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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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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偶尔从李闻持口中听到这些事,她对这场宫廷之争没有任何概念。李文仲和李文渊她都见过,但那十皇子是圆是扁她都不清楚。
陆子澹终于出来帮她说话,“流云近日忙着照顾我的身体,对朝廷中事少有关注,王爷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李闻持仍是有些不信,对着流云看了好半天,问道:“你又不是大夫,不过是煎煎药,伺候茶水,能忙到哪里去?对了,我听说你在城里开了座剑庄,莫非是真的。你一个女子不好好等着嫁人,作什么出门做那些营生,莫非怕陆府养不起你么?”
流云早知此事瞒不过他,笑笑着说道:“我这人杞人忧天,患得患失,就怕以后没个着落。陆府虽好,毕竟不是我家,流云只是个下人,多准备条路总是好的,省得日后出了事也不至流落街头。”
“既然不愿做下人,那也是有其他路可走的。”李闻持脸上带笑,眼睛朝陆子澹瞟了一眼,见他眉头紧皱,脸色微变,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于是愈加坚定了要成全他的心思,盯着流云的脸,步步紧逼道:“流云可愿入——”
“流云一向自在懒散惯了,最怕王侯豪门的规矩,再说流云是个女子,大郑国怕没有女子入幕僚之说。”流云笑着打断李闻持的话,仿佛丝毫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
李闻持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眼中阴霾更甚,“你以为我让你入幕僚?”
流云脸上现出讶色,捂嘴疑惑道:“莫非王爷您要纳流云为妾室么?这是不成的,流云地位卑微,做个丫头已经是抬举了。要是王妃知道了,怕是要为难流云的,王爷对几位娘娘都不好交待呀。”低头刻意忽视床上人眼中笑容中的悲楚,脸悄悄转向另一边,心里却早已纠结成乱麻。
李闻持冷哼一声,沉默地起身,逼人的气势立刻朝她压下来。
“晚上吃少了,这会儿居然觉得有些饿,流云你去厨房让人做些点心送过来。我跟王爷还有事要商量,完了你就先去歇着吧。”关键时刻陆子澹忽然插话,仍是一贯淡定的语气,温和的笑容,流云却鼓不起勇气睁眼去看他。
一边应着一边往门外退去,等出了门,才发现手心头早已渗出一层细汗。陆子澹清亮孤独的眼神在脑中挥洒不脱,摸摸胸口竟然有些疼。这颗心到底是怎么了?
第四十三回
二十三
好不容易才从李闻持那里逃出来,流云总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去厨房吩咐下人做点心。虽然知道陆子澹只是为自己解围而说的借口,但他的吩咐总不能置若罔闻,否则李闻持又要来找他的麻烦了。
跟厨子吩咐了几句正要出门,又被人叫住。小伙子涨红了脸,低垂着脑袋犹如蚊子般细声嗡嗡道:“小的该死,把大少爷的药弄坏了。”流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本放置在厨柜的几副草药被水浸得透湿,难怪方才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
见那小伙子面红耳赤的模样,流云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叮嘱了几句以后小心点之类的话,复又出门到街上去抓药。
西宁寺地处偏僻,药店都离得较远,其中又有几位中药颇是罕见,流云索性又去了正街。从积善堂抓好药出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边众酒楼、茶肆高高悬起灯笼,照得大街犹如白昼。流云心里有事,走路时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人。
蛾冠博带,面目清隽,分明是许久不见的朗和子大师。大师脸上也是魂不守舍,眼中竟带了些许忿忿之色,冲着流云狠狠一瞪,等到看清她的长相,微微愕然。随即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天,这才疑惑地慢慢踱开步子,嘴里嘟哝着些什么。
流云也是一愣,亦傻傻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垂首道歉。点头哈腰一阵,看到大师渐渐走远,这才抬头,眉间闪过一丝不解。三大师一向形影不离,为何朗和子大师一人出现在此,储青子和明乐子又去了何处?
她心中暗动,不由自主地跟在朗和子身后,尾随至客栈门口。
朗和子一进屋就气呼呼地躺到了床上,才寐了一小会儿,就听到有人砰砰地敲门。心里一阵烦躁,也不起身,对着门口大吼道:“干什么?”
“不是客官您吩咐小的给你送热水洗澡么?”门外传来店里伙计怯生生的回答。朗和子一愣,不耐烦地骂道:“我什么时候叫你送过热水了,你到底是耳朵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打扰老子睡觉,再有下次,我剐了你。”
伙计吓得顿时不敢作声,仔细看看房门号,哟,是天字号第三间,不是第四间,可不是自个儿弄错了地儿么。赶紧低声下气地道歉,抬了澡盆子准备朝去另一间。正折腾着,三号间门又开了,满脸煞气,头发蓬松的老爷子从屋里出来。“把这抬到我房里去!”
伙计顿时为难,“客官,您看这,是四号房间客人要的热水。小的实在——”
“让你搬就搬,罗唆什么!”朗和子气他吵了自己睡觉,硬是要把热水强占了。见他伙计半天都不行动,只望着自己抱歉的笑,索性一伸手,盛满了水的大澡盆轻轻巧巧地就进了他手里,在半空滑了一个弧度,稳稳当当地落在客房正中央,看得俩伙计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朗和子摸摸热水,温度刚刚好。乐呵呵地一笑,脱了衣服就跳进澡盆。还是在邢城好啊,剑庄里头就有温泉,晚上喝杯小酒,舒舒服服地泡个澡,那才睡得好觉。这大兴城,虽是热闹几分,但终究不及邢城日子过得舒坦。朗和子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靠在盆边慢慢睡去。
待他再睁开眼,才发现换了个地儿。床上是软绵绵的被褥,入鼻有浆过的草香,屋里中央还燃放着一盅香炉,飘飘渺渺地散着淡淡轻烟。若不是自己四肢瘫软,手脚无力,朗和子还真以为自己走了什么好运住进了王府。
透过袅袅轻烟,朗和子看清屋里中央坐着的白衣女子。眉目如画,嘴角含笑,分明是方才街上撞见的那个。
朗和子朝她笑笑,问道:“小姑娘,我不过跟你撞了一下没道歉,有必要把我抓来这里么?老头子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白衣女子——流云也笑眯眯地应着,“老爷子,小女子可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老爷子您回答我几个问题,您马上就能回客栈享受去。”
朗和子笑嘻嘻地瞅着流云,笑容满面地,“小姑娘你八成抓错了人,老头子就是个糟老头,恐怕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流云浅笑着望着朗和子,一脸真诚,“朗和子大师怎么可能是糟老头呢?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小辈连头都不敢抬吗。”
朗和子脸色微变,眼中厉光闪过,随即又是笑眼吟吟。“原来小姑娘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语气陡地一变,厉声道:“你究竟是谁?”没想到大兴城里居然有人认识他,眼前这女子,相貌并不熟悉,但为何看起来又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流云的笑容也淡下来,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大师不在邢城好好住着,怎么到大兴城来了。储青子和明乐子两位怎么没和您一起呢?”
朗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良久,忽然又笑了,大声道:“你是不是大少爷的人?从飞那小子在哪里?”
流云并不答话,继续道:“大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我回答什么?”朗和子高声道:“小姑娘,你长得倒是挺不错,是不是我们大少爷的心上人?如果是,我就对你客气点,不过你也要对我客气点。老实说,你是不是背着大少爷行事?要是大少爷知道你把我抓了,看他不跟你闹翻。我可是大少爷的老师。”
流云哭笑不得,心中更添疑惑,庄翼到底用什么法子把他们骗出来,听他语气,并不像背叛过自己。
“大少爷果然没死吧!我就知道,不过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呢?难道害他的人真是庄翼不成?”朗和子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完全不看流云一眼。
流云仍不回答他的话,反而试探性地问道:“大师为何会到大兴来?为何又与庄翼同行。我听说邢城有许多人怀疑靖国候爷的死与庄翼有关,而三位大师就是其中之一。”
朗和子闻言哼了几声,脸上现出古怪颜色,踌躇几秒,才答道:“庄翼那小子的确很有嫌疑,但是他——我看他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又不似作伪,兴许是我们误会了。”眼一抬,盯着流云道:“究竟是谁暗算大少爷,只有大少爷自己最清楚,小姑娘想必也知道吧。”
流云笑笑道:“不知道大师在说什么?邢城靖国候的事情满城皆知,我不过是有些好气罢了。不过,听大师这么说,原来前靖国候竟没有死?真是太意外的,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朗和子盯着她,面色复杂,似乎在考虑她的话可不可信。
他面色复杂地盯着流云看了许久,忽然垂首沉声道:“大少爷是否连我们也怀疑上了,否则怎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
流云闻言顿时羞愧得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他。此番三剑师与庄翼随行,她心里自然是有想法。可被朗和子这么直直一问,仿佛又是自己怪错了人,一时生出无数歉意。但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仍继续问道:“储青子和明乐子两位一向与大师你形影不离,为何竟会留你一人在客栈?”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朗和子认定了流云就是庄严门下,因而对她却并不排斥,只是听到这个问题时稍稍犹豫了一下,忽然又想明白了什么,疾声回道:“坏了,那个什么王爷说什么知道少爷的下落,指使他们去杀人,这会儿还不知道——”
流云霍地从座位上跳起身,冲到朗和子跟前着急地问道:“他们去杀谁了?”
“我也不大清楚,”朗和子眯起眼睛眉头深锁,就是因为不愿做这种谋刺行为才单独回客栈,至于那么人么,“好像叫什么来着。对了,我记得他们去了西宁寺……”
话未说完,朗和子只觉得眼前一花,白色裙角已经飘过房门,只余下走廊淡淡脚步声。
第四十四回
二十四
流云始终想不明白,以李文仲那么精明谨慎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敏感时刻下手。不管他的对象是李闻持还是陆子澹,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即使得手,也有无穷麻烦。一旦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李文仲,他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
脑中千回百转,脚上丝毫未停。流云运起十层功力,将脚力提到极至,街巷间只见一淡淡白影飘忽而过,转瞬就不见踪影。却把路旁喝茶吃霄夜的人们吓得连碗都摔在了桌上,撒了一身的水渍。
仔细想来,西宁寺里高手如云,庄翼断不会贸然闯入,那他们的对象该不是辗转病床的陆子澹。从西宁寺会瑞王府有两条路,流云略一思考,就折进了青衣巷的小道。这里住的都是些高门大阀,防卫倒也森严,但从西宁寺到青衣巷那一段却是人迹罕至,连巡逻的城防也很少见。庄翼若要埋伏突袭,那里是最好的地点。
果不其然,才到巷尾,就隐约听见前方的打斗声。近了些,才发现李闻持身边竟然只带了两个侍卫,且战且退,虽未受伤,但已发髻散乱,险象环生。李闻持倒是嘴角含笑,从容不迫,但他那两个侍卫早已一脸惶恐,显是被敌人的武功镇住。
庄翼这方三人均是黑巾蒙面,只余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寒光,三人都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连胖瘦都看不清楚,也只有亲近如流云才分得出他们三人的身份。眼看着其中一个侍卫惊呼一声,一阵血雨漫过,人已倒下,李闻持眼中寒意更甚。
来不及再多耽误一瞬,流云长剑出鞘,朝最近的明乐子刺去。三大师中以朗和子武功最高,储青子次之,明乐子排第三。流云幼时没少受他们指点,因而对其武功路数十分熟悉,加之她天姿甚高,又博采众长,武功造诣不在明乐子之下。
只看到一抹白影飘至,李闻持顿时轻松不少,斜眼朝身边一瞅,才发现竟是流云,一时惊讶万分,手上长剑微偏,庄翼的兵刃见缝插针,斜斜刺来。李闻持慌忙侧身躲过,集中精神攻向庄翼。
“这小丫头有点门道。”明乐子实在不明白,眼前这小丫头片子为何对自己招式如此熟悉,往往自己才拉开剑式,她已摆好破解之法,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看起来十分眼熟。心里有了些怀疑,明乐子一招“平沙落雁”,软剑缠上流云长剑,方一施力,那剑身处传来一阵内力,阴柔绵长,丝丝不断,竟似要缠断自己的软剑。
这内劲又完全不对!明乐子慌忙撤出长剑,眉心皱起深深折痕,眼睛死盯着面前纤弱瘦长的身影。是个女子,断不会是——。罢了,若再胡思乱想,今儿可就白费了,甩开脑中纷纭思索,手上软剑刷地甩直,真力灌注剑尖,威势顿显。
流云大病初愈,真力虽已完全恢复,但久不活动,手脚不复原先灵活,步步紧逼下,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她功底仍在,见招拆招,手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明乐子一时也难以取胜。
两人拆了不过十招,耳边又是一阵惨叫。流云心中微微一凛,翻身后退几步,脚边触到了另一个侍卫的身体。场中只剩她与李闻持两人孤军奋战,眼下这情形,莫非要向大师公开身份才能逃过此劫?
还没等她想明白,明乐子就已经朝她攻过来,一边打还一边大声道:“老二,你快来跟这丫头过两招。有点不对劲!”
储青子瞪了他一眼,长剑仍朝李闻持身上招呼,冷哼道:“今儿要杀的人是他,又不是那丫头,你缠住她就是,不必下杀手。”说罢,欺身上前,与庄翼联手,将李闻持逼得连连败退。
流云身躯渐渐灵活,长剑更是神出鬼末,趁明乐子后退之际朝李闻持看了一眼。他肩头背上隐有血迹渗出,招式略微散乱,似已受伤,如此下去,过不了几招怕就会折于剑下。正担心着,只见庄翼眼中寒光一闪,露出残酷的笑意,长剑转入左手,在半空中斜斜划了半个圈……
这是——
“长河落日,剑出毙命!”十二岁的流云左手拽着根柳枝,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嘴角泛起调皮的笑意,促狭之色浮在眼中。庄翼见她神色不对,稍稍一愣,意识到不对劲后赶紧往后退。
只是眨眼的一瞬,柳枝击中少年左胸,新鲜多汁的柳叶在雪白的外衣上留下青绿色的印迹。少年脸色陡地苍白,手捧胸口,缓缓倒地。
“小翼!”流云尖叫一声,扔掉柳枝跳着奔到他跟前,抱起庄翼痛苦失声:“小翼小翼,你不要死啊,我不是故意的。呜呜,你快点醒来啊!”手上越来越用劲,直到——庄翼闷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小声道:“我快闷死了。”
“小翼你没死啊!”流云白皙的小脸上尚挂着泪珠,忽地展开笑颜,一时明媚如午后艳阳。
“你这招叫什么,恁地厉害,可不要再对着我使了。”庄翼拍拍衣服站起身,领口处还湿湿热热的,分明是她方才掉下的金豆豆。再看她,脸上泪珠儿还没干呢。“我被你打成这样都没哭,你哭什么呀。”挥起袖子小心翼翼在她脸上擦了擦,“不哭了哦!”
流云脸上微微一红,把他轻轻一推,“你少装模作样,我才没哭呢。”
庄翼笑嘻嘻地也不生气。
“你是骗我的吧,刚才根本就没有受伤对不对。”流云见他脸色无恙,试探性地小声问。
“你要不要试试看。”庄翼瞪着她,眼睛浑圆浑圆的。
流云舌头一吐,讨好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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