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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云泥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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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圣使虽然不太说话,但石塔内每个人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因为每天早上,当太阳的光线穿透石塔外罩着的黄色织物映入室内时,净水圣使就会引领大家进行祈祷仪式。仪式很简单,祈祷语也非常简短。
“天佑云荒。”他站在众人中间,带头念道。
“天佑云荒!”所有的人都跟着他念。
“天佑空桑。”净水圣使再念。
“天佑空桑。”这一回没有上次那么齐心了,开口的只有空桑人。石塔内的冰族人紧紧地抿住嘴唇,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人群正中身穿灰色长袍戴着黑色围巾的人,也盯着他们身边同样衣衫褴褛的空桑难民。
然而净水圣使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依然用他特有的低哑声音念出第三句:“天佑冰族。”
“天佑冰族!”冰族人们大声地念了起来,居然有一小部分空桑人也跟着念。
“天佑万物。”净水圣使垂下眼,表示祈祷语完毕。
“天佑万物!”这一回,又是所有的人一起高声念诵起来。
这样的仪式每天一定会举行一次,渐渐的,第二句和第三句的回应慢慢接近了首尾两句,就算新来石塔避难的人心存犹疑,时日久了,他们也能够将这四句祷词真心诚意地念诵出来。石塔内原先自发区分的空桑和冰族地盘渐渐模糊起来,而净水圣使尘晖沙哑的声音,也奇迹般地在众人耳中动听起来,仿佛带有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祈祷仪式,也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一个在此避难的神官这样说。
然而这还不是人们经历的最为神奇之事。当外界的战争持续到第五日时,石塔内聚集的难民超过了两万人,众人带来的粮食也终于分食殆尽,饥饿和恐慌开始在塔内蔓延,争夺私藏的食物也成了塔内众人冲突的开端。
“要不,我带几个人出去找点儿粮食?”励翔焦急地对坐在门口的尘晖道,“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
“你上哪儿能找到粮食?”明粟焦急地道,“外面兵荒马乱,要有粮食也早被两边的军队搜干净了,还轮得到你?出去只能白白送命!”
“可是……”励翔还想分辩,不想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惊愕地回过头,正看见一个女子隐藏在披巾之后的半张脸。她站在阴影里,悄悄朝他招手。
励翔正要开口,那女子却已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励翔会意,直到和那个女子一起远远走开,方才惊喜地问道:“沫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好几天了。”舒沫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低低地回答。
每天都有大批躲避战火的朔方难民进入石塔,想来舒沫也是混杂在人群里进来的。她既然一连几天都默默隐藏在人群里,此番现身,必定有迫不得已的难处。励翔看着面前女子憔悴的脸,想起尘晖对她的冷淡态度,不禁心疼地道:“沫姐姐,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带你看样东西。”舒沫的表情很平静,让励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话地跟在舒沫身后,看她从角落里取出一根断裂的木梁来,上面长着一些圆圆的白色物体。“蘑菇?”励翔伸手摸了摸,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确实是蘑菇,一朵朵如同小孩儿的拳头,白白嫩嫩,手感肉实。
“嗯,这是肉芝。”舒沫摘下一朵蘑菇,递给励翔,“你吃吃看。”
“让我吃这个?”励翔瞪大了眼睛,拿着肉芝端详了半晌,终于怯生生地道,“沫姐姐,你确定没有毒吧?”话音未落,他已经瞥见了舒沫杀人般的目光,连忙一把将肉芝塞进嘴里,再不敢多说一句。
眼看励翔将那朵肉芝囫囵吞了下去,舒沫忍不住笑了笑:“没有毒,而且你一天之内都不会饿了。”
“原来这是救命的宝贝啊!”励翔咂咂嘴回味着肉芝的清香,联想起石塔内如今食物匮乏的现状,不由欢喜地道,“沫姐姐,你怎么找到的?可惜太少了些,不够大家分啊!”
“这是我用灵力催生出来的。”舒沫蹲下身,将肉芝一朵朵地采下来,兜到励翔的衣襟里,“几天前,我和一群冰族人躲进石塔,听他们提到几千年前冰族有个先知叫做朱宣,他为了不让冰族苦力们饿死,就用灵力在土地里催生出肉芝,救了所有人的性命。我想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所以几天来我潜心揣摩,终于发现了在木材上催生肉芝的方法。我想我多催生一些,总可以让石塔内的人都活下去的。”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哥!”励翔双手兜着肉芝,兴奋地往尘晖的方向跑去。
“别急,他迟早会知道的。”舒沫拦住他,伸手往上指了指,“我还要你们帮忙,在石塔顶部给我隔出一个静室来,我好催生肉芝。”
“没问题!”励翔兴奋得都要飞起来了,乐颠颠地跑开了。
没多久,石塔顶部的阁楼就被清理出来,堆满了从外界搜罗来的木料。舒沫隐藏在宽大的披巾后面,不再出现,也再没有一句话,只有一朵朵白色的肉芝在成堆的木材上生长出来,采了又生,永无止歇。
躲避在石塔内的难民们再也不用担心食物了,每天他们都能够领到一朵白色的蘑菇,即使生吃也觉得清香满口,而接下来的一整天,他们再不会感到饥饿。
尘晖也分到了肉芝,却托在手心迟迟不肯吃下。他已经听励翔说了经过,却没有像励翔希望的那样,亲自到阁楼去向舒沫道谢。只是在有人问起肉芝为什么如此神奇的时候,尘晖低哑地回答了一句:“它是神的血肉所化。”
半个月过去了,朔方的战事终于有了结束的希望。最大的证明,就是前来石塔内求医觅食的冰族伤兵越来越多。明粟成日忙得脚不沾地,而应尘晖的要求弃置在桥下的武器,也渐渐堆成了小山。
“收容这些冰族士兵,会不会引来麻烦?”励翔有些担心地问。
“总不能放任他们在外等死。”尘晖回答,“我要他们放下武器,发誓再不杀戮,他们现在和石塔内其他人已经没有分别了。”
“可他们毕竟是有罪的!”励翔抗议道,“他们或许杀过人烧过房子,他们有什么资格躲进来?”
“有罪的人就该死吗?他们难道不能有……赎罪的机会?”尘晖仿佛联想到什么,苦笑了一下,让励翔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励翔猜想自己的话刺到了尘晖的痛处,却又不明白他的痛处究竟是什么。
“更有罪的,是迫使他们或是煽动他们犯罪的人。”尘晖靠坐在木门处,忽然想起这句话正与十二年前舒沫安慰自己的类似,不由心头一紧,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空桑和冰族的仇怨沉积太久了,需要的不是清算,而是……宽恕……”
励翔低下了头,他不敢再引得尘晖说话了。他看得出来,在战火弥漫的朔方保持这一方净地、维持石塔内几万人的和睦相处已经耗尽了尘晖的心力。他常常倚墙而坐,面色安详地合着眼睛,却很难被唤醒。可是一旦醒来,他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请去,或是去劝退想要攻占塔桥的士兵,或是去安慰伤心欲绝的寡妇,或是去调解难民之间的纷争,或者,仅仅是为了消解伤者临死之前产生的恐惧感……
尘晖从没有照过镜子,励翔也不敢告诉他,他眉间的那颗珠子,已经快要碎裂了。
终于有一天,石塔内众人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沉重的脚步声震颤了摇摇欲坠的木桥,震颤了塔内所有人的心,那是他们无法抗拒的命运。
尘晖扶着墙,吃力地站了起来。“守好大门,不用管我。”他挥了挥手让励翔和其他人避入石塔,独自向着来人走了过去。
那是一群全副武装的空桑士兵,看样子刚从战场里走出来,不少人身上都溅满了鲜血。领头之人大概是个参将,手里倒提着一把大刀,脸上被烟火熏黑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听说塔里有不少冰夷?”参将是从别处赶来支援朔方的,根本没把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子放在眼中,“你他妈好大的胆子!”
“战事结束了?”持续多日的厮杀和呐喊声已经消失很久了,但尘晖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毕竟每天都守在木桥上,他和躲避在塔内的难民一样,对外界的一切有着无法确定的担忧。
“对,那些狗娘养的冰夷都被老子们杀光了!”参将显然已经杀红了眼睛,充血的眼白在烟火熏黑的脸上更显狰狞。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露出白色的牙齿,仿佛随时想用猎物的鲜血来滋润自己的喉咙,“现在该收拾这些渣滓了!”
“这里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尘晖看着面前狼群一般的士兵,仿佛已经听到了石塔内众人惊恐的哭喊,他又上前一步,尽力提高声音,“请将军放过他们吧!”
“滚开!”参将一把拔出佩剑,剑尖抵住了尘晖的鼻尖,“再不滚,老子连你一起杀!”
尘晖没有动,他盯着那个参将的眼睛,低声道:“不论将军隶属兴安卫还是居延卫,擅杀百姓的罪名你都担待不起。”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老子?老子……”说到这里,忽然有士兵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放屁,他是个什么东西,傅川少司命也肯和他会面?”参将愣了一下,随即怒道,“老子们辛辛苦苦捉拿反贼,我就不信少司命反倒怪罪!”说着,他重重一脚将尘晖踹倒在地,朝身后的士兵大声吩咐,“冲进去,把冰夷奸细都杀了!”
那些杀气腾腾的空桑士兵早就摩拳擦掌,当下齐声呼应,手持兵刃就往石塔的木门处冲去。
“住手!”随着一声撕裂般的高呼,尘晖猛地扑过去,拦在了石塔底部紧闭的狭窄木门外,“咳咳,请你们太守来说话……”咳去喉咙里的血,尘晖奋力发出最后的声音。
“敢瞧不起老子,弟兄们,上!”恼羞成怒的参将大刀一指,杀红了眼睛的士兵们便举起兵刃朝尘晖冲去,眼看就要将他砍成肉泥!几个认得尘晖的士兵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哀叹净水圣使如今就要死在塔桥上。
忽然,一声惨叫蓦地在石塔前响起,紧接着一声又一声连成了一片,仿佛一群落入了罗网的鸦雀,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参将大惊之下,才发现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身上不知怎么沾满了蓝色的火苗,而那些火苗正迅速地从一个人身上蔓延到另一个人身上!顷刻间,十几个士兵已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号着四处滚动,试图扑灭身上的蓝色火焰。从那极度扭曲的五官和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可以想见那诡异的蓝火比普通的火焰酷烈万倍,简直堪比地狱里惩罚鬼魂的红莲烈火。饶是其他人见惯了战场上无情的厮杀,此刻看到他们痛不欲生的惨状,都吓得远远躲开,生怕沾染上一点儿火星。
“他有法术,我们对付不了的……”一个士兵结结巴巴地道,“我就说过,净水圣使冒犯不得……”
“放屁!”参将一个耳光将那个士兵打倒在地,“看清楚了,这哪是什么法术,不过是他妈的霹雳火!”
众人如梦初醒,都看向石塔木门处,却见尘晖如同神像般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铁匣,里面一朵蓝色的火球徐徐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那些在地上翻滚的士兵们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苗,哀声连连地爬起身来。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除了焚烧般的剧痛,他们的身体甚至衣服都毫发无损。
果然是霹雳火,监狱里用来拷问重要犯人的刑具。它不会真正伤害肉体,但是那种烧灼灵魂带来的灭顶痛楚却可以撬开所有人的嘴巴。参将不禁庆幸刚才没有沾上这个鬼东西,否则就算自己的皮肉再厚,也绝对敌不过它带来的痛苦而会在手下面前翻滚嘶叫,丢尽颜面。
“一个铁匣内最多只能装两颗霹雳火,他现在只剩下一颗了,怕个屁!”冷静下来的参将盯着尘晖,大声下令,“第一个冲入石塔的,记头功!”
头功意味着一百个金铢的奖赏,无疑对普通的空桑士兵是极大的诱惑。何况方才中了霹雳火之人除了痛楚,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伤,无形中更鼓舞了大家的勇气。于是,几个强悍的士兵再度冲了上去,盘算着只要抛出剩下的那颗霹雳火,尘晖就再也无法阻拦他们冲入石塔。
他们的判断没有错,除了双萍多年前赠给他防身的两颗霹雳火,尘晖确实再无倚仗之物。他也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将手中唯一的霹雳火掷出,无所顾忌的空桑士兵就会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冲进石塔。而他们带进去的,不光是冰族人的厄运,拥有几万人栖身却只有一个狭窄出口的石塔内部一旦发生混乱,就会如同一个插翅难飞的血池地狱。所有的人,不论是冰族人还是空桑人,都逃不过灭顶之灾。
空桑士兵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尘晖的肩膀和手臂。只要他们用力一扯,尘晖就会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地,而他身后的木门,在士兵们眼中跟纸做的没有区别。
傅川,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呢?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尘晖一咬牙,将手里的铁匣翻过来。
惨叫声再度响起,冲在前面的几个空桑士兵纷纷哀号着在地上打着滚。参将大喜之际,正要号令冲锋,眼中却忽然升腾起一片绚丽的蓝色,让他和所有的士兵都呆住了——尘晖还是站在木门前,双臂展开死死抵住门框旁石砌的塔墙,手指深深地抠进了石缝。他的全身,笼罩着一层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覆盖了整个木门,凡是想要越过他进入石塔之人,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霹雳火的灼烧。
石塔之前,一个没有法术没有武器的人,就这样布下了无法逾越的防线!
这沾染到一点儿火星就让人痛不欲生的霹雳火,居然被一动不动的尘晖承受了它的全部威力!没有痛呼,没有挣扎,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尘晖只是那么静静地伫立在石塔的入口处,仿佛一支巨大的火炬,让所有人都不敢正视它的光亮。
参将惊呆了,而他身后的士兵中,则接二连三有人跪倒在地。那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普通人无法迸发的力量,已经击溃了他们的勇气。
“为了那群狗娘养的冰夷,你疯了吗?”参将目眦欲裂,大声吼道,“用矛杆把那个疯子弄走!”
有人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想远远地用长矛杆把尘晖从木门处戳开,又有人找来披风,想要挥舞着将他身上的霹雳火扑灭。然而尘晖仍然抠住石缝纹丝不动,身上的蓝色火焰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顺着长矛和披风“哧”地就窜到了士兵们身上,惨叫声中,再没有人敢上前。
“将军,收手吧……”一个百夫长刚说到这里,就被参将凶狠地瞪了回去。事已至此,他堂堂一个将军若是承认输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鬼手里,颜面何存?
“将军,不如我们假装撤离,等他自行灭了霹雳火,我们再来如何?”百夫长低声道,“朔方已经在我们手里了,石塔里的冰夷怎么也逃不掉的!”
“好,就依你!”参将点了点头,不甘心地挥动着手中的大刀,“撤!”
脚步声带来的震颤渐渐远去,塔桥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蓝色的霹雳火,还在木门处熊熊地燃烧着。
薄薄的木门挡不住外界的声音,早已号啕大哭的励翔终于挣脱了明粟的钳制,一把拉开了塔门。
“大哥——”他凄厉地大喊一声,朝依旧伫立在门口的人形火焰扑去,却不料刚沾到火苗,便痛得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全身的每个毛孔仿佛都被灌满了油,每一根骨头里都点燃了火,励翔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烧成了灰烬,用尽所有的词句都不能形容那种可怕的痛苦。他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翻滚着,口中无法自抑地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心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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