道:“老夫见都没见过你,还什么记不记得。”
  果然如此,唐娇叹了口气道:“您见都没见过我,怎么还到处跟人说,那张脸谱在我手里?”
  白老爷子盘腿坐在蒲团上,披衣抬头,哈哈大笑。
  “原来是你啊!唐娇!”他摸着胡须,饶有兴致的看着唐娇,似在看一样稀罕东西,笑吟吟道,“先帝之女唐娇?唐棣的侄女唐娇?太子的妹妹唐娇?”
  他问一句,唐娇点一次头。
  “那就没错了。”白老爷子拍了拍大腿道,“脸谱就在你手里!”
  唐娇怀疑他得了老年痴呆,急忙说:“您肯定记错了啊,能再想想吗?”
  “你不必怀疑,老夫虽老,但脑子还没坏。”白老爷子看着她,精亮的目光从脸谱后射来,直钉在她脸上,他缓缓抬手指着唐娇,笑道,“脸谱在你那……只有你知道它在哪里。”
  那目光洞彻人心,宛如一杆锋利的羽箭,将唐娇盯穿原地,竟发不出一句反驳的声音。
  待白老爷子送客,两人出了朱红大门,唐娇望着天上晚霞,叹了口气道:“这老头真厉害,我竟觉得他说得是真的。”
  暮蟾宫与她同样的感受,不由问道:“脸谱真不在你手里吗?”
  唐娇转头看着他道,“若在,我一定送你。”
  暮蟾宫身披晚霞,如白衣上开出灿烂的花,伸手撩了撩她耳边碎发,目光温柔:“嗯,回去吧,我送你。”
  他将唐娇送回家,便自回宰相府去了。唐娇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回家,撸起袖子,开始翻箱倒柜,灰尘漫天中,天机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靠在墙上看着她。
  唐娇没发现他,抬手擦了把脸上的灰,反将小脸弄花,东西捡来捡去,渐渐烦了,便将新翻出来的册子向后丢去,那册子在空中翻转几圈,被天机抬手接住,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无声离开。
  他回到房里,一间极简陋的屋子,一床一桌一灯一窗,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油灯旁放着一碗没吃完的饭,旁边一只鸽子,正卖力的啄着饭粒。
  天机走过去,从它脚上取下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七个字:以情动人换脸谱。
  垂眸半晌,他抬手点燃油灯,然后两指夹着纸条,递向烛心。
  火焰舔上白纸,白纸黑字,一点一点烧为灰烬,他鼓腮一吹,烟消云散,不剩半点痕迹在人间。?

☆、张张脸谱张张戏

?  唐娇原以为谣言止于智者,现在她只想呵呵……
  与白老爷子的见面并未让事情好转,相反,事情反而愈演愈烈。
  唐娇翻了一夜还是没翻出另一张脸谱,而第二天,达官贵人开始一撮一撮的往茶铺跑,且每一个都是来认亲的,只三天时间,唐娇就见了三个姑姑,六个远方表姐,四个远方表哥,每一个都拉着她的手,哭得泪人似的,说她瘦了受苦了,恨不得立刻将人拖回家中喂得白白胖胖。
  一来二去,茶铺的生意便没法做了。
  无需进门喝茶,只需站在门外便可欣赏这一出好戏。
  这样熬了几天,唐娇便受不了啦,对眼前自称是她姑姑的贵妇道:“脸谱不在我这。”
  那贵妇手里笼着只五蝶捧寿铜制小手炉,对她笑眯眯道:“太子是个无情之人,好侄女,你还没吃够他的苦头吗?”
  看来对方压根就不信她的话。
  好说歹说,终于送走这位御史夫人,唐娇看了看外面的夕阳,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铺子,叹了口气,叫伙计帮忙收了摊,转身回了家,家门口站着个人,一见她来,便走过来传话。
  “听说您喜欢喝鸡丝粥,这是太子特地叫燕来楼的厨子做的,还热着呢,您回头给尝尝味?”送信的是个老人,冻的鼻子有些红,哆哆嗦嗦的,看起来有些可怜,怀里一只食盒,因怕粥凉了,故而一直抱得紧紧的,如今递到唐娇面前,带着些祈求的看她,“您就收下吧,您若不收下,小老二回不了家。”
  皇上也好,太子也罢,一个两个都精明的厉害,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知道怎样才能逼她收下礼物。
  唐娇抬手接过食盒,对那老人道:“天凉了,您快家去吧。”
  “好嘞!”那老人笑得开怀,临走之时,回头对她道,“公主,粥其实是太子做的,他再不好,也是你哥。”
  这话的可信度是多少?唐娇回头就把粥给天机喝了,捧着脸问他:“好喝吗?”
  “味道不错。”天机放下勺子道,“燕来楼买的?”
  好吧,太子果然又骗了她。
  第二天起床,唐娇没去茶铺,而是提着篮子出了一趟门,身后缀着十几个探子,穿过两条胡同,最后进一间破旧的四合院,出来时,手里举着一张丑兮兮的脸谱,道:“你们不是想要脸谱吗?出来!”
  两班人马,十几个探子,争先恐后的扑出来,彼此怒目而视,手按刀柄,恨不得将竞争对手立刻斩于刀下。
  “把脸谱给我!”其中一个探子道,“陛下绝不会亏待你!”
  “别听他的!”另一个探子道,“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唐棣的爱好是杀亲戚!”
  “都别争了,听我说话。”唐娇朝院内招招手,两个穿得破旧的小孩在门后探头探脑,犹豫了半天,才走了过来。
  唐娇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对眼前的探子道:“这两孩子命苦,亲爹命丧战场,抚恤金少得可怜,全被母亲拿跑了,只能跟奶奶相依为命,为了养大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的奶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倚门卖笑,陪人一夜,只要一文钱。”
  那两个孩子极瘦极小,一人抱着她一条腿,偷眼打量对面的探子们。
  “如今他们的奶奶病得厉害,若她死了,这两个孩子也活不成。”唐娇举起手里的脸谱,对那群探子道,“谁能治好他们的奶奶,给她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活,这脸谱就归谁。”
  话音刚落,两班人马就跑得没了影,一盏茶功夫之后,背了一堆大夫回来,赶鸭子一样赶进院子,其中一个探子则直冲到唐娇面前,掏出一份长工契,一月两贯钱,雇奶奶扫洒院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换走了唐娇手里的脸谱。
  反手将那长工契给了两个孩子,唐娇摸摸他们的脑袋道:“下次来茶铺,我请你们喝茶,你们把故事结尾说给我听。”
  两个孩子将长工契抱得紧紧的,泪眼婆娑,拼命点头。
  唐娇对他们笑笑,提着手里的篮子走远,路过甜水胡同,买了一竹筒醪糟,提在手里回了家。
  往日门庭若市,今日门口罗雀,她推开家门,去厨房里洗了两只碗,回了屋里,将竹筒里的醪糟倒进碗里,倚在桌边翘着腿,单手将碗递到唇边,清甜入口,眯起眼睛。
  天机来到她身边,举起另一只碗,喝了口醪糟道:“听说你把脸谱送人了?”
  唐娇没回他,一边喝着醪糟,一边对桌上的篮子抬了抬下巴。
  竹编的篮子,上面盖着一层布,散发着淡淡的菜味。
  天机放下碗,修长手指落在那层布上,从左到右,忽的掀开。
  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落在篮内。
  只见或大或小,或方或圆,一张张木制脸谱躺在篮内,做工粗糙,丑陋不堪,数量虽多,但加在一起怕也卖不出三文钱。
  天机手里仍提着那层白布,抬眼看向唐娇。
  “这是我跟李家兄妹买的。”唐娇端着碗道,“那两个孩子死了爹,跑了娘,跟奶奶相依为命,一家三口为了活命,老的出去倚门卖笑,他们两个小的就做脸谱卖,但做得太丑,卖不出去,我三文钱全给买下了。”
  说到这里,她狡黠一笑:“太子和皇上会对它们感兴趣的,它们每一张都很丑。”
  “你会惹上麻烦的。”天机道。
  “拿不出脸谱,我照样要惹上麻烦。”唐娇斜睨着他。
  天机无法反驳。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完全被太子和皇上打乱,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纷纷前来拜访,拜访的同时还要让人清场,待到茶铺入不敷出,便假惺惺的送她吃的喝的,然后劝她关了这赚不到钱的铺子,跟他们回家享福。
  前方是福是祸?是龙潭是虎穴?唐娇不打算去闯。
  嘴上的亲情并不是真的亲情,脸上在笑并不代表心里在笑,在她看来,眼前这群人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张张脸谱,或刻怜悯或刻笑意,掩去了真实的表情。
  唐娇不打算跟他们虚以委蛇,更不打算戴上同样的脸谱。
  她直接从两个苦孩子手里,买来了三十张丑陋脸谱。
  “你打算用它们换什么?”天机问。
  “我在茶铺里听了很多故事,很多真实的故事。”唐娇放下手里的碗,从篮子里捡起一张脸谱看着,“皇上和太子争夺天下,下等人争的只是一碗饱饭,有不少人用自己的故事跟我换一口茶水喝,我只能听着,但改变不了什么……不过现在么……”
  她抬手拍了拍身旁的篮子,笑嘻嘻道:“我可以给他们的故事换个结局。”
  一篮三十张脸谱,足以拯救三十条性命。
  被不孝子赶出家门,有家不可归,大冬天只能坐在家门口乞讨的老婆婆得到了接济,两个不孝子被官府中人带去教训了一顿,回来就将老母亲接回家里赡养,让她可以睡在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里,不必每夜每夜在家门前哭号。
  事后,唐棣得到了一张脸谱。
  在港口卸了三十年货,临到老了,生了场重病,结果三十年的积蓄化为流水,全还不够药钱,只得躺在床上等死的老刘得到了免费治疗,大夫救活的不是他,而是他一家四口,老刘不必死,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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