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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下)明月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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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他的这些回忆,这些感喟,都不过是陪衬,唯有最后这些,才是真真实实说给我听的。
  他看着我,说,姜小姐总说自己对大少爷心有所欠,我老眼昏花也能看得出,姜小姐急于偿还之情。我说得对吧,姜小姐?
  我看着他。有时候,明知是坑,这样的话扑了过来,你却又不能不点头。
  而且,他说得对,如果我能弥补天佑,能让他重见光明,能让他此生平安快乐,即使是拿命来还他,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钱伯见我紧张,似有防备之意,很和蔼地笑笑,将一个文件袋递给我,说,其实,偿还他,很简单。
  我狐疑地打开,里面是一沓简历——
  姓名:文雅
  英文名:Chris
  性别:女
  生日:1989年12月17日
  简介:台湾人,出生于美国西雅图,2011年,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供职于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父亲文昆仑,曾是美林证券的股票经纪人;母亲关欣,家庭主妇。2002年5月25日,中华航空611号班机在澎湖外海空中解体,文昆仑、关欣夫妇罹难,文雅13岁起,随叔父文航移居法国生活,2012年1月,与时风星空集团执行董事程天佑邂逅于巴黎塞纳河上……
  这洋洋洒洒的与我无关的简历上,却赫然贴着我的照片!甚至包括,护照,出生纸,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证书,无一不是我各个年龄段的照片!还有一张今天晚上回国的机票,赫然印着“文雅”两个字!
  我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抬头,看着钱伯,问,这是什么?!
  钱伯定定地看着我,似是主意早已打定,他缓缓地开口,说,大少爷已经在国内等着文小姐您了。
  我苦笑了一下,说,所以,就是说,换个体面的名字和身份,去匹配、去嫁你们家大少爷是吗?
  钱伯没说话。
  我眼里的泪冲撞着眼角,脸别向一旁,忍了又忍,却还是抖着声音,问,他也是这样想吗?
  钱伯很冷静地看着我,反问,您觉得他会这么想吗?
  他说,一个像他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子,若是大脑里还有点理智,还有“匹配”两个字,就根本不会去选择爱上你。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拿着文件袋的手却抖动得一塌糊涂,我望着钱伯,说,就因为我穷,我没身份,没地位,所以,你们就可以这样对我?篡改我的一切,我的身世,我的爱情,我的婚配,是吗?
  钱伯看着我,依旧那么冷静,似乎我所有的激动和失控的情绪,在他那里,都不足以激起哪怕一丝的浪花。
  他拿起行李,轻轻欠身,声音那么坦然,说,程家有人想要您的命,有人想要您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在这夹缝里想兼顾左右的下人而已。
  他说,不管您怎样想我,我还是在三亚的那句话,这只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你可以存在于大少爷身边的办法;也算,对老爷子那边有个交代。更重要的是,将来,您在大少爷身边了,但凡有好事者——无论是有心的商业对手,还是无心的市井小民,八卦起您来,那些过去的……
  他看了我一眼,毫不掩饰他是在努力想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减轻我的不适感,他说,嗯……过去的陈年杂事……要是被连根挖出,曝光出来,程家脸上不好看,您脸上也不会好看。我这么做,是为了程家,也是为了您。
  我看着他,手脚冰凉。
  不知积蓄了多久的底气,我将那一摞纸狠狠地扔向他,说,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们大少爷的,更不会用这个破名字嫁给他的!
  钱伯并不生气,他隔着漫天的白纸看着我,说,其实,姜小姐,我需要给您纠正一个字,不是“嫁”。
  他说,是的,我有能力篡改您的身世,您的爱情,却真的没有能力篡改您的婚配!“文雅”这个身份,不过是个身世清白的女孩子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说,当然,即使我真有那通天能力,为您篡改成一个可以匹配程家的豪门千金、贵族小姐,明媒正娶嫁入了程家,也未必是您的福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阿胶膏,又看了看我,说,您不会希望此生之后的每个长长的他不回家的夜晚里,由一个下人去哄着您开心,去喝着一碗一碗挽留着青春却挽留不住男人的汤水吧?
  最后,他叹气,语气如同和蔼的长辈一样,却更像是讽刺我的痴心妄想,说,何况,我没有那通天的能力。别说我,就是大少爷自己,也没这个能力!富家公子的婚姻,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他的话兜头而来,丝毫不留情面。
  我就傻站在那里,被“啪啪”打脸了,还是千手观音打的,一群千手观音组团打的——让你傲娇不嫁,人家直接告诉你,别做梦了,谁让你做妻来着,是让你做妾,不,是妾都不如!
  他弯腰,从那堆乱纸里捡起那张机票,仔细端量,压在那碗阿胶膏下面,说,文小姐,这张机票的日期可以随时改签,大少爷在国内等您。
  他提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说,哦,当然,您也可以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开开心心地留在巴黎。
  我看着他,呵,这突来的善良。
  他眼睛微微一眯,说,毕竟他这次手术如果失败了,将永远失明!谁愿意陪一个瞎子过一辈子呢?即使他富可敌国,即使他是因为您变成这样。
  他说,愿您,在巴黎一生心安。
  111谁没有个纠缠不清的前任,谁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不是吗?!
  不知多久,我才在那些翻飞在地上的白纸间清醒过来;它们在风中,不断地翻飞着,毫无目的地,从这个角落到哪个角落。
  清风真的是无情的东西,从来不问问那些翻飞在它怀里的东西,到底想去往哪里;清风也真的是最多情的东西,它用最温柔的手,拂过每一寸它经过的地方。
  我在那个房子里待了很久,很久,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试图让自己清醒,内心已经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有种透骨的悲凉,在这漫天玄色里,无边无际。
  以至于当那沉重而迟疑的脚步在这个院落里响起、渐行渐近时,我都不曾发觉;不曾发觉的,还有他凝望着我的那一寸寸的悲伤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可以听不出悲伤。
  他说,老陈说你来这里了,我不信。
  我的意识缓缓地回到身体里,猛抬头,才惊觉凉生站在我眼前。
  我吃惊,喃喃,凉生?!
  他身后,是漫天的星辰,璀璨得太过喧嚣,让伫立在这漫天繁华中的他显得格外清冷孤单。
  他没回应,眉眼之间,似是已被这更深露重的暮春之夜凉透,他嘴角紧紧抿着,已不知如何宣泄。
  他说,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
  我心焦地解释,我说,我以为你在这里!老陈说……
  他突然笑了,打断了我,说,我在这里?!
  他就这么望着我,目光比夜凉,怀里抱着的居然是冬菇那只傲娇的猫。
  我看着他,心有万语千言,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来解释,这理由虽真实,却真荒唐。
  他俯下身,将冬菇放到地上。
  他开口,语气很轻很淡,仿佛在说着与此刻心情无关的话语一样,他说,我怕你孤单,所以把它也带来了。
  他说,它这些天一直在检疫那里隔离着,今天,去了那么久,就是为等隔离期满。
  他说,我想给你惊喜。
  他俯身,望着我,那么仔细地望着我,眼睛里的光芒渐渐地冰冷,如同碎银,语调也渐渐地高了起来,他说,我想让你在这里不孤单。他说,我想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倾尽所能,倾尽所有!只要你开口,只要我有!可是……
  他顿住,悲凉地看了看着四周,望着我,说,是不是只有他,只有他能让你不寂寞不孤单!哪怕你明明知道,他!来!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一时贪欢!他!去!也是花花公子的游戏人间!
  我看着他。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俊眉,秀眼,悲凉,冷冽,禁欲,却又充满了诱惑的脸。
  这张脸啊,蛊惑了我整个懵懂青春,引诱了我少女时所有的爱情。我突然笑了,难过而倔强。
  我说,是啊!只有他能让我不寂寞!
  他双唇紧闭。
  我笑,摊手,所以,他薄情负心,他弃我如敝屣,我都上杆子不撒手!怎样?他来了巴黎,我就忘记他三亚给我的伤害,我就不知廉耻跑来陪他!怎样?你不是也一样,将我抛在法国,自己在国内陪了未央半年?!
  我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说,谁没有个纠缠不清的前任,谁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不是吗?!
  这小半年时光里的等待,他在国内的迟迟不来,对他和未央纠缠的暗自猜忌,还有那些堆积了太久的悲伤、难过,顷刻间全爆发了。
  嫉妒是一条毒蛇,不知不觉间吞噬了你的心——哪怕你明明自知没资格。
  你!
  凉生被呛住。
  我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对啊,我!我自轻自贱,我不知廉耻!我寂寞难挨!我水性杨花!又怎样了?
  凉生的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胸口,看着我。
  我看着他,眼泪在心底哗哗地流,我说,我是一个孤女。从你在十九岁将我遗弃开始,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女!无父无母无兄长!那年,我十七岁,我什么都不会!你可以失忆!你有你的外公!我呢?我有什么?我只有你!你却将我抛弃了!从此,我的人生,就被你亲手和你口中的浪子绑在一起了!
  凉生看着我,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很显然,他没有想到,我会提起这些尘封了多年的旧事。
  一些旧事,翻起来谁都会痛,所以,谁都不去翻,不去碰,因为怕痛,因为想保全眼前的脆弱的幸福或者相安。
  有人说,女人总会去埋怨我们第一个爱过的人;因为他们当时的放手或者离开,才让我们从此流离失所在此后各色爱情之中,遍体鳞伤,无枝可依。
  虽然,这个逻辑很强盗,很可笑。
  我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说,后来,我大学毕业了,我回来了,你又去了哪里?你在巴黎,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有你的富贵,你的新生!我有的,却是天天在找你!每天晚上,我都是哭着睡去,每天早晨,又哭着醒来!
  我说,我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便如同出笼的猛虎,难于驾驭。
  我迎着他的眸光,毫无退缩之意,我说,这十多年来,这种羞耻的爱慕逼得我窒息逼得我发疯!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女孩子,因为我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可我却挡不住我的心我的爱情,它们在暗无天日里滋长,独自痛苦又独自幸福!
  我看着他,说,可是,凉生,这么多年来,你除了逃避,你做了什么?!不!不!你不要说话,不要解释,不要说,你作为一个哥哥,不能去让这种耻辱的事情发生,不要用你的高大上那一套来为自己解释!我敬你!我怎能不敬你?!我敬你为人兄长的隐忍克制!才没让这有悖人伦的情感发生!所以,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不!不!不!我更恨你!恨你身为一个男人对感情的软弱辜负!
  那一刻,我想起了程天佑,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冷冷的眸子,冷冷的话——“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
  此后,那些疯狂不知数的暗夜,我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我的凉生,我的凉生,他敢这么不管不顾……
  我的言语激烈如毒,凉生的眼眶渐渐变得通红,他抬头,想安抚我,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抚。
  用哪一种语言,用哪一个肢体动作。
  而那一刻,我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我只是宣泄着这么多年被捆绑在暗无天日之中的痛苦。
  我看着他好看的容颜,好看的眼,那种仿佛我连想都是罪的禁忌的美,在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我突然,伸手,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
  他的皮肤,此刻,就在我早已冰冷的指尖下,那种温度,那种我以为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感知的温度。
  我不肯让眼泪流出来,泪眼之中却又长出了花。我端望着他,像是端望着我曾经纯白而苍凉的青春。我喃喃着,我的第一个吻,我的第一个拥抱,我的第一个夜晚,我的第一个孩子……那些恶心透顶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之后,我的一辈子都被毁掉了!凉生你知道不知道!
  隐忍的眼泪滴落唇角,我抚着他的脸,绝望地说,我宁肯毁掉这一切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什么别的男人!
  我说,哪怕你是我亲哥哥!哪怕它是羞耻的违背伦理的!哪怕我此生背负着一生的骂名和罪恶感!但我的心却是幸福的是不后悔的!你知道不知道!可凉生,那些时候,你又都在哪里?
  我终于泪如雨下。
  凉生震惊地看着我,似乎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安静如我,也会说出这么逆天而荒唐的话。
  他的喉咙抖动着,像是将我曾经历过的那些苦楚一一体味过似的,他伸手,试图将我拥入怀里。
  我抵住了他,那么倔强地拒绝着。
  不远处,院子里,早已落了一地的雪茄烟灰,在地上随风卷滚着,飘散着,有人在无声地嘲笑。
  漆黑的夜里,冬菇冷静优雅地站在我们的身边许久,冷而黑的圆眼睛,用看一对傻瓜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人。
  那两个,人形物,抱还是不抱啊?!
  最后,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唰唰——扬起爪子挠向凉生的脖子。
  112我们重新开始吧,就当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
  那个夜晚,我和凉生两个人回到家里,一个发丝凌乱,眸染血丝;一个疲惫不堪,脖子上还带着抓痕。
  安德鲁请来的法国胖厨娘原本是迎出来想问问我们这么晚了需不需要吃点什么,结果一看我们俩这副样子,一脸“oh; my ladygaga”的表情。
  小绵瓜正在跟安德鲁学画画,一见我们进门,安德鲁直接张大嘴巴,刚冲凉生“哇喔”了一句,就被老陈给请出去了。
  老陈去书房给凉生处理伤口,我在门外,不知去留。
  凉生轻轻抽了抽鼻子,突然,问老陈,谁来过?
  老陈一愣,随即笑,说,噢,是安德鲁今天下午没事,拿了您两根雪茄抽着玩。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没跟您说。
  说完,他跟着吸了吸鼻子,说,先生鼻子可真灵。
  老陈用碘酒给凉生清理脖子上的伤口,似乎想起什么来,问,先生的肩……
  凉生飞快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着我,说,我送你回房间?
  老陈被打断后,便不再说话。
  我摇摇头,说,我自己回去。
  我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身疲乏。
  凉生到我房间里的时候,我装作睡着了,连呼吸也伪装得均匀起来,小绵瓜在门外悄悄地偷望着。
  凉生就在床边,一直低着头一直看着我,他细长浓密的睫毛翘着,如同天鹅的翅膀,浓密得仿佛天生的心事,明明暗暗地投影在眼底,深不可测;而他的嘴唇却截然相反,嘴角永远是微翘的,宛如上弦月,即使流泪的时候,也是微笑的模样。
  这两种矛盾的存在,让他拥有了谜一样的气质。
  上一刻,我还在另一栋房子里决绝地发泄着这些年来爱而不能的绝望悲伤;而当真实回到这个世界的这一刻,我却知道自己是如此害怕面对同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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