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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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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吗?花神宫主是你的仙妃,你自当给她一个交待。若是不忍,便由母后代劳,如何?”
玄君淡淡道:“不过是一只小花妖,又有何不忍之说。母后、宫主既然不喜,便除了她便是了。”朝我清冷的看了一眼,“小花妖,怪只怪你不该有了奢念,仙家之情岂是你能窥得?”长臂一挥,一道金光重重击向我的心口。
“啊——”我一如断了线的纸鸢飞了出去。重重实实的跌在了灵宵殿上,一大口鲜血‘哇’的吐了出来。一颗心,痛的无以复加。手心紧攒着胸口,直直朝着眼中已有些模糊的身影望去。
盯着他那让我曾经眷恋不已的俊雅面容,一字一字的道:“一世相伴,生生不忘!”轻咳着低笑两声,“我当真是傻啊,当真是傻啊。”眼泪不停的涌出眼眶。
“一世相伴,生生不忘?不过就是你痴心妄想,自作多情罢了!”淡漠的声音,温如昨日。却冷如寒冬最冷冽的风,直刺入骨。
自作多情,是啊,由头自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啊!
胸口最后仅余的一丝温度也跟着消散,一颗心瞬间碎裂成千块万块。剧烈的疼痛由胸口传来,体内似有什么再也无法压制住,急欲破胸而出。
“小兰——”殿内陡然响起的呼喊,让我有了极为短暂的清明,柏奕焦急而又慌张的朝我奔来。
我冲他微弱的一笑,几不可闻的低喃:“来不及了,柏奕——”尖锐的痛楚,生生将撕裂。
“啊——”仰头长长的痛啸。
胸口由碎裂的心处,长出一枝花径,淡淡的光晕将我包围,整个身躯化成一朵巨大的墨兰,慢慢绽开……

  第二十章 双修
悠然了三百年,却也混沌了三百年。这三百年,看着别的花们开了一朵又一朵,换了一季又一季,我苦闷、我郁悴,生生怀疑我当真是个小花妖?心头绽出真身的那一刻,桎梏了万年的封印也随之而解。原来,我当真就不是什么小花妖。合虚墨株,万年之前,我便已是墨兰正神。
万年前,我历经情劫,甘心受那地心麒麟焰火,真身焚尽。最后一缕魂魄被那麒麟尊神扣在了地焰洞中。柏奕七入天之涯,将我的魂魄带至了招摇山。又历九千六百年,我破土重生,成了招摇山上的小花妖。一场情劫,我历了万年,所幸安然归来。
合虚山上,我的洞府早已经破败不堪。柏奕的连云洞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厚厚的积尘和蛛网,牢牢占据着曾经的修行之地。
柏奕的真身是合虚山上的一株艳红牡丹。上神伏羲尚在宛丘之时,为救受了瘟毒的宛丘百姓,采集其花瓣磨粉制药,他因此被封正神。而我则是晚他三万年出生的一朵墨兰,因出生之地紧临他的洞府,故而受他辟护,将将两万岁的时候,便已是正神之体。
万年前,我历情劫焚尽真身,他便弃了合虚山上的洞宫,带着我的最后一缕魂魄去了招摇山,一晃便已经过了万年。
再次回到合虚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回过头去,灿然一笑:“柏奕,还是这里好。合虚山,我终于又回来了。”
“亏你还记得合虚山,一消失就是将近万年。这山上的岩石都快等烂了,你知不知道?”
我直直的望着他,郑重道:“谢谢你,柏奕。”
“谢我什么?”
“你知道的。”七入天之涯,尽受地心之火的炙烤,冒着被麒麟焰火焚烧的危险,执意收回我的最后一缕魂魄。又细心守护了将近万年,溉洒的花心之液无数。这样的恩情,又岂是两个谢字可以道尽?柏奕啊,我当真亏欠你太多太多。
“你知道便好,不枉我疼你数万载。”柏奕点点头,随手一挥,尘网罗织的洞宫转眼间焕然一新。洞容虽回,却已再无昨时之繁闹。曾经那个奢华享乐的连云洞主合虚柏奕,经过这万年岁月,重回昔日之地,面对这番清冷,可有感慨叹息?
“不过,这倒也好。我本就不喜热闹,这番清冷,倒也合适我于你双修。”
我陡然冒出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柏奕先是一愣,随即轻眯了下眼,冷肃着一张脸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轻笑道:“你没有听错,我是说要于你双修。这晚了近万年的话,我此时说及,你莫要觉得太迟才好。”
柏奕未动声色,直直的看着我,锐利的目光像要把我看穿一样。“你?——能够忘了他吗?”
我凝视远方,轻声道:“万年前因他焚尽真身,万年之后心碎重生。一场情劫,历了万年,伤了两次,难道还不够吗?”
柏奕长长的松了口气,用力的揽住我,轻拂着我的头顶,无比欣慰的叹息:“你这傻瓜,终于醒悟了,好在不迟。”
“不迟吗?”我有些恍惚道。
“不迟。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怎样都不算迟。”
我的眼睛有些潮湿发热,鼻子一阵阵发酸。柏奕啊——
微风轻轻的吹,连同我和柏奕回来的消息一起吹遍整个合虚山方圆几百里。不消半日,各临近的山、河、洞府,大大小小的相交甚好的仙们,碌碌续续的涌进柏奕的洞府宫中。整个合虚山,重新又变得热闹起来。
静上了万来年的我,陡然间被簇拥进这样的热闹之中,当真是无法适应。在接连被灌了三天三夜的仙酒佳酿后,我再也抗不住了,很没义气的丢下柏奕,趁着他被灌之际,偷偷溜出了他的洞府,悄悄回了自已的窝。又在洞口设了结界,倒头便放心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之中感觉到洞中生了一些波动。只当是柏奕也招架不住,破了我的结界入得洞来。略带着初醒来的沙哑嗓音,轻笑的慢慢睁开眼:“柏奕,莫不是你也——。咦,怎么是你?”我瞅着坐在身边的身影,惊讶道。
“墨株,是我。”玄君的模样有些憔悴,温淡的笑容难掩凄苦之色。举起的手臂,似要拂上我的脸颊。我轻微一歪头,避了过去。双手朝后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淡淡的开口:“不知玄君殿下来我的洞府中,可有何事?”
“我——来看看你。”
“嗯,有劳殿下关怀。墨株尚好。”不咸不淡的回应着,下了石床,走到石桌前,倒了杯两杯温荼,递了一杯过去:“这洞中简陋,并无他物可招待殿下,还望殿下见谅。”转过身,取过另一杯喝了两口。被佳酿仙酒酌了三日的喉咙,总算是清凉的许多。
玄君手里捧着杯子,呆呆的看了好半天,方才宝贝似的轻啜了口。
我轻笑道:“殿下尽管饮用,这荼我还有些,合虚山的山泉也还未枯竭,不用舍不得。”
他闻言,抬起头望着我,艰涩道:“墨株,我听说,你要和柏奕双修了,是吗?”
“嗯。”我点点头:“他也等了我数万年了,早就应该了。好在历了场情劫,安然归来,总算不迟。”
‘啪’的一声,我的话音方落,他手中的杯子便被捏个粉碎。
我微愣了下,将要开口,就被他窜起火苗怒气十足的两眼,生生瞪了回去。
他似乎也觉察了自已的失态,接连深吸了两口气,激动的情绪才免强被压了回去。紧接着用无比僵硬的口气道:“那倒是恭喜两位了。”
“同喜,同喜。”
他的脸一瞬间变得十分苍白,捏碎荼杯的手掌,正不住的往外流血,滴在地上,慢慢聚起小小的血洼。
我实在不忍心才刚复原的碧玉石地面,就这么被血染得污渍越来越大,十分好心的提醒他,他却轻轻一笑,失魂落魄的慢慢跺出洞去。
我看着一溜延伸到洞口的血迹,心情十分的郁悴。



  第二十一章 命阻
大荒之中群山座座,唯独鞠陵于天山上产有这碧玉之石。我因它碧里清翠,看之不浮不燥,故而十分喜爱。愣是懒皮懒脸的央求了那在仙界出了名小气的山神折丹数百年,方才得来这么一块儿。可现在倒好,硬生生被玄君手上的血迹污了去。这若是寻常的污渍,倒也还罢了,念个诀也就去了。偏偏这血主非同凡仙,要知道,帝凤一族之血,素来便是孤高霸道,生就有灭魔性破界之功效。寻常仙诀根本奈何不了它。当然,也并非就完全没有去除之法。只是,强行抹除,事必要损耗些元神。为了几滴血污,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可实在又觉得一片清碧之上多出这点点暗红,却有失美感。掂量了一番,索性使了个障眼法,眼不见为净。
跺出洞府,习习轻风吹拂着脸上的温热很快便凉了下来。柏奕那边的喧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想来多半数都已经醉的东倒西歪,会了梦公去了。
举目望向远处的山峦,峰岭叠翠,连绵不绝。众峰之颠,隐在重重山雾之中。幻虚飘渺,仿若天宫仙境。怔怔的凝望出神之时,陡然由东而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群山颤抖摇晃。脚下一个立足未稳,踉跄的险些摔倒。
“哪里来的魔音啸吼?”柏奕最先冲了出来,身后跟了几个尚留了分醒的仙家。
我未作回应,目不转睛的看着魔音窜起的东海方向。脚下颤摇方住,又是一声啸吼夹杂着数以万计凄厉的魔音传来。一股巨大的水柱,旋转的以着锐不可挡之势,直冲入云霄。撞击上的那一瞬间,冲出巨大的波纹,由中心向外荡开。
“不好,是东海龙宫之水。难道会是——”玆事体大,开口的仙家硬是没敢说下去。
柏奕接口道:“不错,是魔界裂痕冲出的魔啸之音,看来,东海龙宫的结界已经破了。”
回朔追远,魔界于天界那一战,魔君暗心被困天之涯,地心之火和麒麟兽的三味烈焰将之焚烧怠尽,失去魔君的魔界也因此战而一蹶不振,随后被封锁入东海海底,地心之下。捻手算来,于今已有数万年。
经过这数万年的变数,端看这冲破结界的气势,魔界怕是已非昔日之时了。而这仅仅是裂痕所至,若是整个结界打开,魔界群魔一涌而出,怕是三界再也无法安宁了。
思量之时,那由东海升起的巨大水柱,慢慢趋缓了旋转之势。再一看,水柱顶端紧连天界处,几位仙君齐齐施展法力,减缓着魔音旋卷的速度。而另一端,适才方行离去的玄君率领着五极战神和数万天兵天将,驾着云彩,迅速朝着东海而去。
三日后,魔界的这次生变方才平息。天界八万天兵,折去大半。东海水族被魔音所波及,更是死伤无数。五极战神连同天帝之子玄君上殿,皆负重伤而归。好在魔界裂痕重合,将要冲出的魔们,被强行压了回去。天界众仙惶惶的心弦,总算又安稳了下来。
柏奕寻了个晴朗的早晨,趁着我收集花露之时,提及了双修一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于他,自然不会反悔。在他一双亮的出奇,带着期盼的目光下,笑着于他说:“不如今日如何?”
他一瞬间的兴奋情绪,好似要将整个合虚山点燃。又似怕这样的激动会被我笑话,淡定了又淡定,方才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发,踩着一路欢快的脚步而去。
我收完了花露回了洞府,沐浴净身后换上了身白色素衫。初次合修的心情很是微妙,一如凡间的新嫁娘一般,
蒙着红盖头坐在婚床上,又是喜悦,又是娇羞。
想想也觉得可笑,我于柏奕又非相识一日两日,数万年的岁月,当真是熟识的不能再熟识了。单单是个双修,怎么就另我失了往日的淡定?踏出洞府的那一刻,真想抹转回身将那一身最喜爱的颜色褪换了下来。转念一想,到底是我的初修,郑重一些也是应该的。随即笑笑,朝前走。
“墨株——”
“嗯,玄君上殿?”我闻声抬起头,便瞧在不远处玄君站在那里。“你怎么来了,闻说,你不是受了重伤吗?可还要紧?”
他就站在那里,直直的望着我,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模样,只是脸色过于的苍白了些。也不作声,久到我以为,他是不已经化成了石块儿,方才听他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道:“你虽是真身如墨,却是这纯然的白最合适你不过。只是,你却甚少喜悦,鲜少穿起。想必,今日你的心情很是不错?”
我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素衫,微微一笑:“玄君上殿倒是观察入微,不错,今日是我于柏奕初修,自然是有些高兴的。若是上殿没什么事,我就先行一步了。毕竟是双修,还是莫让他久等为好。”重次迈步。错身之时,被他拉住了手腕。
“你当真要于他双修?”他的声音有些微颤。
“自然是真,我于他俱是正神,此事又岂开得玩笑?”轻扯手臂,一下竟然未行挣开,反倒是他加大了力度。
“玄君上殿这是何意?”我未再挣扎,任他握着,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他低头注视着我被他抓着的手臂,声音异常平静道:“帝父说,你尚有一魂未散,或可重生。于是,我就等着,十年,百年,千年,却始终等不见你。这里——”抓着我的手贴近他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这里,疼的像是撕裂了一样。可是我知道,它早在你被焚尽的那一刻,就已经碎了。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我一直一直的盼着,等着。而你,仍旧不肯回来。就这样,九千九百年过去了,你终于回来了。以着那样绝然的方式,重新又绽放在我的眼前。只是,我却再度失去了你。墨株,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凉凉道:“既然知道,那就放手吧。”我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他苦笑:“放手?这两个字,何其的难!”
“又有何难?端看你想是不想。”我轻提手腕,挣出他的桎梏,淡淡道。万年前,是谁不想抓住这双手,如今说起,岂非可笑?
他看着空空的两手,似有些恍惚。喃喃道:“抓不住了,再也抓不住了。”
我道:“失去的东西,很难再找回来。人界如些,仙界亦然。上殿若是没有什么事,还是早些回去吧。”虽说看不出他的伤势,只是那越发苍白的脸色,看着属实有些担忧。终归是帝子,若当真在这合虚山上出了什么差池,麻烦是免不了的。而这两个字,却偏偏是我最不愿意沾惹上的。
“墨株——”他慢慢抬起头,眉宇之间,愁雾轻笼,温柔而又坚定的道:“不要于他双修。”
我嗤笑一声,正想问他,又凭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这些。下一瞬,陡然被他猛然而来的拥抱,惊诧了神。“你——”
“墨株,不要于他双修,不要。”近似痛苦的哀求,压抑了很久般。抵压在肩头上的下颌,牢牢的固住我的头颈,温热的气息,如此的熟悉。
“眉锦——”片刻的恍惚,让我僵直的身体柔软了下来。
紧搂着我的他,颤抖了下。贴着我的颈侧,亲了亲:“墨株——”低沉的嗓音,似包含了无数思念,缠绵温柔。
刹那间,唤醒了我恍然的心神。这样的温柔,已经令我尚失了两次。一次焚尽真身,险些灰飞烟灭。一次痛彻心扉,尊严尽失。难道还不能令我觉悟,再陷第三次吗?
“玄君上殿,抱够了吗?若是够了,就请放手。”清冷了颜色,不温不火道。
果然,他浑身一僵,搂着的臂膀松了松。我扯住他的手臂,将想要脱身。便听得柏奕冷声道:“放开她。”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出洞府,森冷的一张脸,与一身大红牡丹艳袍,极不相衬。
玄君背对着他,闻声不但没有松开手,反倒连才刚松下来的力道,一起又使了回来。我险险被他勒的透不过气,挣扎了几下,只能越来越紧。
柏奕的脸色难看的不行,低声重又喝了声:“我说,放开她。”一手已经不奈的伸出袍袖,朝着玄君发了一掌。
他这一掌,我看的分明,只是使了三分力道,想是要逼得玄君回击,让我借机脱开他的怀抱。不料想,玄君竟然越发的搂紧我,压根儿不予理会,只是低柔的唤着我:“墨株——”
我和柏奕皆是一惊,那一掌就这么全然不落的击在了他的后背心。我只觉得他剧烈的颤了一下,跟着缓缓松懈滑倒下来的身体——
“玄君上殿——”我匆忙扶住了他,柏奕也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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