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逍遥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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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朝乾晔帝走去。拉起乾晔帝的衣袖，将他架到自己背上。乾晔帝华服沾水，加上此时神识不醒，好像一个有两个重。雪明叹了口气，心中暗悔，干嘛非背这个大个子不可？背着他，没准儿今天三个都飞不上去了。可是，如果不救上他，师妹醒来只怕还要跳崖，说不得，只好连他一起救了。雪明在水面上走了两步，突然想，该朝哪个方向呢？

上下八方都是黑暗。黑暗的尽头，都似乎有微光。但这些微光，大多是骗人入歧途的，让你力尽绝望而死。

“哎！”雪明晃了晃肩头的乾晔帝，“你知不知道方向？”

乾晔帝当然没有反应。

“老兄，别装死啊！”雪明压下心头的无助，晃了晃肩上的人，“小生正背你去洞房花烛呢！你要一心求死不醒来，我可就代你跟月影成亲啦！”

乾晔帝的右臂似乎动了动，口里说了点什么。

“日光琴？”雪明重复道，“我背你已经很不容易了，琴就算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琴弹。”

“现在就得弹，”乾晔帝艰难地、执着地道，“它能指方向。”

“哦！”雪明背着乾晔帝，又朝刚才的地方走去。把乾晔帝放到日光琴边，道：“老兄，你弹吧，我不懂琴。”

乾晔帝却直接倒了下去。再没有要起来弹琴的意思。

“喂诶！”雪明急了，“我真不会啊！”仔细一看，这日光琴只有琴身，没有琴弦。雪明顿时苦了脸。以前听说过八重天上有这么一个神奇宝物，可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见识此宝，雪明连一点荣幸的感觉都没有。

再看看乾晔帝此时，完全没一点能靠得上的样子。雪明只得整衣坐下，心中暗祷：“盘古祖神，女娲娘娘，小生平日惫懒，不修琴律，只知舞刀练剑。今日情况紧急，求二位祖神保佑，只要让我在这琴上弹出一星半点儿的音来，三生念恩！”言罢撸袖伸手，在琴面上奋力一抹。

不知真是二位祖神显灵，还是这日光琴救主心切，只见五弦并出，金光漫长，一道光束自琴上暴起，通天彻地。归墟之水顿时翻江倒海，也不知将这乾坤打翻了多少个轮回。

待水势稳定，真正就下时，只见头上云雾散开，现出了遥远的归墟之口。雪明心中大喜，将日光琴斜背在背上，双手抱起乾晔帝，足下一蹬，飞升起来。

待飞出归墟之口时，天风列列。空山雪明身后斜背着日光琴，怀中抱着乾晔帝，二神衣袂飘扬，宛如双神从谷底新生而起。

空山雪明平稳地登上岸来。再次沐浴到这个世界的天光凉风，如获重生。雪明站在荒凉的归墟之岸上，看了看四下，想，还是得先把这个乾晔帝安置了才好。于是驾云飞起，往八重天迷雾森林而去。

待将乾晔帝平放在花时殿上后，雪明想，有日宫的人照料，乾晔帝应无大碍。当务之急，是回九重天，释放出月影要紧。没想到他才出了迷雾森林，胸口一阵恶浪翻涌，眼花无力。强忍着来到九重天上的竹林前，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风定在下界遍寻后羿不获，回转九重天上来。在竹林边看到师弟脸色惨白地倒在竹林边上，大惊之余将其背起，送往观宇台。

玉离天尊正为雪明擅自逃离雪山圣域气怒不已，现在见雪明狼狈归来，一把脉搏，发现紊乱异常，当下将发怒之事忘在脑后，盘膝为雪明推功运气。半晌之后，寒气被推出。玉离天尊双掌一送，起身站在一旁。

雪明口中轻轻送出一口气，身子一倾，左手撑地。

“多谢……师父！”雪明此时身子犹自虚弱，无法行下跪之礼。只得以盘膝之姿道谢。

玉离天尊负手而立：“你逃离雪山圣域之后，都做了什么好事？”

“师尊，”雪明艰难地道，“天后骗乾晔帝将月影师妹推入归墟，后来乾晔帝发现，追悔莫及，跟着跳下。小徒去时刚好发现，便下归墟救出乾晔帝，但月影师妹已经魂魄纤弱，徒儿只好将其纳入体内，才上得岸来。此时徒儿自体内探寻，了无师妹气息。擅自逃走一事，徒儿愿受师父百倍的惩罚。只请师父把月影师妹救出来！”

“有这等事！”玉离天尊一惊，再次探手搭上雪明脉搏，良久，凝神道：“月影的神息……”玉离天尊缓缓摇了摇头。

此时，花雨已和风定一起，来到了观宇台上。见师父这么说，花雨惊道：“什么？没有么？”

“怎么会，”雪明道，“我确实将月影妹妹的魂魄纳入体内了！”

玉离天尊拈须沉思道：“或许，归墟之下，戾气太强，月影的魂魄，已经化散在雪明的筋脉中了。”

雪明悲愤地身子倒伏，以拳捶地。

风定花雨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师弟。

玉离天尊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扶起徒儿，继续以真气神识在他体内探寻。但数十个周天运行过后，还是了无踪迹。玉离天尊收了功，起身长叹无语。

雪明看师父的神色，知是无望，心中哀戚以极。

玉离天尊道：“你先回你的山坡小木屋上静养着，看假以时日，月影的神识能不能回转。”

“是。”雪明轻应一声，撑起身子。风定花雨扶着他下了观宇台，往雪明的住所去了。

百卉谷外面的山坡上，有风定用琅玄玉构筑的恢宏的定风宫。旁边不远处的小木屋，便是雪明的居所。当年他们修行时，师父为了考验他们的功力，便命他们各展法力。后来风定便造了这定风宫，雪明惫懒，造了间开墙漏缝的小木屋。来到山坡上，风定邀他入住定风宫修养，被雪明婉拒。雪明坐在了木檐下的走廊上，挥手送走了两位师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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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冬夏相抗

更新时间2011721　9：01：33　　字数：4558

连日来雪明似乎都是坐在木廊上度过的。至少花雨每次来看他时是如此。看着满山如兽毛般柔顺伏倒的青草，看着鸟兽们在草地上跳跃，看着远处山下百卉谷中的妍丽，看着从木檐上洒下来的阳光，逐渐想起月影，想起了那个爱上日神的傻瓜。

虽然雪明每日都优渥地闲着，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好起来。每日在神识中寻找月影，似乎延缓了他神力的恢复。

花雨有些心疼：“师弟，这事急不得。不要太逼自己，好么？”

雪明苍白地笑了笑。

想到月影事发前后，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异常，甚至在师弟察觉不对之后，自己还曾阻止他去寻找，花雨感到有些内疚，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问：“师弟，你恨我么？”

“恨师姐什么？”雪明问。

“恨我……对月影照顾不周。”

“月影师妹的事，阴差阳错，中间变化太多，常人难料。”雪明温和地说，“小生怎么会恨师姐？”

“哦。”听到不被人恨，花雨心中轻了些，但总是有那么些疙疙瘩瘩的感觉，留在心底上。

“风定师兄呢，这几日怎么没见他？”雪明转话题问。

“他说要继续去替姮娥嫂子寻找后羿，这几日都不在九重天上。”

“师姐，最近观宇台前是不是不平静？”雪明突然问。

“什么？没有啊。”花雨眼中有什么一闪即过。

“师姐，不要骗我。”雪明突然严肃地望着花雨，“前些日子竹林中有喧嚣之气，定是八重天上的人来过了。”

“唉，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雪做的人！”花雨叹了口气，道：“是，八重天上的天后来过了，披头散发，哭闹不停。他们现在倒打一耙，说是月影被南疆鬼蜮利用，无脸见人，便诱使乾晔帝跟她一起跳入归墟。乾晔帝现在一直躺在花时殿上不醒，无法作证。六龙每日只是拉着金车空跑，勉强给凡间送光。小刚的证词，天后说不足为证，因为他上次就做了假证。现在谛听坠入冥界，地藏王菩萨不放他出来为这件棘手的案子作证。我们九重天观宇台上的乾坤轮转盘，又只有女娲娘娘才能启动，所以关于这段事实的真相，已经被他们扭曲得一团糟。”

“那师父怎么没叫我去质证？”雪明气道，“我是从下归墟到上来唯一一直清醒的人。”

“唉，天后她说……她说……”花雨迟疑。

“说什么？”雪明怒道。

“她说你既然下归墟，又救上来乾晔帝，却独独不见了月影，定是你拐跑了他们未来的儿媳妇，现在不知藏在哪里！”

雪明气得钢牙玉碎。

“师弟，”花雨赶紧安慰他，“坏人什么话说不出口？你若句句在意，神仙可不也气成了个大鱼鳔了？”

“呵呵！”雪明还是忍不住被师姐逗笑了，但转瞬即逝，“那就是说，这件事到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唉，”花雨道，“遇上这种不讲理的蛮婆，师父也气得不行，到八重天去找天帝，但天帝只是哼哼哈哈，到底因为没有实据，天后依然逍遥法外。师父已经下令，断绝和八重天的一切往来了。”

黄昏时分，雪明穿过了迷雾森林，一步一步上花时殿而来。

只见乾晔帝依旧躺在大殿中央的寝榻上，神识不醒。

人们评论高天之上的三位男神，说风定俊朗，雪明秀逸，乾晔帝有雅量。这雅量一词，本是评论人品的。但用在乾晔帝的形貌上，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合适。雪明站在榻前，望着这个被师妹深爱的男子。果然毫不逊己。

“乾晔帝，你差不多也该醒了。”雪明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回荡在大殿上。

“以乾阳为本的乾晔帝，不该这么久不醒的。天下黎明还等着你发光送热呢。”雪明自语般地道，全然不管乾晔帝了无回应。

“你觉得这样躺着，就不用起来做伪证，可以包庇你的母后？”雪明问。

“还是说，你觉得对月影有愧，这么一直躺着不醒来，便可以让她跟我走？”雪明顿了顿，继续道：“她是一个有想法有爱心的神，不是一个东西，被你这么让来让去，她会不高兴的。——另外，她的魂魄，在我们离开归墟的时候，已经消融到了我的血脉之中，现在再也无法释出了。你不必担心见到她会尴尬。”

雪明说完，转身而去。临行一瞥，见大殿上的乾晔帝，似乎眼角有泪，滑落鬓下。

九重天上的夜。

夜色朦胧。风在百卉谷的暗夜色翠坡上轻盈舞动。

定风宫内最高大的殿宇的外凸石台，宽阔得像广场一样。白衣的风定，盘膝坐在石台中间，看着轻风下的迷茫夜色。

大殿的深处，悄无声息地转出一个黑衣身影。黑衣人浑然无声地拔出腰间佩剑，疾风迅雷般攻向风定后背。

风定身形不动，抽出“风芷”回剑架住。

黑衣人挥剑使出第二招，风定起身相迎。三招之后，两剑相撞，二人挥手一格，各自退后十余丈。

“师弟，你的剑变慢了。”风定道。

黑衣人持剑不言。

正巧月亮从云层后转出，石台上煌煌如满地铺撒了夜明珠。黑衣人不是雪明却是谁？

“师弟，你半夜突然拔剑，到底怎么回事？”风定问。

“拔剑当然是要杀人！你一死，花雨就是我的了！”

“师弟，你疯了！”风定惊道。

“谁是你师弟？！”雪明扬剑指定风定。

顿了顿，风定轻笑：“师弟，我知道了。”言罢还剑入鞘，右手贴柄。右脚退后，左脚轻移，调整方位，却正是“天川逆挂流”的起剑势！

空山雪明也还剑入鞘，右脚退后，移步扭身，身体左侧线朝着风定。将剑连鞘横担在肩上，鞘在前，柄在后。左手抚鞘尾，右手握剑柄。这姿势，说是二郎担山又不像，似笨拙而实怪异，不知什么地方藏着说不出的凌厉。

风定按剑冲了过来。

二人距离缩短一半之后，空山雪明也迈步疾奔。依然是那个“二郎担剑”的怪姿势，身子左边侧线在前。以这样的姿势来跑，速度自然不及风定。从奔跑助力来看，雪明着实差了风定一截。

互相进入攻击范围后，风定最后一步左脚在前，风芷凌厉出鞘，上扬逆砍。一道光弧，从左下方迅速到右上方，划破了浓夜。

雪明最后一步却是右脚在前，紧跟着左脚外划，身子顿时转了半周，几乎绕到风定身侧，此时雪明肩上的剑正好调正了方位——剑柄冲前。雪明右肩前倾下沉，雪淬瞬间出鞘，由上自下，剑气暴泄，正如银河直落九天一般！这一招，不是“天川逆挂”起剑式的绝妙拆击式又是什么！

风定脸上，被雪淬划过的地方，蜿蜒现出一片鲜红的流云纹。

第二天，九重天上爆出一个大新闻：空山派小徒月影出阁后，门中女子只剩下空山花雨。空山雪明跟师兄争抢师姐花雨不成，半夜暗下毒手，用一种邪恶的剑术将师兄毁容。事后，空山雪明畏罪潜逃。玉离天尊震怒不已，已将他逐出师门，通告仙界各门各派。

八重天的神仙们听闻此事，乐呵不已。常说九重天上的神仙清高，这次也出丑闻了吧。天后更是暗暗派人下凡，将这前前后后的事编成书稿，交给凡间的评书艺人，在坊间瓦肆宣扬。

甚至有那好事者下了通缉令，说谁若逮住仙林败类空山雪明，赏金多少多少。

落日下。

一片大石遍地的荒凉山坡。

山坡斜道旁。

一个黑衣的年轻人躺在乱石堆里，枕着左肱，横卧不起。

或者，那是一具死尸也未可知。

山坡后突然喧嚣起来。一个大袖的书生，冠帽斜倒，衣衫散乱，犹自抱着一张琴，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朝这边拼命奔来。很快山头后出现了十几个强盗，挥舞着斧头刀枪，大呼小叫着追了过来。

这书生正在道上疾奔，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倒在地。难为他摔倒时双臂往前一送，硬是没让自己的身子压到琴上。这下可好，他的下巴直接磕到了石子路上，当场见血。

书生扭头一看，刚才是绊在了一具死尸的小腿上。书生哀叹：“时运不济，连死尸也来绊人！罢罢，小生便与你死在一起吧！”当即坐下，闭目等死。

没想到那“死尸”却坐起来说：“你要跟谁一起死？”

此时强盗已经冲到跟前，为首的叫嚣道：“你们两个一起死！”

黑衣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道：“你们为什么要他死，又为什么要我死？”

强盗头头儿道：“笨！我们要你死，当然是因为抢人这种事，不能让外人看到。要他死，是为了抢他的东西。如果你身上有，我们也不会漏的。”

“大爷们，”黑衣人哀求道，“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成不？”

“哈哈，不成！”强盗头头儿说着，指着地上哆嗦的书生道，“这小子之前被搜身、被拿走荷包都一直很配合的，就在我们兄弟夺这张琴的时候，他突然抱着琴狂奔起来，大喊救命，跑到这边儿就遇到你了。所以你非死不可。这是命，懂吗？”

“头儿，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二当家的提醒道。

强盗头头摸摸脑袋，似乎也为自己刚才着了魔似的有问必答感到奇怪。恼羞成怒的他为挽回面子，比平时更凶狠十二分地举起斧头朝黑衣人头顶砍来。

黑衣人不知从哪儿掣出一柄连鞘的佩剑，用剑柄在强盗头儿肚子上一顶——那人黑眼翻白眼，瘫软在地。

“哇，这是雪淬，雪淬！”强盗中间有人惊喜地大叫，“听说被雪淬砍了的人，会变成水晶！这个剑老值钱了！”

黑衣人雪明正在纳闷：我的神兵，怎么会被这些凡人识得？其中一个强盗已经手持符咒上前，大声念叨：“南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南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定！”

雪明大笑。这是哪门子的咒语？翻转剑鞘尾在那家伙顶上一敲，那人便也晕了下去。其他强盗见势不妙，一哄而散，跑得比来时还快。

场上顿时清静了下来。地上的两个强盗，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书生起身作揖：“小生子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