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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一剑-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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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波是无极长老的衣钵传人,不歧是已故掌门唯一的弟子。他们虽然年纪较轻(不波是四十八岁,不歧是四十三岁,但有例在前,无色当年升任长老之时,只有四十一岁,年纪比他们更轻。武当派弟子自是全无异议。
不歧心中可是感慨甚多,不错,长老的地位虽然崇高,但无论如何,总是比不上掌门。他在今日之前,还以为这个掌门的位子是他坐定的了,哪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师徒亲如父子。平日我也以为是得到师父的看重的,谁知道了紧要关头、全不是这回事了。他不许我探病,在这次同门大会中.又把我搁在一边,甚至他自知死期将至,在临终的时候,也不招我到他跟前留下几句遗言,真想不到他对我比对外人尚有不如!”
他城府甚深,当然想得到无名将他升为长老,不外是想笼络他的,但不管用意如何,总算是多少给了他一点面子。他自感失意,却是不禁对死去的师父也有点怨怼了。
但无论如何,他总是无相真人唯一的弟子,又是刚刚升任的长老,即使是装模作样,也不能不对师父的丧事表示关心。因此在“不”字辈的弟子之中,他几乎是最后离开会场的一个。此时天色已是入黑时分了。
他踽踽独行,回转自己所住的道观。一阵冷风吹来,把他闹得乱哄哄的脑袋吹得清醒一些,他忽地瞿然一省,好象有点什么事情不对?
什么不对?呵,是了,为何不见蓝玉京呢?
他是蓝玉京的义父又兼师父,蓝玉京平日也是对他十分依恋的,在这次门人大会之中,他因为要应付接连而来的意想不到的事件,没工夫想到去找蓝玉京,但蓝玉京是应该想到要来寻找他的,为什么不见来呢?
蓝玉京的辈份虽小,他却是无相真人最疼爱的徒孙,这是谁都知道的。无相真人在会场中逝世,虽说他还够不上资格来参加商议丧事,没有人想到要把他找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自己却是应该前来向疼爱他的师祖致哀的呀,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他也不来?
“莫非他已是回到观中等我?”哪知他回到自己的道观,仍然是没有看见蓝玉京。
他本来想要到蓝靠山的家里问一问的,但天色已黑,而且他的师父刚刚去世,他是唯一的徒弟,等于是“孝子”身份,为了表示他的哀悼,他也不宜于在这个时候离开道观。
第二天一早,还未见蓝玉京来到,他忍不住去找寻了。
刚走过遇真宫,忽见牟一羽从前面走来,不歧问道:“牟兄这么早上哪儿?”
牟一羽道:“爹爹叫我回家一转。”
不歧怔了一怔,说道:“令尊新任掌门,你怎么就要回家了?”
牟一羽道:“无相真人的葬礼最快恐怕也得在半年之后方能举行,这里有师兄辅佐家父,也用不着我了。”
不歧道:“那里的话,说到办事,我怎及得上牟兄的能干。”两人的话之中都是隐隐含有针锋相对的意味。
牟一羽忽地大笑道:“师兄的意思是认为我即使想要回家,也用不着这样快就走吧,咱们一见如故,我也不瞒你,我是奉了家父之命,在回家一转之后,就要前往辽东的。”
不歧不禁又是一怔,冲口而出,问道:“到辽东去干什么?”话出了口,方始发觉不妥,连忙加以补充:“我不过好奇,随便问问。这是掌门人要你办的事,其实我是不该问的。”
牟一羽笑道:“你是本派长老,你若不问,反而是见外了。实不相瞒,我是奉命到辽东去打听七星剑客郭东来的下落!”
不歧纵然沉着,听了这个名字,也不禁大吃一惊,失声说道:“郭东来?”要知他正是曾经在辽东耿京士住过的那个小渔村碰见过郭东来,而且是曾经伤在他的剑下的。
牟一羽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件事本该由师兄去办理才适当,不过这里的事也非得师兄辅佐家父不行,因此,家父只好叫我去了。”
七星剑客郭东来三十多年前在辽东失踪,无相真人生前曾对不歧说过,他怀疑郭东来就是耿京士在辽东交上的那个好朋友霍卜托的父亲。霍卜托是真死还是假死,目前还未知道,但假如他还活着的话,他就是唯一知道耿京士案真相的人。
不歧心头颤栗,“莫非他的父亲一当上掌门就要翻查我‘误杀’耿京士的旧案?”这件案子可是牵涉着另外两件更重大的案子的。不歧即使可以辩解,也不能不暗暗心惊。
牟一羽道:“算年纪郭东来大概也有六十多岁了吧?听说师兄曾经在辽东和他交过手。”
不歧只好承认:“不错,他年纪虽老,我还是打不过他。”
牟一羽道:“郭东来的七星剑法,每一招都有七个剑点,确是甚难应付。但也并非没有破解之道。家父曾经和我讲究过这套剑法。家父说只要将本门的太极剑法练到炉火纯青境界,用上以静制动的法门,那就不难破解七星剑法了。”
不歧苦笑道:“要把太极剑法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谈何容易。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令尊能够。牟兄得到令尊指点,纵然未到到最高境界,或者也可以胜得郭东来。”
牟一羽道:“这不是单凭指点就行的。说到本门剑法的造诣,我比师兄还差得远呢。不过,家父只是命我去打探郭东来的下落,我是不会跟他动手的。”说至此处,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不歧,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师兄不用担心!”
不歧不觉面上变色,强自镇定,说道:“我担心什么?”
牟一羽道:“师兄和郭东来结下的梁子,家父可以替你出头料理。”
不歧呐纳说道:“这个,这个,我可不敢麻烦令尊。”
牟一羽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家父言道,他这次因无相真人殷殷嘱托,只好勉为其难,接任掌门职务,今后要仰仗师兄之处正多。因此他打算在此间之事了结之后,就亲自去找郭东来。到时定当为师兄报那一剑之仇。”
不歧苦笑道:“原来令尊叫你去打听郭东来的下落,乃是这个用意。”
牟一羽道:“一点不错,你明白就好。”说罢,便即拱手道别。
不歧何等聪明,当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原来他们父子是要用这件事来挟制我的。我若是不甘心为他父亲所用,他们父子就要将这件事抖露出来。哼,看来我“误杀”师弟那桩事情,他们父子也是早已知道的了。他们之所以要寻找郭东来,恐怕多半还是为了要翻查当年的旧案!”
他心神不宁,有一个老道人几乎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才醒觉。
武当山有几百个老道士,换了别个道士他是不会注意的,但这一个道士却非比寻常,他就是大半生服侍无相真人的那个聋哑道人。
聋哑道人的神色甚为怪异,不歧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聋哑道人并非天生聋哑,因此他虽然听不见别人的说话,但却可以从别人说话时候的口型,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必须放慢和他说,倘若说得太快,他就不容易分辨口型了。
现在不歧就是用这个法子和他说话。聋哑道人点了点头,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不错,我正要是来找你。”但他嘴角挂着的一丝冷笑,不歧却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了。
唯其不懂,他才更加惊疑,问道:“京儿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聋哑道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跟着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不歧只能隐约猜到几分,故意乱猜,令聋哑道人发急。
聋哑道人跪下来,突然伸出食指,在石路上书写,只听得嗤嗤声响,碎石纷飞,端的有如石工用铁锥铁凿刻字一般,不过片刻。就现出一行歪歪斜斜遥大字。
不歧虽然知道他懂得武功,但这时亲眼见他显露这手功夫,当下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他的功力似乎比我还高一些!”
但更加令他吃惊的是那一行大字。
“他奉真人之命下山去了!”
不歧说道:“真人因何命他下山?”
聋哑道人写道:“你教不好徒弟!”
不歧大吃一惊,说道:“你的师父真的是这样说?”
聋哑道人喉头发出嘿嘿的冷笑声,折下一枝树枝,使出几招剑法,正是不歧故意弄得“似是而非”的太极剑法,用来教给蓝玉京。他脸上的神气也好像是对不歧说道:“我没冤枉你吧?”
不歧定了定神,说道:“我的师父不会这样说的,这只是你的猜想!”
聋哑道人不惯说谎,用手势答道:“用不着真人说出来,我也知道他是这个意思。”
不歧稍稍宽心,但仍然止不住惊疑:“京儿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走了?昨天京儿在师父身边留了那么久,是不是师父还和他说了一些什么,他却对我隐瞒呢?”越想越是放心不下了。
聋哑道人离开后,他四顾无人,便即脚上用力,把聋哑道人写的那两行大字抹去,他的内功稍逊聋哑道人,抹过的痕迹却是不能弄的平整了。
不歧惊疑不定,思量片刻,一咬牙根,心里想道:“看痕迹就看痕迹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主意打定,便即到蓝靠山的家里去。他想,蓝玉京可以和自己不告而别,但总不能和“爹娘”也不说一声吧?他是想要从蓝靠山夫妻口中,试一试是否可以打听到一些他尚未知道的事情。
蓝靠山是无量长老命徒弟不败假借不歧的名义将他请来武当山的,靠无量的安排,拨给他一幅荒地让他作个菜农。他的家也给安排在后山一个少人居住的地方,以便不歧去探访他,由于这样的安排,不歧才能不着痕迹的在他来了几年之后,收蓝玉京作义子。在这件事情上,不歧是很感激无量长老的。
这样按排,对他现在要去办的事情也很有利,他踏着朝阳,绕过展旗峰向蓝靠山的家走去,一路上倒是并没碰上同门。
可是当他已经看见蓝家之时,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在对面的山坡,也是向着蓝家走去。
是一个中年的道姑,虽然只是看见侧面,但已令他觉得似是熟人了。
他正自吃惊,那道姑已经从山正面现出身形来了。他一看之一下,这一惊可就更是非同小可了!
这个中年道姑,竟是和他有过一夕之缘的“青蜂”常五娘,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妖狐。十六年前,何亮就是给她用青蜂针暗杀的。十六年后,一戒之死,也是由于中了她的青蜂针以至无法医治的。
常五娘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四川唐门唐二公子的情妇,十六年前的戈振军固然惹不起她,今日的不歧自问也还是惹不起她的。
当年戈振军之所以愿意在武当山出家,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为了那几桩凶杀案的嫌疑,而且做了无相真人的关门弟子对他也是好处甚多。但至少也有部份原因,是为了摆脱常五娘的纠缠。他料想常五娘是决计不敢上武当山来找他的。
谁知她竟然来了!
不歧的一颗心几乎要吓得跳了出来:“怎的她不怕给唐二公子知道,也不怕武当派弟子和她为难呢?她扮作本派的道姑,要是给本派弟子发觉,那时她即使拿了唐家作护身符,恐怕也是护不了她的啊!哼,她这样大胆所为何来,不用说是为了我了!她自身难保不打紧,牵连上我那就糟了!”
想到切身利害,不觉动起杀机。
但一来他没有把握对付得了常五娘的青蜂针,青蜂针,剧毒无比,给沾上了便有性命之忧,二来常五娘的轻功是江湖上有名的,即使他目前的武功已是在常五娘之上,在轻功方面也未必就能胜过了她,万一给她逃脱,后患更是不堪设想。三来常五娘死在武当山迟早也会有人知道是他杀的,即使唐二公子不敢上武当山来找他的晦气,他总不能一辈子不下武当山的啊!
不歧可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仔细再想,终于不敢冒这个险,只好赶紧躲起来了。
常五娘没有继续登山,她走到蓝靠山的门前就停下来了。
“奇怪,她跑来蓝家做什么?难道有先知之明,知道我也要来?”不歧唯恐给她发现,他躲在蓝家附近,连大气也不敢透。
蓝靠山也是莫名其妙,他在武当山十六年,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道姑。也从来没有一个道姑到过他的家里的。
不过他也不敢说他已经认识武当山上所有的道姑,或许这个道姑是勤于清修,很少出外走动,因而他没有见过她呢?
常五娘知道他在怀疑,开门见山便即说道:“不歧师兄抽不出空,叫我替他来找今郎。令郎呢?”
蓝靠山听她说得出不歧的名字,怀疑去了一半,说道:“这孩子下山去了,他的师父还未知道吗?”
常五娘怔了一怔,说道:“他下山做什么,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蓝靠山的妻子端茶出来,说道:“我也不懂,他平日不下山,偏偏拣在今日下山,说的话也……”
蓝靠山究竟比妻子老练一些,对妻子使了个眼色,说道:“不知师太找我的京儿是为了何事?”
常五娘道:“哦,你们难道还未知道掌门真人病得很重吗?我们恐怕他过不了今天,令郎是掌门真人最疼爱的徒孙,因此我们想找他去和掌门师祖见上一面。本来不歧师兄是他义父,应该让他来的,可是不歧师兄也是掌门真人唯一的徒弟,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师父啊。”
原来她在武当山下,曾经碰上东方亮。无相真人病重一事,是东方亮看出来的。至于不歧和蓝玉京的关系,则她是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了的。
许多事情她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只可惜有一件事情,她却是“想当然耳”,大错特错,错得登时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无相真人是在东方亮走了之后去世的,当东方亮与无相真人会晤之时,他只看得出无相真人患病,却绝对想不到他会这样快就离开了人世。
要看出一个练过武功的人是否有病那并不难,只凭无相真人说话的时候中气不足这一点,东方亮就敢断定他是有病的了。
常五娘深知东方亮之能,她本身也是个武学的行家,因此她当然相信东方亮的判断。而也正是因此,她才敢更加放胆的跑上武当山来,进行她的计划,她的计划就是要把不歧抓去使得不歧不能不受她的挟制。
但也正因为她的消息是得自东方亮口中,她也就和东方亮犯了同样的错误——绝对想不到无相真人“过不了今天”,因此想把蓝玉京叫去和掌门师相见上一面。无相真人内功深厚,她敢这样撒谎已经是够大胆的了。她哪里知道无相真人“昨天”都过不了,还说什么“今天”?
蓝靠山的妻子头脑简单,听了这话,不觉一怔,冲口而出,便即说道:“师太,你真的是武当山的道姑吗?”
常五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我倘若不是,哪会知道武当山上这许多事情?”
蓝靠山虽然也是老实人,但毕竟要比妻子“懂事”得多,他知道一戳破这道姑的谎言,说不定就要招来横祸,连忙说道:“她不会说话,你别怪她!”一捏妻子的手,喝道:“你不懂说话就别多嘴!给我做饭去吧!”他的妻子莫名其妙,但她是习惯了服从丈夫的命令的,受了委屈,也不分辩。
蓝靠山道:“师太有所不知,小儿正是无相真人叫他下山。京儿的妈大概以为这件事情凡是在武当山上的道长和师太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也不想想京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弟子,他这一点芝麻绿豆的事情也值得人家注意吗?”
常五娘半信半疑,说道:“原来如此,我今天还未见过掌门师伯,怪不得我不知道。但不知掌门人叫令郎下山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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