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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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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的攻势以后、在那些大骂陈子壮等人的话还言犹在耳之时,钱领袖就于这个月初潜行到了杭州,并首次接受南方诸省在南京的记者采访,说他很高兴东林陈子壮派能助执政大臣一臂之力,并很有自信地表示未来东林党能在朝廷中起到越来越大的作用,不服老的钱领袖已经宣布将参加最近这次的浙江选举,还高调派出侯方域等人奔赴泉州与陈子壮讨论东林党内合作问题;
大明投降北顺武将第一人——前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郁董,当初一枪不放地投降了许平,联合其他明将围攻扬州逼死了督师史可法,还在南京立下了臭名昭著堪比张弘范的石碑。这次明军两栖登陆后,郁董二话不说献杭州投降,又是一枪没放,又一次积极给敌军带路,沿途遇到犹豫不肯投降的顺军地方将领时郁董还亲自策马到城下劝降:“我都降了,你们还等什么?齐国公世子连我都不问罪,你们还怕什么?”,事后虽然北伐军确实没有处罚他,但都对其极为鄙视,只有郁董本人依旧沾沾自喜,北伐军大占上风时他多次对记者大吹自己和平光复杭州的功绩,至于劝降大批顺军一事郁董则以“严颜第二”自诩,把给明军带路与张飞入川一事相提并论。贺飞虎弃守南京、许平围攻淳化正急时,突然有人爆出黑幕——郁董秘密制造了大批黑衣黑旗,当真不怕死的《泉州日报》记者去杭州质问郁董意欲何为时,郁董竟然不但没杀人,还亲自出来解释说他的意图是化妆成顺军以寻找伏击的机会(至于是伏击明军还是伏击顺军则只字未提),力称此举深合兵法——从那以后南方报纸就普遍用“大兵法家”或“大军事家”来称呼郁董。同样有记者曾就此问题询问过第六军军长贺飞虎,当时因为战事紧急而忙得不可开交的贺飞虎是这样回答记者的:“如果淳化不丢,本将深信郁将军对国家的忠诚。”,后来记者虽然一再追问淳化丢了又会如何,贺飞虎却拒绝回答。而龙潭的陈伟则远没有贺飞虎沉得住气(议会师有一个团就不得不留在后方防备各路友军的突然袭击而不能上前线对抗顺军),他在被记者问烦后大叫道:“凡事都要往好的一面看,如果淳化丢了,那下次就又轮到许将军和郁将军并肩作战了!”;
还有齐国公本人,被天下人视为大明擎天柏玉柱的两朝重臣,也全速向着曹丞相的方向发展。
因此听到夏完淳那声冷笑后,对他不屑有所误解的人都觉得洪承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大家更忍不住想到,就是夏完淳不也投过闯么?陈子壮这样的大名士是没有叛国,不过他不也领着一群人叛出师门,连老宗师钱领袖都不认了吗?现在这世道,谁还能比谁强啊?
“我说辽藩是暴秦复生,绝非信口雌黄。”夏完淳在辽东的相关见闻数不胜数,他随手就挑了个典型:“当初商鞅的《垦令》是怎么说的?”
法家认为如果百姓有思想就不会好好“垦草”——垦草就是种地,所以除了土地国有化禁止商人来收购粮食外,也不能允许百姓旅游,因为游历会让人增长见识——哪怕就是去隔壁村也不好,交流就会提高思考的频率,所以商鞅立法禁止全秦的老百姓走亲访友或旅游,还发明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身份介绍信,如果没有这个证明是官府公派外出的话则各地驿站一律不许允许其人入住——百姓不旅游了也能多节省些力气用来给秦国的国有制土地垦草。
夏完淳告诉大伙儿辽藩已经把身份介绍信制度恢复了。
此外,为了强化“垦草”,商鞅还严禁秦境内曲艺流传,《垦令》里规定所有的诗歌唱曲都要消灭,商鞅认为如果百姓没有文艺活动的话,他们就只好乖乖回家睡觉,大牲口们晚上睡足了觉,早上就可以更早地起床去“垦草”。
这个现在辽藩也在执行,不过夏完淳发现辽藩做的更绝,不是像以前法家那样粗暴地消灭所有戏曲,而是把所有以前的曲艺诗唱都宣布为“志淫”(这词也是商鞅的发明,被法家用来形容一切中国人的艺术活动:歌唱、舞蹈、美术、诗词……)的靡靡之音,而辽王府则编写了一些模板戏曲,全是宣传辽王伟大、辽王仁爱、辽王是辽东人民的天赐领袖之类的内容,除了这些外其他的一概禁止。
最后夏完淳还提到一点,那就就是辽藩还几乎全盘继承了商鞅的赏罚思想,韩非一向强调人主要不养恩爱之心而增威严之势,可商鞅虽然在韩非前面其实却更狡猾,商鞅说收拾百姓除了要“劫以刑”,更要“驱以赏”,当然,商鞅和韩非一样承认赏罚公平是愚不可及的,所谓刑五赏五为最下,不过商鞅主张要适当地给赏以用作刑的辅助手段,他认为最合适的比例莫过于“刑九赏一。”比如对于被贬为奴隶的罪犯(根据商鞅的法律,在大街上迈步的步子过大都是罪犯,都要贬为奴隶。),商鞅主张应该每判十个罪犯就允许其中工作最好的那一个自赎,这样可以刺激所有的奴隶拼命为秦王工作。当然商鞅这个驱以赏的本质还是为了让劫以刑运行得更好,所以这种自赎的奴隶还是和正常人不同,如果他此后的工作成果小于他赎身时的工作量,那还是要重新被贬为奴隶——这个威胁可以保证赎身奴隶也为秦王拼死拼活地干一辈子。
夏完淳在辽藩看到数目惊人的“心怀怨望派”,辽王府给所有地区都规定了发现“心怀怨望派”的人数比例,各级官府鼓励互相检举、彼此告发,凭着一句话甚至仅仅因为官员的直觉就把一个人定为成心怀怨望派,像商鞅倡议的一样在社会上制造出一个庞大的刑徒集团来震慑其他百姓。
当然,既然要学就学到底,在夏完淳抵达后不久辽王宣布要按照治病救人的原则宽大处理这些心怀怨望派,他们如果积极学习辽王的《辽东记略》,努力在劳动营处为提高辽东人民幸福指数而工作的话,就有可能被认为已经悔改从而摆脱“心怀怨望派”的身份。
据夏完淳所知,对这部分人辽王府也把商鞅的处理办法学了个十足十:即被认定为悔改积极分子的“心怀怨望派”将得到“悔改的心怀怨望派”称号,他们会继续被监视,如果他们的工作热情有所下降,或是不比正常人更积极努力地学习《辽东记略》的话,他们就会立刻丢掉“悔改的心怀怨望派”的身份,又一次成为需要去被关押起来集中学习劳动的“心怀怨望派。”
“这是董少杰的文章,写在《辽东人民观察家》上的,”夏完淳拿出今天早上才收到一份报纸,展示给谈天的同僚们:“董少杰说引用海水灌溉农田是可能的。”
“什么?”无数声惊叫响起,不仅为这个判断,还是因为董少杰的名头,很多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曾是齐国公手下的著名农业专家,还是泉州大学里的农业学权威。
不久以前,辽东某村宣布通过充分学习《辽东记略》,海水和淡水混合灌溉法被发明出来了,这是全新的农业技术发明,是只有在辽王伟大领导下才能发生的人间奇迹。现在全辽群起效仿,谁要是说做不到显然就是没有认真学习《辽东记略》,而如果质疑他人的成绩那更显然是心怀怨望派。
而董少杰的这篇文章就是从农学上解释为什么这种奇迹能发生:他说其实肥料水也是一种盐水,和海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既然肥料和淡水混合可以提高庄稼产量那么海水只要正确使用也可以做到。董少杰还专门指出,以往之所以没有用海水灌溉完全是因为是守旧思想在作祟,而现在辽东人民在阅读了《辽王记略》后思想充分解放,所以就举一反三地提出这种能大大增加粮食产量、减少肥料消耗的技术来,这雄辩的证明了辽藩同工同酬制度的先进性——用海水灌溉田地确实是只可能发生在辽藩下的人间奇迹,商鞅都做不到。
“如果董少杰不想打成心怀怨望派的话,他就得附和辽王府的指鹿为马。”夏完淳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了惋惜、疑惑、不能置信和一丝不屑,最后这个表情让夏完淳忍不住替远在辽东的那个农业权威辩护道:“董先生说出的这番话不是在他自己的耻辱,而是辽王府的!”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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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界限
因为南直隶境内的战争,浙江进行各级选举都冒着相当大的压力,不过报名参选的人士绝大多数表示等他们上任后就会全力让浙江走上战争轨道,用武力保卫浙省的政治权利。wWw。这些人对南明政府的忠诚夏完淳并不怀疑,顺廷或许能收买其中几个人,这还要在顺军拥有军事优势下才可能,但顺廷绝对不可能收买一省卿院——面对把还政于民的南明政权,顺廷拿不出那么多的利益。
“先贤所谓的大凝之国,就是指我们的新政吧,”虽然身上带有齐国公府的官职,但是夏完淳无意向齐国公效忠,据他所知,浙江临时卿院很担忧将来浙江子弟兵会派去前五个军中服役,他们计划在正式省卿院成立后通过一项动议——就是浙江的志愿兵必须在服从制宪会议军法官权威的军队中服役。
这个动议其实就是对始终完全掌握在齐国公府手中的军权说不(虽然从理论上兵员补充、物质补充和辎重调拨都归于陆军部,当实际上北伐军统帅部仍然把陆军部看成一个下属单位,经常直接用下令的口吻命令陆军部向前线单位提供多少补充兵员或是物质,而陆军部也从来不敢公然拒绝这样的命令),这个动议若是通过那就是对齐国公兵权的挑战,但夏完淳并不打算向齐国公府报告这件事。这段时间来夏完淳竭尽心力投入到选举建设中去,把多年来在神州大地游历获得的经验都尽数贡献出来,和浙江临时卿院合作得亲密无间。
夏湾淳的助手们对此或有些不安,毕竟他是被齐国公委任的公府全权代表,可夏完淳身上却丝毫看不到有把对公府的忠诚放第一位的意思。对于这些提醒,夏完淳答道:“当初许将军以国士待我,可我仍背他而去。”夏完淳相信许平不会因此责怪他,最初许平答应他们会用剑保卫圣人名教,会让顾、夏以彻底的儒家精神治国,但许平最终无法完成他的诺言;而这次黄石以重任相托时,也和当初许平一样对夏完淳全无保留,交代他一切以万民为重,如果百姓的利益和齐国公府冲突那不必考虑后者:“如果齐国公认为我做得不对他可以罢免我的官职,但只要我一天还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要卿院考虑,齐国公给我的命令很明确,是建设浙江卿院而不是毁灭它。”
浙江的卿院在七月一日选举出一百五十名正式卿院后,在第一次会议上就提出征税、招募志愿兵等一系列对顺作战的协议。之前福建、两广、江西和贵州卿院都是自愿加入对顺战争中来的,这次齐国公府依旧把宣战权下放给浙江正式卿院。
“在诸位大夫开始投票前,本官代表齐国公府发表如下声明。”夏完淳站在正式卿院的讲台上,面对着三百只眼睛大声说道:“如果浙江卿院拒绝加入对北顺的战争,拒绝通过征税和征兵令的话,朝廷的军队会退出浙江。”夏完淳举起手中的一份命令:“这是齐国公给第七军各级军官的亲笔命令,命令本官根据你们的投票结果选择打开它或是交还它,不管浙江卿院是不是参战那朝廷都不会用武力干涉。”
说完后夏完淳退下讲台,坐在观众席上旁听浙江卿院开始辩论,出乎夏湾传意料的是这场辩论还真的发生了。本来夏完淳以为当天就能看到浙江卿院通过战争拨款和加税动议,但事实上卿院的大夫们为要不要参战讨论了整整一天,最激烈的争论就在于省卿院到底应该要求多大的军事干涉权。
第二天下午,除了一个因为坚定信佛而反对一切战争的大夫外,绝大部分大夫都投票赞成各项军事提案,少数几个投了弃权票。随即浙江卿院向制宪会议提出参战要求,之前五省卿院都保证会用全部的力量投入和李顺的战争中,绝不单独媾和,浙江卿院发给制宪会议的文件中同样作出了这样的保证,不过浙江卿院加了两条之前不具有的:第一,凡是有浙江子弟参与的战斗,浙江卿院就有权知道战争决策经过(有公开讨论和向媒体公开内幕的权利),如果某支军队让浙江子弟流血但是又拒绝提供具体情节给浙江卿院的话,浙江卿院就有权怀疑军队歧视浙江子弟挑他们从事必死的任务,并因此收回这支军队继续指挥浙江志愿兵的授权;第二,就是之前夏完淳已经知道的军法官问题(在这里浙江卿院作出一个让步,他们没有要求制宪会议保证所有的浙江籍士兵都在军法官拥有完全权威的军队中服役),浙江卿院要求把之前的不成文默契变成成文法,即凡是涉及到死刑的罪行都必须交给后方提刑官来处理,以保证犯兵能得到一个公正、公开的审判。
“这个文件真有千钧之重。”当浙江卿院郑重其事地把决议交给制宪会议的代表时,他身边的夏完淳评价道。
不会有人怀疑浙江卿院会选择不加入战争,他们根本没有独立对抗李顺的可能,而卿院大夫和总督府都只有在南明政权下才能生存,固然制宪会议迫切需要浙江的效忠,但浙江更迫切地需要南明军队的保护。
但这次浙江卿院却把这两个条件当作先决条件呈报给制宪会议,并表示如果制宪会议不同意他们的先决条件,那浙江就会用拨款自行购买武器、训练和武装志愿兵保卫浙江卿院和总督府而不会把他们交给南明陆军部指挥。
刚刚接过这块烫手山芋的制宪会议代表听到夏完淳的话之后冲着他苦笑了一下,浙江能够提供大量的金钱、物资,而且人口稠密的浙江还能提供大量的志愿兵——随着战争继续下去,南明需要更大量的补充兵员。所以制宪会议一定会批准浙江卿院的要求,尤其是他们还会认为这样的要求很合理。
夏完淳知道制宪会议的代表不是在担心制宪会议会不会批准这个要求的问题,没有人会因为这两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而拒绝浙江能带来的巨大好处——如果他们拒绝的话,那大夫们又该怎么去和选民们解释呢?把浙江排除在战争外会是一件轰动全国的爆炸性新闻,难道大夫们可以对选民说:“因为我们要保住军官任意处死你们儿子的权利,所以宁可不让浙江参战。”么?
问题在于根据各省平等原则,制宪会议给任何一个省的好处后,其他各省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除非他们自愿放弃。但江西的事情百姓或许不太关心,但各省的卿院绝不会不知道,夏完淳想不出哪个省可能自愿放弃这个权利——如果只有本省士兵被不经审讯处死在前线,而相邻各省的士兵都可以回到家乡受审,那么赞同放弃这个权利的大夫会被愤怒的选民撕成碎片的。
而如果六个省都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就会是对齐国公府至高无上的军权的全面挑战——尽管具体要求还很含糊,而且要求的东西也显得微不足道,但这毕竟是第一次主动侵入齐国公的权利范围(以前都是齐国公主动给的),而且还是集体行为。
“据我所知齐国公对卿院一向很宽容,”在回泉州的路上,夏完淳再次安慰制宪会议的代表:“这么点小事齐国公是不会和制宪会议计较的。”
“或许吧。”制宪会议代表这几天一直在胡思乱想,他认为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帝王的心态,虽然黄石现在还不是帝王,但看起来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帝王往往会在受到最微小的挑战时就用尽全力予以回击,以震慑其他潜在的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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