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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面包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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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空上看到的,不是一个鬼魂。
我跳到海里跟我爱的人告别,现在看起来,是多么可笑的痴愚?
我朝思暮想的人,原来早已经忘了我,快乐地生活。
我恨他,我恨那个活着的他。两年来,我志里供奉的、那段永恒的爱情,在重逢的一瞬间,已经彻底地破灭了。
飞机徐徐降落在我熟悉的土地上,我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从前的生活。
我提着行李回家,门开了,一张笑脸在那里等我。
「你回来啦?吃了东西没有?我炖了汤,还有鱼和菜,你一定吃不惯斐济的东西。」杜卫平滔滔地说着。
我放下行李,低下头找我的拖鞋。
「你找拖鞋吗?在你房间里。」他微笑着说。
「喔,谢谢你。」
我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是不是很累?」他关心地问。
我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跟他说:
「林方文还没有死,我在斐济见到他。」
他诧异地望着我。
我们无奈地对望着,已经不知道说些甚么好了。
在车站分手的那天,我以为,当我回来,会有甜美的新生活为我敞开,他也是这样相信的吧?我们在思念里等待着。我以为,当我回家的时候,我再不会怯场,我们会热烈地拥抱。然而,到了最后时刻,这种欲望却又我去了。
「我肚子不饿,你自己吃吧。」我疲倦地说。
我拧开门把,赤脚走进房间,x亮了那盏等我归来的灯。
灯光下,我惊讶地看见了满床的粉红色拖鞋,一双靠着一双,全是一个样子的。那粉调的颜色,甜蜜了夜晚的房间。
一阵鼻酸涌上心头,我掩着脸,伫立在床前,无法描绘那种复杂的心情。
天渐渐亮了,睡眠就像往事一样,慢慢而无奈地漂来,我倦倦地合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我走出客厅,拧亮了灯,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杜卫平说,他会离开几天,没甚么的,只是很久没有放假了,很想出去走走。他还向我道歉,说没有事先跟我说一声。炖好的汤,他放在冰箱里。
我把那碗菜汤从冰箱里拿出来煮热,觉得忧郁而沮丧,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解脱,在这一时刻,我不需要面对他,无须苦苦地思虑我们的关系。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喝汤,喝着喝着,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只留下一种失落。两年前的一天,我提着所有的家当搬进来,两年后的一天,他离开了,留下我。回想起与他一同生活的岁月,我还有甚么好抱怨的呢?即使我们的故事要如些结局,也无损它美丽。
我放下手里的碗,走到鱼缸前面,弯身看着缸里的鱼儿,除了共处多时的感情之外,牠们现在已经没有另一种意义了。
我去洗了一个澡,心中的失落渐渐消散了一些。爱是美丽的,但也是累人的,我多么向往一个人的自由?从此以后,无须在苦苦的思念里轮回。突然间,我的身子轻盈了许多,我甚至在浴缸里唱起歌来。我决定了,以后只要别人来爱我,我不会再那么爱一个人了。我想象自己变成一个无情的女人。无情是多么绝美的境界?我再不会爱伤害,不会了。
这种自我迷醉一直延续了许多天,然后,一切都改变了。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杜卫平。
房子里满是他的气息。回家的路上,只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星辰寂寂。
我踏着地上的枯叶,走过他的小餐馆,希望看到他回来,只是,每一次,这个希冀也落空了。
我回来啦!」葛米儿在电话那一头说。话筒里传来热闹的人声。
「你那边很吵。」我说。
「我的家人都来了,住在我家里,贝多芬很兴奋呢!」然后,她说:「我来找你好吗?」
晚一点的时候,她来了。
她坐到那把扶手椅里,说:
「我见过林方文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忘了那里是我地头吗?」
「他没有躲起来吗?」我冷冷地说。
「他的确是差点儿死了。」她说,「那次潜水,他被一个急流卷走了,在海上漂流了六天,假如不是连续下了许多天的雨,他可以喝雨水维生,他早已经死了。一艘渔船经过,把他救起时,他全身都晒伤了,在医院躺了十多天。那些日子,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那他为甚么不回来?」
葛米儿耸耸肩膀,微笑:
「他想要过另一种人生。」
「那并不需要假装死去。」
「只有这样,才可以过另一种人生,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忘记了从前的生活。」
「自己去过另一种人生,却把痛苦留给别人。这不是太不负责任吗?」我生气地说。
「他并不知道你会因此而跟韩星宇分手。」
「那又有甚么关系呢?他已经结婚了。」我说。
「他并没有结婚,那个法国女人是他女朋友,那个小女孩是她跟前夫所生的。」
「那又有甚么分别?他很快乐地过着另一种人生了。」
「程韵,你并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林方文的吧?你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哑口无言。是的,他从来便是这样一个人,我为甚么不理解呢?从前我常常害怕他总有一天会悄然无声地离我而去,去寻找那个虚缈的自己。
「他过几天会回来。」葛米儿说。
我诧异地问:「他回来干甚么?」
「回来出席我的告别演唱会,是我邀请他的。他答应我写一首歌,一首挽歌。你说人生是没有完美的,现在不是完美了吗?」她朝我微笑。
我不懂回答,这一种完美,还算不算是完美?
「是不是很可笑?他没有死,而我却要死了。」她笑笑说。
我以为我害怕的,是告别的时刻,原来,我同样害怕重逢。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站在书店的阳台上,突然听到寂静中的脚步声,我回头去,看见林方文就站在我面前。
「嗨!」他微笑跟我打招呼。
「甚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他说。
然后,他问:「这就是你的书店吗?很漂亮。」
「是吗?」我微笑。
「只有你一个人打理吗?」
「还有一个助手,他下班了。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吗?」
他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过去之后,他说:
「葛米儿说你现在很成功,她还说你在学中医。」
「这些算不上甚么吧?她跟你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吗?」
「不,不是很多。」
「我没想过会在斐济见到你。」他继续说。
我冷冷地笑起来:「我也没想过。我以为自己见鬼呢!」
他一副理亏的样子,不吭声。
「如果不是给我碰见,你便可以一辈子躲起来了,真对不起。」
他还是不吭声。
我生气了:「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你只需要跟大家说一声,你同样可以过新生活的。」
「那时我觉得不快乐,很想脱离以前的生活,没想那么多。」他抱歉地说。
「你以为其它人会快乐吗?你知不知道我多么自责?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喉头哽塞,说不下去。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不再爱我了。」他可怜地说。
我哑然无语,泪水涌出了眼睛。
「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已经太迟了吗?」我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们沉默地对望着。终于,他说:
「躺在医院的时候,我很想见你,很想打电话给你,很希望能够再次听到你的声音。可是,我还是不应该破坏你的新生活。」
「你知道我会来的。」我哽咽着说。
「你来了,还是没法解决我们之间的差异。」他说,「我们从来没有办法好好相处。」
「那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欺骗我!我已经被你欺骗得够多了,包括这一次。」我恼怒地说。
「我以为只要我离开,对大家都好,你会忘记我。」
「林方文,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假如我没法了解自己,我也没法了解你。」他说。
「你现在又何尝了解?」
「至少,我对爱情多了一点了解。」
「你了解甚么?」我讪乩地笑起来。
「爱便意味着成全。」他说。
「啊!是的,多谢你成全我,你让我知道,没有了你,我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你让我知道,当别人对我残忍的时候,我要更爱我自己!你让我知道,我所爱的那个人从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爱我。」
「我爱的。」他说。
「废话!你已经爱着另一个人了!」
「我只是想要过另一种人生,想要忘记你。」
一阵自哀自怜涌上心头,我凄然说:「你走吧。反正,你是为了葛米儿回来,不是为了我回来。你说得对,你实在也不应该破坏我的新生活了。」
他无奈地望着我。
漫长的沉默里,我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他说:「我走了。」
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我说:
「你知道吗?」
他回过头望着我,那双我永不会忘记的眼眸,等着我说话。
我眼里溢满了泪水,沙哑着声音说:
「我宁愿不知道你仍然活着,那样我会一辈子怀念你,一直相信跟你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在沉寂中对望着。然后,我别过脸去,靠着栏杆,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那些我曾经以为再不会听到的脚步声。
我不是期待着这一场重逢的吗?我却竟然告诉他我宁愿不知道他仍然活着。他说的对,我们从来没有办法好好相处。
我们永远没法解决彼此之间的差异,除非我们永不相见。
葛米儿穿一袭宽松皂白色长袍,戴着一个浏海齐肩真假发,从开场的时候开始,便一直坐在舞台中央一把高靠背红丝绒的扶手椅里。
舞台上只是打亮了几盏灯,然而,汗珠还是从她脸上滚滚掉落。透过麦克风,我们听到她唱每首歌时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无数次短暂的停顿。可是,谁又会介意呢?
该来的人都来了,她的家人、歌迷、朋友。贝多芬也来了,忠心地蹲在台下,沉醉在主人最后的歌声里。人太多了,我和小哲,还有大虫,也只能够留在控制台上。
从来没有一个演唱会是这样的,大家拍着掌,流着惜别的眼泪,偶然还听到低声的啜泣。舞台上那颗闪耀的明星,却执意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向人生的终点。
她开始唱『花开的方向』。唱完了最后一句,她合上了眼睛。
她合上眼睛的时间很长,我们渐渐听不到她的气息。
音乐早已经停了,在漫长的等待里,葛米儿的三个姐姐呜咽起来。
突然之间,葛米儿的膝盖摆动了一下,眼睛缓缓张开,望着她三个姐姐,调皮地说:
「我没有走,我还在这里,我还有一首歌要唱呢!」
我们都笑了。
「我闭上眼睛,只是想永远记住这一刻。」她微笑着说。
然后,她吸了一口气,说:
「开这个演唱会的理由是自私的,不是要你们永远记住我,而是希望你们陪我走最后一段路。我唯一害怕的,是离别的寂寥。」
停了一会儿,她说:
「生命短暂得有如清晨的露水,我要感谢所有爱过我的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歌迷,我的情人。我只是要去过另一种人生。我会想念你们。」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我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是没有时间的,当你们感慨时光流逝的时候,我还是会现在这么年轻。这是我暂时想到的、唯一的好处。」
停了很久之后,她微微喘着气,说:
「时间对于要离开的人,总是太仓促了。当我知道自己有病的那一刻,我决定要唱着歌,走向人生的终点。在自己的歌声中离开,是多么幸福的离别?」
台下传来了悲伤的啜泣声,我泪流满面,旁边有人递上一条手绢给我。我回过头去,看见了杜卫平一阵悲伤涌上心头,我抿着咀,用手绢掩着脸,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出来。
「我一向也对自己诚实。」我哽咽着说,「这一次,他也不是为我回来的。」
「那是因为我要死了!难道你想跟我交换吗?如果你发生甚么事,我相信他也会回来的。他不是叫他姐姐拿钱给你吗?他一直也很关心你。」
「已经过去了,我们再没可能。」我抹去眼角的泪水。
「你真是愈来愈固执。」
我笑笑说:「我是的。」
然后,她说:「我今天早上用电话告诉了威威。」
「为甚么现在才告诉他?」
她微笑打趣说:「也许我一直恨他吃了我们养的那只鹅。」
我笑了:「他作么样?」
「他哭得很厉害,问我为甚么不早点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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