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驮着爱情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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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芸说高家贵有民间文化,他说的是女娲,一个古代最美丽,本事最大的女人。不过,从那以后他一遇到姜彩霞,我们便起哄,哄得他与姜彩霞满脸都染上了猪血一般的红。
当然,我们不同高家贵抢姜彩霞,他也没得手。姜彩霞竟然让大三的一个帅小伙抢去了。那小伙是理学院学数学的,热爱胖胖的数字“8”,本来就没多少审美眼光。可姜彩霞审美眼光很好,看中了帅小伙,高家贵在她眼中就同一堆狗屎了。高家贵在给她写了一大堆情书后,愤怒地说:“谁稀罕她了?同她睡在一起,我会怀疑自己是躺在猪圈里睡老母猪,恶心!”
这些游戏都无聊透了。
杨彩俊说,我们还是做点正经的事吧。他想组织个乐队,他会小提琴和电吉它。再要个鼓手,贝司手,主唱,乐队就成了。每天自习回来可以自娱自乐,还可以在运动场表演。他的提议没有人应,我们的音乐细胞都没发育成形。杨彩俊失望极了,只好拉扯起提琴自娱自乐了。
那些日子,我们像浸泡在盐水里一样,浸泡在杨彩俊的琴声里。他老是拉《梁祝》里最悲伤的那一段:《抗婚&;#8226;哭诉》,而且把提琴拉出了二胡的声音。好像一个死了爹妈的乡姑对着呜咽的西北风哭嚎,伤心得肠子都要断成三截了。周兵终于受不了了,在杨彩俊从琴盒里拿出提琴时,连推带攘,把他拖进了厕所,再关上了门扣。不管杨彩俊怎么吼都不理睬。他回到床铺上,拉熄灯说,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我说,厕所门是关不住的,等一会儿就有内急的人来解救他。周兵说,抓紧时间赶快睡,睡着了随便他怎么哭嚎都只当耳旁吹过的风。
果然,刚要进入梦乡,杨彩俊就掀门进来,拉亮了灯。他抱着提琴,跳上桌子,双眼眯上。我看见强光下,他的睫毛像女人似的很黑很长。嘴唇紧抿着,嘴角隆起奇怪的笑纹。那是种恶意的笑,心内的所有歹毒都在那一根根笑纹中蓬勃生长。
他扛起提琴,又古怪地笑了一下,牙齿一咬,捏弓的手一挥,一串怪异的声便吐了出来。还是那个梁祝,那段哭诉,不过他把悲伤拉成了泄愤,柔情拉成了报负,还混和了一串又一串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提根棍子,抡个大锺,乒乒乓乓一顿乱砸,玻璃木块全成了碎片。我们的脑袋肿胀起来,哗啦一声,五颜六色的梦也碎成了一地垃圾。
周兵愤怒地吼叫了一声,所有人的蚊帐都掀开了。周兵的脸像喝醉了酒似的通红,说:“停下来!抱着你的提琴老婆睡觉去!”杨彩俊理也没理,琴弦一割,又一串怪异的声音滚了出来。周兵受不了了,大喝一声:“再不停下来,我要撕碎了你!”杨彩俊头一仰,给了他一串轻蔑的笑。周兵狼似的扑了下来,把沉浸在报复*中的杨彩俊扑倒在桌子底下。我们听见波波波几声脆响,提琴扔到了桌子上,所有的弦都断了,金属丝还在颤动,像风中的茅草。
杨彩俊在周兵的重压下挣扎出来,牙齿咬碎了,嘴角沾着血丝。他提起身边的凳子,朝周兵的头上挥去。周兵本能地一躲,扫过的凳子腿只在他额上划破了一层皮。周兵惨叫了一声,手掌卡住了杨彩俊的脖子。杨彩俊脸憋成了紫色,眼珠上翻,额头上的汗珠一串串冒了出来。天呀,会出人命的。我们冲过来,拖开了让愤恨冲昏了头的周兵。杨彩俊不服气地一揩嘴皮,又一串血珠冒了出来。他高声叫骂:“我要杀了你龟儿子!”又冲了上去。我们又把他拖开了。
周兵坐在床铺上,低着头把一根烟狠狠地吸得只剩屁股,不管杨彩俊怎么骂也不抬头。他闭上眼睛时,我看见这个当过兵的硬汉子落泪了,额头上擦破的皮变得青紫。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抬脚踩灭,掏出手绢揉揉额头上的伤,什么人也不理,出了门。
整整一夜他都没归,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躺在床上,关上蚊帐都没睡着。半夜时,杨彩俊也出门去了。他对我说,他回家去了,明天也不来上课,让我在江老爹那里给他请个假。他抱起断了弦的琴时,我听见了他的哭泣声。
江老爹还是知道了我们405室里的大战,他把周兵叫到操场上大骂了一顿,还当着全班叫他给杨彩俊道歉。当然,他的临时班长,也让一个叫杨彬彬的瘦高女脱接管了,他伤心得好几天没有一句话。我想,如果此时杨彩俊拉响梁祝,肯定同他心跳一个节奏,他会把杨彩俊怪异的琴声捧为知音的。
从那天以后,我们405室便沉寂得像是陌生的旅馆,没有了逗趣的欢笑,也没有了无聊的争论。我们对谁都有了种戒备,相互间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夜晚回卧室,洗漱完后都把自己紧紧关在蚊帐里,打起手电看书写家信干属于隐私的那些活。
那是一个个土墙围起的堡垒,一个个孤独的小世界。
作者题外话:彩俊在周兵的重压下挣扎出来,牙齿咬碎了,嘴角沾着血丝。他提起身边的凳子,朝周兵的头上挥去。周兵本能地一躲,扫过的凳子腿只在他额上划破了一层皮。周兵惨叫了一声,手掌卡住了杨彩俊的脖子。杨彩俊脸憋成了紫色,眼珠上翻,额头上的汗珠一串串冒了出来。天呀,会出人命的。我们冲过来,拖开了让愤恨冲昏了头的周兵。杨彩俊不服气地一揩嘴皮,又一串血珠冒了出来。他高声叫骂:“我要杀了你龟儿子!”又冲了上去。我们又把他拖开了。
红线也会捆错人(1)
朱文叫我吃完晚饭后,陪他去看戏。
他掏出两张票,粉红色的。他的脸颊也罩了层粉红色,笑起来像快要扇开翅膀的飞蛾。我说,你搞错了没有,有戏票应该送给你看上的女脱的,我没有兴趣与你搞同性恋。他的拳头便敲到了我的脑门上,在我眼前飞出一串串粉红色的飞蛾时,他说:“我们同学了这么多天了,你连一点让我巴结你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去看戏吗?要知道戏不是平庸的眼睛可以享受的,那是上帝赐给人们的最为崇高的艺术。我是想与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同我去看戏,我看过你画的一些画,没有修养是画不出的。”他把我拉出门时,又悄悄地说,他想看完这场戏,我与他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大学里的朋友,就是终生的朋友。
他说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是座什么会馆的古楼,木制楼房早让水湿淋淋的空气浸泡出了一团团霉斑,散发出一股古墓里才有的腥味。雕刻着龙凤的木柱子,色彩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朽掉的老木头。戏台重新砌了水泥柱子,可演武戏时蹦起来跳起来打起来,屋梁都在摇晃,真怕整个戏台塌下来。可观众还是挤得满满的,十人一伙围着大大的茶桌,品茶磕瓜籽,为一个精彩的场面吆喝。整个剧场还是热热闹闹的。
我天生的不会欣赏戏,眯上眼睛让思绪走得远远的。我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蓝天白云下开满白花的草坝子,我衔着一棵嫩草躺在草地上。一阵鼓锣的喧嚣,我抬起头来,草地上来了藏戏团。人们围着戏班子,哼哼哈哈的一唱就是好几天。人们就在草地上熬茶吃糌粑,在长长的没有开始和结束的唱腔中,一边谈笑一边专心的欣赏戏。我们孩子们却没有那兴趣,没有了大人的管束,就偷来家中的马匹和猎枪,去山中打兔子去了。天黑尽了,在河岸边烧堆火,把猎获的兔子烤来吃得饱饱的,打着香香的饱嗝回到家里,大人们还沉浸在刚刚开始的戏味里呢。
戏场里的烟味熏得我睁不开眼睛。烟味勾出了朱文肚子里的烟虫,他掏出了一盒烟,掏出一支递给我,我没接。他就自己点燃叼在嘴上,我便在烟雾的包围中成了全场少有的几个受害者了。我说受不了了,想出去透透气。他说,把这一出戏看了吧。这一出是个喜剧,叫什么“做文章”。一个抹了白鼻梁的书生,做出许多怪相,控诉读书的苦。幽默的川话惹得全场笑出了眼泪。我还是受不了,站起来要朝外走。朱文拉住了我,说再等一会儿,他陪我走。他只请了我一人来看戏,应该给他一点面子。我就把面子留在这烟味浓重的戏场上了。
唱腔一响起,瞌睡虫便俘获了我,把我朝很深的四周都是湿漉漉草叶的梦境里拖。我靠着椅背,大睁着眼睛,与梦对抗。我看见梦化作灰色的烟雾一圈一圈地在头顶缭绕,而朱文吐出的刺鼻的烟子熏得我快憋气了。我只好一次一次地朝厕所里跑。他用疑惑的眼光看我,说:“你有肾虚的病吧?”
我说:“茶水喝多了。”
其实我是想在外面去通通气,数数天上飘下的细细的雨滴,算算戏该结束的时间。我终于明白,在无聊中等待的时间最长,越是盼着早点结束,那时间便朝生命的尽头伸延。
朱文却不在意这些,看着戏台的双眼闪射出彩色的光斑。那眼眸中也有一台戏,在鼓锣的铿锵中演绎着悲剧和喜剧。他全被那一出出川剧折子勾去了魂魄,跟着笑跟着喝彩,也跟着吐露悲伤的色彩。他看也没看我,好像忘了我这个人。面前茶碗里水早让他吸干了,只剩几片没有水分的叶子。脚底扔着一堆烟屁股,他对我笑时,我看见他的牙齿屎黄,是长年烟熏的那种黄。
在一出武戏激烈如雷的鼓锣声中,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朝一个深黑无底的梦掉去。不知过了多久,朱文把我抓了回来,一脸的不解和抱怨,说:“你在睡觉?没看戏?”
我揉着沉重的眼皮,说:“灯光太强了,我的眼睛快受不了了。”
他说:“看吧,最后一出了,叫‘拷红’,是这个剧团的牌子戏。”
我强撑眼皮,在半睡半醒状态下看完了这出戏。人散完了,朱文还端起茶碗,把吸干的茶叶又吸了两下,嘴唇沾着两片叶子,对我说:“该回去了。”
我说:“我早想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了。”
走在街上,朱文还在咂嘴,好像还在品那川戏与茶水混和的味道。他说:“‘拷红’中演红娘子的那个妹儿演得真绝,是我看到的演得最有个性的一个了。”
我使劲吸着凉爽清新的空气,憋闷的心里好受多了。我说::“那红娘不就一个拉皮条的,看着人家男男女女勾搭在一起,便喜欢得像自己出嫁一样。没什么意思,我说一句让你生气的话,我坐在川剧场中简直是在受活罪。”
他哈地笑了一声,在我背上拍了一掌,说:“该我向你磕头道歉,没问你喜不喜欢,就把你硬拖来了。不过,你陪着我看完,你这样实在的朋友值得我交。”
我伤心地说:“可惜你的戏票钱了。”
作者题外话:那是座什么会馆的古楼,木制楼房早让水湿淋淋的空气浸泡出了一团团霉斑,散发出一股古墓里才有的腥味。雕刻着龙凤的木柱子,色彩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朽掉的老木头。戏台重新砌了水泥柱子,可演武戏时蹦起来跳起来打起来,屋梁都在摇晃,真怕整个戏台塌下来。可观众还是挤得满满的,十人一伙围着大大的茶桌,品茶磕瓜籽,为一个精彩的场面吆喝。整个剧场还是热热闹闹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红线也会捆错人(2)
他又哈了一声,说:“可惜什么呀!不就是几块钱嘛!一个朋友难道还不值几个钱吗?”
他的话又让我快掉眼泪了。
他拥着我的肩,踩着一地脆朽的梧桐树叶,挺着胸脯朝前走,让那一群群上完晚自习回来中学里的小妹妹们羡慕地看着我们。他说,交朋友就应该像我这样的,一个眼神,一根手指轻轻的颤动,都明白对方要做什么或心里想些什么。
我诚实地说:“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想叫我做什么。”
他说:“你会知道的。你不会不知道。”
我没说什么了。我会知道些什么呢?我明白他肯定是想叫我帮他办一件他感觉难办的事。我们高原上来的人,做事就喜欢直来直去,不太适应他的弯来弯去绕圈子。我说:“什么事你就痛快地说,朋友了,能帮的忙我会尽力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哀叹了几声,好像这事真的很难办似的。
他从挂在肩膀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厚皮的红色本子,翻开来,里面尽是新崭崭的邮票。他问我,班上谁最喜欢集邮。我说,我不喜欢集邮,不知道谁最喜欢邮票。
他说,眼里有了些怪怪的味:“乔愉。就是那个喜欢穿红灯心绒夹克衫的小妹崽。她对邮票痴迷得快疯了。她每天都要找时间耗在传达室,守着那一封封家书上的邮票,等取信人来时,再苦苦地恳求别人把邮票撕给她。”
我说:“她爱集邮,是她的事,我们管什么闲事呢?”
他说:“这就是我想求你的。”他把那个大大的包着漂亮封皮的本子递给我,说:“这是去年一年的邮集,很不好搞到。我都是请成都我的姨妈买的。乔愉说,如果谁帮她搞到这本邮集,叫她做什么都行。”
我眼前出现了乔愉那张嫩嫩的娃娃脸,一个还没长成熟小女孩。朱文那张开始苍老的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真不忍心让这头老牛一口吃下了那棵嫩草。不过,为了一场让我受尽了折磨的川戏,也为了刚刚交上的朋友,我就为他当一回拉皮条的红娘。我抱着红皮邮集,说:“递给乔愉就行了?”
他说:“有她的回信就最好了。”
我说:“如果今晚就办一大桌你们的喜酒,就最好了。”
他就哈一声,在我背上擂了一拳。
我抬头看看天,没有看见云朵。天很深很蓝,像板着的没有表情的脸。一轮月儿细细弯弯的,像在嘲笑什么。没有风,从树丛中冒出的一股一股的潮气却很冷。我说快立冬了吧,他不解地看着我,嘴角也弯着苦笑了一声,说:“都快冬至了。”
我心里也一冷。冬天跑了这么远了,在我的高原老家,早就大雪封山了。一股思乡的愁绪突地涌上心头,我想念家乡的皑皑白雪了。
我抱着朱文的那本厚厚的邮册,破着嗓门喊乔愉时,女生宿舍的老门卫披着棉衣出来,一双浑浊的老花眼像盯贼似的看我老半天,说:“睡了,睡了!猫叫春还早了点,这个时候了,滚回去睡觉!”
我没滚,又仰头破着嗓门喊了一声。乔愉的脆脆的声音才从六楼上雨点似的洒了下来。她出来了,刚洗过头,头发湿漉漉的耷在额前,手在头发上搓搓,又摊开让我看她满手心的水。她看着我的眼珠内有兴奋的光芒,说:“高傲的新疆人,你的眼睛也能看见小小的我?”
我说:“这两天我眼镜又加深了几度,你得走近我的面前,才能看清你。”
她乐了,蹦到我的面前,把挡在脸前的头发拨开,说:“想看就好好看吧,只是别做恶梦就行了。”
她刚洗过的脸蛋**的,透着淡淡的红。不过,我还是稳住了狂跳的心, 我毕竟是为别人牵红线的。我把那本邮集给她,说:“朱文听说你喜欢集邮,跑遍了浪州城,找了好多亲戚朋友,才为你搞到了一本。”
她接过邮集,脸胀红了。她一页一页地翻开,嘴弯成了天上的月伢儿,说:“我也请人帮买了,却没买到。”她翻到夹在邮集中的一封厚厚的信,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把邮集合上,抱在胸脯前,头低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她跑进宿舍门时才回头对我说:“喂,新疆人,给朱文说,他的邮集我借来看一晚上,只一晚上。”
我给朱文回了话。朱文有些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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