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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西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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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忽至,恩克别大惊失色,道:“放箭!”“嗖嗖嗖”数十上百支羽箭向莫之扬飞到。莫之扬手持两名兵士,双臂挥轮,挡住羽箭。那两名兵士不知挨了多少箭,连连惨呼,却并未一时便给射死,待惨叫声停下之时,莫之扬已冲出重围,撂下刺猬般的两名兵士,向那白面少将军扑去。
恩克别喝道:“挡住他!挡住他!莫让他伤了少将军!”兵士纷纷拥来。莫之扬心中悲愤,大声呼喝,劈手夺过一柄刺到眼前的长矛,随手挥出。他此时血脉贲张,内力更加汹涌,给他长矛扫中的兵士不是臂断腿折,便是当场丧命。莫之扬一时豪情四起,又打倒四五人,向那白面少将军扑到。
那白面少将军吓得面如土色,连道:“挡住他!挡住他!”拨转马头,向外围逃去。莫之扬眼前兵士重重,暗道:“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长矛大开大阖,胡刺乱挥。他虽然不会枪法,但他身怀绝世内功,便是寻常兵刃在他手中也已威力惊人,只闻呐喊声中不时有人惨呼,被他刺死打伤之人已不下四五十之多。
他正杀得痛快,忽然脚下一绊,右腿吃痛,忙向旁边一跳,不料又连连吃痛,双腿一软,跌翻在地,双腿已被扎进七八支长钩。他大叫一声,拔出一支,向恩克别投去。恩克别一缩脑袋,帽子上的盔缨被打落,吓得连声大叫:“钩他!钩他!”数十支长杆钩连枪从四面八方伸来,莫之扬只觉得肩、背、脖子连连吃痛,浑身浴血,再也不能站起,嘶声道:“安昭,你好奸计!”
众兵士七手八脚将他按住,倒剪双手,绑得结结实实。那白胖少将军骑着马走到,擦擦脸上冷汗,笑道:“了不得,了不得,这厮果真扎手。”
忽听一个女子声音道:“二哥,你们怎么来了?”那少将军笑道:“昭儿妹妹看得起这人,哥哥怎能不见见?这厮果然好功夫!”那女子失声道:“你们抓住了他么?”骑马驰来。
莫之扬虽在将死未死之间,也听得出这女子正是安昭,骂道:“安昭,你好狠毒……”口中吐出一串血沫,昏死过去。
待他再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慢慢睁开眼来,见身处一间华丽堂皇的房子里,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四周站着许多兵士,有两人正拿凉水往自己头上浇。莫之扬懵懵懂懂,见对面一个人瘫坐一张特大号的虎皮交椅中,那人胖得出奇,两腮的肉几乎耷拉到前胸,一个大肚子高高隆起,似是一个小山丘。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拿了雀翎扇给他扇风,他仍热得油汗不停地往下淌。
莫之扬隐隐约约想起昨日黄昏被擒之事,望望那些兵士,有气无力地道:“安昭呢,让那恶毒女人来……”
那大胖子似是眼神不佳,听见他说话,问旁边一人道:“他醒过来了么?”那人道:“禀大帅,那贼人醒过来了。”
大胖子“嗯”了一声,抬起一支粗短油肥的右臂,招了招手。几名兵士将莫之扬连人带椅抬到大胖子身前。大胖子眯着眼睛,向他看了半天,忽然笑道:“向郎中给我配的‘明目汤’不坏,我看清一些了。喂,你就是秦三惭的徒弟莫之扬么?”
莫之扬神情迷迷糊糊,瞧着那大胖子,忽然脑中一闪,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是安禄山?”
那周围肃立的几名兵士、军官都神色一变,向莫之扬喝道:“大胆!”莫之扬转头瞧瞧他们,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只是他一笑,身上几乎无处不疼得钻心,那笑声便变成倒吸冷气。
那大胖子笑道:“很好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错不错。我正是安禄山,你害怕了么?”
莫之扬摇摇头。安禄山又大笑,忽然神色一变,手在虎皮椅扶手上一拍,道:“小子,我来问你,秦三惭那几件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莫之扬漫不经心地笑道:“什么东西?”
那白胖少将军两步窜到他身前,脸色由白转青,脸上横肉条条绷紧,一字一顿道:“你少装蒜,快说,那几件东西藏在哪里了?”他虽是长得较胖,但眉目与安昭还是有三分相像。莫之扬心下一酸,忽然笑道:“你过来,我对你说。”
那少将军大喜,将耳朵凑到莫之扬嘴边。莫之扬小声道:“你娘的妈妈!”放声大笑。少将军恼羞成怒,“啪”的搧了他一记耳光。莫之扬大叫一声,向他一头撞去。那少将军猝不及防,险些摔倒,摸一摸口鼻,已流出血来,牙齿也松动了两颗,不由骂道:“你这死贼!”抬脚踢去。莫之扬体内阴阳内力却自然而然反激出来,那少将军疼得抱着脚连连叫痛。
安禄山问道:“他说在哪里?”那少将军气哼哼地擦擦嘴上污血,在安禄山耳旁说了一句话。安禄山面色一怔,失声笑道:“这小子十分有趣,很好很好,难怪秦三惭肯把武功传给他,哈哈!”
莫之扬勉强打起精神,冷冷道:“我师父在哪里?你们把他怎样了?”
安禄山忽然变得很和善,笑道:“本帅一向敬重英雄,你师父为当今武林泰斗,本帅既然请到,怎能怠慢?可你师父毕竟上了年纪,十分固执,若对我说出那几件东西的下落,本帅定当好生招待。你年纪轻轻,可别学他那般糊涂!你又是昭儿的朋友,咱们什么话不好说?”
莫之扬听他说起安昭,心道:“你女儿怎会与我是朋友?啊呸呸呸!”又想起秦三惭音容笑貌,忽然百感交集,流下泪来。
安禄山眼神不好,给他打扇的一名丫鬟却是眼尖,在他耳边轻语一句。安禄山以为自己已打动莫之扬,喜不自胜,叹道:“本帅受皇上委托,要寻回皇宫中被盗的几件旧物,怎敢不放在心上?查来查去,才知与你师父关系甚大,可你师父……”
莫之扬怒火上涌,道:“胡说,我师父怎会去干那些偷盗勾当?”
那少将军与另几名军官一齐喝道;“不知死活,敢如此说话!”
安禄山喝道:“不得无礼!莫公子不要误会。我何曾说皇宫中的东西是你师父盗的?只是要寻回那些东西,只有你师父才能办到。你师父未对你说起过么?”
莫之扬想了一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安禄山双手轻拍,笑道:“你只要说出那几件东西的下落,我定让你与昭儿见面,你如愿留在军中还可当个不小的官呢。”
莫之扬道:“到底是哪几件东西?”
安禄山沉吟半晌,道:“‘北铁南金西石东玉’,你听说过罢?”
莫之扬心中格登一下,问道:“这是皇宫中的东西么?”
安禄山叹道:“江湖四宝,你以为本来就在江湖之中么?我查来查去,除了北铁之外,其余三宝全在你师父手里。我与你师父叙过一回话,他却不肯将这几件东西交出。我真不懂,秦三惭一生行事甚为明白,怎的到老竟如此糊涂?”
莫之扬心道:“我只有先答应下来,方有望见到师父。”点点头道:“我师父有一次说要托我办一件大事,还说江湖四宝,干系重大,要我立一个誓。我刚要立誓,那李黑猪却过来责问我们在说什么?从那以后,师父一直未再提起……隔了几日,我便越狱了。若真是……我也不愿当一个贼寇。只是大帅说的可是真的么?”
安禄山笑道:“本帅怎会诳你?快给莫公子松绑!”
正当此时,忽听一个兵士急报道:“永王李璘到——”
安禄山神色一变,自语道:“他来做什么?”又道,“快快有请。”令左右将莫之扬扶进右侧耳房,特嘱一个军官道,“小心招待莫公子,可别让他再受了委屈。”众军官兵士早已将莫之扬松了绑,把椅子、绳索藏起,连地上的血迹一并擦净。
不一会,听大门外脚步声起,一行九人已进入厅中。当先一人身着一套白衣,面容清瘦,正是永王李璘。后面紧跟着八名黑衣卫士,两人对行一礼,安禄山大声道:“永王一向可好?”李璘笑道:“已有数年未见大帅风采,一见之下,大帅威武不减,面色益发康健。”
安禄山笑道:“永王倒比上回见时显得老成多了,更加相貌堂堂,不同凡响。”
永王李璘天生有一目斜视,唐明皇曾说他“五官不正,龙种莠苗”,后见他读书勤奋,聪颖异常,才渐渐改了轻视之心。他此时听安禄山话中似有讥诮之意,颇为不悦,心道:“这安禄山惯会装疯卖傻,不知父皇为何这般信任他?他上回见到大哥李亨时,父皇让他行跪拜之礼,他却不肯。说什么他安禄山一不拜天地,二不拜鬼神,一生一世,只跪拜父皇一人。后来听父皇说大哥是太子,这才假装恍然大悟,连忙跪拜。嘿嘿,我倒要瞧瞧你是否真糊涂。”当下笑道:“大帅过奖。”
旁厅之中莫之扬听到李璘的言语,不由大为吃惊,暗道:“这不就是那夜破屋中碰到的躲雨之人么?他莫非真是皇亲国戚?”
安禄山邀李璘入座,自己也颤巍巍坐下。李璘淡淡一笑,站起来从怀中拿出一份诏书,道:“东平郡王安禄山接旨!”安禄山吃了一惊,慌忙站起,向前跑了两步,跪倒伏地道:“臣安禄山接旨!”
李璘瞧他体胖如山,这一惊一站一跪一伏十分有趣,心中暗暗冷笑,手捧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爱卿安禄山长年为国守护边疆,将士亦多有寒苦,前已着给事中罗而苏解十五万两黄金、四十万两白银抵范阳,以厚军资,增粮饷。今着永王李璘再致慰问。朕常念及爱卿,若边疆战事稍平,希卿同永王回京,以了朕思念之情。钦此!”
安禄山头上汗珠“叭叭”直落,一双小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心道:“给事中罗而苏解军饷抵范阳?这是哪里有的事?”但他此时正在酝酿大阴谋,念头盘绕几回,已然有了定论:“明皇那老糊涂虽爱耍点小聪明,却决不至于开这么大的玩笑。这军饷定是已送了过来,莫非我回范阳之前,安庆绪等人已悄悄收下?”当下谢恩,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再次对长安方向三拜,口呼万岁,收好圣旨,颤巍巍、喘吁吁地站起。
李璘道:“大帅治军颇严,小王一路行来,看见许多地方设了慈善粥,以解饥民之需。大帅对圣上忠心耿耿,虽然身居边塞之地,仍替陛下赈济灾民。军士亦多有寒苦,却严守军纪,无一扰民。陛下虽远在长安,每念及大帅与边塞将士,常由衷赞叹。上回差罗大人解军饷前来,想必可略解大帅钱粮短缺于一二?”
安禄山擦擦脸上油汗,笑道:“黄金十五万两,白银四十万两,不是一笔小数字。前几年全国各地则都遭了旱灾,皇上体恤百姓,赋税比之以往减了四成之多,饶是如此,仍给范阳大军送来如此多的军饷,真是……哈哈,本帅必把圣上的银钱全用于将士供给,鼓舞士气,誓死效忠皇上。”
李璘待安禄山说完,赞道:“大帅为保疆国,舍生忘死,小王十分钦佩。只是此次小王奉旨出京,却并不像罗大人一般携带巨资,大帅见谅了。”
安禄山笑道:“永王风采过人,本帅一向十分仰慕。得见君面,心中喜悦,比得十五万两黄金四十万两白银,那是丝毫不逊。永王一路劳顿,请稍事休息,等一会儿本帅为永王接风洗尘。”
莫之扬在侧房之中听清他们对话,不禁暗想:“为何他们说的金银之数与我们在黑风口碰到的一般数目?莫非南大哥终于将金银抢回来,交给了安禄山?”他知南霁云也是军伍中人,一时陷入沉思。
过了不知多久,但听客厅之中已没有谈话声。莫之扬侧卧在一具木榻上,睁开眼睛望望“照顾”他的那个军官,那军官约摸二十八九岁模样,已蓄起一丛黑须,立在房门之侧,手按在刀柄上,神情十分紧张。
莫之扬懒洋洋道:“长官叫什么名字?”
那军官犹豫片刻,终于答道:“我叫尚明白。”
莫之扬笑道:“看来你武功不坏,不知你练的是什么刀法?”
尚明白似是无动于衷,反诘道:“你怎知我武功不坏?”
莫之扬叹息一声,苦笑道:“你们大帅视我为江洋大盗,为了抓我就出动几百人马,现下却令你一人看守我,足以证明他对你的武功甚为放心。我看你左手按刀柄,右手却反护左腕,就知道你刀法必定不差。我有一个朋友叫冯践诺,握刀姿势与长官相同,他便是一个使刀的好手。”
尚明白眉头紧锁,忽然趴在门上向外看看,返回身来,立于莫之扬身前悄声道:“冯践诺在哪里?”
莫之扬误打误撞上,自己都觉得意外,却装作有些提防似的道:“怎的?你要与我朋友比刀法么?我那朋友常说他的回风刀法天下第一,在江湖上少遇对手。若长官能把他的刀法比下去,看他还敢不敢胡吹!”
尚明白呆呆出了会神儿,忽然嘿嘿两声,自语道:“回风刀法,回风刀法!嘿,江湖上害怕回风刀法的人,可是不多啦。”轻轻叹了一口气。
门外忽然有人走来,尚明白望望莫之扬,低声道:“咱们以后再谈。”
……(本卷结束) ……
第十一回
月影里暂享人间好 日光中长忧世
词曰:声声如诉,霞染金江数度。惯看闲云与轻帆,而今波涛怒。千人一面似相识,欲认难举步。回首踏归途,恍然不知处。如惊,如怖。月冷仇者笑,危崖似踞虎。何从,何去?天涯宽无路,徒闻鬼魂哭!
莫之扬听尚明白忽然说出此言,心下一亮,刚要回话,那少将军已带五名兵士推门进来。他方才被莫之扬撞了一头,本气得牙根发痒,却硬挤出一副笑容,吩咐道:“扶莫公子到后园休息。”
众兵士将莫之扬连扶带拉,穿过侧门,进入一座院落。院中古木森森,甚是阴暗。走了数百丈,蓦见幽径一折,显出一座石屋来。四周有四五十名兵丁把守,个个刀戟鲜亮,神情肃然。
那少将军道:“我是昭儿的亲哥哥,名叫安庆绪。只要你肯听大帅的安排,今后咱们不是亲戚,也是朋友。”
莫之扬暗道:“有你这样的亲戚,我不敢;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却不屑。”见兵士打开重重一扇铁门,道:“我的东西呢,不还给我么?”
安庆绪笑道:“什么东西?”
莫之扬道:“两张羊皮纸,一把折扇,安将军留着无用,不如还给在下罢。”安庆绪打个哈哈,笑道:“本将军一向也十分喜欢武功,莫公子那部练功口诀,借我看几日如何?那柄折扇么,回头我叫人给你送来。”
莫之扬虽然不愿,但知再说也无用,苦笑道:“少将军若是喜欢,只管拿去是了。不过那部内功心法最好不要胡练,若是出了什么毛病,岂不糟糕?”安庆绪笑道:“多谢提醒。”叫兵士给他上了脚镣。“咣”的一声,铁门合上,外面上了大锁。
莫之扬叹一口气,转过身来,见屋里虽是光线阴暗,但有床有桌,还有一把罗圈椅子,另一角放了马桶、扫帚。屋子四周全是冷冰冰的石墙,只有北面墙上开了一扇尺宽的小窗。
他慢慢在床上躺下,呻吟两声,阖上眼睛,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
当他被一阵疼痛刺醒的时候,正有人擦洗他的伤口。莫之扬睁眼看见那人是向来治。莫之扬苦笑道:“烦劳向郎中了。”向来治叹一口气,从药箱中拿出一包药来,嘱道:“人只有一条命,应当多加珍惜。这包‘独活’是我不外传的方子,莫公子务必仔细服下。”旁边一名军官一把抢过药包,翻看一阵,放在莫之扬床边。莫之扬笑道:“我和向郎中无冤无仇,他不会毒死我的,再说,就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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