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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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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徐世坤将全体店员召集拢来,作了一个简短的训话。面对毕恭毕敬的店员们,他的口气很祥和,但命令的意味不容置疑:
“诸位,我现在重申:我不在店里的时候,一切由狄经理说了算。明白吗?”
店员齐声回答:“是,徐先生!”
徐世坤的目光,在老店员王福才脸上短暂地停留片刻,转身走了。狄庆槐注意到了这个,姑父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店门外,他便走到店堂中央,当着大家的面,用手指敲敲那个柜台:
“老王。你过来,把这块玻璃,好好擦一遍。”
王福才忍气吞声地走了过来:“狄经理,我刚刚才擦过呀……”
………【饶不了他个赤佬】………
3o3。饶不了他个赤佬
狄庆槐面无表情地说:“再擦一遍。”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里间经理室,关上玻璃门。
这位叫孟华荣的金厂老板,自然不是什么善类,他用这批金银饰做抵押,在鑫金珠宝店弄到一笔钱,原来是为了倒腾一批走私彩电,什么债主逼债之类,全是扯淡!做家电的狄炳根正是为了赚区区几个差价,才跟孟老板搅在一起,由他牵线,搭上了鑫金珠宝店狄庆槐这个关系。
经过一连串大起大落折腾的狄庆槐,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了,他通过还在炳根店里打工的瞿玉贞密查暗访,很快把他们这些勾当摸得清清楚楚。这事儿他没有马上向姑父报告,他要自己来了结,将计就计让他们吃一个哑巴亏。
对孟老板狄庆槐倒不计较,损人利己、算计别人是他们这种人的天性;只是炳根瞒着他干这种事,令狄庆槐似乎很生气。听了玉贞的报告后,他不禁骂道:
“炳根这个赤佬,我饶不了他!”
玉贞一听便紧张起来:“庆槐,我们又上当了吗?”
狄庆槐却又嘿嘿一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当好上……他们既然想算计我,那我也对不起啦。”
玉贞说:“人家货真价实,还有合同约束,你还能怎么样?”
“你这么小看我呀?”狄庆槐胸有成竹地说,“窍门就在合同上,这回我要弄得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庆槐,这儿不是狄家湾,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玉贞劝道,“我看狄炳根并不是要想存心蒙你,他不过财迷心窍想顺手捞一票罢了;要整你就整姓孟的,炳根那头,你还是放他一码吧。”
玉贞无意中的这几句话,倒真还提醒狄庆槐。是啊,先不管炳根是不是跟孟华荣勾结在一起有意套自己,要想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明争暗斗中大获全胜,没有炳根的配合,还不好办呢。于是他当天便给炳根打了电话,约他下午到豫园喝茶。
炳根按时来了,先还装得没事人似的,然而一听狄庆槐说他准备将那批金银饰低价抛出,他就慌了神,强作镇静道:“庆槐,期限还没到啊,你这么‘跳楼’出去,人家老孟不是要蚀掉老本?”
狄庆槐不紧不慢地说:“合同规定的期限之内,我就是拿去白送人,也不干谁的事。”
“庆槐,再商量一下吧,”炳根坐不住了,苦苦哀求道,“这生意是我介绍的,孟老板也算是朋友,我不好交待啊。想当初你刚到上海,要我帮你一把,我二话没说,能办到的尽力办到。你如今开了珠宝店……”
“这珠宝店可不是我开的!”狄庆槐打断他。
“好,好……这笔生意总是你做的吧?”
狄庆槐冷冰冰地摆摆手:“别跟我东拉西扯了!你说实话,孟老板是不是还想把货收回去?”
炳根点头道:“庆槐,孟老板算起来还是跟我沾点亲带点故,过去我困难的时候人家也帮过我,现在他债台高筑,不过想在你这里活动一点头寸,没说过让你们用那么低的‘跳楼价’把货倒腾出去呀……”
狄庆槐呵呵笑道:“算啦,炳根,别把我当三岁孩子哄了。什么‘债台高筑’,当我不知道?姓孟的用这钱跟你一块儿倒腾‘水货’彩电,要大捞一笔呢!”
炳根大吃一惊,矢口否认:“没有没有,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没有这事,我今天会找你来?”狄庆槐听都不要听,“这世道,哪有不透风的墙啊。炳根,你也知道,想算计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今天找你来,就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狄字来吧。”
炳根耷拉下脑袋,心想他果然全都知道了。他沉默了好大一阵,终于在孟、狄二人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叹口气道:“好好,你我才是亲兄弟,那就直说了吧,要我做什么?”
狄庆槐开心地笑了:“非常简单。你也明白,这桩买卖最关键的是时间,时间!你只需要把钟表指针往后稍稍这么拨—拨……”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炳根把头凑过去,两人耳语起来……
徐氏鑫金珠宝店跟孟老板签的合同是三个月,时间一晃就到了。当孟华荣开着他的“怕萨特”、带着两个随从重新出现在珠宝店时,狄庆槐却告诉他,那批金银饰已经不在店里了。孟华荣一听大吃一惊,连忙打开随身带来的那只密码箱,拿出几捆现钞,推给安然坐在写字台后的狄庆槐:
“狄经理,你的六十万加上利息全在这里,你退我货吧,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狄庆槐笑眯眯地说:“是啊,这笔生意其实我们一开始就不想做的,一点赚头都没有。可是不做已经不行了,这批货我们已经卖出去了。现在生意都不好做,我的头寸也紧得很呢。”
“那你们得补齐我的差价!”孟先生汗如雨下,“98元一克,你走遍全中国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黄金,还别说我们已经加工成饰了……!”
狄庆槐将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副本推了过去:“孟先生,根据合同,你的这个要求是无理的,过了期限,你已经无权再按市价跟本店结算了。”
孟先生顿足大叫:“我只过了不到一天啊!”
“商场如战场,战场无戏言。哪怕过一个小时,也叫过,我们必须按合同执行!你瞧,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期限之内,甲方有权自由支配这批货……”狄庆槐一边说,一边重新将一叠叠钱装进密码箱,锁好,推到孟华荣面前,“孟先生,拿好你的钱走路,合作愉快。”
孟华荣终于失去了理智,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老子不能就这么被你给坑了!”这时跟他一块儿来的两个汉子闻声冲进了经理室,虎视耽耽瞪着狄庆槐,其中—个右手还插入了胸前。
狄庆槐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们:“你们最好冷静点儿。”与此同时,他的脚伸到桌下,轻轻踩动了报警器。片刻之后,四个身着深色制服、带着电警棍的保安人员,如临大敌地冲了进来。为的二个有如拳击运动员般结实,一进来就问狄庆槐:
“狄经理,生了什么事?”
孟老板和他的人一动也不敢动了。狄庆槐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笑嘻嘻地问道:“孟先生,是叫我回答这个问题呢,还是由你回答?”
好汉不吃眼前亏,孟老板还算知趣,连忙做出一副比哭还难看酸笑脸,对四个如狼似虎的保安说:“没事,没事,我们谈生意,只是在谈生意……”
狄庆槐一挥手打断他:“好,现在生意谈完了。送客!”
在四个保安的押送下,孟先生和他的人提着密码箱,灰溜溜地走了。狄庆槐将他们送出来,到了门口。孟先生钻进自己的“帕萨特”轿车后,才重新找回了安全感,他恶狠狠地冲狄庆槐叫道:
“姓狄的,你记住,你让我吃了亏,我也不会让你白占了便宜。”
“六十万现款在你手里呢,你吃了什么亏?”狄庆槐脾气很好地一直出微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笔钱你们用来干什么去了。”
孟华荣再也无话可说,汽车一溜烟开走了。狄庆槐目送着汽车驶远了,这才踌蹰满志地踱回店里。
现在无论新老店员,瞧他的目光里,都有了些敬畏的意思。
当天晚上,狄庆槐又约上炳根见面。他本来不想带瞿玉贞去的,男人谈生意,有个女人在旁边缠着,真烦。但是玉贞在家里呆着无聊,非要跟着去不可,狄庆槐也就只好带上她了。
他们去了四川北路一家名叫“夜来香”的夜总会,在这嘈杂的场所其实没有什么生意好谈,狄庆槐不过是把炳根该得的那一份儿给他——炳根这人真是墙头草,狄庆槐一威胁一利诱,他就彻底倒戈,暗中配合鑫金珠宝店,故意拖延了一两天的付款日期,让孟老板栽了个大斤斗。
他俩赶到夜总会时,炳根已经先一步到了,坐在音乐茶楼上等着他们。楼下是宽畅的舞池,有兴致的茶客可以去跳舞。玉贞坐了一会儿就呆不住,到下面找舞伴跳舞去了,狄庆槐也不管她,他知道玉贞寂寞的时候,常来这儿唱唱歌跳跳舞解闷,而且跟夜总会一位姓杜的经理混熟了,他们来这儿玩,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炳根这次“反水”,徐世坤给的报酬并不多,只几千块钱,但炳根仍然来者不拒,乐呵呵地揣进了怀里。他这人爱财如命,有奶便是娘;孟老板那批走私彩电最终还是从他的家电商行里倒腾出去了,一大笔佣金早到手了,狄庆槐给的这几个钱,算是额外收入,同时又卖了人情,神不知鬼不觉两边吃糖,这“滑头码子”真是快成精了!
当然,最大的赢家还是徐世坤。孟老板的那批金货,老头拿到手就倒腾到香港去了,他早看准了行情,股市一大跌,香港金价就暴涨,这批六十万“跳楼价”到手的货,算上附加值,一过罗湖桥起码就翻上八十万!
………【偶尔动物一回】………
3o4。偶尔动物一回
炳根问狄庆槐从中提成多少,哪知一提这个,狄庆槐神色顿时有些黯然了,好一阵儿不吭声。
炳根笑道:“庆槐,这么句实话都不肯说呀?我又不会找你借钱。”
狄庆槐摆摆手:“别提了!真正的输家不是孟老板,是我。”
“你是说,徐世坤一点好处没让你沾?”炳根惊讶地问。
“分了两三万块钱给我,像打叫化子。”
炳根掰着指头算了算,说:“百分之十几了,我觉得蛮可以了。本钱、店子什么的,都是人家的嘛。”
“算了,这账越算越让人蹩气!”狄庆槐长长地叹口气,却又忽然笑了,“我姑父几十年前就在上海滩吃这碗饭,到现在依然宝刀不老,能有几个玩得过他的。说是什么新时代、新经济,哼,我看不来坑蒙拐骗那—套,谁也玩不下去。”
炳根羡慕地说:“跟着这只老鲨鱼玩儿,你可真学到不少东西了。”
狄庆槐却伤感地摇摇头:“我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他老人家能让我当全体面些的‘打工仔’,也是天大的人情了!炳根,还是你混得好。”
“你以为我真正是老板?”炳根也很感慨,”我跟你—样,说到底也是给人家看店啊!不过因为做电器比麻布料赚头大一些,我才出来受这气的。我那位马老板,比你的姑父要不管事一些,整天就知道嫖女人……”
狄庆槐笑道:“那,玉贞在你店里,我可不放心啊。”
炳根很仗义地拍拍胸脯:“有我呢,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谁碰她一根毫毛的。”
说着话,狄庆槐下意识地往楼下舞池里瞥了一眼,却没现玉贞。音乐已经换成了一支轻曼的华尔兹,男男女女开始翩翩起舞,但看上去都是一对对情意绵绵的情侣。没有舞伴的玉贞,此时正独自站在暗影里,显得有些尴尬。她看见楼上的狄庆槐正往下张望似乎在找她,于是就向那边招手;
可惜狄庆槐没看见,又回过头跟炳根聊什么了。玉贞有些气恼,正要上楼去,夜总会的那位杜经理却过来拦住了她,打趣道:
“瞿小姐,你老公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撂在一边儿?”
玉贞沉着脸脱口而出道:“老公,什么老公?我压根儿没结过婚呢。”
杜经理略微有些惊讶,不知不觉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是呀,结过婚的老夫老妻了,谁还会上这儿来跳舞找感觉。没人陪你我陪吧,瞿小姐,我保证,我是最佳的舞伴……”
音乐声中,玉贞身不由己地跟他跳了起来,她不仅专门往狄庆槐那边移动,还赌气似地跟杜经理贴得紧紧地。几圈下来,杜经理感觉到她那丰满的胸脯磨蹭着自己,于是两条腿便很快跳成了“三条腿”,舞步自然就乱了,眼神也迷茫起来。
“瞿小姐,跟你跳舞感觉好极了,受过职业训练的吧?”杜经理恭维道。
玉贞这时也感觉到下面有个东西蠢蠢欲动地顶着自己的小腹部,不禁也有些飘飘然了。她是逢场作戏的老手,对这种场面并不怵,偶而找找感觉而已。于是他们很快旋入人流中……
狄庆槐当然还是现了玉贞跟姓杜的贴得紧紧地旋着、跳着,不过他并非脑袋不开化的醋坛子,对这一幕并不在意。他也曾经来这儿跟三陪小姐跳舞,那是很自然的事;有一回玉贞来例假不能行房事,他憋不住还来这儿,在杜经理的安排下找了个湖南小姐开房睡了一觉,回去后跟玉贞照样情深意笃两相厮守,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性情性情,他这种精力旺盛、生命力特强的男人,是把性和情分得一清二楚的;正儿八经做人做累了,偶尔动物一回,也没啥大不了。
瞧了一会儿,现他俩并没有别的什么过分之举,狄庆槐便别过头来,继续跟炳根说话:
“炳根,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么热衷于介绍这笔生意,究竟得了多少好处?”
炳根沮丧地摆摆手道:“别提了。你们耍姓孟的,他反过来耍我,原先说好彩电脱手利润对半分,结果我只拿到不到三分之一,简直等于白忙一阵!庆槐,我觉得我们老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有朝一日,我们俩联手起来,独立经商,自己当当老板,怎么样?”
狄庆槐兴奋起来:“当然!要不我这么千辛万苦地出来干什么?”说着他忽然又情绪低落了,手指头蘸着茶水,在桌上划来划去。
炳根瞧着他:“想家啦?”
狄庆槐沉重地点点头:“主要是,想孩子……”
这时,舞曲完毕,瞿玉贞推开杜经理,嗵嗵嗵奔上楼了。她听到了这两个男人正在谈家庭、孩子什么的,而且神色悲悲切切,还满腹心酸的样子,她那根敏感的神经立刻被触动了,大步走到桌前。狄庆槐和炳根的密谈,因她的出现突然中断了,两人都沉默着,不去瞧她一眼。
玉贞只觉得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大声喝问:“狄庆槐,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正在说经商真比办厂强,”狄庆槐漫不经心地回答,“动动嘴巴,几万块就到手了。要知道外面的钱这么好赚,我们早就该出来了……”
玉贞看着他的眼睛,不相信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三人不欢而散,晚上回到徐宅自己的卧室里,狄庆槐和玉贞仍一句话也不说。由于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两人都尽最大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吵架,但谁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心情这么坏。狄庆槐第二天一早去徐氏鑫金珠宝店上班,面色仍然很难看。
他进了店之后,就把店员们召集拢来,没事找事地训了一通话。现在店里无人敢跟他过不去了,一个个都不吭声。他训完话仍然觉得很无趣,一眼现了店堂中央那张摆放高级钻戒的展台,气又不打一出来,回身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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