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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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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隔膜的悲哀(8)
王子白说:“你说得好玩的。你怎会上我家!”
朱奇说:“原来也许不去,现在可要去了。到时候你别嫌我吃得多,心疼受不了,把我赶出来。”
“哪能呢!”王子白笑了,“你把我瞅得这么小气。”
“那你怎么怕吃这些包子?不就是怕我向你讨要吗?”朱奇愉快地说,两眼笑眯眯地瞅着她,叫她快吃。
“我不想吃饭,心里好烦。”
“那是饿的!”
“瞎说,饿也能把人饿烦?”
“你不信?我可饿烦过。有一次烦得还跟同学打了一架。”
王子白有点惊奇:“有这种事?”
“谁骗你。讲个故事你听,听吗?”
“我听。”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极像一个很小的小女孩。
朱奇说:“有一个国王抓住一个屡屡偷盗王宫东西的贼。国王说,我要严刑处罚你,你怕不怕?贼说:我不怕。国王说:我杀了你,怕不怕?贼仍然说:不怕。国王说了好些严酷的酷刑问贼,贼都回答:不怕。国王说,你难道就没有一样怕的?贼说:我只怕一样。国王问:那是什么?贼回答,这就是饿。国王笑了,饿有什么可怕,我还就是怕不饿。贼说:尊贵的国王,其实你最怕的也是饿。国王不信,和贼打赌。如果贼输了,贼甘愿受罚;如果国王输了,就放了贼,不再处罚他。国王饿第一天,不觉得什么;饿第二天,有些不舒服;饿第三天,有些难过了。饿到第五天,国王已筋疲力尽,站都站不起来。贼问国王:你怕不怕饿?国王仍想坚持不认输,还说不怕饿。到了第七天,国王已奄奄一息,只好同意贼的看法:世界上别的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饿。”
“真有意思。”王子白高兴地笑了。
朱奇把一双纸包的卫生筷子递给她,说:“你比那个国王还能,国王都怕饿,你不怕?”
他笑了,王子白也笑了,愉快地接过筷子。但仍不去吃,当着他的面,她不好意思。他似乎瞅出来,走了。王子白非常感激地瞅着他的背影。然后吃了两个包子,味道很不错,喝了几口蛋汤。心想:留给爸吧。爸跑了这大半天,一定又累又饿,她盖好纸盒,放在通风的窗台上。
过了半个多小时,朱奇穿着白大褂来了,惊奇地问:“你爸还没回?都两点多钟了。”他不能久呆,说了两句话又走了。
王子白隔几分钟就跑到医院门口去瞅一会儿,非常纳闷、不安:我爸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都快五点了。博川能有多大,到公安局走二十个来回都够时间。有什么事情能说这么久?
朱奇下班了,又到病房来瞅一下,见王国生仍没回来,他也有些怀疑了。两人正在猜测,大厅里有人的嘈杂声。朱奇的本能感觉是:来了急诊病人。他转身走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他跑来叫道:“王子白,你爸在外面。”
王子白急忙跑了出去,一直跑到门口,往大街两边瞅瞅,“我爸呢?”还以为朱奇跟她开玩笑,逗她乐哩。
“你爸在这!”朱奇在她身后喊。他没开玩笑,王国生正躺在长椅上。
王子白一下扑到跟前:“爸,你怎么了?”
王国生脸色枯焦,鼻梁像刀削一样突出在瘦削的脸上,双眼无力地闭着,听了王子白的哭叫声,费力地撑起眼皮,露出两颗泛白的眼睛叫人害怕。
医生诊断,王国生胃出血。他不是今天突然胃出血,而是出了有一个星期。他早有感觉,只是强忍着不做声。他不能到医院瞅病,压根儿就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他再怎么不行,也得挺住。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太大,打击太沉重,他那胃上的创口终于没能挺住,大出血了。
生命危在瞬间,罗开轩也惊吓住,不知所措,大叫来人。杨树柏倒有些见识,马上把王国生身子放平,就近叫来医生抢救。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病情稍有稳定,王国生也清醒了一些,这才送到县医院。也安排在观察室,跟丁玉娥在一起,便于王子白照看。
医生诊断:王国生失血太多,身体十分虚弱,必须立刻输血。要王子白赶快办手续,交款,否则她父亲的生命会有危险。
“我爸的生命……”她瞅一眼虚弱到极点的父亲,泪珠像蹦出山岩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滚出来。救命如救火,一分钟也耽误不得。家里本来有三千元,她娘入院抢救已交出一千元。现在她爸得输血,也得抢救,只好动用那两千元了。
她跑回去拿了钱。
钱是神奇的东西,钱救了她父亲的命。
王国生输完200CC的血,便有一些活力,神智也慢慢恢复。他输完400CC的血,觉得有了一些精神,身上开始发热,头脑渐渐清醒,会正常考虑问题了。他瞅见对面床上的妻子鼻孔里仍插着氧气管,手臂上仍高悬着输液瓶,似乎记起了家庭的危难,记起了妻子的昏迷紧急。他叫道:“玉娥,你还没醒?”
王子白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趴在娘的脚边迷瞪过去。听见父亲的喊声,醒了,急忙走到他床前,俯身问道:“爸,你要什么?”
“你妈怎样?”
“清早醒过来一次。”
“还有危险吗?”
“医生说,等会儿再检查。”
王国生要上厕所。王子白拿来便盆。他不要,“我用这玩意儿拉不出。”
第七章隔膜的悲哀(9)
王子白扶着他:“医生说,你要卧床休息,不能动。”
他不听,强撑着爬起。王子白拗不过他,只好搀扶着他,慢慢去卫生间。刚到门口,他两眼一黑,便往下倒,吓得王子白大叫,幸好医生、护士都在旁边,把他抬到床上,身子一放平,血液流到头部,他又清醒了。医生说,你不能逞强,刚才要不是你女儿扶着,早摔到地上,磕个脑震荡,岂不更麻烦了!
王子白吓得魂不附体,满脸苍白,在一旁抹眼泪:“爸呀,你原本好好的,没见你病过,吃过药,怎么一下子就弄成这样,说倒就倒啊!”
王国生心疼地瞅着她,安慰道:“你不要怕,没有事的。我的身体素质好。”
“好?过去是好,现在可不一样。”她擦干眼泪,坐到她爸眼前,“昨天你晕倒在哪儿你晓得不?交通队的那帮警察,他们送你到医院,哪里还有活人的样子,我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幸好医生抢救得快,立刻给你输血,要不然……”
“我输血了?”
王子白点头:“你不晓得?”
他那时眼皮沉重,神智冥冥,仿佛觉得有这么一回事。可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在他看来比他生命更珍贵的东西——钱。他脸色紧张,急忙问:“我输血?多少钱?哪来的钱?”
王子白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瞅他。
“说!你哪来的钱?是不是把给你妈治病的钱花了?”
王子白无奈地点点头。
王国生顿时火起,扬手打了女儿一个耳光。“你找死!你怎么敢动这笔钱?你花了这些钱,你妈怎么办?你要眼睁睁瞅着你妈死,瞅着我气死,你要逼死我!”他气得绝望地倒在床上,只愿自己快死。
王子白双膝跪到床前,抱着他的手:“爸,我错了。我没有法子。你要急要气,就打我泄急出气,千万别憋伤身体,加重病情。我妈还是这个样子,你要是再急再气出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呀?爸,你骂我打我,都是我的错,我不好!”她放声大哭,只愿父亲把一切怨恨、责怪统统倾泻到自己身上。
王国生牙齿紧咬着嘴唇,脸转向墙壁,泪水悄悄地在脸上流淌。怎么能怪女儿,怎么能打女儿啊!他真想忘情地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摸她的头,抚慰她那被打得红肿的脸,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子白,我的好女儿,爸混账,爸打的不是你。爸打的是自己,是爸的心……
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们怎么去省城?拿什么给你妈治病?没有钱,买不到票,连火车都上不了。难道眼睁睁地瞅着你妈死去,你父亲病亡?瞅着我们这一家子就这么完了……多么可怕的景象!多么不堪设想的未来!
不!绝不!王子白在心里嚎叫,发出了命运的强烈抗争。
她哭了很久。那汩汩的泪流,洗尽她生活的稚嫩,让她忽然长大。父母的病痛,哥哥的身陷囹圄,家庭生活的穷迫,这一副一副的重担,都无情地过早地向她压来,落到她的肩上。她不能哭,不能只会哭。她必须站起来,挺直腰杆,挑起这一副副的重担。
她不哭,绝对不要哭!她慢慢地从父亲床边站起,严肃地仿佛宣誓似的说:“爸,你放心,我会找到钱,一定会找到钱!”
王国生见她好像忽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脸上没有丝毫平日的天真、稚气,却是一副冰冷的肃穆的神情,不禁又害怕又担忧,“子白,你怎么了?你千万别干傻事。我家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和你妈都活不成,都会死得快。”
“不,我不会出事。”她安慰父亲,“我要治好你和我娘。我不会出事……”她越说声音越小,泪水却如同涌泉,在她那粉嫩的小脸上奔流,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这个红漆梳妆盒还是丁玉娥的陪嫁品。
那时女儿出嫁,娘家都要预备这样的梳妆盒打发女儿。
盒子两隔,有两个小屉子,是放梳篦发夹、红绳白粉之类用的。盒上一面镜子,用时支起来,不用时可以放下,为的安全,不被打碎。这个梳妆盒一直安放在五斗柜上,不搬不挪,所以那镜子一直是支撑着的,好像从来没有放下过。
王子白站在镜子前面,抿紧嘴唇,梳理头发,编织发辫。她心里有一种如同战士赴汤蹈火,英勇就义的悲壮情感鼓舞着激励着。她把头发编成发辫,如同一个青青的丝绸发圈箍在头上,左右额角各夹了一个小小的箭头形的红色小发夹,整齐紧凑,明光洁亮。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无语,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她长成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仔细地观赏过自己,品评过自己。生长在石榴巷平民家庭的女子,如同生长在荒原上的蒲公英,哪个去重视她,珍爱她。哪个有工夫欣赏她,品评她。今天她这么观看自己,审度自己,为的是记住这张脸,这副模样,这个身子。她觉得,从今以后她也许会改变,没有了这张纯朴的少女的脸庞,没有了这副天真无虑的模样。她的脸会变老变丑,身子也变得松松垮垮,就像买她棒子买她鹅的那个餐厅的那个大姐那些女子的一样。
她瞅着想着,忽然可怜起自己来。多么可悲的难堪的现实。她没有恋爱、没有经历过男人的苦苦追求、没有听到过那些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没有一切现代男女经历过的热情火烈的神奇生活。然而她却要过早地接受另一种生活,去为男人们端茶送水,为男人们服务,讨男人们欢心。她厌恶这门工作,鄙视这个工作。然而她目前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她惟一有可能挣到钱,挣到足可以治好她父母病伤的那么多钱的可怕的路。
第七章隔膜的悲哀(10)
餐厅的那位东北大姐说准了:“等你真正急需要钱的时候,看你干不干。”
是的,她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钱。只要能挣到钱,能挣到很多很多的钱,她什么都干,什么都敢干。她只想哭,逃到一片渺无人迹的天地,痛痛快快地哭,袒胸袒肺地哭。她觉得她是一只小羊羔,比小羊羔还可怜。小羊羔被宰杀的时候,还有人牵着领着,它还可以哞哞地叫唤,可以大声地向世界诉说自己的不幸,还能无拘无束地流着眼泪。可她呢,孤单一人,明知不幸,还无处哭泣、呼救。
她换上一件鲜红的圆领衣裙。
这件长齐膝盖的衣裙,是她娘花五块钱从别人那里退来的。别人穿过一次,不那么合身,不怎么好看出众。
丁玉娥瞅了瞅,说:“我家闺女能穿。”
那就拿去吧,给五块钱,算是旧衣的价格。丁玉娥很高兴,当即把衣服拿回来,套在她身上。这衣服像照着她的身材做的,长短宽窄,没有一处不合适,喜得丁玉娥前后左右地看,不住地夸:“我闺女的身子像雕刻出来的一样,要肩有肩,要腰有腰。”
王子白穿了这件红衣裙,那粉嫩的瓜子圆脸儿更加光鲜红艳,仿佛一轮初升的朝阳耀人眼目。从极短的袖口露出的她那圆圆的胳膊,就像八月新上市的白生生的鲜藕。裙下的双腿匀称修长,像大理石雕刻似的那么美丽好看。
她不再照镜子,怀着一种自我毁灭自我牺牲的悲壮情感走到街上,经过南门木桥,发现过往的行人都在注视她,打量她,有的小伙子对着她吹口哨,希望引起她回眸一笑;有的还故意向她撞来,希望她骂上两句。
然而她都避开他们,哪个愿意惹这些混子!
走着走着,脚步忽然沉重,走不动了。她自问:我这不是去送死吗?我为什么非得送死不可?娘会同意吗?爸会高兴吗?他们晓得了更气更急怎么办?我不是把爸、妈害苦了?甚至要了他们的命。
她停了下来,在街边徘徊,这可不能莽撞行事,得好好想清楚。木桥上乘凉的老人、小孩来了不少,灯光也不是那么明亮,她回到木桥边继续思索。
她爸为钱打她,她当时下决心要弄到钱,想的不是要跟东北大姐干这份工作,而是决定去求尤总,向他借钱。他是有钱的,借个万儿八千的不成问题,只要他信得过她,愿意借。下决心的时候,她是想减轻她父亲的气急,怕坏了他的身体。可真到实行起来,她又犹豫,不那么有信心了。到目前为止,她只见过尤总两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别人叫他尤总,她也就只晓得他是尤总。她本能地觉得他对她好,对她有那么一种……意思,对她提出的要求不会拒绝。可是叫她当面向他把借钱的话说出来,她又非常不好意思,很难启齿,仿佛做贼似的难堪、心怯。这样她才想到东北大姐那儿挣钱。挣比借硬气。但大姐提出的一些要求又叫她难于接受——你会唱歌吗?会。客人叫你唱歌,你唱不唱?不好意思唱。不行,那得唱。你会跳舞吗?不会。这没关系,客人邀你跳舞,你大胆跟他去跳,反正跟踏步似的,他怎么走,你怎么走,跟着他转。你会喝酒吗?不会。这也不要紧,你多喝凉水,把肚子喝得满满的,然后灌下去半斤白酒没事。男人都不老实,喜欢动手动脚,你不要害怕,不要拒绝,只要他掏钱就行——大姐说得很轻松,她却为难死了。
不行,我不能干,我干不了这个!她望着黑沉沉的河沟,心里这么说。
脚已开始迈动,往回走了。
去找尤总,有借有还,怕什么。她为自己打气鼓劲。
到了解放路口,立明商贸实业总公司已在眼前,她的心又怦怦地急跳起来。这儿灯火辉煌,人声车声嘈杂喧嚣,王子白踏进这片亮光,就好像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瞄着她,都晓得她要求人借钱。没有踏进门坎,腿先就软了。
她的决心顿时冰释,勇气顿时消散。她不敢进门,快步走过这片亮光,走进黑暗的地方。她第一次深深感到求人这么难,求人借钱更难。
回家!她在心里说,似乎又下了决心,走了几步,脚步又慢下来。回家不错。可是家里那一摊子事情都需要钱……
她不能回家,只有无奈地折转回来,鼓起勇气,冲进那片明亮的灯光,冲过那个亮堂的礼品柜台,跑上了红地毯盖着的楼梯,上了三楼,敲响了那扇房门。
房里静悄悄,整个楼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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