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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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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不改色地将银票收进怀里,从容不迫地朝李闻持行了个礼,口中称:“王爷万福,祝王爷新年好,万事如意……”
  李闻持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看身边的楚双廷,楚双廷忙垂下头。犹豫了几秒,李闻持用颤抖的手解下腰上的一方佩玉,递给庄严。
  庄严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推辞地解下,脸上神采飞扬。“谢王爷厚赏!”
  李闻持嘴角再抽,大步离开。楚双廷在一旁忍俊不禁,偏又不敢出声,一双肩膀只憋得抖个不停。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庄严疑惑地扬起眉毛,朝陆德问道:“我刚才没有向王爷讨要红包吧?”
  陆德脸色怪异地摇头,庄严马上释然地笑,摸摸手里温润的白玉,喃喃道:“到底是王爷,出手真大方。”
  怀揣着从陆德那里讹诈来的银子和李闻持赏赐的玉佩,庄严心满意足地回到梅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有向别人讨要红包的一天。但真的这样做了,才发现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相反的,看着陆德心疼地把银子掏出来的时候,她心里竟有种恶作剧的窃喜。
  “一共是现银两百零九两,极品羊脂白玉玉佩一方,祖母绿玉镯一个,盘凤金丝‘脚链’一根。要是把这些东西全当了,应该可以在大兴城里买间小房子,做点小生意。不过这日子估计得过得干干巴巴的。不行,现攒着,等凑够壹千两再说。”
  仔细将东西一样样收好,庄严这才拍拍衣服出门准备吃午饭。
  陆谦总算睡醒了,换了身簇新的衣裳,神采飞扬。一进饭厅就挨到庄严身边坐下,低声道:“我的荷包呢?”
  庄严马上傻眼,强笑着敷衍道:“怎么可能这么快。”
  陆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放心地提醒他:“那你快点,我十六就要动身了。”
  “知道了。”庄严挤出一丝笑容,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一会儿陆子澹也坐着轮椅由人推了出来。陆谦马上起身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吓得庄严也赶紧起来,跟着他重复相同的动作。陆子澹也不客气,待他二人起身,才叫身侧的大风拿了两个红包分给他二人。
  庄严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喜滋滋地接过了。敢情大兴城的风俗与邢城有这么大区别,有给两次红包的习惯。于是一转身,朝陆谦作了一揖,道:“谦少新年大吉,恭喜发财——”
  陆谦尚无反应,却听得门口有人轻轻呻吟一声。众人定睛一看,李闻持一脚踏进厅门,听得她此言,竟硬生生地打了个颤。一旁引领的陆德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庄严悻悻地看了他们一眼,随着陆谦行了礼,忙躲到一边坐下。李闻持说了些新春祝福的话,又问候了陆子澹的身体,这才匆匆离去。陆谦咬着庄严的耳朵告诉她,今儿宫里又有热闹,问她要不要同去,被庄严拒绝后,又开始板着脸生闷气。

  第十九回

  十九
  诼磨着街上的小摊今儿不会开门了,庄严也没作出府的打算。吃完午饭,就溜回了自己房间。陆谦还在跟她闹别扭,也不来扰她,便自乐得清闲地窝在屋里烤火,打盹。才刚睡着,陆谦又差了二雷来叫她进书房,让她在旁伺候。
  庄严不好推辞,换了身衣服便跟着去了。书房在梅园的最东面,自从上次容婆婆说那里是禁地以后她就不曾去过。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奇的人。
  推了门进去,发现这屋里的陈设着实清雅。墙上挂了几副色泽淡雅的山水画,装裱精致,庄严几乎不用走近看就知道这些都是绝品。窗台放了几盆还魂草和罗汉竹,入口处的大花瓶里还插了株大大的梅枝,进屋便有淡香袭来,分外宜人。
  屋里生了好几个火盆,比屋外暖和许多。庄严系着披风觉得有些热,再看陆谦,早已脱下厚袄子,只着了件宝蓝色的单衣,清清爽爽地坐在桌前,手里握了个帐本,看得直皱眉。
  见庄严进屋,他面色缓了缓,问道:“你会算数吗?”眉头仍是皱着,并不报多大希望。庄严看了看桌上十几本账簿,再看看陆谦深锁的眉眼,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道:“会的。”
  陆谦眼睛一亮,惊喜道:“当真!”
  庄严笑笑,接过他手里的账簿,问道:“有算盘吗?”
  陆谦不敢致信地看着面前严肃认真的庄严,算盘子儿拨得飞快,手上的毛笔也不停歇,脸上的表情更是多变。时而双眉紧锁,时而点头微笑,时而神情肃穆,时而冷笑连连。一直道下人过来叫他们用晚膳,她仍聚精会神地点算着。
  “流云,先去吃饭吧,这些事情留到明天再做?”陆谦轻声提醒道。
  庄严头也不抬,“你先去吧,我把这笔账目核对完。”
  “那可不行,这么多帐本,要核到什么时候。”陆谦看着桌上那堆得高高的账簿,摇头不止。
  庄严仍不抬头,手里动作不停,“快完了,最后一本。”
  “完——完了?”陆谦简直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这么快!”
  庄严不说话,神情微变,眉头紧锁,低头沉思几秒,又把手里的算盘重新拨算了一遍。抬头,望着陆谦的眼睛,严肃地说道:“这笔账目有问题。”
  陆谦闻言忙凑过来,随着她的指点抱起帐本仔细察看。
  “这里有四万三千六百两的银子不知所踪,我已经算过两次了,绝对没有错。而且这本账簿有多处漏洞,很多项目都不清不楚,所以我认为,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庄严把帐本合上,看见落款处写着自贡二字。
  “是盐帮的人做了手脚。”陆谦眯起眼睛,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而灼人,让庄严微微一怔。
  两人终究没有出去吃晚饭。陆子澹着人将饭菜送到书房,又亲自过来瞧个究竟。听完陆谦的报告,他淡然一笑,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谦略一思考,沉声道:“我是没有时间亲自过去了,不如就让陆总管代我走一趟。他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忠心自然不用怀疑,而且能力也很具备,而且他要回益州,正好顺路。要是大哥觉得他不够份量,就让他把小四带去。再过些时候他就十八了,也该出来历练历练。”
  陆子澹含笑点头,“三弟果然考虑周到,就按你的意思去办。今日你查帐有功,回头我让陆总管报告给二叔,让他把上次从你那里没收的东西还你。”
  陆谦顿时脸红,喃喃道:“这帐不是我查出来的,全亏了流云。若不是她,我就是三天三夜也算不完。”
  陆子澹略微意外地看了看庄严,笑道:“原来流云还有这等本事,让你做丫鬟真是委屈了。不然,你就接手陆总管的工作,也好人尽其材。”
  “啊——”庄严一愣,正想谢绝,却被陆谦一手拖住,“好啊,我也觉得流云十分能干,让她暂代总管之职真是再好不过了。反正这里事情不算多,流云应付起来应该不难。对不对啊,流云总管。”
  “可是——”庄严还待再说,陆子澹又在一旁笑着接口。“那就这么定了,这几日流云你跟陆总管多沟通沟通,把事情交接一下,也好方便尽快上手。”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庄严一眼,挥手让风雷电推着回房去,只剩下庄严立在原地苦笑不已。
  “陆谦,你怎么这么多嘴。”气没处撒,她朝着陆谦当胸就是一拳。陆谦也不闪躲,笑嘻嘻地直求饶。庄严想起方才陆子澹的话,停手正颜道:“你爹没收了你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陆谦挠挠头,尴尬地小声道:“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我那时候练武不爱走正途,总是想借助些奇淫技巧的东西一步登天,后来被我爹全没收了。那些东西都是我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即使不用作练武也可做其他用途,若一直放在我爹那儿着实浪费了。”
  “你还有这本事!”庄严又惊又奇,“前朝诸葛军师也善木工,制作的木牛流马可运载货物。若技术可用于实途,亦是大功一件。”
  陆谦没想到庄严惊对此如此看重,惊讶之余一阵狂喜,只觉得终于找到知音一般,言语都不甚流畅了。
  陆德定好了初六动身。这几日庄严有事没事便去找他,美其名曰沟通感情。此次随行的下人不多,所以工作也不烦杂,庄严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清楚了日常职责。剩下的时间便跟陆德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陆德啊,你在陆府这么多年,有没有亲信?”庄严斜躺在睡椅上,端着茶杯,懒洋洋地看着陆德在面前忙得不可开交。
  “回门主的话,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门主有何吩咐?”陆德不是笨人,见庄严问到这个问题,定是有事相托,故主动提出来。
  “是挺重要的一件事。”庄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蜡丸递给他,小声道:“你回益州后,派个机灵点的把这东西送到邢城平靖候府,找一个叫从飞的侍卫。勿必亲自交给他,这件事事关重大,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若事情暴露或找不到人,就将蜡丸毁掉,觉不可落入旁人之手。”
  陆德见庄严脸上少见的严肃,忙郑重地接下,认真地说道:“门主请放心,属下一定不负重望,亲自将信送到。”
  “那倒不必麻烦你亲自去了。”庄严轻轻摇头道:“你找个机灵点,又不引人注意的下人代办就成。你的身份太碍眼了,难保邢城没有认识你的人。若真不小心被人看见,很容易从你那里着手调查。信安全送到后给我回个信,我也好有所准备。”
  “属下明白!”陆德郑重地点头承诺。
  庄严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恢复了原本悠闲闲适的表情,晃着步子出了门。

  第二十回

  二十
  “公子,您看这个荷包如何,绣功精湛,材质上乘,最适合您这种翩翩公子使用了。”满脸堆笑的小贩一个劲地向一身男装的庄严推荐道。“不然,您看这个,瞧瞧,瞧瞧,这上面的鸳鸯绣得活灵活现的。这可是大兴城第一家织女坊出品,是我这摊位上最好的一个了。”
  庄严皱起眉头,在一堆荷包里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个黑色绒布,绣着苍翠青松的荷包出来,道:“我就要这个了,不过,你还得在里面给我加上几个字,价钱好说。”
  “公子果然好眼光,这个荷包做工精致,手感……”眯起眼睛又听了那小老板婆婆妈妈地讲了一大堆,庄严忍无可忍地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钱,扔到桌上,道:“就加上‘一路顺风,流云赠’这七个字,我明儿早上来取,到时候再把钱全给你。”
  解决了一件大事,庄严心情舒畅地在街上溜跶。虽然还只是初三,街上却已经有了不少行人。
  她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人们,卖烧饼的大叔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收脚麻利地收着钱;头上簪了朵梅花的布衣少女偷偷地朝庄严瞅着,见她眼睛看过来,马上红了脸;穿着大红夹袄的小孩子欢笑着冲过马路,手里扬着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
  这是一副多么平和宁静的画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露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比起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不知惬意多少倍。
  她在街口买了串糖葫芦,红红的糖汁下裹着新鲜山楂,光是看就已经嘴里发酸。总还是拉不下脸在大街上吃东西,只捏着竹签不停地把玩。
  走到巷口,迎面走来一个六七岁小娃儿,身上全是泥污,几乎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那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几处,一片一片地挂在身上。庄严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动,那孩子的脸上虽然脏得看不见皮肤,一双眼睛却甚是灵动,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她不由得朝他一笑。
  孩子原本一脸严肃的冷漠表情,忽见得庄严朝他笑,一时愣住了。低下头躲开的她注视,却忍不住又抬头看看。庄严见这孩子虽是装作不屑,但终是小孩子,对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戒心。朝他笑了笑,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怔怔地对着庄严看了半天,终于伸手接过,然后飞似的逃走。庄严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这才起身准备回王府。习惯性地拍拍衣服,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腰间的那方玉佩竟然不翼而飞。
  “刚才那孩子?”她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一向小心,居然被一个孩子钻了空子,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终是不甘心,重重吐了口气,朝着那孩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街上人越来越多,那孩子个子又小,庄严在街上找了半天,终无所获。气闷地寻了间小馆子,找了个临街的位子坐下,无聊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店小儿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她点的菜送了上来。这店虽小,手艺却不错,庄严正是跑累了,便好生歇了一会儿。
  喝到第二壶杏花黄酒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客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朝街上望去,有几个爱看热闹的还跑了过去,把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庄严喝了点酒,兴头正起,难得好奇地问店里的伙计出了什么事。那伙计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听说是京兆少尹刘大人家的少爷抓了个偷儿,硬是要剁了他的手,可惜了那孩子,也才六七岁的样子。”伙计眼中微露怜悯之色,看来也是个心善之人。
  庄严脑中无端地浮现了刚才小巷里遇到的那个孩子的面容,心里有些堵得慌,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起了身。
  挤到人群里一看,果然是刚才的那个孩子。一脸的慌乱,细瘦的胳膊被一个满脸戾气的年轻人抓住,身体瑟瑟发抖。地下还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地抱住年轻人的脚,低声求道:“求你了,舍弟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他一次吧,小的愿替他受罚,自断一臂。”
  “我……我没有偷他的东西……”那孩子虽然被吓得发抖,嘴还挺硬,倔强地狡辩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个京兆少尹家的少爷。
  “你这偷儿还嘴硬,分明是看见少爷我的玉佩值钱,想顺手牵羊,被我逮了个正着,还想狡辩,看我不打死你。”刘少爷挥着手里的羊脂白玉佩,大声骂道,手上加重了力气,那孩子额角马上渗出汗来,却咬紧了牙没有哭。
  庄严冷冷地瞥了那玉佩一眼,认出正是自己的那一方,当然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对那刘少爷鄙夷了几分。又见他对着个小孩子下手,心中更是十分不屑。
  上前走了两步,换了副惊讶的表情,大声道:“小溪,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拿了我的玉佩到珍古斋镶银边儿吗。小东西收了我的钱不办事,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这话一出,周围人马上喧闹了起来,很多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刘少爷,颇是鄙夷。
  那孩子看清是庄严,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机灵地回道:“少爷,小的是俸了您的命去珍古斋,可是走到这儿正好遇到这位公子,他非说是小的偷了他的玉佩,还说要打死我。呜呜……”小家伙说到这里委屈地哭出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周围围观的人一看他哭得心酸,顿时信了九分。有几个耿直的老人已经忍不住上前要质问了。
  “你们别信他的,他们是一伙的。我堂堂京兆少尹家的少爷,怎么会贪图你这一方玉佩,真是可笑。你们这群刁民,我要送你们去见官!”刘少爷马上慌了神,恶狠狠地威胁道。周围群众摄于他的淫威,吓得不敢再作声。
  庄严一声冷笑,眯起眼睛射出阴沉的光,“见官是吧,那正好。在下正好想向令尊请教,当今皇上御赐给瑞王爷的盘龙玉佩什么时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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