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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西风-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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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主只怕全军覆没。”李璘道:“莫公子说哪里话来?是你救我性命在前,否则,只怕敝朝第十六皇子从此下落不明,三圣教投靠反贼,彼强我弱,大唐江山只好任由反贼凌辱啦。”他从来不苟言笑,这一回竟说出这等笑话,莫之扬大感亲切,由衷赞道:“殿下胸怀大志,在下佩服之极。”李璘笑道:“莫公子真这么看得起我?”莫之扬正色道:“岂能有假?”
李璘离席而起,正色道:“我最看重真英雄、好男儿。莫公子,若你不嫌小王愚笨,咱俩义结金兰,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左右手,如何?”莫之扬心道:“他虽贵为皇子,却是真看得起我,论本事,论见识,论胸襟,都令人钦佩。我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动容道:“蒙永王不弃,莫之扬敢不从命!”李璘大喜,与莫之扬携手走到香案下插香为盟,跪倒祷告:“上天诸神,地下苍生,李璘、莫之扬今日结拜为异姓兄弟,从此同甘共苦,若有不义之事,甘受天地责罚。”二人三拜毕,各报庚辰,李璘那年三十六岁,莫之扬二十一岁,莫之扬又拜大哥,李璘忙还礼。
两人重新落座,都觉得无限欢喜。李璘道:“贤弟,眼下辛一羞这个大奸人已除,三圣教只要稍加整顿,再无隐患。愚兄想待贤弟身体稍好一些,就择日返回陆上。我虽想让贤弟多歇几日,唉,奈何反贼来势汹汹,大唐江山风雨飘摇,实是让人放心不下。”莫之扬朗声道:“大哥,小弟的身体无恙,你只管放心。其实小弟也不愿在这岛上耽搁,咱们最好明日就启程。”李璘点头道:“贤弟善能体谅愚兄苦衷,只是,只是………唉!”长叹一声。
莫之扬心头一热,道:“只是什么?大哥不能对小弟说么?”李璘叹道:“只是一到了陆上,愚兄必忙于军事俗务,不能同贤弟一起浪迹天涯。唉,愚兄实在难舍贤弟!”莫之扬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说道:“大哥,你说什么话来?不是从今以后同甘共苦么?若大哥不嫌我不懂规矩,小弟情愿陪大哥一同抗击反贼。浪迹天涯怎么能行?天涯处处有反贼,哪有天涯可浪迹?”
李璘大喜,执住莫之扬双手,大声道:“好贤弟!”双目之中涌出泪花。两人既已交心,便再无猜疑,谈论起日后怎样招兵买马,怎样收复城池,越说越投机,各抢话头,笑声不绝。
却听屋外人声响处,朱百晓、侯万通、梅雪儿、万合帮各门主、三圣教几名堂主前来看望,房内拥挤,不少人又退出去,只十几个紧要人物在场。众人听二人已义结金兰,纷纷道喜。朱百晓贪吃成癖,大声笑嚷:“三圣教的朋友今日又要破费了,中午恐怕得设宴为永王和我乖徒儿庆贺!”介寿山暂管教中事务,当即连声答应,吩咐下去。朱百晓假公济私之计得逞,捅一捅侯万通,望一望莫之扬,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李璘道:“贤弟不宜劳累,咱们都回罢。”众人告辞。莫之扬叫住朱、侯二人,道:“两位师父,我恩师怎么样?”侯万通瞪眼道:“他好好的,有你苗师叔陪着他,还有什么不好?”莫之扬道:“弟子去看看他老人家。”朱百晓摇头道:“你别去,他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见,连秦谢都没见着他。那老糊涂原先就不明白,现下武功尽失,更是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狗屁不通之至。”
莫之扬听他如此说,更加担心起来,道:“不行,我去看看。”
听涛阁傍南岸而建,莫之扬伤重不能一时痊愈,随朱、侯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到。朱、侯二人远远便停步不前,只指一指道:“那就是了。你要去自己去罢。”
莫之扬心下激动,快步向前,见房门紧闭,人息全无,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悲怆之感,哽声道:“师父,弟子莫之扬来看望您了。”只听秦三惭咳嗽一声,却不答话。莫之扬鼻子一酸,又道:“师父,您老人家生弟子的气,原也应当。请您开门让弟子看看您。”隔了良久,还是没听见回音。莫之扬又是失望,又是悲伤,对着屋门跪下,道:“师父,弟子明日再来。”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刚要转回,却听屋门响动,十八婆婆出来。莫之扬忙上前去,十八婆婆神情悠然,道:“莫公子,你师父好好的,你不用来看他了。他化去武功,更要好好钻研佛法,有婆婆在,你放心去罢。”莫之扬连连答应,道:“就劳婆婆费心了。”十八婆婆嘿嘿笑道:“说哪里话?婆婆倒应该谢谢你。”压低声音道:“他没了武功,打不过我,以后就听婆婆的话了。你说,婆婆以后的几年好日子,不是莫公子给的么?”莫之扬闻言一呆,不知如何作答才好。见她手中捏着一只快要纳完的男人鞋底,八十岁的老脸上竟荡漾着十八岁的幸福,忽觉脑海中一道来不及捉摸的亮光闪过,许多忧虑竟不解自消,豁然开朗。问道:“婆婆,不知恩师和婆婆何去何从?”十八婆婆笑道:“永王殿下说三圣教的人要全都到陆上去,你那师父是个懒人,说老天让辛一羞给我们准备这个好去处,就留在三圣岛了。”莫之扬微感凄凉,向听涛阁张望一眼。十八婆婆远远看见朱、侯二人,道:“莫公子快去罢。”返身进屋。
莫之扬呆立良久,喟然叹息一声,转身回来。朱百晓道:“怎么着,我说那老糊涂狗屁不通,果然不错罢?”
中午,三圣教在三圣殿大设筵席。秦谢经三圣教高手救治,伤已无碍,何大广、鞠开臂骨已接上,都在席间,只是不能用箸,由婵娟堂诸女服侍,两人是正人君子,也坦然受之。莫之扬起身敬酒,说道:“江湖之中,其实只有朋友和仇敌,哪有什么门派之别?万合帮与三圣教化敌为友,从今以后,追随永王殿下,共建大功。但愿叛军早平,黎民安居乐业。”众人皆响应,轰然叫好。席倩悄悄对秦谢笑道:“帮主偷我的马那件事,可不能对人说出去了。”秦谢低声道:“只有将来给咱们的孩子说了。”
当夜,三圣教收拾停当。李璘已答应放过安庆绪,便派三圣教夜枭堂十名教徒先送他回陆上。安庆绪捡回性命,狼狈上船,连夜离去。
第二日一早,万合帮、三圣教众人分乘七条大船,准备出发。莫之扬与秦谢去听涛阁给秦三惭辞行。来到屋外,秦谢情不自禁,哭道:“爷爷,我们要走了,您老人家还不让我们见见么?”听得秦三惭喟然长叹,俄尔屋门打开。莫之扬、秦谢喜出望外,奔进屋去。却见秦三惭正襟危坐,面容清瘦,眉目之间,慈善悲悯,两人忙拜下去。秦三惭叹道:“之扬,我一生收徒不少,惟你最得我心。你的武功不全得于我,处世为人,更在我之上。唉,自古出世入世各有道理,侠、隐、仕皆有所得,三者皆备,尤其可贵。为师别无多言,只盼能以我为戒,不骄不妄,去伪存真。唉,虽其难也,但其值也。”莫之扬听他又似在狱中一般“之乎者也”,心下甚喜,拜谢下去,道:“弟子当铭记于心。”师徒又说起韩信平等师兄的事,秦三惭叹道:“为师亦有过错。”莫之扬也长长叹息。
秦三惭又道:“谢儿,当年你们到范阳时,我曾说过一个故事,当初释迦牟尼问众徒:‘相者何也?色者何也?’佛祖微笑不语。我问你韩师叔,他不知如何作答,你还记得么?”秦谢恨恨道:“爷爷,你再休提那姓韩的,我恨不得杀了他方消心头之恨。”秦三惭微微摇头,道:“谢儿,你不要恨他们。是爷爷不好,教他们武功,没教好他们怎样做人。你道为何?众生皆有相,众生皆有色。无相无色,何有众生?你明白了么?”秦谢道:“谢儿还不明白。”秦三惭道:“以后遇事向你小师叔请教,便会明白。你二人去罢。”
莫之扬、秦谢垂泪拜别秦三惭、十八婆婆,上得船去。回头依依张望,渐渐越去越远,三圣岛终于看不见了。
一路无话,十二日后,七条大船在海口靠岸。莫之扬、秦谢等伤者经调养治疗后均已大好。李璘派人去知会江浙按察使与杭州太守,分派三圣教徒联络各大分堂,纠集教众到庐山听命。庐山为李璘封地(皇上赐给王侯大臣封地,用以解决俸禄),莫之扬也布置万合帮纠集同门赶赴庐山。朱百晓、侯万通二人跟莫之扬到了杭州,大吃三天,留笺辞别。江浙已招兵五万,李璘均率领赶到庐山。加上原先已有兵马和赶来的三圣教、万合帮门下,庐山达到十三万人马。李璘重新编排军队,重用何大广、鞠开、秦谢、介寿山等人,羽翼渐丰,派人到长安禀告唐明皇。
其时唐军与叛军正在大战,唐军连连败退,很是吃紧。唐明皇听到这个消息,连日的烦恶焦虑暂时缓解,当夜与杨贵妃笑曰:“我们有救了。现下有高仙芝、封常清、颜氏兄弟(颜真卿、颜杲卿)在陕郡(今河南陕县)、武牢(虎牢关,今河南荥阳汜水镇)一带拼死抗贼,璘儿又在庐山招集了十三万精兵强将,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华清池久已沉寂,是夜又有了歌舞。第二日,唐明皇亲自起草文稿,委任李璘为山南节度使,要他调兵赶赴战线,并犒赏杰能之士,还特别下了一道圣旨,着人飞骑传书李璘。
不几日后,李璘收到圣谕,召集部将,并特请莫之扬、安昭也来。莫之扬到庐山之后,一直无有军职,反不及何大广、鞠开等人,但他并不在意,这次听李璘召见,心想:“莫非要委派我军职了?”一进厅门,却见李璘走下座案,持着一道黄绢道:“莫之扬、安昭接旨!”
莫之扬、安昭心下惊讶,跪拜下去。各将领都一片讶然。听李璘宣道:“朕念莫之扬以平民之忠义,心系朝廷,率众投军,大功可嘉,封为‘神勇将军’,佐助山南节度使李璘军事;安昭女中人杰,自绝反贼,封为‘大义公主’。各食封八千户。钦此!”
莫之扬、安昭意外之极,拜谢龙恩。各部将领纷纷道贺。何大广、鞠开、秦谢等人这才明白李璘先前为何不给莫之扬委派军职,疑惑顿消,喜不自胜。鞠开最为率直,当即说道:“帮主封了‘神勇将军’,安姑娘封了‘大义公主’,这是天下的喜事。我看不如好事成双,‘神勇将军’接着当个‘大义驸马爷’便了!”诸将皆附和。莫、安二人相互望望,安昭向来大方,这一次却十分忸怩,面红过耳。
李璘道:“贤弟,当年太宗有训,要‘从谏如流’,诸将领皆已表决,愚兄也‘从谏如流’了。明日是五月二十六,正是黄道吉日。来,传我军令:‘神勇将军’莫之扬、‘大义公主’安昭明日成婚!”莫之扬喜悦之极,说道:“末将得令!”众将鼓噪。秦谢出列道:“禀节度使,小将曾有祖训,要事事以小师叔为师,小将与席家之女倩早有媒约,也该完婚了,特此请命,请节度使恩准!”李璘稍一惊愕,笑道:“准了!明日秦谢也完婚,我送你们一副对联,‘师叔师侄差不多,同在一日小登科!’”众将笑闹不已,军帐之内闹成一片。
李璘挥挥手,众人静了下来。见他又拿出一张信笺,说道:“皇上还有手谕,让我率军赶赴新安,各位以为如何?”众将领议论纷纷,有的道现下庐山虽有十三万人马,但练兵还不够,不宜立即出师作战;有的道既然皇上调令,那就该听从。李璘沉吟未决,道:“此事各位回去仔细再想想,等两对新人完婚之后再议罢。”
次日,庐山张灯结彩,大摆筵席,为莫之扬、安昭及秦谢、席倩两对新人完婚。席间,梅雪儿不知怎的高兴不起来,暗暗思忖:“永王虽已许我将来纳为王妃,可他早有正室,我哪及得上安昭姐姐福气好?”悄悄抹去眼泪。
洞房之夜,莫之扬揭去安昭霞帔,见新人凤冠闪动,红衣映衬,愈发显得国色天香,典雅华贵,不可方物,不由喜道:“昭儿啊,昭儿!我莫之扬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挥掌击灭红烛,搂住安昭。安昭吃吃笑道:“莫郎,这样还不行,你猜出我一个谜语,我才依你。”莫之扬简直要晕过去,催道:“快说,快说。”安昭道:“是两个字。一个字是‘头比天高,亲亲个郎’,一个字是‘左七右七,横山不移。’”莫之扬哪有心思,胡猜几回不中,讪讪笑道:“你说是哪两个字?”安昭笑道:“‘头比天高,亲亲个郎’,这是‘夫’字。左七右七,横山不移,这是‘妇’字。你要和我做夫妇之事,却连这两个字谜也猜不出来。”伸指刮他鼻子。莫之扬抓住她的手趁机按住,忽然心中一动,道:“我也有个字谜。‘何必人去才知’,你猜得出么?”
安昭吃惊道:“这不是玄铁匮那张纸上说的话么?”细想一会,道:“原来是一组字谜。这是个‘可’字了。”莫之扬听她说得不错,笑道:“你比肖不凡那坏蛋还狡猾。咱俩做夫妇,那是‘可’了。”解她衣裳。哪知安昭道:“别动,别动。”莫之扬气道:“还要怎的?”安昭好似被点了穴道,呆坐不语,忽然失声道:“是了!是了!”莫之扬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是了?”
安昭道:“莫郎,你记得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么?”莫之扬心中一动,道:“怎不记得?山旁一群秀才,白丁仅识书页。一去美酒无水,离死只差一夕,横竖都是仇敌。为害不多即止,何必人去才知,一卜不是上策,水深枉结同心。”安昭喜道:“原来这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字谜。我已破了这谜语,连起来就是‘峰顶西七十步可下洞’。”将各谜语细说给莫之扬,问道:“那西石是侏儒山的形状,那日咱们在峰顶看过落日。莫郎,你记得峰顶西七十步是什么地方么?”莫之扬失声道:“是苦泉?”安昭道:“半点儿也不错。”
两人都被这一答案吓住,好一会儿才透过气来。安昭叹道:“不知上官姐姐怎样了?”莫之扬愁上心头,良久道:“谜底要赶快告诉永王殿下。”安昭醒回神来,笑道:“莫郎,咱俩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还是赶快‘头比天高,左七右七’好了。”回头抱住莫之扬,拉倒在床中。
二人苦恋两年,这一夜缠绵,自然极尽恩爱。有诗为证:
明月专为情人圆,百合怒放花香甜。
销魂最是情深处,发肤相亲心相连。
寻花问柳何足论,招蜂引蝶更枉然。
欲求人道真境界,先知情洁不敢染。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起身洗漱,安昭挽了发髻,作妇人打扮。两个邀了秦谢、席倩,去庐山瀑布游玩。庐山瀑布雄伟壮观,轰轰作响,溅起层层飞玉,衬得周围山峰青翠浓绿,清新之外,更见气势。四人流连忘返,不觉日已中天,早有李璘派军士挑来食盒,四人在观瀑石上小酌野餐,均觉心旷神怡。安昭取笛吹奏,席倩合了一首《蝶恋花》,二女各嫁了佳婿,喜悦之情自然流露,笛声奏得宛转,歌儿和得动听。良辰美景,佳人好曲,莫之扬、秦谢真男儿性情,不觉饮得醉意醺然。
却见山路上来两个人,向观瀑石走来。左边那人莫之扬、秦谢认得,是李璘的谋士皮儒,右边那人五旬年纪,须发微见斑白,面色红润,斜挂一把华剑,大袖飘飘,隐隐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安昭赞道:“此人不俗。”四人怕失礼,各自起身,着随从收拾东西。
皮儒见到四人,拱手为礼,笑道:“将军、公主也在这里,秦参军、参军夫人,皮某有礼了。”与他一起的那人见四人打扮,低声相询,皮儒小声作答。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笑道:“难怪适才在军中见不少将士酒醉未醒,原来昨日是莫公子、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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