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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之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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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凤生有家长作风,搞一言堂。”
“杨凤生有包庇行为,阻止群众对钟少雄的思想改造。”
这声音虽然零散微小,但在这个关键时刻足以致命。
于是批斗会结束后面色严肃的领导表扬了宝田寨人民的忠心、热心、责任心,然后领着荷枪实弹的士兵押走了钟少雄和杨凤生。
这一天对钟山河和杨延霸来说仿佛天塌了一般。批斗会的主持曾特意找过两人,并安慰他们只是要让犯错的人认识自身的错误和接受思想再教育,但对从小就跟随父亲奔波各地见多识广而深谙其中的钟山河和在钟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过的杨延霸来说,深知这完全是欲盖弥彰的说辞而已。两个半大的孩子心急如焚却彷徨无助。
……
半个月后的夜晚两人终于再在宝田寨见到各自的父亲。杨凤生像大病一场,身形削瘦虚弱无比;钟老爷子却看起来更是垂垂老矣,步履蹒跚了。与他们一起回到宝田寨的还有三个人——两个士兵,一个不苟言笑面色阴森的中年,而且住到了钟家。
杨凤生回家时阴沉愤怒的目光生生打消杨延霸的欢愉庆幸和满腹疑问,杨延霸小心翼翼与父亲沉默地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依然需要出工,杨凤生撑着虚弱的躯体,让杨延霸搀扶着站到了人们收割谷子的梯田山顶上,就那么一直冷冷俯视着下面不敢抬头的人们。杨延霸依然需要干活,把父亲送到地头,便下田去,路上却看见了钟家父子。钟老爷子在半山腰的一块梯田里弯着腰一刀一刀割着倒伏的稻谷。杨延霸看到钟老爷子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仿佛镰刀都握不住一样,每株稻谷都要费上三四刀才能割下来,一身倔强绝不撒手;钟山河就在旁边,双眼通红噙满泪水,一边收割一边注意着身边的父亲。而在田埂上就站着那住在钟家的三人,都是一脸怒色关注着摇摇欲倒却一直坚持的钟老爷子。杨延霸不敢逗留招呼,默默找到自己的地方奋力收割,一刀一刀像狠狠割在某些人身上。
中午收工时,杨延霸又去搀着父亲走在最后。走过早守在山脚路口的那三人时,被中年人告知下午召开批斗会,不用上山了。杨延霸默默点头应承,心生恐惧;杨凤生却径直走过,毫不理会。
中午草草扒了几口饭,期间杨延霸听见父亲平静地叮嘱过几句什么,只是当时满腹忧思,心里没有丁点印象。杨凤生吃了很少一点,坚持先走了;杨延霸赶到时,批斗会便开始了。在台上的依然是杨凤生和钟少雄,当然,还有主持的那位中年人与做记录的一个士兵。只是杨延霸和宝田寨人民怎么也想不到杨凤生竟然是站在批斗对象的位置,与钟少雄并肩而立。在宝田寨人民的愕然中,面色严肃的中年人便开始让群众继续检举钟少雄同志。
台下一片安静。宝田寨的人民眼神闪烁没有人开口,甚至纷纷低下头。上次的群情激愤过后,人们就开始心虚后怕——杨凤生还依然是宝田寨的族长,余威不减。这从半个月来人们对杨延霸颇多的讨好照顾可以看出来。而这次人们看着杨凤生站在那个位置,一遍一遍扫视着台下的人群,看得人毛骨悚然。他们还不明白杨凤生的处境,也没有谁再有站出来的勇气。
中年人满负期望的在台上等了很长的时间,发现人群畏畏缩缩,安静异常。这完全出乎其意料之外。他看了看还在用冷眼表现自己震慑力的杨凤生,若有所思,站到出来。
“没人检举钟少雄同志吗?据我所知,钟少雄是有不少问题的,而且问题不小。大家上次的检举就很好嘛。不要怕,我们广大的劳动人民才是新中国的主人。对社会主义的蛀虫,我们要勇于举报坚决剔除,才能体现我们的主人翁精神嘛!”
中年人停了一会,发现台下依然沉默。皱了皱眉,又开口说道:“好吧,那我们先来说说杨凤生同志的问题。”
人们终于抬起了头,瞠目看向杨凤生。杨延霸也是满腹愕然。
杨凤生的问题?杨凤生生于斯长于斯,从小话虽不多,却也诚实热心。更何况杨凤生为新中国的成立负过伤立过功,那枚亮闪闪的军功章是有很多人见过的。在负伤悄然回到当时还是属于国统区的宝田寨后,又以一己之力护卫着宝田寨直到解放。这也让杨凤生赢得整个寨子的尊重和威望。解放后的杨凤生也是一直领着宝田寨人民在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到此时都快三十年了。杨凤生会有什么问题?
很快中年人给出了他们的证据。
杨凤生离开宝田寨的时候是十七岁,时间是一九三七年,作为木工学徒到省城靖州做活。只是没多长时间,在一九三八年初便被拉丁加入敌党军队。作为敌党军人曾多次参加敌党任务,欺压人民鱼肉百姓。一年后不满敌军待遇与上司的苛刻,逃出军队并加入乌龙山土匪团伙,对过往商旅进行抢劫勒索,并武装对抗人民对其的围剿。一九四二年匪团散伙,杨凤生离开乌龙山逃至江苏,加入我军。在部队期间,匪气甚重,多次武力抗命,无组织无纪律。后被调至钟少雄部任钟少雄通讯员,解放战争期间又跟随钟少雄及其团伙不尊上令,反对领导,自由主义成风。一九四八年负伤退伍后回到宝田寨。
“杨凤生同志的历史遗留问题极其严重,但还是可以改造的。前些日子,我们专门组织了对杨凤生同志进行思想教育,要求他与新中国的蛀虫划清界线,但杨凤生同志拒不承认错误,不以为然。这种思想行为是及其恶劣的。经组织决定,我们撤去杨凤生同志的宝田寨村长职务,并接受人民的批判改造。希望我们广大劳动人民积极对其进行检举批判,帮助其认识错误,改造好思想……”
………【第九章 回溯三十年(下)】………
以震惊不足以形容宝田寨人民听到这段历史的情形。人们脸上的惊恐和低声焦急的相互间窃窃私语,完完全全暴露着他们的心情。这样一个狂热的年代里,一丁点的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何况这种打上土匪恶霸外加军阀标签的大事件。这真的就是大家一直敬重的族长村长?更不可思议的是,杨凤生这样的人物竟然只是钟少雄身边的通讯员。那钟少雄又要是多大的官,犯过多大的错误才会被下放到这宝田寨中,过得暗无天日?
杨延霸如闻晴天霹雳,一直傻傻呆立着,头脑似乎都停止了转动。钟山河就站在杨延霸旁边,冷冷听着人们的议论纷纷。他在平时便少言寡语,这种场合更是一贯保持沉默。等终于发现杨延霸的不对劲,举手拍了拍杨延霸的肩,轻声劝慰道:“不要担心,他们这是欲加之罪呢。凤生叔这些事在参军的时候就坦白过,那里的人都知道的。年纪轻轻无依无靠,在那个乱世总要活下去呀!部队里都从没计较过这些的。再说凤生叔也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你要相信凤生叔!”
杨延霸听到了这些话,有了点精神,却又疑惑地望向钟山河。
钟山河微微笑了笑,负手说道:“他们在家里经常谈到这些,我也就知道点了……”
嘈杂的场面维持了好一段时间,人们再看向台上的杨凤生时,眼神便有了变化。杨凤生站在台上已经闭起了眼睛,没有开口,似乎是默认了这些事实。中年人满意于这种场面,议论声小下去后,再次提醒道人们对钟杨两人的批斗改造。
终于有人嗫嚅着检举。然后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诉说着从轻到重,或有或无的情况。台上杨凤生脸颊微颤,不再睁眼;钟少雄习以为常沉静无言;而中年人的面色越来越开朗,到最后几乎露出笑容。台下的杨延霸与钟山河则怒火中天,直喘粗气,却无能为力。
……
这场批斗会的结果是钟少雄与杨凤生被关进了牛棚,各自被安排了一名士兵看守着。他们白天在密切的监视下承受高强度的劳动改造,晚上则跟随中年人学习领袖语录进行思想改造,几乎与人隔绝。杨延霸偷偷关注着父亲和钟老爷子,眼睁睁他们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却毫无办法。两个父亲身心俱疲困苦难当,两个儿子则忧心忡忡度日如年。
时间在钟杨两家四个人的煎熬中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杨延霸砸了宝田寨十一家的大门,与所有他能记下的在批斗会上恶语相向的人们打过架,胜多负少,只是胸中的怒火越来越旺。杨延霸已经在考虑武力劫人了,宝田寨的人也在秘密商议是否将他也关进牛棚,不过善良者有之,对杨凤生心怀感激者有之,胡捏乱造而心虚者亦有之,最终未能达成一致。就在杨延霸劫人的斗志燃烧到了顶点时,钟少雄和杨凤生却突然回了家;中年人和俩士兵也从宝田寨消失。这让杨延霸和钟山河欣喜异常,也不得其解。钟家老爷子与杨凤生同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夜的思想教育还进行得颇为激烈,只是咋然有陌生人摸黑上门,与中年人交谈过后,便停止当夜的政治课程。第二天一早两人便被宣布回家接受改造,然后中年人也悄然离开。
两个人的身体情况很不好。钟少雄年近花甲,连续一个半月的残酷劳改已使人的体力濒临极限,在回到家后已经需要整天躺在床上,只是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精神越发亢奋,黄黑的脸总是显出一片不健康的红色;杨凤生情况稍好,只是瘦弱很多,腿上的伤也慢慢复发,疼痛难耐。
宝田寨唯一的赤脚草医上门很快,这是一个宝田寨里的老人。老人们大都还记着杨凤生对宝田寨的功,念着杨凤生对人们的好,虽然无力改变些什么,却也没有落井下石过,只是背地里骂骂那些个忘恩负义白眼狼们的娘。一个月的时间,有不少人期待着杨凤生彻底被打倒,也有人默默在关注着他。老人一直看着两人并为其担忧,但在那时却无法给予帮助。而知道两人回家后,就立马赶过来用自己蹩脚的医术为两人治疗调理。
钟少雄的命和杨凤生的腿都保了下来,其中草医的祖传秘方功不可没,这是一个好消息;杨凤生在老人们及其家庭的力挺下,依然还是宝田寨的族长村长,威望不减,这又是一个好消息。渐渐又有更好的消息风传,最终得到确认。十年的大革命结束了!以“老佛爷”为首的集团也被打倒了!
真的结束了……
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钟老爷子躺在床上,只是欲哭无泪长歌当哭;钟山河也再不复平日的冷酷沉着,脸上洋溢着全是激动,直至脸皮抽筋。经历过这十年跌宕起伏的父子,全力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绝处逢生的激荡。
杨凤生父子也为了钟老爷子的喜悦而喜悦。在他们看来,钟家终于要苦尽甘来,平步青云。杨延霸已经忍不住在宝田寨传播钟老爷子的英雄事迹与声威赫赫了,并热切等待着钟家的东山再起。钟杨两家兴奋无比,宝田寨一些人开始惶惶。他们从未想过大革命的时代说过就过,也从未想过钟老爷子来的如此煊赫。当初有一腔冲动与人云亦云,现在却唯恐钟家与杨凤生的打击报复。
……
但是在宝田寨这个近乎被遗忘的角落,所有人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足以将人满满的自信与**消耗掉。两年的时间钟山河也未能盼到期望中的人来到宝田寨,他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被一些人遗弃于此,逐渐变得焦躁不安。
钟老爷子早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便风轻云淡。偶尔安慰焦躁的钟山河还会说:“老子打了十几年的仗,当过英雄又做过大官,也做了二十年的劳改犯,轰轰烈烈几十年。现在老啦,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不好么?”年轻着的钟山河不能认同,却也无奈。
宝田寨的生活又恢复以往那样,人们在杨凤生的带领下自力更生着。某些人所恐惧的打击报复并没有到来,虽然有钟老爷子颇为通情达理的说过那只是时代的错,但是只要看到钟家仍如芒刺在背。不过对两家的年青人来说,老一辈革命家的豁达他们显然没有学到,最起码杨延霸怨念颇深。
时间总能抹去一些棱角,钟山河的患得患失慢慢也被消磨掉,他已经安心在宝田寨扎了下来。大革命之后的第四个年头,在杨凤生的催促下他和一直等候着死不嫁人的杨夏荷结了婚,并和没有子嗣不情不愿的泰山老丈人约好第一个孩子跟随外公姓入杨家家谱。隔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便出世,然而很快因为条件的恶劣早早夭折。那是一个儿子。钟家及其亲家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又约定下一个孩子姓钟,不过仍要入杨家族谱。就在这一年杨延霸也和邻村的村长女儿结了婚,门当户对男才女貌。一切看起来就要这么平静下去。
然而生活总是在充斥着颇多的戏剧性。杨延霸婚后不到两个月,钟杨两家再闻噩耗。钟少雄被突然到来的一帮人马带走,并历数钟少雄参加革命以来种种罪行,言之凿凿,证据累累,全然不顾钟少雄义正言辞一条条的反驳。杨凤生作为当时钟少雄的通讯员,当成从犯一同需要接受某种特殊性质的审判。事情来得突兀,消失得也很突然,快到人们都来不及反应。又很快的宝田寨便知道了两人被宣判,照结果两个人很可能会在围墙高耸的某个地方度过余生。不过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宝田寨,但是又被密切监视起来。对钟山河跟杨延霸来说,时间又像是回到四年以前,只是少了所谓的劳动和思想改造。
回到家的钟少雄和杨凤生精神都突然萎靡下去。两人早在被带到某个地方见到某些人就明白了此次的对手,无可奈何。而且那边准备很充分,材料十足,证据确凿。当然,可能他们谁都知道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但很多事牵涉太大,钟少雄有苦难言,只能甘当牺牲品。虽然在一些人的努力下,两人最终没被密不透风的围墙之中,然而两个人都很快因为信念倒塌而崩溃。钟山河和杨延霸或多或少知道些秘闻,心有愤怒也无可奈何;宝田寨人们却又可以发挥天马行空的猜测和肆无忌惮的非议——这一次的杨凤生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威势。
几天后,杨凤生跳进了滚滚的渠水河,尸体在好几天后才找到。草草安葬完杨凤生,钟少雄又一病不起,很快也撒手人寰。钟少雄的逝世引来了很多绿军装上星光闪耀的大人物,不过葬礼操办得却是看起来隆重实际上很简单。钟山河拒绝了一些人要带走遗体的要求,将钟少雄土葬到宝田寨口的山上。
如此绿军装大人物的到来依然没有阻拦住宝田寨民的非议与指戳。在这样每天被戳着脊梁过的日子里杨延霸的老婆很快便离开他跑路,随着杨凤生的影响渐渐消退杨延霸便成了宝田寨口头上的耻笑。杨延霸已经无心计较这些,只性情变得特立独行至癫狂;实在厌倦了宝田寨的嘴脸后,自己搭了个草棚离开寨子的视野。而钟山河也无法释怀宝田寨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只是终对父亲的某些老伙计更是失望,于是留在宝田寨,在宝田寨响应号召开办学校后作为唯一的文化人在一些老人的帮助下成为学校的负责人和唯一的老师。
三年后钟诚出生。而那位贤惠的母亲却因为虚弱和劳累在产后两年便离开人世。
………【第十章 惆怅与归来】………
这段荡气回肠或者说幽愁暗恨的过往被杨延霸说得平淡无奇,就像在叙述一段与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用以满足对面孩子刨根问底的探究。实际上对杨延霸来说这就是个故事,仅此而已。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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