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阁英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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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去夫人那里将事情一说，你领的罚只会更重，也会给小姐带来麻烦，那毕竟是小姐的亲妹妹，若是传了出去，小姐的名誉必定受损，小姐如今正得清月郡主的欣赏，得她相请共为编书词一事而忙，容不得半点事非，你明白吗？”



　　疏影侧着脸沉默着，一声不响，眼睛略微有些发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长久对她积累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暴发出来。尽管这番话已将她打醒了几分，但神色间却依然透着一股倔强，那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解开的心结。



　　青黛不再理她，只默默去将茶盅收拾好，手脚利落。她知道疏影听进去了，但不服气的原因不是因为二小姐，而是不愿轻易向她低头服输。



　　捧着茶托经过她身边时，她还是停了脚步，眼睛望向前方，娇小秀丽的脸庞像踱上了一层闪亮的光芒般，眼底的情绪叫人瞧不清楚，低声却一字一字无比清晰道：“我知道你一向要强，但如今我们年纪大了，还能有几年相处的时间？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你的性子，若是放在以前，看在大小姐的面上旁人还会让你几分，但出了这个院子，人心险恶，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么风光吗？趁着现在，与人交上几分好，日后日子才不会太过艰难。”说罢她提起了脚步，步伐轻键沉稳，背影坚定。



　　她们其实都是要强的，没有人想一辈子卑躬屈膝，尽管只是丫环，也要在低层的生活里争出个眉眼高低。



　　疏影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眼轻垂，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些为保护自己而生出的浑身的尖锐与伤人的刺通通缩了回去，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提起了脚步。



　　宋寒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只打发了另一个贴身跟着她的丫环雪融回去告诉一声，便带着青竹出了侯府。



　　雪融是宋寒回府从宋夫人院里调过来的。宋寒出门一般都只带着青竹，对雪融有心防是其次，主要的还是她性子清冷，并不想让他人过多地干涉自己的行踪。



　　从宁伯侯府的后门出去，再绕过几条小巷子，便离闹市不远。



　　宋寒是第二次出府，对附近的道路并不是太熟悉，但她有一个长处，就是适应能力强，加上前世经常游历惯了，积累了不少出行的经验，阅历也比其他人丰富，还不至于迷路或是被人诈骗。



　　这一点，青竹是见识过的。



　　在杭洲时，宋寒就经常带着她去游历附近的名胜古迹，她也不知宋寒为何胆子比别的闺中女子要大得多，有些地方较为偏僻，连一般男子也未必愿意去的，她倒是乐在其中。



　　所以，对此已经形成习惯的她如今倒是并不担忧，她唯一担忧的是侯府未必会让小姐如此自由，毕竟在杭洲老夫人是心疼她才不让她觉得有过多的束缚，才让她如此恣意行事，但在京城……她又怎知宋寒其实并不在乎，她只是享受着及时行乐的乐趣。



　　“早就想来京城的一品斋吃烤鸭了，如今是如愿以偿了，你这丫头今天肚子要一饱口福了！”宋寒在一座装修古典大气的酒楼前停了下来，看着上面遒劲的三个大字，嘴角轻笑道。



　　“小姐总是想着吃，这又是表少爷跟你推荐的吧！你们两个算是臭味相投，整天就只想着吃喝玩乐！唉！也不知表少爷功课做得如何？好是不好？明年能不能高中？若是失败了，老爷只怕是又要打他，这下没有小姐在旁求情，他可逃不过！”青竹苦着脸担扰地道，神色间思念之情溢出。



　　宋寒苦笑了一下，青竹自小在江南长大，跟着她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真是难为她了。



　　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点她额头，她笑道：“你这个丫头！如今都跟了我了！还想着你的表少爷！我可不会将你送回去！表哥这个人心胸‘广阔无边’，你若是心追随着他，只怕要碎了你的整颗芳心！”



　　青竹脸色一红，又是羞又是怒又是急道：“小姐，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青竹哪敢对表少爷有半分凯觊之心？我都为你担扰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说罢，轻咬着樱唇，眼眶里即时便有了泪水在打转。



　　看她当真要哭，宋寒忙拉着她的手，道：“你别哭，你这一哭，旁人还不知把我当成什么人呢？这样吧，待会进去，饭菜由着你点，哪怕你吃穷了我，我也不做半分主意，如何？”



　　“谁要吃饭菜了？你又是眶我？”青竹轻甩了她的手，将眼里的眼泪逼了回去，用手帕轻轻擦干。



　　又是哭又是笑，宋寒不由得摇了摇头。此时的两人，才真正是露出了一次真心的笑容，这京城，还真是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第3章　偷听（上）
　　两人不再磨叽，踏进了一品斋的门槛。早有小二在门口侯着，在两人面前带路。



　　跟着小二一路到了三楼，三楼地势高，景物看得更远，而且在座的人几乎都是衣着华贵的少年少女。



　　大唐朝民风不算严谨，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也流传着好几个版本，所以宋寒出门才不会受到过多的限制。



　　两人随着小二进了一间厢房，先点了两个店里的招牌菜和一壶小酒，等到小二关上了厢房的门出去后，青竹才弱弱地小声劝说道：“小姐，我们就不要喝酒了吧，呆会儿还要回府呢！”



　　她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忍俊不禁，宋寒便想要捉弄她，“我看你的样子，比我还想要喝这酒呢！估计你这会儿劝我，是口不对心吧！我看你是怕回府让人察觉了，怪到你头上，现在违心劝我一番，回头就算怪罪了，也有个说辞。”



　　“小姐，你真是精明，还骗不过你！”青竹见心思被识穿了，索性也坐在一边，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地转了转，一副有侍无恐的模样。



　　“小丫头！越来越鬼灵精了！”



　　“那也是小姐教导有方！”



　　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宋寒便仔细打量着这厢房的摆设，雅致为上，也不失大气，无论是字画或插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窗外是热闹的繁华地段，集中了饭馆、茶肆、布庄、首饰、字画笔砚等等应有尽有的。



　　正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道，青竹突然叫道：“小姐！是大小姐！”伸出一只手指明方向。



　　顺着她指的方向，宋寒也看见了宋婉正和两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从对面的店铺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小姐们的贴身丫环，花团锦簇，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宋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对襟襦裙，此时正浅笑嫣然地和旁边一位身穿粉红齐襟襦裙的少女道：“郡主这个想法真是既大胆又新奇，由女子来编书本来就已经是开朝以来的一次创新，现在，若是再在闺阁女子中广寻好诗好词，专为女子举办一次诗词比赛，就更是为我们女子也赢得一份与男子并肩而站的机会。试想有史以来，只有男子才能考科举入仕途，就连这诗书，也似乎是为男子十年寒窗苦读而准备，我们女子不过是被要求识得两个字罢了。但其实也有很多女子，也是从小耳濡目染、满腹诗书，只是碍于女子的身份，藏才华于闺阁。有了这次机会，也算是弥补了我们身为女子不能考科举的遗憾了。”



　　清月郡主会心一笑，眼里带着赞赏地看着宋婉，怪不得说是京城第一才女呢，瞧这番话说得，既让人觉得受到夸奖，却又说的并不如别人一般奉承，反而觉得这是一句大实话，真是称赞到心里头去了，且这语气，淡泊中又带着一股自信自强，让人想讨厌也讨厌不起来。



　　眼睛望向前方，她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得体又大方，道：“我们到一品斋坐坐吧，正好想休息一下。其实能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我二哥。虽说在世人眼中，女人的地位依然是相夫教子，但我二哥却觉得，男女都是平等的。也是他鼓励我向父亲请求，然后连皇伯伯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才定了下来。说到底，这也算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三楼上宋寒两人正看着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一品斋走去，眼看着就要踏进一品斋了，青竹不禁惊道：“小姐，她们上来了！不会碰上我们吧？”



　　宋寒为自已倒了杯茶，抿上一口。说实话，也不知是小宋寒的关系，还是两人的气场完全不合，她心里其实对宋婉真的说不上喜。，而宋婉似乎也并不怎么亲近她这个妹妹，两人见面不过是一个眼神，就好像能看清对方心里的想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由心而生的一种本能的抗拒，两人甚至都不愿意对对方说上一句多余的客套话。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相敬如冰’的一对亲姐妹。



　　罢了，又不是要拴着两人过一辈子，宋婉今年已经十五了，她才不过十三，顶多再过个两年，宋婉也就要嫁出去了，到时两人还真是一年见不到几次面。



　　青竹看着自家小姐心情不快的模样，也没有了刚才的一惊一乍，坐下来闷声陪着自家小姐吃东西，好半晌才迟疑道：“小姐，你跟大小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觉得你们都不像亲姐妹！”



　　宋寒刚想说话，小二哥便捧着托盘进来了，等到小二放好东西，关上了门，她才说道：“吃点东西吧，呆会儿就要回府了。”



　　青竹见她把话题扯开，也不好再问，只好自己拿起酒壶给两人倒了一小杯。



　　刚嚼着一片烤鸭肉，门外便响起了一串悦耳的笑声，青竹和宋寒对视一眼，嘴里的肉也不知该咽还是该吞，好不容易才吞下去，青竹嘴角便不自然地扯起一丝笑容，呵呵笑道“还真巧，就在隔壁。”其实后面她还省了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看着小姐的脸色，她聪明地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宋婉等人进了厢房，小二哥连忙一顿殷勤，等到点好了菜色后才退了下去，几人仍在厢房里聊着天，不时传出阵阵低笑的声音。



　　接连的笑声让主仆两人都没了心思吃下去，青竹更是对着宋寒做了个鬼脸，一副魔音入耳无可奈何的模样，让宋寒觉得忍俊不禁。



　　“小姐，我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青竹好奇心起，伸手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贴着墙壁，伸长耳朵打算听个究竟。



　　宋寒嘴巴张了张，想要去阻止她，但转念一想，便随着她去了。料想一群少女聚在一起聊天吃饭也不会说什么秘密，况且这丫头也不过是为了她才对宋婉在意些罢了，此时房里就她两人，便由着她去吧。



　　清月郡主与宋婉相邻而坐，她是端王爷唯一的爱女，一直是众人手上的掌上明珠。端王爷又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同胞兄弟，连圣上也对这个郡主宠爱有加，旁人自然是处处要与她交好。此时清月郡主对宋婉的青睐与亲近，让身旁的几个少女既觉得羡慕嫉妒又觉得微微失落。



　　那是宁伯候府的大小姐，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自然不是她们能比的。



　　坐在宋婉旁边的是尚书大人家的千金温宁馨，她与旁人不同，她与清月郡主与宋婉间都有着很好的交情，所以此时即使让宋婉抢了些风头，也只是嘴角噙着一丝看热闹的笑容，笑道：“我看着郡主与婉儿姐姐当真是相见恨晚，若不是有我这个中间人牵线，你们又怎么会这么交心呢，亏得你们还有脸将我冷落在一旁，还不快给我倒杯茶当谢礼！”



　　这话自然是句玩笑话，堂堂郡主自然不可能给她倒茶。也正因此，说明她们交情非浅。众人心知肚明，只是抿嘴一笑，没有人跟着答腔，只想看一个郡主一个才女怎么去应对这个难题。



　　清月郡主会心一笑，她本就长得清丽脱俗，一双弯弯似月牙的双眼此时含嗔带怒般，更是为其本身的风采增添了一丝魅力。知道这丫头必定又是起了什么坏心思，她便装出一副认真的神色说道：“要我给你倒茶，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也知道，这个待遇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就连我大哥也不曾喝过我亲手倒的茶。至于你，还未及屏，年龄身高上都还要叫我一声姐姐，我倒要想想该怎么才能赏你一杯茶。”



　　她的神色表现得颇为苦恼般，倒像真的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想了一会儿，干脆站起来向着围坐在一桌的几人绕圈圈，玉手撑在下巴绞尽脑汁。



　　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倒是娱乐了在场的几人，至于说赏她一杯茶，众人也知是在开玩笑，这声“姐姐”可不是谁都能叫得的。所以此时，不管是小姐还是丫环都满含期待地望着她，温宁馨也十分期待这个众人捧月的郡主到底会想出什么有趣的主意来。



　　宋婉温婉地笑着看向温宁馨，显然对她爱玩的性子十分了解，笑道：“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呆会儿可有得你后悔的。”



　　温宁馨只笑笑不语，乐在其中。
第4章　偷听（中）
　　而在隔壁，青竹用口型夸张地无声告诉宋寒“赏茶”，宋寒看着她的动作，鬼鬼祟祟的，心想这丫头好奇心真大，可别‘好奇害死猫’才好。



　　螳蝗捕螂，黄雀在后，此时青竹在听热闹，宋寒在看热闹，对面的茶楼里却也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俩，但这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却不是看热闹，而是令人觉得危险的冷意。



　　清月郡主此时在脑海里想了好几个主意，既不能让温宁馨太为难不好下台，也不能让旁人无辜受到了她们的捉弄，破坏了气氛，该怎么办才能有点难度有点趣味又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呢？



　　此时房门敲响，原来是小二哥端来了饭菜，清月郡主顿时灵机一动，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等小二哥把房门关上，她才笑道：“那我就罚你……请我吃一顿‘霸王餐’，记住，可不能说出你的身份，只能靠你的一张巧嘴让人免了你的饭菜钱。”



　　这个要求，似乎有点难度，又有些让人期待，众人都是大家小姐，谁吃过不要钱的饭菜？况且这也只是个玩笑，若实在不行，只管付钱就是，众人不过图个热闹。但如果温宁馨不愿意，郡主也就不必为她倒茶；温宁馨若是真的凭着一张嘴皮，舌灿莲花，让饭钱免了，那郡主这茶倒是倒得有意思了。



　　宋婉看着神色苦恼的温宁馨似乎有些为难，便想要帮着将话题叉开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思翻转，想到自己才跟郡主认识不久，而温宁馨却是与她交情非浅，若是温宁馨放不下身段，她自然会大大方方地跟郡主坦白；但若是此时她要说上几句，会不会让郡主觉得她太小家子气？思及此，她便放下心思，微微笑着看温宁馨会怎么应对。



　　温宁馨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倒是放开了，觉得这倒是个有挑战性的主意，况且她原先只是想捉弄她们俩，现在反过来却被她捉弄，这事关‘志气’的事，可不能助他人意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呀！于是她便轻轻一笑，有些卖关子道：“先吃东西，吃完再说。”



　　清月郡主皱眉，垂眸思想，温宁馨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难道真有法子？却又想不出她到底会怎么做，便笑道：“难不成你是想说人家的饭菜不好吃，不给钱？”



　　温宁馨正想举筷，听见这话，有点哭笑不得，抬头对她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清月郡主点点头，一脸了然，这小丫头恐怕是拖廷时间，慢慢思想对策，罢了，玩笑不可开得太尽，便坐回椅子上，和众人一起用餐。



　　隔壁房里，宋寒正想叫青竹适可而止，不可玩得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