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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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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羽刚想走过去,朱泪儿已大声道:“用不着你来瞧,我中的就是她指甲里的毒。”
胡太夫人失声道:“你身上难道被她抓伤了么?”
朱泪儿道:“嗯。”
胡太夫人道:“伤在什么地方?”
朱泪儿道:“手上。”
胡太夫人眉已皱了起来,道:“她是什么时候伤了你的?”
朱泪儿道:“天一亮,就是整整三天了。”
胡太夫人望了望窗外天色,长长叹了口气,道:“天保佑你,你总算没有来迟。”
俞佩玉忍不住问道:“此刻还有救?”
胡太夫人柔声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老天也舍不得让她死的,你只管放心吧。”
俞佩玉这才松了口气,几天来的种种艰辛和痛苦,到这时总算有了代价,但几天来的疲乏劳累,到了这时,也似要一齐发作。
他只觉全身脱力,几乎就要倒了下去,却仍勉强说道:“太夫人虽然如此通达,但有件事在下还是不得不说的。”
胡太夫人道:“什么事?”
俞佩玉道:“胡佬佬之死,并非别人所伤,而是她自觉已绝望,那块木板上还留有她的遗言,也曾提及解药之事。”
胡太夫人长叹一声,黯然道:“若非如此,你以为我就忍心不救这位小姑娘了么?”
俞佩玉也长叹道:“无论如何,太夫人相救之情,在不等必不敢忘。”
胡太夫人道:“你们看来都累了,坐着歇歇吧,我这就去将解药拿来。”
她嘴里说着话,人已蹒跚而出,扶着她进来的两个小丫头方才已抬着胡佬佬的身走了出去。
徐若羽就抢先两步,去扶着她。
俞佩玉还想说什么,却已不支而倒,跌在椅子上。
海东青道:“你放心,不出片刻,她就会将解药拿来的。”
朱泪儿撇了撇嘴,道:“她若是偏偏不拿来呢?”
海东青冷笑道:“她明知下将解药拿来,我绝不会放过她……她只怕还没这胆子!……”
朱泪儿也冷笑道:“她又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怕你?”
海东青傲然道:“她出去一看那木板上的字,就知道我是谁了。”
就在这时,突听『涮』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响。所有的门窗都已被一道铁闸隔断。
俞佩玉也被吓醒了,跳起来道:“不好,我们还是上了当。”
海东青面上也变了颜色,跺脚道:“想不到这老太婆竟比她女儿更阴险,更毒辣。”
朱泪儿冷冷道:“而且她的胆子还不小,居然连天狼星都不怕。”
海东青一张黑沉沉的脸已气得发青,忽然怒吼一声,冲到门前,『呼』的一拳击了出他一拳立毙奔马,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桌上瓶盏俱都跌到地上,跌得粉碎,墙上挂的字画也被震了下去。
来。
可是门上的那道铁闸,却还是纹风不动,再仔细一看,原来窗棂门框,也都是铁铸的,只因涂着油漆,是以不易看出。
海东青呆在当地,面上连一丝血色都瞧不见了。
朱泪儿却又扑进俞佩玉怀里,嗄声道:“这全是我不好,我……我……”
话未说完,已放声大哭起来,她每次都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每次话都未说出,便已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墙上忽然涌出了一股烟雾,俞佩玉退后几步,失声道:“毒烟!闭住呼吸。”
其实用不着他说,海东青和朱泪儿也已闭住了呼吸,只不过一个人闭住呼吸,又能维持多久呢?
毒烟自四面八方,源源不绝的涌了出来,就算他们能闭气调息,能比常人支持久些,但也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海东青咬了咬牙,又是一拳向墙上击出,这一拳力道更大,所有靠着墙的桌椅都被震倒。
但墙壁仍是纹风不动,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整个屋子都似已化作洪炉,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朱泪儿伤痕未愈,额上又沁出一点点汗珠。
俞佩玉刚伸出手去为她擦汗,忽然发现衣袖上全是白灰,他站在屋子中间,这白灰是那里来的?
再看屋顶上,已裂开了一条裂缝,俞佩玉又惊又喜,身子突然跃起,用尽全力向屋顶撞了上去。
只听『轰』的一声响,粉垩如雨点般落了不来,裂缝也更大了,这屋子四面虽都是铁壁,屋顶却不是。
海东青不等俞佩玉身子落下,也已撞了上去。
这一次震动的声音更大,粉屑纷飞,烟雾迷漫中,海东青的人已瞧不见了,屋顶上却已多出了个大洞。
※※※
朱泪儿、俞佩玉跟着窜了出去,只见上面也是间很精致的屋子,锦帐低垂,似乎正是胡佬佬的『闺房』。
屋里没有人,海东青已窜了出去,这小楼上一共有六间屋子,六间屋子里却连一个人也没有。
凡是可以躲人的地方,他们全都搜过了,非但楼上没有人,楼下竟也瞧不见半条人影。
朱泪儿皱眉道:“姓徐的和那老太婆难道早知我们会冲出来,已先逃走了么?”
海东青冷笑道:“他们逃不了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地方是他们辛辛苦苦造成的基业,他们怎舍得抛不来不要。”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掠出小楼。
朱泪儿望着他背影,也冷笑道:“这小子说起话来,就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其实他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俞佩玉柔声道:“但你也莫要忘了他的好处,此番若不是他,我们只怕早被困死在那屋子里了。”
朱泪儿嘟着嘴道:“明明是你救了他,为什么要说他救了你呢?若不是你发现屋顶上的漏洞,他这条小命岂非早已完蛋了。”
俞佩玉笑了笑,轻轻替她拂去了头发上的白粉,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再上去找找。”
朱泪儿道:“找什么?”
俞佩玉没有回答,只因他生怕自己若是说出『解药』两个字,会引起朱泪儿的慌愁悲伤。
但他虽然体贴入微,心细如发,虽然绝下提起任何和朱泪儿中毒有关的事,朱泪儿又怎会不知道他要去找什么。
她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你用不着去找了,他们的人既已逃走,又怎会将解药留下?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解药。”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我想他们既然已将我们逼人绝境,自己就绝不可能会逃走,他们一定是在发现我们已冲出来之后,才逃走的。”
朱泪儿道:“我也是这么想。”
俞佩玉道:“所以,他们一定逃不远,说不定还躲在楼上一个秘密的地方,我还是再上去找找看的好。”
朱泪儿却拉住了他的手,道:“我不许你去。”
俞佩玉怔了怔,柔声道:“为什么?”
朱泪儿没有说话,只是遥望着远方,呆呆的出神。
俞佩玉也随着她目光望了过去,只望了一眼,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脚不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遥远的东方天畔,已现出曙色。
天已经亮了。
朱泪儿也就是在三天前这时候中的毒,到现在已整整三天,毒性已随时随刻都可以突然发作。
她已随时随刻都可能倒下去。
朱泪儿幽幽道:“你现在可知道我为什么下放你走了么?我剩下的时候已不多,怎么舍得再离开你一步?”
俞佩玉道:“找……我不走……”
他喉头已哽咽,目光已模糊,只望忽然有奇迹出现,海东青能将徐若羽和那老太婆找回来。
朱泪儿道:“我……我从来也没有喝过酒,现在真想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你肯不肯陪我。”
俞佩玉茫然道:“酒……那里有酒?”
朱泪儿嫣然道:“这种地方,还会没有酒么?”
她拉着俞佩玉的手走出这小园,外面的园子里的花木在曙色中看来是那么鲜艳,那么灿烂。
可是朱泪儿的生命却已将凋谢了。
只听四面的小楼中,不时传出一阵阵惊呼声、骚动声、喝骂声,『劈劈啪啪』打耳光的声音。
接着,每一层楼里,都有个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男人,野狗般被赶了出来,提着裤子落荒而逃。
朱泪儿失笑道:“那小黑炭是在干什么呀?”
俞佩玉虽也觉得好笑,却又怎么笑得出来。
朱泪儿又道:“他莫非是在找那老太婆么?那老太婆若会躲在这种地方,就和他一样是个笨蛋了,他在这里吵翻了天,人家说下定已到了八十里外。”
只见人影闪动,海东青已到了面前,黝黑的脸上,又是白粉,又是汗珠,汗水混合着灰粉,他黝黑的脸已变成花的。
朱泪儿『噗哧』笑道:“你在唱三花脸么?”
这次海东青只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有谁会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斤斤计较,反唇相讥?
俞佩玉瞧见他的神情,已知道绝望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找不着?”
海东青道:“他们逃不了的,我再去找,你们莫要离开这里。”
到了这时,他说话仍然充满了自信,而且根本不听别人的意见,话未说完,身子已掠起。
朱泪儿大声道:“等一等。”
海东青身形骤然落在树梢,道『什么事?』
朱泪儿道:“那位香香姑娘住在那一栋楼上,我想去瞧瞧她。”
海东青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拒绝,挥手向那边海棠丛中的一座小楼点了点,人已再次跃起,一闪就不见了。
朱泪儿拉着俞佩玉往前跑,笑道:“走,我们到那里喝酒去,香香姑娘的酒,一定也是香香的。”
※※※
小楼下曲廊环绕,廊檐下吊着只鸟笼,笼里有一只红喙绿羽的鹦哥,瞧见人来了就『吱吱喳喳』的叫着道:“香香,香香,还不出来接客,小心老娘打你屁股。”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珠内笑道:“死碎嘴,乱嚼舌头,也不怕客人听了笑话。”
随着娇笑声,香香姑娘已走了出来。
只见她俏生生的一张瓜子脸,未语先笑,头上松松的挽了个发髻,莲步姗姗,自有种风流妩媚之态。
她昨夜送客时,俞佩玉和朱泪儿都见过的,那时她满头珠翠,满身锦绣,看来只不过是个庸俗脂粉而已。
可是现在,她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非但再也看不到丝毫风尘女子的恶习,而且态度大方,神情自然,全没有丝毫惊惶忸怩之熊,这园子里方才发生的骚动,她竟似一点也不知道。
香香姑娘已盈盈作礼,含笑揖客,那分亲切和,任何人招待自己的知交好友,都不会有她这么样自然周到。
朱泪儿忽然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没听见?”
香香眼波流动,道:“好像听到了一些。”
朱泪儿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香香笑道:“也好像知道一些。”
朱泪儿道:“你不吃惊?不害怕?”
香香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做我们这行事的,心里纵然吃惊害怕,但只要有客人来了,就得先招呼客人,等到一个人时,再吃惊害怕也不迟。”
朱泪儿道:“但你总该知道,我们并不是你的客人呀,也没有手镯给你。”
香香嫣然道:“只要是肯赏光到这里来的,就是我的贵客……”
朱泪儿道:“像我这样的客人,你也欢迎么?”
香香笑道:“像姑娘这样的美人,我请还请不到哩,怎么会不欢迎。”
朱泪儿瞪着眼瞧了她半晌,忽也笑道:“我本来倒想找找你麻烦的,可是听了你两句话,就算有满腹子火气,也全都消了,难怪男人们喜欢到这里来,像你这样的人,我见了都欢喜,就算叫我送你一百对手镯,找也是心甘情愿的。”
香香抿着嘴笑道:“姑娘若肯常来,我就算将天下的男人都关在门外也没关系。”
朱泪儿笑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去替我弄点儿酒来喝喝吧。”
香香道:“姑娘来得真巧,我这里恰巧有一粮陈年的女儿红,只可惜早上没有什么好菜,找就亲手去替姑娘撕两只风鸡来下酒吧。”
这种名妓的手腕,果然不同凡响,三言两语就将朱泪儿说得服服贴贴,她还只不过是个女孩子哩,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骤然到了这种地方,若不一头栽进去,那才真是怪事。
酒菜摆上来的时候,朱泪儿却又想叫香香快些走开,她不知该怎样说,香香却用不着她说出口来,只瞧了瞧她眼色,就笑道:“姑娘难得来,我本该在这里陪姑娘喝两杯的,可是……可是我若不在旁边,姑娘一定会喝得更愉快些,是么?”
她不等朱泪儿回答,已娇笑着走了出去,而且还轻轻掩上房门。朱泪儿忍不住抿嘴一笑,道:“我们两个来,我以为她一定只顾着照顾你,会不理我的,谁知她竟好像没看到你这个人,连一句话都下跟你说。”
俞佩玉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朱泪儿又笑道:“她也许早已看出我不好惹,知道若是不理我,我就会找她麻烦的,但若不理你,我既开心,你也不会生气。”
她却不知道像香香这种久历风尘的人,就算有两百个人同时走进来,她也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大爷,应该对谁着意巴结。
那人若以为她这是对自己一见锺情,他就得准备卖房子卖地了。
※※※
女儿红果然是好酒,又香又醇,只可惜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好的酒,喝在俞佩玉嘴里,也只不过是口苦水。
朱泪儿喝了几杯,已是红生双颊,吃吃笑道:“想不到酒竟是这么妙的东西,我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只觉得还没有酸悔汤好喝,但喝了几口后,才知道它是天下第一的妙品,若还有人情愿喝酸悔汤,那人一定是个大呆子。”
俞佩玉道:“你……你多喝两杯吧。”
他本想劝朱泪儿少喝两杯,但转念一想,想到朱泪儿此刻的处境,若还不让她多喝两杯酒,却教她做什么呢?
朱泪儿嫣然道:“好,但你也得陪着我喝。”
俞佩玉勉强笑道:“你无论喝多少,我都陪你。”
朱泪儿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垂首道:“你不愿陪我?”
俞佩玉道:“我怎会不愿陪你。”
朱泪儿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开心?”
俞佩玉道:“我……”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此时,他又怎能开心得起来,他简直连酒都喝下下去了。
朱泪儿黯然道:“我知道你这是在为我难受,其实,你也没什么好难受的,我只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人,你本不必将我放在心上。”
俞佩玉嗄声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
朱泪儿道:“那么你叫我该怎样说呢?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很好。”
俞佩玉道:“我自然是真的对你好。”
朱泪儿垂着头,弄着衣角,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俞佩玉怔了怔,道:“因为……因为……”
朱泪儿接道:“我早就知道你说不出来的,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
话未说完,眼泪已流下面颊。
俞佩玉忍不住走过去,轻抚着她柔发,道:“谁说我不喜欢你?”
朱泪儿霍然抬起头,目中的泪儿,比星光更亮。
她凝注着俞佩玉,一字字道:“你真的喜欢我?”
俞佩玉道:“自然是真的。”
朱泪儿道:“那么,你……你愿不愿意娶我做妻子?”
俞佩玉又怔住了,真的怔住了。
朱泪儿柔声道:“我虽然已经快死了,但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刻,我就会全心全意的对你,我死了之后,你就算立刻再娶别的女人,我也不曾怪你。”
俞佩玉只觉心里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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