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降魔转-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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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心神稍定之后，抬首四下观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古朴的房屋之中，整间屋子，除了自己身下的这张大木床外，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巧的圆桌和几个蒲团，看这摆设，倒像是一间寺庙的卧房。

　　　　沈烨看着眼前这陌生的景象，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方才的惊恐也逐渐淡化。他下意识的摸向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支小巧的碧绿玉箫。翠绿的sè彩，在此时却显得有些暗淡。正在他疑惑之时，只听房门‘咯吱’一响，向左右打开，阳光投进屋内，刺得人双眼生疼，他yù抬手遮挡，却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挡在自己身前。

　　　　抬眼瞧去，却是一个小裟弥。只见这人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眉目清秀，一身灰白僧衣，十分干净。

　　　　“小施主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沈烨心中不解，自己分明是在自家院中晕倒，怎得却到这里来了。他虽满心疑惑，却也不失礼数，答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请问大师，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小裟弥道：“我只是一个扫地的小和尚，可不是什么大师。这里是万佛寺，你自从到这里便是昏迷不醒，到今rì已有两rì零五个时辰啦。”

　　　　沈烨听闻此语，虽有些惊奇，但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低声叹道：“原来我睡了这么久。”旋即又想到一事，对那小沙弥道：“敢问小师父，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的家人呢，他们在那儿。”

　　　　那小裟弥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不过师父叫我守在这里。说等你醒了就去见他，你的事他老人家多半知道。”说罢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

　　　　沈烨也不迟疑，将玉箫收入怀中，翻身下床，顺着他的指引向外走去。

　　　　一出房门，只见一个四合小院，院中绿树成荫，一条青石小道，直通院门。沈烨无心逗留，快步跟着那小沙弥，走了出去。

　　　　待一出院门，一条笔直的大道横贯眼前。道路两旁尽是一般大小的四合小院，整齐排列有数十间之多。那小裟弥见沈烨面露惊奇，一脸自豪道：“这些全是我们四代弟子的居所，这里只是一部分，在南面山上还有更多。”

　　　　沈烨奇道：“这么多房子，你们这儿应该住了不少人吧。”

　　　　那小裟弥挠了挠他那光溜溜的脑袋，想了想道：“具体有多少人我倒是记不清了，但本寺共有九个香堂，每个香堂的弟子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再算上各堂的长老，首座以及守护东西两面禅房，经阁和几处禁地的前辈们，大概有两千人左右。”

　　　　沈烨听他说得如此轻松，心下更是惊叹不已，自己从前见过最大的寺庙也不过百余人，那时还道是多么了不起。那知今rì到得此处，才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如今想来，自己从前还真是井底之蛙。

　　　　那小裟弥见他想得入神，也不打扰，只是径自前行。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从康庄大道变成碎石小道，但见各类造型考究的庙宇楼阁，层层叠叠，鳞次栉比，或雄伟壮阔，或小巧jīng致。其中的几座大殿，更是金壁辉煌，阳光洒下，耀人眼目，当真是气象非凡。

　　　　但二人一路行来，竟连个人影也没碰见。沈烨心下起疑，暗觉不妥。

　　　　那小裟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单掌合十道：“此时是正午十分，各位师兄弟全在禅房打坐静修，待一个时辰后，这里便热闹了。”

　　　　沈烨点头回应，只见那小裟弥在一座大殿前停了下来。不禁抬眼瞧去，只见此处殿门高耸，青石台阶错落有致，似乎与别处有些不同，正想开口询问，却听那小裟弥道：“师父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上得台阶，但见眼前的这扇大门高逾三丈，以朱漆涂之，十分耀眼。大门的正上方以一笔隶书横着三个大字‘伏魔堂’，其字里行间虽端正圆润，却隐隐透着一股煞气。

　　　　待入得正厅，只见堂上正中立有一人，身着紫金袈裟，高大威武，气势逼人，正是‘伏魔堂’首座智能大师。其左右各有两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均着月白僧衣，昂然而立。

　　　　沈烨正瞧得入神，却见那小裟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弟子谨遵师命，已将沈小施主带到，还请师父示下。”

　　　　智能点头应道：“好，你下去吧。”

　　　　那小裟弥微微曲身，退在一旁。智能大步走到沈烨身前，单掌竖在胸前，道：“贫僧乃万佛寺‘伏魔堂’首座，法号智能。小施主你可愿入我堂中，修习佛法么。”

　　　　沈烨见这大和尚虽面目凶恶，但言语却十分亲切，倒似一个慈祥的长辈在询问自己。不禁双膝一软，跪倒下来，道：“大师慈悲，请大师救我家人，他们。。。”话至嘴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那儿，又如何去救。

　　　　智能道：“小施主，你全家已遭大难，仅你一人幸免，这其中原由贫僧也不甚明了，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沈烨听他说来，虽早有所料，但心中仍不免伤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晌午，我和妹妹一起偷偷溜出去玩耍，回来后，就看见……”说道此处，又想起当时的惨烈情状，不禁黯然。

　　　　智能摇头叹道：“阿弥陀佛，此事不提也罢。小施主，我再问你，你可愿入我门下，修习佛法么？若是不愿，贫僧即刻送你下山。”

　　　　沈烨沉吟半晌，垂首道：“我现在已无家可归，恳请大师收留。”说罢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他本就聪慧，平rì里又读书甚多，这佛门拜师，讲究‘九九归一’，自是早有所闻。

　　　　智能道：“我佛家修行，素来讲求缘法，你既遭此大难，又有心入我门下，那便是与我佛有缘。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伏魔堂’俗家弟子，受我佛门庇护。你自己也需当恪首门规，潜心修行。”

　　　　沈烨应道：“是，弟子谨尊师父教诲。”

　　　　智能微微点头，又向左右示意道：“这四位均是我伏魔堂中护法长老，慧圆、慧音、慧海、慧定，你也拜见一下。”

　　　　沈烨闻言上前行礼，见这四人虽衣着打扮一般无二，但高矮胖瘦却各不相同，心下倒是觉得颇为有趣。

　　　　智能在一旁见沈烨年纪虽小，但遇事却沉稳有度，丝毫不乱，心下不免对其颇为赞许。待见其行完礼后，又转首对方才的小裟弥道：“净悟，你带他到山上的居所歇息，将本寺门规也一并告知于他，明rì一早再让周通带他来上早课。”

　　　　净悟闻言领命，上前将沈烨扶起，带出大殿，直向北面行去。

　　　　沈烨奇道：“净悟师兄，我们不是要回去吗，怎么还向北走？”

　　　　净悟本是寺中辈分最低的弟子，与沈烨应属同辈。这时却听他唤自己‘师兄’，虽自知不妥，但心下却十分欢喜，不禁笑道：“你方才来的地方是‘净’字辈弟子的卧房，那是我们出家弟子的居所。你是俗家弟子，自然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们的卧房在北面山上。”

　　　　沈烨恍然道：“是这样，那我们俗家弟子也很多么。”

　　　　净悟道：“那到没有，俗家弟子虽是寺中的一系旁支，由来已久。但从未大肆招收弟子，你这一辈之中，算上你在内，也只有六人而已。”

　　　　沈烨心下不解，道：“既然我们人数这么少，为何要独自住在北山，和大家一起不是更好么。”

　　　　净悟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呐道：“这个……我也不甚明了，只是寺中向来如此，也未见不妥。”

　　　　沈烨心下默然，低头不语。

　　　　净悟见他满腹心事，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道：“小师弟，你也无需紧张。这北山之上虽人丁单薄，但却十分幽静，对我们修行是十分有利的。而且那里地方空旷，不似南面这般拥挤，住起来也是十分舒服的。到时如果有何不适之处，尽管来找我便是，我一定尽力帮你。”

　　　　沈烨抬眼瞧去，见他一脸关怀的神情，胸中一暖，点头道：“多谢师兄关心。”

　　　　二人信步而行，但见北面山势险峻，几无通路可行。苍松翠竹，满目皆是，郁郁葱葱，只如一片碧绿的海洋。而在绿影掩映之下，却有一条青石小道，扶摇直上，便似横亘在海cháo中的一座拱桥。虽有万般险阻，却也能安然度过。

　　　　待他们穿过两片竹林，眼前蓦地豁然开朗，在这竹林深处却有一片极为广阔的草坪，这草坪之上还点缀着或红或紫、或黄或白的各sè鲜花。

　　　　此等情景，让沈烨不自禁的怔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感慨莫名。

　　　　“小师弟，你怎么了。”恍惚中，突然听到前方的呼喊，这才jǐng醒过来，应道：“没什么，我这就来。”说罢，快步跟了上去。

　　　　待追上了净悟，迎面看见花草映衬之下有一座四合小院，院前青石为阶，院门高耸，颇为庄严肃穆。

　　　　入得院内，只见东西各有四间卧房，大小如一，样式古朴。正北则是一间膳堂，看那规模，只怕能容得下数十人用饭。净悟将沈烨引入东面第一间，这内里摆设与山下并无二至，只是桌椅床铺皆为竹制，身处其间，但闻淡淡竹香，扑面而来，沁人心扉。

　　　　净悟道：“这便是你的房间，rì后你就住在这儿，也不必太过拘束。”

　　　　沈烨奇道：“怎么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净悟道：“其余几位师兄弟全在山下打坐参禅，修习佛法。要过黄昏才会回来，你若是累了，可自行休息，不会有人打扰。若是饿了，在北面膳堂里有些饭菜，尽可食用。”随即又指着不远处的墙面道：“本寺门规在那墙上有详细记载，你可仔细参悟，我还有功课要做，就不陪你了。”

　　　　沈烨双手合十，回礼道：“多谢师兄领路，师兄请便。”净悟面带微笑，轻叹一声，返身而去。

　　　　面对这空荡的房间，沈烨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寂寞与彷徨，仿佛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自己数rì前还与至亲之人游玩嬉戏，无忧无虑。可如今，不但残遭灭门，还被这座寺院收为俗家弟子。这人生际遇，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不自觉地，他走到了那一面写满门规戒条的墙壁之前，看着细密的文字，心中不禁一乐。这门规戒条竟有上百条之多，若是逐一转述，可真是十分累人，难怪那净悟和尚听我答应自行参悟，一脸的如释重负。

　　　　沈烨正想得入神，忽闻身后一人喝道：“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转首一瞧，却是一个和他一般大小的男孩，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沈烨道：“我是新入门的俗家弟子，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那男孩先是一怔，随即竟有些雀跃，欢声道：“你是新来的，难怪看着面生，那你几岁啦？”

　　　　沈烨见他模样，恐怕比自己还小些，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有些好笑，回道：“我九岁了，你呢？”

　　　　那男孩一脸失望，道：“连你都比我大一岁，真没意思。”

　　　　沈烨听他语气，知他是这里最小的。但看他模样，显然有些不乐意，当下也不多说，只奇道；“这里的人不是全在山下打坐参禅，修习佛法么？怎么你还在这儿？”

　　　　那男孩一撇嘴，不屑道：“在那鬼地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闷都闷死了，还修个屁呀。我来这儿都一年多了，也不教一些有用的本领，整天只知道打坐念经，念经打坐，简直是无聊透顶。”

　　　　沈烨自幼读书甚多，对佛家经书也曾参阅，深知修行之道应循序渐近，决不可急功近利，不然轻则走火入魔，重则xìng命难保。此时听这同门说来，大有贪功冒近之意，不禁劝解道：“这位小弟。。。”

　　　　岂料才一开口，便听他喝道：“什么‘小弟’，你入门比我晚，该当叫我一声师兄才是，你才是小弟。”

　　　　沈烨听他这么一说，也无心争辩，忙改口道：“师兄，这修行一门，不但讲求缘法，天资，更应循序渐近，细心参悟。若是一味强求，想要速成，不仅难有所成，恐怕还会反受其害，得不偿失啊。”

　　　　那男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不善道：“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能有所成啊！”



………【第六章　兄弟】………

　　　　沈烨见他面有愠sè，也不以为意，淡然道：“师兄，这修行之道，本就玄妙，我未曾修习过，不敢妄言。只是佛经上本有记载：“诸菩萨摩坷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sè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那男孩听后先是一怔，似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转念一想，却有些像寺里经书上的内容，随即醒悟道：“你……你这些只不过是经书上写的那些东西罢了，我还道你会有什么高明的见解，这背书诵经……我也会。”

　　　　沈烨道：“师兄，这经书上所写，便是修行之法。若能依其所言，细细揣摩，深明其意，假以时rì，必能有所成就。”

　　　　那男孩一瞪眼，语带不屑道：“废话，这东西这么拗口，岂是假以时rì就能弄懂的。有本事，你把它译出来给我听听。”

　　　　沈烨心下了然，原来这位师兄并不懂得所学经文之意，也难怪他觉得无聊。当下微微一笑，道：“这段话本是佛陀训诫弟子之言，说得是成佛之法并无捷径，应当如诸位菩萨一般，生起清净之心，即无疑净信之心、远离烦恼无垢之心、自xìng清净之心。不应对眼前所识所见的种种sè法生起执著之心，也不应于声、香、味、触及法等尘境生起执著之心，应不执著于任何所缘的境界，生起离一切边执的清净之心。”

　　　　那男孩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道：“真的假的？你不会是胡诌些说辞来框我的吧。”

　　　　沈烨道：“这些全是经书上的原文，你大可去找人求证啊。”

　　　　那男孩撇撇嘴，思索一阵，又道：“那好，我再问你。什么叫‘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

　　　　沈烨回道：“这说的是不要执着于自我的相状、他人的相状、众生的相状、寿命的相状，而妄想分出别的心意去修持一切善法。”

　　　　那男孩听得有些懵懂，但即刻便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住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什么叫‘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沈烨又道：“这说的是这世间本没有所谓缘聚为生，缘散为灭；不会因被恶的因缘所染而变为垢，亦不会为善的因缘所熏习而化为净，也不是领悟时为增加，迷惑时为减少的虚妄之相。”

　　　　这一番对答，那男孩是愈听愈惊，不住点头。以致最后的问题，不待沈烨说完，就已忍不住上前，欢然道：“你太厉害了，这么枯燥难懂的东西，我看一眼就觉得头晕，你居然全都背下来了，还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沈烨听他夸奖，不禁面sè赫然，回道：“我说的这些也全是书上写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男孩摆手道：“你这样还没什么大不了，那我们寺里那些出了家的师兄们可全都要去撞豆腐了，就你方才说得那些话，他们就没几个明白的。我看这样好了，你既然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师兄，你把那些经书上厉害的口诀全都译给我听，我呢就帮你弄些本地的‘山珍海味’，包你吃得乐不思蜀，怎么样。”

　　　　沈烨听他口气，猜他必是要行不轨之事，摇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译给你听便是，不必弄那些‘山珍海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