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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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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已经不远了,我似乎已经闻到她的味道了呢……”
纪若尘暗叹口气,便不再动,且让她任性一回。
纪若尘一只手完全覆不住张殷殷胸前的温软,然他此时却全然感觉不到掌心处的柔腻,只反复体味着手背上的触感。她一只纤手轻覆在他手上,那手心处有一道几乎感觉不到的伤痕。
在这道剑痕上,纪若尘又看到了那柄古剑,那仙家禁法,斩缘!
他脸上忽然泛起一层嫣红,又迅速回落。于不动声色间,纪若尘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缓缓咽下,并未惊扰到她。
此后数日,纪若尘除了陪伴张殷殷之外,皆独坐守备府正堂上,闭目神游,自夜至晨,从不将息。他高踞宝座,居高临下,俯视着空旷而巨大的正堂,任这堂中沉淀多年的肃杀威严浸淫自己身心。有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纪若尘在正堂端坐,正是要借尘俗威权之势,养已身帝王之气。潼关关外一战,他实受益良多,初次以堂堂正正之势、浩浩汤汤之气破敌致胜,而现下正是养气时候,以回补道心破绽。
潼关一战,潼关军中众修士尽数战死,这些修士来自十余个大小门派,门人朋友少说也当有数百之众,必定要来报仇的。不管这些修士死在谁手里,这笔帐肯定会记到纪若尘头上去。纪若尘让众人远离正堂,命玉童与孙果只需顾好张殷殷与济天下安全,不必理会自己打坐之处,正是要给这些来报仇的修士们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可以群战自己的机会。
在纪若尘计算中,来向自己寻仇的应该不止人族修士,冥山妖族想必也不会放过这次热闹的。这等好机会不容错过,再过一月,济天下与道德宗众弟子便会制备出三万新军,到时候留一万妖卒守关,五万大军足以直取西京。而在行军途中,主帅所至之处防御必定是最严密的,如眼前这种纪若尘落单的机会可说再不会有。
接连十日中,纪若尘慢慢温养浩然之气,只等仇敌上门,不管来的是人是妖,文王山河鼎都会一视同仁。
然而出乎意料,十日悄然过去,潼关宁定祥和,竟然连一个上门寻仇的都没看有。第十一日子夜,当一线月光落在脸上时,纪若尘的道心终于动了一动,有些惊讶地睁开双眼,实有些不明白何以会无人送上门来。
纪若尘虽然阵斩虚天,可此事仍未传开,在修道界中,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即使有点名声,然而修道之人最重师友传承,总不至于被这点凶名吓得无人敢来寻仇。不过既然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去想,神识渐渐归于沉寂。
夜深露重,寒气初升,慢慢地便起了雾,茫茫夜雾不住弥漫,悄然将巍巍潼关淹没。
潼关东方,群山间的雾气突然翻涌不定,从雾中跌跌撞撞地摔出一个老者。他身材高大,黑袍丝绦,额间嵌一块青玉,相貌堂堂,面皮白净,十指修剪得齐整,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若通望气之士在此,更可看出他一身真元凝而不散,清浊相融,初有混沌之意,修为十分高深,大略已有上清真仙境界。如此人物,若非一派宗师,至少也该是某大派的长老前辈之流。
然而这老者头冠早已不翼而飞,银发披散,脚下磕磕绊绊,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细细观之,更可见他半边脸高高肿起,唇角破裂,显得极是狼狈。
老者惊怒交集,咆哮不已,接连提聚真元,可是每当真元稍聚,雾中便会传出一声清脆的响指声,体内好不容易聚合起来的真元便会四处乱窜。
雾中徐徐浮现一个雪衣女子,足尖虚虚向地面一点,便会向前飘浮数尺。她一路行来,一路打着响指,看着那狼狈万分的老者,似笑非笑。
老者戕指怒向,大叫道:“妖女,有本事休要弄这些玄虚,与我真刀真枪地斗一场道法!”
她浅浅一笑,道:“与我斗法,凭你也配?”
只见一只雪肌冰肤的纤手高高举起,也不见她蓄势发力,但听啪的一声脆响,老者另一边脸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这记耳光不光响亮,而且沉重之极,直打得老者一个倒飞接虎扑,重重栽伏于地,嘴里还喷出数颗大牙。雪衣女子明明距离老者尚有十余丈,也不知这一记耳光是怎么抽到他脸上的。
饶是老者道行深厚,挨了这记耳光后,也是好一阵头晕眼花,半天才从迷糊中明白过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雪衣女子,浑身颤抖,却是不敢再口出恶言。此刻他两边面颊高高肿起,又少了几颗牙,就是有胆开骂,也必是口齿不清,大损气势。
雪衣女子款款行来,道:“吃了姐姐两记耳光,居然还不快逃,真不知道是该夸你好呢,还是要骂你不开窍。快滚吧,再让我在潼关十里内看到你,便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老者倒真有几分不畏强梁的勇气,忍痛道:“贱……你与纪若尘那小贼究竟是何关系,要这般回护于他?”
“哈……”雪衣女子轻笑,道:“姐姐这是为了你们好,你这老不死的居然还敢啰嗦,快给我滚吧!”
她纤手微举轻落,舒卷如兰,但听啪的一声轻响,那老者已被这端庄优雅的一记小小耳光扇得高高飞起,倏忽间远去千丈。
前后三记耳光打发了老者,她幽幽一叹,轻轻吹了吹右手,也不知是自伤还是自恋,道:“这十日有姐姐我守在潼关东面,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敢过来找茬。哎呀,看来真的是老了呢,当年威风不在呀!这老东西年纪虽大,身子骨倒还挺硬朗的,居然两个耳光都没抽晕他。不过打发了他之后,应该再没人敢过来了吧?”
她取出一方雪白丝帕,仔仔细细地擦着双手,一边若无其事地道:“道德宗的小家伙,还藏着干什么,出来吧!”
雾中应声走出一个道人,背后一柄古朴长剑,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饰物法宝。那领道袍上破损处处,满是尘土,还有几大块已干涸的血迹。看上去过去数日中经历过不少苦战。
他面色凝重,在十丈外即站定,向雪衣女子施了一礼,道:“贫道云风,家师紫阳真人,见过苏姀仙子。”
苏姀目光只在自己右手纤纤五指上,仔细看着是否还有什么污垢,一边心不在焉地道:“原来是紫阳那老杂毛的徒弟呀,你既然认得我,便该知道姐姐我在莫干峰上被关了那么多年,有损容貌,见了道德宗的弟子,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吧,看你还挺有礼的,给你个小小教训就算了。”
她右手五指如夜昙收扰,似乎动了一动。
云风面沉如水,气势如风乍起,但听呛地一声龙吟,背后长剑自行出鞘,落入右掌。他后退一步,长剑斜指夜天,又闻一声响彻云宵的龙吟,一条黄龙骤然自剑鞘中飞出,围着云风盘绕三周,将他护在当中。龙睛闪烁,紧盯着苏姀,威势含而不发。
谁知苏姀五指收拢后,未有任何动作,反手又再舒展开,看过手背如雪肌肤上未有分毫污迹,方才淡然笑道:“小家伙果然不错,居然可发黄龙龙气护体,不愧是紫阳那老东西的徒弟。话说道德宗这一辈人里,能让姐姐看得入眼的除了紫微,也就是个紫阳了。现在看来,紫微自己修行虽然高了,可在教徒弟上却比不上紫阳呢。”
虽然苏姀气势微动就诱出了云风的最强道术,云风却是不惊不怒,缓缓散了黄龙龙气。对上苏姀这等上古巨妖,如何小心都不算出丑。莫干峰下所镇蛮荒世凶妖虽多,但都是被道德宗先人们自各地擒回镇压的,强如妖后文婉,也是在洞玄真人仙剑下失手被收。惟有这苏姀,却是与道德宗先人没有任何关系,非是被道德宗所擒。至于她如何来到莫干峰,又如何被禁制在镇心殿下,这等缘由,就是云风也不知晓。
苏姀轻轻吹了吹自己手指,将那本就不曾存在的浮尘吹去,换上温婉如水的表情,向云风道:“小家伙这么晚到潼关来,有什么事吗?”
苏姀越是柔若春水,云风心下就越是凛然,不动声色地再退一步,道:“家师命我率领宗内弟子共计一十五人,前来潼关为若尘助阵。”
苏姀哦了一声,往他身后看看了,却没见第二个人影,道:“那人呢?”
云风神色一黯,道:“我等路上连续遇到诸派修士拦截邀战,先后恶战一十七场,除我侥幸突围外,其余弟子皆以身殉。虽然我突围后返身杀回,最终尽斩敌人,但师弟们……已无力回天。”
苏姀秀目终于落在了云风身上,上下一扫,便已看出他内伤实是不轻,甚至已有些损了道基。当下轻轻一叹,道:“你们师徒三个都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再不肯回头,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变通的,唉!反正现在应该没人再敢来潼关了,你且随我入关吧。”
虽然行前紫阳真人也有过叮嘱,但云风生性谨慎,此时方敢确定苏姀是友非敌。他心中一松,便随着苏姀而去。然而行出几步,便发觉苏姀未向潼关关内行去,而是径向西行,看样子是要翻山而过。云风疑惑问道:“苏仙子这是要往哪去?”
苏姀若无其是地道:“去招呼一个和我徒弟抢男人的小妮子。她守在潼关以西,从那个方向来的,不管是人是妖,都由她来打发。”
云风心中登时微微一惊。他一路杀来潼关,早已听到过纪若尘潼关关下破敌三十万,夺了潼关。更知有无数修士正先后赶来潼关,要为潼关血战战死的亲朋好友报仇雪恨。以苏姀之能,独守潼关之东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她口中那个小妮子又是何人,竟敢孤身守在关西,拦截前来潼关报复的修士与群妖?
苏姀与云风步态闲逸,其实行得迅捷无伦,几步之间,已隐没在群山之间。
卷三 碧落黄泉 章十五 坐金銮 二
更新时间:2009…4…27 23:44:47 本章字数:4897
这边潼关是血战后少有的宁静平和,三百里外的西京却是人心大乱,士民惊扰奔走,市里萧条。
洛阳陷落、潼关失守,河东、华阴、冯翊、上洛各郡军政官员弃城,守军逃散。西京再无屏障可阻北军铁骑,其势岌岌危如悬卵。
无数殷实富户收拾了细软家财,携妻儿老小,乘车逃离长安,以避兵锋。明皇仍驻骅帝都,那些在朝为官的当然不能在这国难当头之际逃走。但他们本人虽在,却早早遣了家人回乡避难,偌大的府第也已搬得空空荡荡。便是市井百姓也纷纷扶老携幼奔出西京,投奔乡下亲友去了。
百姓烦恼,明皇也不快活,这日上朝后连杨妃都不见,只一人在寝殿中烦恼,片刻功夫已砸了数只花瓶,推倒了几架珍草异葩。殿外的太监宫女人人都噤若寒蝉,肃立原地,眼睛只是盯住地板,不敢稍动,惟恐触了霉头。
又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过后,长生殿中隐约传来明皇咬牙切齿的声音:“哥舒翰!枉朕如此重用你,你却如此负朕……三十万大军啊……你倒断送得干净!……”
长生殿中,杨玉环迟睡方起,正慢慢梳妆。镜中人虽然丽色依旧,可是双眸中却失了一分活泼泼的神彩。她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就算是那倾城之色,也仿如寒秋浮萍,随时都会被雨打风吹去。
她正自出神,高力士悄然进殿,一溜小碎步跑到她身后,轻声而急促的道:“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气得不轻,正乱摔东西哪!万一皇上气坏了身子,那如何是好?这整个天底下,也就您能劝劝皇上了。”
若是以往,杨玉环也就跟着去了。高力士可是跟随明皇的老人,最是知道明皇心意,他来请时,都是讨明皇欢心恩宠的最好时机。可是今天不知怎地,她心中忽然烦燥,头也不回地道:“今儿个我累得很,好象受了点风寒,不能服侍皇上了。”
高力士愕然,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刚想再劝,但看着杨玉环滑若凝脂的颈项,不知怎地忽然打了个寒战,把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悄悄退出殿去。
或许长安上下,只有相国杨国忠还笑得出来。洛阳相府中的亲眷早就撤到了西京,留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下人和远房亲族。贵重古董也都运到西京,至于府中留下的财物虽然也值些钱,但也还不至于放在杨大相国眼里。日后天下平定,弄点钱还不容易?杨国忠直系亲族身份高贵,当然不可能陪着封常清一起在洛阳拼命。
眼下北军夺了潼关,前方传来消息说哥舒翰也落入敌手,生死不明。这在朝中,又去了一个杨国忠的大敌。安禄山反叛,封常清连战连败,哥舒翰生死不明,而且不论是生是死都是一样,已等如是死人。从此之后,满朝上下,还有谁敢对他杨国忠批手划脚?
想到此处,杨国忠便不禁笑出声来。正志得意满间,他忽然想起济天下曾经的告诫,言道国为树,臣为蚁,为相之道虽千变万化,不忌权术,但切不可将树也咬倒了。杨国忠想起哥舒翰虽被自已联合王进礼设谋扳倒,但三十万大军也随之灰飞烟灭,心中微微一凛。不过这念头恍若清烟,转眼间便自心头抹去。
杨国忠倒是有些想念济天下,只可惜他留书一封后,便从此不知去向。若能在长安相助自己,想来也不至于扳倒个哥舒翰也这么困难。
不过潼关虽失,杨国忠倒是不担心的。他心中早有定计,西京再不可守,不如劝圣驾西幸入蜀。本朝诗仙李白曾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剑门乃天下之险,一人荷戟,万夫趑趄,乃易守难攻的天堑。
蜀地富庶,气候宜人,杨国忠早已经营多年。他遥领剑南节度使,多任用亲信为僚佐,早在安禄山以“清君侧”作反之时,便令副使暗自准备资粮器械,情况紧急便出奔蜀中。哪怕关中被安禄山尽占,他也可陪着明皇在蜀地做个土皇帝嘛,何惧之有?何况天朝地幅辽阔,安军来得迅速,各地勤王之师不及赶来,加以时日,还是有重振天朝之威的机会的。
既然已有了定计,杨国忠当然不慌,当下心中盘算着劝明皇移驾的说辞,又思虑何时进言方是好时机,如此,不知不觉间,夜幕已垂。
转眼之间,又是红日东升,关山万里,处处鳞金。
还远未到早朝时刻,明皇便早早坐在金銮殿上,且将所有太监宫人都赶出殿去。面对空无一人的大殿,他忽然觉得有种一无所有的恐惧,连下面的宝座也是如此冰凉,那厚厚的暖垫今次竟毫无作用。
在这冰一般寒冷的宝座上,哪怕多坐一刻都是受罪。明皇感觉自己的双腿正迅速变得麻木,想要站起来,却哪里动得?欲唤内侍来扶,张口却是无声。一时间,明皇惊骇欲死,却又分毫动弹不得,刹那之间,他心中闪电般掠过几个词,鬼上身,咒杀……
正当明皇胡思乱想且在等死时,忽听吱呀一声,大殿两扇红木包铜大门缓缓打开,一线阳光渗进昏暗的大殿,正好照在明皇脸上。他虽然觉得这道阳光刺眼之极,但阳光中的暖意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明皇呀的一声大叫,从宝座中跳了起来。
进殿的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忙跪地请罪,秉道早朝时辰已到,百官都已候在殿外,这才按往日惯例开了殿门。
明皇好容易得以脱困心魔,哪会责怪他?也无气力说话,只摆了摆手,定了好一会神,方才在宝座上坐定,传百官进殿。
明皇心有余悸,屁股只敢搭着宝座的一点边坐了。整个早朝,他都心不在焉,根本没听百官在说些什么。无暇看杨国忠舌战群臣,力主幸蜀的忠君之姿。更没有心思注意那些老臣惶惧流涕,心痛皇上要去走那比上青天还难的蜀道、颠沛流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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