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有期-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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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路上太滑，又因为小石子儿走得不稳，稍微有些擦碰，不料其中一个站起来说了没事，居然又倒下了，马车夫也是老实人，一下子没了主意。
　　沐璇不想事闹大，毕竟还没出刘府的范围，立刻给倒在地上的人诊脉，不料被那双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握住，她一惊，迎上一双黝黑而坚定的眸子。
　　“我能治疗刘家大小姐的病，让我试……三百两……”
　　话没说完，人就脑袋一歪，真的晕过去了。
　　“他说什么？”镜楼好奇地凑过来。
　　“没什么。”沐璇看看旁边那个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的乞丐，上下扫了一眼，发觉那是个女子，刚才地上的男子说治病，可能这也是一个大夫，现在世道混乱，大夫这样的铁饭碗也常有不保，估计也是听了刘家的告示，来碰运气的。既是同行，沐璇也不忍心看着这两人冻死街头，清亮的眼睛瞟向镜楼，把镜楼看得一阵鸡皮疙瘩，挣扎了一会，她叹息。
　　“把这两人带回去吧。”
　　戴陌寒梦见自己看见了仙女，没错，就是那种衣袂飘飘，清灵绝美的仙女，那仙子还为他把脉……
　　“表哥！”
　　什么煞风景的声音？！
　　“呜呜……表哥，你别丢下我。”
　　戴陌寒想翻白眼，可身体不听使唤，挣扎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表哥！！你终于醒了……呜呜……”
　　他真的很想把这个爱哭鬼表妹丢出去，或者诅咒她变成剩斗士，还是黄金剩斗士！
　　因光线产生的晕眩感消失后，他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孔，不是他家表妹是谁？正是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咳，她家表妹什么时候变干净了？
　　正当他疑惑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进来，“你别抱得太紧，他现在身体太虚弱，小心又昏过去，先给他喂点东西吃。”
　　戴陌寒觉得这声音挺熟悉，定睛一看。
　　“仙女！”
　　沐璇的脸一黑，而戴陌寒的表妹顾颜朵恨不得塞住自家表哥的嘴巴，狗腿道：“医仙大人，你不要生气，我表哥是饿傻了……”
　　沐璇毫无表情地看了这对表兄妹一眼，这表妹丫鬟替她擦洗换衣时她仔细看过，还是个处子，那他们就不是夫妇，真的是表兄妹？
　　戴陌寒沉浸在沐璇替他检查的享受中，沐璇看着他的表情，一刹那还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个绝世美女，难不成这小子真饿傻了……沐璇没多说什么，吩咐了丫鬟几声，就出了门，戴陌寒傻乐傻乐得看着她走远。沐璇心里有些好笑，若是他见了镜楼，岂不是下巴都要掉了。
　　镜楼对于沐璇要带回王府的两人丝毫不关心，刘家似乎给她的打击很大，要说打击，也没这么严重，是镜楼自己真的觉得自己多事了些，或许，是书易的身世给她的打击太大……镜楼苦笑，算起来，自己也是庶出的子女，有什么资格对付人家的妾室？
　　沐璇进来的时候，看着镜楼一副傻愣愣的样子，连面纱掉了都不知，皱着眉打发了门外的丫鬟，清咳了一声，“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来了。”镜楼回过神来，“这么晚了，怎么不早睡？”沐璇是个信奉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好孩子，每日戌时一定会睡觉。
　　沐璇犹豫了一会，问：“你是不是，和他发生了什么事？”
　　“谁？”镜楼一顿，随即笑开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明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和他，是永远不可能了。”
　　“为什么？”沐璇看着她勉强的神色，追问道，“如果没事，你怎么会在刘家……”
　　镜楼摇头打断她的话，像是缅怀一般，说：“有些东西真的不是追求就有的，强求只会换来羞耻罢了，我又何必……不过，天下也不止他一个男子，我可是算过自己是有夫婿的，不是他罢了，你说是不是命里无时莫强求？”
　　沐璇稍稍松口气，“算过？”
　　“嗯，”镜楼笑着点头，想了会，“不过可能是我能力有限，那个预言也应该不可信吧。”那个人和书易一样，是她的兄长。
　　沐璇像是在想别的事，神色有些忐忑，欲言又止。
　　镜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沐璇难得一件的小女儿姿态，不禁揶揄道：“难道你也想知道未来夫婿是谁？”
　　听到这话，沐璇登时白了她一眼，嗔道：“是阿猫阿狗都能算的吗？”说完伸手点点她的脑袋，镜楼可是不依不饶，两人顿时在罗汉床上笑闹成一片。
　　妙儿站在门后，表情不变，隐隐有些羡慕。
　　过了一夜，那对表兄妹似乎恢复得很好，除了瘦，没什么大问题，连沐璇也悄悄说这两人的身体真的很好，比习武之人还有抵抗力。
　　不过沐璇收留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知道戴陌寒所说的治疗方案，刘氏的病情连她都束手无策，难道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乞丐，能有办法？
　　“医仙，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什么叫又见到，他们午时吃饭也才刚刚见到！沐璇一手扶额，走下闸桥，头疼地看着那个笑容灿烂得像颗小太阳的男人，对，是个成熟的男人，不是小孩！顾颜朵丢脸地扯着自己表哥，连忙向沐璇道歉：“道姑娘，真不好意思，我表哥是饿傻了……”每次戴陌寒屁颠颠地追着沐璇，顾颜朵都会说他是饿傻了，沐璇其实也知道，这姑娘最介意她表哥宁可饿死也把食物留给她，这是为什么顾颜朵的情况比戴陌寒要好，常说他饿傻了，其实是这顾姑娘心里一直在愧疚。
　　能在快饿死的情况下把事物留给他人，沐璇还是很敬佩他的品格，这是为什么她还能忍着脾气不甩针的原因。
　　戴陌寒咧着嘴迎上去，沐璇连忙挡住脸，这个光芒太刺眼。
　　其实也是戴陌寒生的不错，不像时下流行的天方地圆书生脸，而是看起来有些稚嫩，还有两个酒窝的娃娃脸，刚开始他自称快到而立之年，镜楼还打死不相信。
　　沐璇无奈地看着人高马大，带着一张娃娃脸向她奔来的戴陌寒，还有旁边谄媚地笑着的表妹顾颜朵。沐璇今儿才发现顾颜朵和戴陌寒虽然是表兄妹，长得还真是像到不行，顾颜朵据她自己说也有二十四岁高龄了，怎么看也就是十八岁的样儿。
　　这家人生得真让人嫉妒。
　　沐璇被戴陌寒牢牢扯住，不断地问些喜欢吃什么啦，平日喜欢做什么之类的问题，看着快要失去耐心的医仙大人，顾颜朵更是胆战心惊，心里直呼表哥别把这个金主给吓跑了。
　　“你上次说，你能治刘小姐的病？”沐璇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径自问道。
　　一听到治病，戴陌寒原本嬉皮笑脸的神色消失了，肯定地点点头，说：“只要让我再去做一次检查，我就能知道最后的病情。”
　　摇摇头，沐璇有些失望，到底还是空话，“其实你还是不能确定？”
　　“我是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请不要质疑……呜呜！”
　　顾颜朵跳了出来，连忙捂住戴陌寒的嘴巴将他拖走，连声向沐璇道歉，最后消失在月洞门后。
　　一直将他拖会自己的房间，顾颜朵将门嘭一声关上，发狠似的盯住戴陌寒，戴陌寒一瞬间没了气势，嚅嗫了两句。顾颜朵更是火大，低声吼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穿越的是发！现在是在这个什么揽月朝的，不是二十一世纪！我们被当做妖怪烧了或者是沉潭什么的你才高兴嘛！”
　　戴陌寒耷拉着脑袋，数落了一通后，顾颜朵也知道他这个职业病，喝了口水，看着简朴的房间，泪意又忍不住，吸吸鼻子，对他说：“表哥，你也长长脑子，这个世道谁家闺女不能生还大张旗鼓搞什么悬赏找大夫的？恨不得把治病的大夫灭口了才好，我们在刘家怎么都进不去你还不明白，而且这个医仙显然也是医术超群，连她都没得治，刘家肯定在打别的主意，大户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去搅合。”
　　轻叹一声，戴陌寒不甘心道：“可是那有三百两，不是三百块啊……”
　　

七十四　试探

　顾颜朵好笑地拍了他一下，说了几句轻松话，戴陌寒才笑了出来，两人心里都发苦着……自从来到这里，生活和世道的艰辛，早就把两人现代的锐气磨了精光，人家都是魂穿，还有正经身份的，他们却是本体！直接就这么过来了，白大褂都没换，身无分文，金手指也不开，两人一路流浪，凭借戴陌寒还有几分外科医生的本事，替人治治外伤赚些钱，在这个落后的年代，你要给人开胸开腹做手术，不被人砸死才怪，戴陌寒一身医术险些连温饱都不能保证，直到看到刘家的告示。妇科戴陌寒不是很在行，可是不孕症大多是输卵管阻塞形成的，虽然没有X光什么辅助，但是为了三百两，两人也不管其他，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上，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于是两人一路风霜地过来，结果被拒之门外。
　　“话说回来，输卵管阻塞，以现在的水平，根本就没的治疗，什么四镜三镜的，连消炎药都没有，你怎么做手术？”顾颜朵丧气极了，作为穿越同仁，他们两个绝对是混得最差劲的！
　　安静了一会，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谁？”
　　“道姑娘来找戴公子问些事。”顾颜朵听出来，是医仙身边一个叫妙儿的大丫鬟的声音。
　　戴陌寒高兴得不的了，连忙把人请进来，殷勤地倒水，看得顾颜朵直翻白眼。
　　“不知道戴先生师承何处？”屋里没有什么厅堂，沐璇就在圆桌上和两人坐一圈。
　　脸色一凛，戴陌寒将想好的说辞很顺口地说出来：“家师退隐已久，逝世前令我不得用他的名讳，以免招来心怀不轨之人。”
　　沐璇点点头，反正她对整个医界也不熟，像她爹一样的怪人多了去了，她现在想知道这个戴陌寒有什么本事，据刘府的下人说，这两人可是不死心地天天赖在门口，差点就心软放进去治病了。
　　“那戴先生的专长是？”
　　说自己是外科医生？从另一个世界来？
　　“我……”戴陌寒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他应该是什么医，古代不都只有大夫一个？而且把脉什么的，他也完全不会，说自己是大夫，没人信啊。
　　“是疡医！”顾颜朵急道，“可我表哥没学全，扎针把脉不是很擅长。”
　　疡医啊……沐璇又点头，现在城里最大的医药馆扶源堂已经被书易吃下，专门交给沐璇来管，沐璇的冷性子自然不会管账务之类，所以医药馆平日的事物由原先的掌柜和长平王府的人共同管理，命令只有一条，听医仙的话。几乎城里的所有大夫对医仙都有种狂热的崇拜，这种崇拜源于沐璇的父亲道宗周，加上沐璇用最小的伤亡解决了时疫，加上形象气质佳，狂蜂浪蝶怎么都挡不住。所以扶源堂已经算得是沐璇的地盘，既然这姓戴的有些本事，那么，沐璇是想把人丢进扶源堂的，可是，堂里也有自己的规矩，他基础医术都不行，要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会说对刘小姐的病情有把握？”沐璇皱眉，她不是特别喜欢用特权，毕竟有很多老家伙看她不爽，她不想将把柄丢出去给人。
　　戴陌寒想了想，犹豫道：“一开始是为了三百两，毕竟我们兄妹实在是没钱，但是一般女人不孕，多半是输卵管阻塞，我治疗的办法。”
　　“你这话说了等于不说，”沐璇冷哼一声，“且不说你是个疡医，对女科一窍不通，刚才说的也是天马行空，就是没说你能治，不能治，就是没本事。”
　　戴陌寒一听，顿时羞愧万分，他引以为豪的外科技术在这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没有医疗器械和工具，没有肠线消炎药，他根本就是废人一个……
　　“医仙大人，”顾颜朵站起来，神色不再带着卑微，直视着散发冷意的沐璇，一字一句地说道：“表哥一直是一个出色的医生，他有没有本事，不用你们这些古人来指手画脚！你们连消毒都不懂，手术工具也没有，落后的要死医疗条件，怎么跟表哥比！？”表哥是医学院的佼佼者，当年多少医院抢着要，可是到了这个鬼地方，什么都落后，表哥所有的才华都埋没了，为了温饱到处遭人白眼，吃不饱也就算了，明明表哥所学的都是最厉害最先进的，现在还被一个古代的大夫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消毒？手术？”沐璇琢磨着这两个词，眼睛不可察觉地一眯，想到镜楼根本就查不到这两人的身份，姓戴的在整个揽月朝都很少见，难不成……
　　“你们是从外洋来的？”
　　一听这话，两人一震，瞪着沐璇，让沐璇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有外洋才会叫大夫是医生，会用消毒、手术这样的词语，他们从不诊脉喝药，南域留学的那些人，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呢……”沐璇看着戴陌寒半长不短的头发，而顾颜朵也带着不自然的卷发，这些都是外洋才会有的东西，他们不肯说自己师承何处，是因为外洋的一声根本没有固定的老师，他们是在一个叫“学校”的地方共同学习，连师父都同时有很多个，最重要的是，外洋还有一个职业叫护士，据说是专门辅助医生的助手，还都是女子，上次妙儿说，这个顾姑娘，包扎手法很奇怪却熟练得不了了，如果这么一想，就能想得通了。
　　沐璇亮着眼睛打量了戴陌寒一眼，说不定，还真是个宝！
　　从来没见过医术，让沐璇兴奋得有些颤抖，双手交握在一起，她毕生追求的，就是医术！传统的医术，外伤死亡率太高，一直是大夫的一大软肋。
　　安耐住内心的澎湃，镇定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先做我的徒弟，从最基础的学起，外洋的始终适合外洋，要结合揽月朝本土的医术，你才会有更大的成就。”
　　顾颜朵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没赶他们走就好，那样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我想进你们的医馆，可是，我不做你的徒弟。”
　　“什么？”顾颜朵和沐璇同时开口，一个是惊讶地大叫，一个是不解地询问。
　　戴陌寒没有继续解释，低着头，沐璇只当他是有些心气，想想对方也是个快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做徒弟是有些屈就，于是默认了，说：“不做也行，那就做我的下手，这边的东西我会交给你，我知道你在这里无法施展医术，肯定是缺了些什么，如果能做出来，尽管提，能做到何种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两人均是点头，顾颜朵送沐璇出去，回来时，额上已经有了一层冷汗，面对现在的衣食父母，还真是鸭梨山大，看着自家表哥呆坐圆凳上，没好气地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刚才多好的机会啊，成了医仙的徒弟，在这城里就可以横着走了，谁还敢瞧不起你！”
　　戴陌寒嘟哝了两句，顾颜朵也没听清，也坐下，说：“现在总算是好些了，至少不担心吃穿，不过以后……”
　　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自从穿越到现在，没睡上几晚好觉，好不容易日子开始有起色，“你去了那个什么捞子的医馆后，不要锋芒毕露，医仙说的对，我们一定要先适应了才行，一般有了无敌的医术，在这世界就不怕饿死……”顾颜朵自顾自唠叨了一会，戴表哥频频点头，劝住她，说：“你不要怕，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有价值在，他们会养着我们的，不要怕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固执己见，又笨得可以，怎么会让你跟着我吃那么多苦……”
　　“怎么会吃苦呢！”顾颜朵忍住眼泪，勉强笑道：“人家穿越都是孤家寡人，我们两个还能作伴呢，至少不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