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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之眸-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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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从横滨坐山手线出发去新宿,再在新宿站等待中央本线特急列车,九十分钟后列车将会停靠在山梨县的甲府站,然后,还需要坐四十分钟的大巴才能抵达我们的终点。整个过程将耗费近三个小时,而在那之前,我与小澄仍旧得找个地方避开暑气,顺便等待四点三十五才会有的头班山手线。

横滨站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料理店,简单的牛肉盖饭便使得它家喻户晓人气鼎沸。我跟在小澄后头走进去,手中提着一袋并不多的行李;换洗衣裤,相机,充电器,游戏机;一些存款。即便是心里知道这番旅行延时可能不会太久,说不准明天就会被带回家,也依然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充分了。

小澄的更简单,只是一个普通的背包,一部单反。她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便有招呼声吆喝起来,和着氟利昂以及食物的香气,几个大学生样子的年轻人围拢在一块儿,靠着最左边的落地玻璃窗,似乎在商量待会儿该去哪里续摊。

店员送来两杯免费的冰咖啡,小澄又为我点了一些温热的食物。我两相对无言的坐着,相比刚见面那会儿,小澄开玩笑的说我眼睛红的像切原赤也,我一个甩包打在她手臂上时,是要安静了许多。

“真就这么跑出来了?”大约是食物送上来十分钟后,小澄才淡淡地开口询问我。我一口面含在嘴里好半会儿,复点点头,咽下去回答,“是啊。”

“不给你妈妈留点讯息吗?毕竟她现在是最无力的时候,你的失踪只会雪上加霜。”

“我也明白,但是如果告诉她我去哪儿,那这次的旅行,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吗?”我喝着汤,砸吧砸吧嘴道,“而且她一定知道我回山梨了,我想,二郎八成今天早上就会接到电话的。”

小澄耸耸肩不再多说,咖啡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我承认小澄担心的事情也是我所担心的,我在偷摸着收拾行装那会儿,就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彻底的失踪看看,尽管对老妈非常抱歉,但只要天一亮,我抵达了甲府,她找到了二郎,我便会如实告诉她一切。我离家出走的原因,以及她是否真的要跟老爸争夺我的抚养权。

我猜想我妈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直接杀到我面前,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等待我回家。一半一半,等同于没分析,所以顺其自然才是王道,既然都已经跑出来了,没道理再折回去。

“山梨县,应该很不错吧。”续了一杯咖啡后,小澄挑眉问我,挺有兴致的模样。我点点头,心中冒出一点自豪,“当然,全日本四分之一的葡萄和葡萄酒都是我们那儿产的,我家又刚好在河口湖附近,就是富士五湖最中间的那个,所以看富士山是最好的地方。”

小澄了然地嗯了一声,又问,“看过钻石富士没有?”

“有啊,小的时候爸爸……”提起他,我不免一顿,跟着跳过他接着道,“唔……反正对我来说几乎没什么区别,就是山顶的光线亮了一点。”

吃光最后一片叉烧,我抹干净嘴巴淡定喝茶,“其实吧,看钻石富士不是最有趣的,最有趣的还是等待的时候。那会儿全家人都在,外婆也还没去世。因为临近冬天的关系,湖边到了半夜冷的要死,我们就围坐在一块儿相互取暖来着。老妈包了饭团,炸了鸡块,煮了萝卜汤放在保温瓶里。但我吃完这些没多久,就睡死过去了,才四岁大吧,要我熬夜简直不可能嘛。”

小澄哦了一声,浅浅笑开,摆摆手示意我继续说。我低下头去,欲言又止,因为后面的情节光想想,就觉得很酸涩,我怕我讲一半忍不住又哭,那小澄铁定会一杯子飞过来,直接把我砸晕,或者干脆用眼神鄙视我到死。

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被包裹在毛毯里,爸爸搂着我,温柔的笑着。他说,“小懒虫再不起来,就看不到钻石富士咯!”他说话的时候撩开我的刘海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我永远记得他彼时的眼神。

我似乎撒娇了,不情不愿地扭动一下,就往他怀里钻,整个脑袋头埋进了他的臂弯内。老妈在一旁不停地搓手哈气,老爸见状对她道,“过来。”然后主动勾过妈妈一并揽入了怀里。

外婆说,“阿礼阿。”只有她才这么叫我,“将来长大了,想要什么东西?”

我说我要一颗跟富士山一样大的桃子。我这超级没水准又超级没出息的愿望让外婆默,老妈默,只有老爸笑出了声。他频频点头,他说,“那冷礼要加油成为植物学家咯。”

那会儿的我,并不知道天生全色盲,别说植物学家,就连基本的工作都难以胜任的现实。我只记得我很用力地嗯了一声,只因为喜欢爸爸欣慰的笑容。

大概是,这辈子都再也看不见那种笑了吧。
毕竟这么没前途又没梦想的一个人,搁在儿都会被贴上废物的标志。

小澄没有勉强我说完全部的故事,她告诉我,“其他的,还是留着等我自己去看吧。”

凌晨两点钟,马路上静的半个人影都没有。我和小澄走到电车站下头的便利店旁,各自买了冰冻的饮料坐在围栏上挨时间。沿着前方的路贯穿而过的路灯,似乎是有一盏坏了,不停地闪烁,弄的小澄的侧脸忽明忽暗。

我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靠着小澄眯眼休息。身后的树丛里传来虫子的叫唤,便利店又有人进入,叮咚一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清晰异常。

就这样不知是过去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真的快睡着的那一刻,有人推醒了我。我本以为是小澄,于是很自然的看向她,却不料她直直地盯着前方,眉心些许的皱起。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穿着贴身旗袍的女子立在不远处的桥下,扇子扇起了她顺直的头发。

“SEN?”我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女子走过来,影子越拖越长,再变短。她的身后跟着另一个女子,也是因为她,我才确定了来者就是那个神秘的SEN。

“年少时一同离家出走,真是美好呢。”SEN的开场白便叫我震惊。显然是,她早就预料到我们会走今天这一步了。她在微笑,细长的眉眼透着说不出的妖娆与怪异。她凉薄的口气比小澄更甚,于是在这种季节里,我竟然也能感觉到冷。

“你们怎么在这?”我问。

“夜间散步呀。”SEN停下扇风的动作,手腕上挂着不知颜色的佛珠。我盯着佛珠好半晌,才想起要接话。“半夜三点?散步?”我匪夷所思,SEN又是笑,眸子里染开一圈光。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很好……”

小澄也跳下地,对于SEN似乎毫不畏惧,非常直白地切入话题,“我梦到了诺,从你店里回去的那天晚上,为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哈?”我和小澄异口同声,SEN竟说了我们完全听不懂的中国话。

“什么意思啊……”我皱眉问。SEN耸耸肩轻巧的躲过话题,看向我,唇线挑高,“少女,遇到难题了吗?”

“唔。”我不情愿地承认,“你的预言果然灵验了。”

SEN了然的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扇着风便将脸扭到另一边去了。我看着她不仅泛起嘀咕。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来着,莫名其妙的现身,说一堆莫名奇妙做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又不解释是为什么,简直诡异的要死。感觉上吧,好像是来帮我们的,但其实压根就没有帮到任何忙,反而让我跟小澄深陷在她所设的谜团中,越来越摸不清方向。这简直比拿跟鸡毛挠我脚心还不许我抵抗更难受。

小澄始终皱着眉心,似乎对于SEN有这本能的抵触情绪。她斜眼看了看我,复问SEN,“冷礼对于你来说,是个特别的案例吧?”

SEN笑而不答。

小澄接着道,“应该有很多人找你算命吧。但值得你特地跑过来关心情况的,又有多少?”

“很有趣呢。”SEN道,“只是这样。”她说完,用扇子遮挡住半张脸,转头对她的店员,似乎名叫桑池的女子嘀咕了几句我们听不明白的话,再看向我们时,已是告别,“那,就此告辞了,祝你们好运。”她的笑容万分神秘,在好运两字上故意拖的缓慢,似乎我们这次前去山梨,另有隐情。

我不敢对她多做挽留,尽管一般人遇到SEN都会起贪婪的心,例如希望她多说一点自己的事情,多给自己一些介意。但我想她也不是你问,就会如实回答的人。

“对了,少女。”她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看我,“手机里有邮件哦。”

“哎?”

又是丢下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却不解释的行为,我真是被她弄得心痒到死,她却淡定的抬眼看天,眼中竟流淌出一丝的情感,像是思念,“这次,应该会很热闹吧。”她喃喃自语道,斜了眼小澄,挑起嘴角,非常非常小声地说,“桃花来了哦。”

SEN离开后,我赶紧去找手机,果然,两通未接来电和一封邮件,而且来源,是叫我摸不着头脑,许多未曾联系过的白石前辈。

'我在山梨,叔叔的旅馆里。叔叔说如果有空,和父母一起来玩吧。'

“谁啊?”可能是好奇SEN的话又一次应验的关系,小澄竟八卦起来。我边回复邮件边回答她,“别的学校的前辈,啊,就是他叔叔买了我家的地才让我转学从而和你有了这段难舍难分的孽缘的!”

小澄翻翻白眼,给出结论,“看来你的心情是好了。”

四点半的时候我和小澄被放行入电车站,周围依然没有人,我和小澄像是偷摸着准备一起卧轨自杀的残缺少女,入关闸的那会儿,工作人员还非常警惕地多瞅了我们几眼。然后在月台等待了大约十分钟,广播响起,机械又亲切的嗓音提醒我们山手线的头班车即将到站。特地错过了这一般,等后来的通勤特快,只停靠大的站点,这样可以节约下不少时间。

抵达新宿时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周围也不再安静,上班族群的人越来越多,耳朵在浸泡过寂静后有任何的声音都是种折磨,再加上非常困倦,没有精神,我几乎瘫倒在座位上差一丁点儿就昏迷睡死了。

上了中央线后反倒是清醒起来,于是和小澄一人一边听着随身听。

哦哦,这支曲子我超级喜欢,你不觉得歌词美死了吗。
YUI的声线果然非常治愈啊。
哈哈哈,你爸的歌,你听过没。
等等等……

我不停的拉着小澄聊天,而小澄却频繁地翻我白眼,特别是听见她爸的曲子后,更是直接按到了下一曲。天亮透了,从我们身边快速擦过的建筑也逐渐的,变成了一波波的草地。电车开始远离市区,通往山梨县,乘客陆陆续续的上来,到了中途,车厢竟拥挤不堪。

我和小澄都支持不住睡了过去,靠着对方,脑袋频频下滑再抬起。耳边的交谈声像是隔着很远,铁轨摩擦的动静莫名的有种安定感。路名在不停的切换,我习惯性握着的手机在某一站时,突然地震动几下。我没有理睬,它静下片刻又震起。

曲子刚好播放到川岛爱的カケラ,我醒来,看手机,赤也给我发来一封邮件,他问'你在那里?'尽管看不到表情也听不到声音,仍是感觉出了他似乎带着愠怒,接着而来的第二封,他便很肯定地宣布'哪里都好,我来找你。'

ごめんね、ありがとう、さよなら 对不起,谢谢,再见。

大切な言叶伝えられずに
没能想传达重要的话。
今日も明日も未来も
今天也好明天也好未来也好。
何気なく过ごし生きていくの
就这样不经意的生存下去。
ないものねだりばかりして
无理地要求着没有的东西。
あるものに気づかなくて却注意不到拥有的东西。

女声清清浅浅地吟唱着,我推醒小澄,将手机放到她眼皮底下,问,“怎么回事啊?”赤也没道理这么快得知我离家出走的事情。

小澄打了个哈欠,扭动一下自己的脖子跟着淡淡地告诉我,“唔,我在昨天半夜跟他说,你家冷礼要离开你独自远行了。”

我抽动眉毛,那货这么单纯这个玩笑能开嘛能开嘛他可是到了国中还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啊喂。

“他说什么?”我沉下气问,小澄努努嘴一脸无辜,“显然的是,他睡了,刚刚才看到邮件。”

小澄才一说完,属于邮件的震动便扭转成电话,因为在电车上不方便接听的关系,我想都没想就按掉了。我恶狠狠地斜眼看小澄,“这下玩大了吧!”

小澄转头,非常严肃地告诉我,“如果他不在乎你,我再怎么说都是没关系吧?还不承认吗冷礼,赤也就是喜欢着你的。”

我心里一个颤抖,没错,是颤抖,不是文艺不是狗血不是煽情不是做作,就是颤抖啊颤抖,都快都成八级地震了。小澄说的没有错啊,但是,我为何还是觉得有蹊跷还是不信邪,所以我果然是一个死心眼到彻底无可救药的女冷吗……

我给赤也回了邮件,我如实告诉他'家里有点事,到山梨散散心。'

他给我的回复,还是那一句'我来找你。'

我看了之后表示疼痛的扶额,心中默默吐槽,你来找我可以,但是,请问你这个连在家门口都会迷路的路痴要怎么找到我以前家的地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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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正式到达河口湖那会儿刚好是早晨八点十分,巴士停靠在我熟悉不过的车站,车门打开,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成片的菜地依然是记忆中的旺盛。我的左手边有一条并不闻名的河,或许是河口湖的支流,非常细小,但河堤建的很高,小时候那会儿,经常坐在二郎自行车后座上沿着它去学校。

富士山在远处灰蒙蒙的一片,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云朵围绕在它的四周层层叠叠,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精神。小澄跟在我后头跳下车,巴士开走,背景画面突然变得单调,简易的车站遮阳棚下,只有余下我和小澄两人。

小澄累的直捶打肩膀,被我当做人肉枕头四十多分钟也真不容易。我虽然并没有睡够,但这一会儿却突然来了兴致。“我家还要走十五分钟才能到。”我告诉小澄,然后抓着她就开始奔跑。穿过眼前的菜地,绕进后头的住宅区。

其实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的建筑与东京横滨的并无多大差异,多是独栋的两三层楼房子,密度不高,大家都还尚有隐私可言。不像在市区,住户间近的从窗口跨一步就能到对方的卧室,所以忘记钥匙这种事根本不用担心。

我家从前的旧宅离开这里稍远一些,却与某间知名的温泉旅馆只隔百来米,也因为这个的关系,白石前辈的叔叔才会看中它的可发展性,跟我爸周旋了多年最终获得他的妥协。

说起来,也不知道旅馆修建的怎么样了。

在又暗又陈旧的杂货铺前停下,抬起头看了眼从我有印象起便不曾更换过的木牌,MINNA的家,店主是一个长寿的老奶奶,我叫她山崎婆婆。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夏天,路过山崎婆婆的店铺时因为口渴的关系非常想吃刨冰,掏遍了全身也没有半毛钱,于是只能看着刨冰机流口水。山崎婆婆笑眯眯地走出来,大概是摸了我的脑袋,什么都没说就递给我一碗碎冰。

分辨不出颜色的我当下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口味,是我喜欢的葡萄还是不怎么喜爱的草莓。我盯着刨冰犹豫半天,直到碗中有水溢出,滴淌到山崎婆婆的食指,我才谢着接下,含了一口在嘴里,清香四溢的苹果甜。

彼时的我处于人生最苦逼最灰暗时段,六岁,认识二郎前一个月。内向沉闷,害怕陌生人。像是所有人身上就带着触碰式的定时炸弹,我能避则避,却轻易地相信了山崎婆婆的示好。我想,她的店铺,不是一般的便利店所能代替的。尽管随着年纪的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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