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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概念作品十年精选 男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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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的冲刷下,撞击,溃散,流逝,沉入水底。羊皮筒子并排捆扎在纵横交织的木架杆上制成的羊皮筏子,漂流在污浊的黄河水里。黄河,绳索,就在那个传说中以信义和气节发源的时代,黄土高原和北方的水土应和着汉字的结构,在对艺术的屠杀和犯罪中,保留着沉默与祭奠的悲切。野生的蜀黍,*的史书,黑色的酱汁都在这母亲河里得到了化解,汉语的锁链沉重而铿锵的敲打,会粉碎虚假的灵魂的嘴脸,以告慰淳朴,健康,养我性命的忠勇汉字,艺术的良心。
我想起古筝,一种有骨骼和人格的乐器。那乐器的音质和阴骘的世相与演奏者的性情,为历史增加了许多悲凉慷慨的惊人变奏。低沉的音乐像黄河的愤怒卷向理想主义背信弃义的叛徒,在偏执的神经气质中,找到了宣泄的途径。*的木头打制的琴身,木匠的双手调制的琴弦,在乱世之中音质凝重,低缓。灵与肉的纠缠最能考验演奏者的心力,功底和耐性。沸腾的浊水带着高原的蛮力向山谷曼延,丝弦由平淡而归入浑厚,万马奔腾,翻江倒海,如泣如诉,惊涛骇浪一样。耻辱者的音乐与悲观之间隔着一层破纸,身处旷野被埋在地下的古琴,那音质究竟有着多大的魔性与阴暗,仇恨,又有多少失望与愤慨,只有这莽苍的河流来回答我。流水如烟雾一样曼延在你我的悲哀文字中间,彼此,已经用不着掩饰自己的肤浅与虚伪。
那年路过山西,我想起了老木匠和我所说的那些往事。我辗转一个星期,慢慢看完了五台佛光寺唐代壁画,平顺大云院五代壁画,高平开化寺宋代壁画。年代久远的壁画和高耸的木建佛塔,让我隐约意会到老木匠意味深长的话来。那艺术的终极应该是什么?是一座钱庄还是深山的佛寺?也许都不是,当一个人真的走投无路,那么要生存下来首先是要学会反抗与愤怒。后来也看过芮城永乐宫元代壁画以及娄睿墓北朝壁画,鲜活的人物与天真,古朴,粗糙的造型都被那墙缝里的虫子吞噬了,只留下空荡的寺院,一座空山,一条的大河终年流淌着。
然而,我终于发现了一种世俗之外的音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锦 瑟(下)
在那个仁,义,智,信在中原大地上萌芽并奠定文明的根基时,春秋时的楚国最早出现了绝美的乐器,那就是古代的箜篌。这种乐器的演奏技法和制作方式在经历了失传之后,重新被发掘出来。古老的时光沐浴着这质地坚硬的红木乐器,它与野兽派画家和印象式的音乐都有一种本质的不同。长形的共鸣箱像琵琶一样的制式,使用竹片拨奏或击奏,这便是传说中的卧箜篌。此外的一种被称为竖箜篌,这种古老的弦鸣乐器的音质奇异,与我所知道的骨笛、埙、陶笛不属于一路风格与血统。那优雅的乐器经波斯传入中亚和印度,带着一种野气和天生的混血儿的叛逆,将深沉浑厚的美的血液植入古代悲凉的西域,却被现代的文明人翻译成“竖琴”。但仍然没有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中保存的唐代箜篌残品更有神韵。但是,日本的水墨一样的古建筑与这乐器有一种神合,就像金阁寺里那个僧人,那个有着纵火欲望的神经质。
翻阅辞书,知道了英文中的“Cank”、“Harp”和汉语言中的“箜篌”,都只是同种乐器在不同地方的不同名称。古老的箜篌不属于奢靡的音乐,却有着异样的华丽。琴体往往装饰着凤凰的头像,就是那炼狱的金翅鸟、不死鸟。这样的形制直接改变了这乐器的隐秘的意味,加深着演奏者的高傲心性与不羁的血勇之气。我很难断定那为了这乐器而惨烈的牺牲的勇士,那中美的局限与辉煌。就像这琴首的凤凰,艳丽的色彩,透着凄厉的目光,寒光在深夜里泛气,艰难的阅读停止了,剩下的就是倾听这久违的乐曲。我神往的凤首箜篌,在东晋时自印度传入中原,明代后失传。而今的替代品雁柱箜篌不过是粗糙的音乐师的游戏。那凤凰的悲戚与美丽已经见不到了,它只属于传说。
谷雨,白露,然后是冬天的突然来临。很长一段时间乡下书斋与城市之间的距离并不是我想得最多的问题。院子里的梧桐树吮吸着悲凉的雨水,片片落叶打在我的脸上。我只是对那失传的凤首箜篌感到不解与着迷。老木匠的歌声和蒙古男人的忧伤都不能解开我的迷津。他们一生漂泊,背井离乡,凭借手艺生活下来,却没有组成一个家庭。老木匠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在那堵土墙下孤单落寞的身影却时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想起他雕刻的那些木器中,浸渍着他性格的木器,似乎就有这样的凤凰的木刻。那一身是病的老木匠完成了他的艺术,那是一只远古的凤凰,栖息在荒凉的人间冷漠的角落,潜伏在荒草蔓延的土墙脚下,一只受伤的惊魂落魄的鸟,嚎叫,嗥叫,流血。春天,水流花开,灰色的墙头草和爬山虎掩盖了它的光亮,老木匠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已经很模糊了。他年轻的时候穿过的草鞋和补丁衣服,丢弃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木头箱子发出酸甜的气息,除了油纸,一双青灰色的布鞋,雕刻的朱红木器,脏乱的年历,樟脑丸的气味之外,还有一种令人失望的压抑与晦涩。
我在偶然的一次机会,回到我的老家,我的祖母居住的那个大院子,也感受到了这种压抑与惆怅,以致我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想到不同的人生与不同的命运,我会有一种落叶归根的念头。那高傲的传说中的凤凰在南国的雨水中挣扎着不肯垂下高贵的头颅,而我面对满院的荒凉与梧桐树的落叶禁不住流泪了。祖母曾经很擅长一些针线活,在厢房的角落还有她留下的未完成的剪纸和用厚厚的布,用针线做的鞋子。常常以为,如果我能有敬爱的祖母一半的毅力与面对生活困苦的能力和勇气,那么我的艺术,我的文字将会像这南国雨水中凄凉的梧桐树一样坚强地成长起来,可以在孤单的人世间依靠自己的力量独自抵挡一面,可以为自己,为我的艺术增加新的生命力量。祖母留下的那些刺绣与针线品,用剪刀剪出的凤凰,还有那朴素的蓝格子衣装,风雨岁月,它们安静地躺在雨天潮湿的木箱里,只等我有一天能回到这里,与它们相遇。我一个人在茫茫世间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寻寻觅觅,和我的邻居老木匠,还有以前那个蒙古男人一样,需要独自去面对,去迎接生活中的种种伤害与伪善。他们漂泊在大千世界,走过无数个村庄,经历过太多风雨和人间的悲欢离合。最终回到这年代久远得已经模糊了的土墙下。老木匠的歌声我几乎淡忘了,但又似乎仍记得那旋律,低沉,回环,稳健,像大浪中一艘摇荡的小木舟。
这些音乐其实就是生活的全部。只有这些声音能将一个人的忧伤,愤怒,失意,表达得淋漓尽致。走过那么多地方,我的肩上沾满泥土和尘埃,一路风尘仆仆,这音乐是我唯一的知音,是我在极端苦闷中唯一的牵挂。苦涩而芳香的泥土,是我年华似水的日子唯一可以信任的,给我新的朝气与蔑视、仇恨、化解敌意的勇敢的心。乐音丝丝,艰难的黑暗对抗、与虚无对抗,在温煦的水墨中分娩出悲悯的种子。弦乐有竹子的清脆悦耳,有雨水的阴柔与苦恨。
我突然在南国的淫雨天气里,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突然死亡。荒凉的世界,一片废墟被那北方的河水指引着流向远方的远方。也许我原本并不理解这些音乐的源流,世界之大,我所知道的觉察到的仅仅是世界某个角落的一些尘埃,一些微弱的光线。借着这些光线,我无法完整地向你描述这些音乐的诞生与历史。牧歌就像野草一样潮水般生生不息,不能被消灭,深深地根植于我的情感世界,我生命中的大陆。它不停地在燃烧中与我所处的世界决裂,决不妥协。但是它并不局限于思想的交流,它承担了你情感的重压,让你渺小的身躯不至于被黑暗的一部分压垮。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欣赏这种音乐的经验,体会,你不可能理解我所说的这些透露着神秘味道的音乐。但是更重要的是你看到了光,那些异质分子的光芒。
获得真正的音乐,必须经历一个辛苦的过程,其难度与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无人区冒险穿越一样困难。我追求那种激烈的音乐,它却能给我冷静。最美的音乐可以成全你的贪婪,也可以毁灭你所有的审美直觉,把你抛入无边的旱海。语言从来不是真正的障碍,蒙古文也好,*文字也好,你的真诚可以扫除一切障碍。它们只是剔除那些虚伪的爱好者的必要程序和形式。漂泊中的游牧民族的音乐根基就是这种坚定的信仰。它是对你自己的信仰,与你的苦痛有关,而不是不顾一切的牺牲和献身。你只有把握了这种音乐的本质,你才可以下结论,才可以有所质疑,最后表达你的尊重和立场。这是自然界和文明史上原生的音乐,草木的精华,没有任何腐蚀作用。这音乐和汉字一样美得彻底,不留余地,直接阐述生存的意义和个人的情感。冷兵器时代的牧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流沙和塑料垃圾不能掩盖它的光芒。那漫漫寒夜里,老木匠和蒙古铁匠的音乐的价值也许就从这里开始影响了我的性格,穿过土墙和万水千山,在北方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蒙古高原。在草原上见到过自匈奴时代起就开始使用的蒙古包,是蒙古等游牧民族的传统住房。蒙古包呈圆形,四周的侧壁分成不等的几块,用条木编成网状,围成圆形,上方盖着伞骨形状的圆顶,巧妙地与侧壁连接起来。帐篷的顶端与四壁多用毛毡覆盖,用粗绳子固定。躺在蒙古包里,听着马头琴奏出的音乐,你已经接近了这种音乐最重要最隐秘的部分。
骑着黑色的骏马,配上结实的马鞍,甩响鞭子,我终于有机会伪装成一个牧人。我并非是一个蒙古人,不具备蒙古人的血统,我是汉语言文化哺育和塑造的一个沉迷古歌的孩子。有时候迫切地感到,血统成为理解和深入某种文明的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时,我却已经被这些神奇的音乐彻底俘获了。如今的世界,追求纯粹的语言和音乐一样变得不可能。歌谣的谱系,传承与知识的联结并非是一个对应的关系,许多错综复杂的大规模的混流使这种理解越来越困难,遭到不可逾越的障碍。我满腔怒火,不停地在原地徘徊。
见过蒙古刀,斑斓,细腻的花纹和质地都有一种沉稳,冷静的形式,应该可以一刀斩杀叛徒的虚伪形式和伪装的艺术。
马头琴和蒙古刀一样是重要的器物,是蒙古音乐中一种著名的乐器。琴弦由马尾和丝弦制成,有的是用草原上野生植物的根茎,纤维,动物的皮革,兽禽的腿腱筋。音质沉静,浑厚,呜咽的声音中有一种野性的气息。以前在新疆,青海也见过这种马头琴,成吉思汗时期,马头琴就开始以一种乐器的身份在蒙古草原流传。马头琴由共鸣箱,琴竿,弦轴以及弓子组成。共鸣箱用黑松木或者枫木组成,两面蒙上羊皮。琴竿用榆木或者紫檀木制作。草原的生活方式和积累的游牧经验是你进入一种古老的语言和音乐的必须。那些音乐的灵魂沉浸在草原的历史和生活习俗里,和血液混合在一起。
马头琴在东部蒙语称“潮尔”,在西部蒙语称“莫林胡尔”,音色柔和浑厚,婉转悠扬,比二胡这样的乐器混浊的音色多了青草的忧伤。马头琴沙哑,呜咽的声音和我所知道的江南的丝竹音乐有着本质的不同。野生植物的结实的根茎混杂制造的琴弦,浸染着艺人的心血和一门技艺的严格标准。它有着纯粹的游牧民族的文化血统,这种血统凝结了音乐的所有秘密,它和艺人们一起漂泊在草原的深处,远离世俗的恶毒腐蚀。孤傲凄苦的音色,放浪形骸的生存哲学,在游牧民族的世界将美的血统和不屈的性格继承了下来。
我只觉得与这种几乎孤僻,冷漠得有点压抑的音乐的本质最接近的只有古代的筝和筑。也许你会疑惑古筝和筑的差别。古筝,流水一样的曲子在夜色中凝滞了,僵硬了。音乐古雅的调子如响亮的箭簇。筝是拨弦乐器,而筑是击弦乐器,其实这也只是形式的区别。我所说的筝多取材于梧桐木,最早见于《史记&;#8226;李斯列传》,“夫击瓮叩瓯弹筝搏髀,而歌乎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筝的音质铿锵有力,然而有清新之气。和马头琴一样不为世俗所容,于是音乐多为浊哑疾苦低沉的音调,节奏被控制在心力所能企及的范围内,反复弹奏。至于筑,它早已失传,无可凭吊。
只是,在古老的筑和传说中的箜篌被俗人废弃之后,我仍然发现了瑟。瑟仍然充满神秘主义色彩,形体奇异,音色缥缈,但是却有金石之音,有怨毒刻薄曲折的病梅寒性的清香。奇怪的乐器,诡谲的曲谱,将你对音乐的常识彻底打破。音乐使人感到孤独难忍,虚空,焦虑。一定源于汉语言文明的根基的农业文明哺育出来的音乐,箜篌,黑色狰狞的音符在野花缠绕的双手下绽放,阴、冷、黑、沉、尖、辣、烈。像失控的一群野兽,轰鸣震荡的混音,金属的撞击声,和雨点交织在一起,令人沉浸在黑暗、压抑、迷茫、恐怖、绝望、死亡中不能醒来。它和读经的声音不同,与呢喃不同,它甚至是一种清澈的语言,是雨水的惊魂。
黄土高原衔接着晋陕山区,匈语胡乐越过山岭与中原的音乐混血之后,我们得到的是一种极端复杂的传承。深夜的时候,沉浸在唯美的音乐里,夜色沉静如水。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骚动的世界终于肯稍微歇息。我寻觅着一种被遗弃,失传的音乐,或者说是一种野生的,有斗志的音乐,只有这样的音乐才能与我分享内心的焦虑。夜色里,我面对的是无形的音乐,它紧紧缠绕着我包围着我的身体。那些音乐从黑暗的角落迸发出来,从破碎的激情和消减的斗志里喷涌出来。我面对着这真诚的音乐,在远离了草原之后我开始寻找我自己的世界。
音乐如尘土,如冷却的死的火焰,在漫长的雨夜挣扎,遭遇蹂躏,这是瑟的本质。静夜里那弦乐五音变为凄厉,尖锐的青色烟柱。我看着时光和尘埃落在我的肩膀,我挥手扯断了紧绷的琴弦。它和我的语言一样在疲惫的折磨下,接近了自己的极限。击弦而歌,在黑夜的角落我看不到这乐器的形与姿色,只有绵延不绝的音乐进入我的世界。我分辨不出哪是丝弦,哪是发音的乐器,色彩混乱,光影朦胧。但是你可以感觉到它的激烈与力量,温度,所受的伤害和歧视,侮辱。瞬间,你能感觉到它的残骸怎样地裸露在尘土里,躯体上雕刻着花纹,面目狰狞,形容枯蒿,如杂草一样,黑色的疤痕,惨淡的色彩,挣扎着奏出壮烈的音乐。但是节奏依然低缓,坚定。雨水洗去乐音中凄迷的部分,露出底色。音乐从虚无中发出,从夜色里消逝,心竭为止。凄凉如水的音乐,激荡着人的心境,如北方的野蔷嶶一样爬满伤残的心间,由虚空转入浑厚悠扬的古乐,河水一样激荡着夜色与读书的心性。我的似水年华,在这奔腾不息的乐声中进入辽阔的草原,进入了北方的河谷与金色芦苇的生命里。
我在北方的平原上,遥想着黄土地上的那些干裂的梧桐树。雨水洒在贫瘠单薄的文字上, 黑色的墨水氤氲着明亮的月光。君子以佩带玉石表示洁身自好,而今这样的传说已经和那高贵的凤凰一样湮灭了。它们在北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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