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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塔-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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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故作轻松地说：“我会有办法的。”
云卿轻声说：“你别骗我了，你算过没有，大概需要多少钱？”林夕从容道：“大致算一下，应该有八万块钱，就能把第一本书做出来。大不了，首印数少一点。”
云卿从小包里取出自己的牡丹卡，轻声说：“里面有我这几个月的工资，有六千四百块钱，反正我也不花，你先拿去。”
林夕看着她的脸庞，有一种异样的感动，他动情地说：“我不能花你的钱。”
云卿竟然哭了，她哭泣着：“你还是和我这么见外。”
林夕突然有一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他甚至清楚地预感到只要自己触一下她的肩膀，她就会扑进自己的怀中。
他忍住了，又退后两步，安慰她说：“如果有一天，我用得着，我就向你开口。”
云卿脉脉地凝视着他：“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夕点点头：“一定。”
云卿提醒他：“你如果要创业，至少应该买一部手机，方便联系，然后做一盒名片。”
林夕笑说：“这些我都想过了。”
云卿轻声说：“我陪你去买手机吧，你呀，买什么东西都会上当，连还价都不会。”
云卿的购物能力，林夕在高中时就领教过了。
他笑道：“好啊。”
云卿像一条欢快的鱼，拉着林夕在公主坟的电讯城游来游去。
刚开始，林夕还觉得别扭，可渐渐也习惯了。
他想：“我们只是朋友，朋友牵牵手，很正常的。”
手机选好了，又选号。
云卿为林夕试通话效果时，用她的手机，深情地说：“林夕，我会永远等你。——清楚吗？”
林夕心一痛，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随口开句玩笑，他忙说：“清楚清楚。”
在公交车上，云卿认真地说：“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了。”
林夕拿给她。
云卿好像给某人发了个短信，然后一脸甜蜜地在座位上笑。
林夕暗想：“是谁这么重要，让她这么急就想发短信给他？”看她欢欣的样子，他有一丝难过。
慕容雪冷着脸，一把扯住林夕的耳朵，也不说话。
林夕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忙问：“你总得让我死得明白点吧？”
慕容雪拿出手机，把一条短信调出来，嗔道：“你自己看。”
林夕看号码正是自己的新手机号。
那条短信是这样的：“慕容，我买手机了。我不得不告诉你
一个事实，我对你失去感觉了，我们分手吧。我现在才发现，我爱的是云卿。”
林夕大叫：“冤枉啊。”
慕容雪怒道：“你冤枉什么啊，证据确凿，难道不是你的手机号吗？”
林夕苦笑道：“短信是云卿发的。”
慕容雪更生气了：“那天你答应我什么了，还把手机借给她羞辱我！”
林夕理亏道：“她帮我去买手机，然后她说手机没电……”
慕容雪尖叫道：“你们还一起逛街？！买手机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林夕用嘴封住她的口，她使劲咬了林夕的舌头，林夕一声惨叫。
她的火莫名其妙消了。
她一摊手：“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她只看了一眼，大声说：“怎么这么难看，她是怎么选的？”
林夕还想辩解两句，耳朵又被她扯住。
她恶狠狠地说：“你说，是不是很难看？”
林夕心中暗笑，口中却说：“是，是很难看。”
慕容雪还批评着：“键这么小，按起来多不方便，你看那个天线，呆头呆脑的，还有颜色，太女性化了。”
总之，在她口中，手机厂商的这款手机是彻底失败。厂商如果要上诉，只能怨云卿，因为都是她惹的祸。
世界上任何一个别人帮林夕选出这款手机，慕容雪都不会这么挑剔。
林夕还得当帮凶，附和她：“是，是。”
慕容雪还是觉得不够解气，拿起林夕的手机也发起短信来。
林夕不用看，也知道是要发给云卿，他努力和解道：“你别闹了。”
见慕容雪不听，就又改了话风：“你别太过分啊。”
发完后，林夕问：“你发的什么啊。”
慕容雪神秘道：“重大机密。”最后自己都忍耐不住，主动告诉他：“旧欢如梦，注定无缘。感情你永远没得争，醒醒吧。”
谁说女孩子心软，就该自己掌嘴，她们伤害起人来比钢刀都狠。
慕容雪把小姐脾气发送完毕，才理会正事：“你创业资金的问题我替你想过了，我去和爸爸好好谈谈，让他提供资金，帮你创业。”
林夕坚决道：“我要做出个样子给他看，就不会花他一分钱。”
慕容雪生气道：“你永远都是这么倔！那你怎么筹集创业资金？”
林夕微笑道：“别忘了，我也有家人和朋友，他们会支持我的。放心吧，小雪，你给我半年时间，我做出一个公司雏形让你看。到时候，你爸爸就不会反对我们了。”
慕容雪幽叹道：“真希望这一天早点来。”
林夕握紧她的素手，坚定道：“我会努力争取的。”
慕容雪抚着他的脸，柔声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
林夕遇见的第一个绊脚石就是他的家人。
他打电话给家里，告诉他们自己想出来闯闯。
林父非常生气：“你在北京那家公司安安稳稳挣你的工资多好，不要把什么事情想象得那么简单，我在乡镇企业干了半辈子，都没有这种非分之想，你才在书刊界混几天，你究竟明不明白其中的细微之处。”
林夕为了消除父亲的焦虑，自信道：“各个环节我都弄通了，您就放心吧。”
林父怒道：“反正我坚决不同意你出来自己做，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你冒然出去，以后赔个一塌糊涂，想回头都难了。”
林夕被敲了警钟，但他还是执着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的。”
林父冷静地问：“你的创业资金从哪来呀？大风能刮过来吗？”
林夕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我找朋友借点，然后，然后，家里给我凑点，我想——”
林父冷冷道：“家里没有钱！”
林夕沉默了，他母亲一定也在电话机旁边，因为林夕听见她在哭。她被儿子的固执气哭了。在她心目中，本本分分是最安稳的。
林夕心里很难受，可他还是说：“爸爸，我已经决定了。钱的事，我会想别的办法。您和妈在老家多保重身体。”
他鼻子酸酸的，说不下去了，就合上了手机盖。
等了大约五分钟，林父又给他拨回来了。
林父还在生气，他叹息道：“你长大了，我和你妈都说不动你了。创业的事情，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如果你真需要钱，折子上有一万多，本来是攒着给你成家的。我都给你取出来吧，家里能支持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妈妈现在心脏病老是犯，还得留点零花钱。”
林夕心里像被尖刀刺了一下，他呜咽道：“爸爸，你们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让你们过上最好的生活。”
林父叹息一声：“希望吧。”
林夕大部分的希望还是放在孟云飞那边，因为在他所有的兄弟朋友中，只有他拥有自己的事业。
林夕把孟云飞的手机号，才拨了八位，就又停住了，他要重新鼓一下勇气，想想怎么和孟云飞开口借钱。
手机通了，孟云飞那边很喧哗，他问：“你找谁？”
林夕故意让语气欢快点：“是我啊，孟小子。”
孟云飞大叫：“臭小子，你怎么好久没和我联系啊。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林夕犹豫了一下：“在北京一家文化公司，不过我想出来自己做。”
孟云飞大喜道：“那很好啊，要不你来广州，我们兄弟一起打天下。”
林夕还是无法把借钱的字眼出口，他拒绝道：“我想留在北京。”
林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孟云飞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突然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林夕慌乱道：“没有啊，真的没有。”
孟云飞何等聪明，他从林夕口气里听出了破绽，他猜测着：“你一定有什么事情！对了，你那会说要自己出来做事，你是不是缺资金啊？”
林夕心里松了一下，只得红着脸承认：“是啊。”
孟云飞生气了：“臭小子，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啊？！爽快点说，你要多少？”
林夕轻声说：“六万吧。”
那边孟云飞豪爽地说：“没问题。”
林夕心里一暖，感动道：“谢谢。”
孟云飞有点生气了：“什么谢不谢的，你真是，我问你，六万够不够？”
林夕心里已经很轻松了，认真道：“应该够了，我爸爸说能给我凑点。”
孟云飞考虑得很细，道：“你家的状况我还不知道吗？你就别让老人为你担心受伯了，你的创业资金我全额赞助。你爽快点说，到底需要多少钱？”
林夕鼻子酸酸的，半天才道：“那你借我八万吧，我用半年就还你。”
孟云飞笑道：“你这小子真讨厌，老是什么还不还的，还什么半年，不着急，你一天事业不稳定，就别和我说‘还’这个字。”
林夕心中洋溢着友情的温暖。
孟云飞爽快道：“我下午就给你汇过去。林小子，作为朋友，我得劝你几句。”
林夕认真道：“你说。”
孟云飞口没遮拦：“你性子柔弱，是做事业的大忌。生意场上，瞬息万变，不要盲目，不要轻信任何人，否则你就会吃大亏。凡事三思而行，努力把风险降到最低。同行不同利，要善于总结别人的优势。做事情不免走弯路，及时端正态度是上策，不要气馁，不要轻言放弃。制定出计划，一步一步来，不要存在什么侥幸心理，要脚踏实地——”
林夕用心地听着，感动道：“我都记下了。”
孟云飞挂了电话，发了一阵愣，走向店面另一边，那边林倩儿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饰品。
孟云飞一伸手：“把卡给我。”
林倩儿微笑道：“以后你自己拿着得了。”取出，递给他。
孟云飞要向外走。
林倩儿笑问：“你取钱干什么？”
孟云飞也不瞒她：“一个朋友想借点钱。”
林倩儿笑笑：“去吧，早点回来。——借多少？”
孟云飞老实说：“八万。”
林倩儿的笑容枯萎了，失色道：“那八万是货款，你不能随便动，爸爸说了，那批货是新品牌，很有市场潜力——”
孟云飞不耐烦了：“我一生就这么一个朋友，我不帮他谁帮他？八万能买一个真朋友吗？”
林倩儿眼中噙着泪花：“爸爸说商机一耽误就抢不到独家代理权了，你想想，那哪是八万块，那可能是二十万、三十万，或者更多。”
孟云飞坚定道：“钱算什么，朋友才是最珍贵的，我告诉你，别说八万了，如果他还需要，我就是卖了服装店也得帮他。”
林倩儿轻泣起来：“朋友，朋友，你把我放哪了？”
孟云飞一把搂住她，笑道：“林夕是手足，你是心肝儿，哪个都少不了啊。”
林倩儿叹息道：“其实我就喜欢你这种气概，人家心里都矛盾死了。”
唐韵之差点跳起来：“什么？你要离开公司？”
林夕心里难受，但是说：“是。”
唐韵之站起身与林夕对峙，和气地问：“你是不是嫌工资少？我本来打算升你做编辑部主任呢。”
林夕去意已定，诚恳道：“唐总对我是没得说，我非常感激，不过，我真的想自己出去闯闯。”
唐韵之定定神，劝道：“你是真不知水有多深，书刊界每年有多少书商倾家荡产，你知道吗？书刊界流行一句话，‘你决定做书商，就随时准备去跳楼。’出版商的投资就像滚雪球，刚开始你必须压货给各地批发商，批发商虽说是三个月的账期，那是图书能顺利地销售出去，一旦图书销量不好，全国就会铺天盖地地退货，来回运费还要由书商承担。碰到刁钻的批发商，他们就是把书销售完了，也不会轻易给你结账。所以，你需要不断地注入新资金，用新书去换旧书的款，还只是一部分。等拖得你转不动，又结不回款来，哭都没地方去。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林夕低下头，不改口风：“我还是想试试。”
唐韵之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那我问你，你第一步计划打算做什么书？”
林夕轻声说：“我想从我那部长篇小说《缘分·双入座·单程票》开始。”
唐韵之叹息道：“青春小说虽然是个热点，可现在一些出版社都在包装一些‘新概念’作文大奖赛的获奖者，可那是以雄厚的资金宣传和炒作为基础的。新人往往很难被读者认可。我承认你那部小说写得很好，可是好书与好销量是不划等号的。现在青春小说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大家对那种浮躁的笔法厌倦了。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开始操作《缘分·双人座·单程票》的原因。你说
你有什么办法让它在众多书籍中脱颖而出呢？”
林夕想过这个问题：“到时候，我会找庄暮樵为我的小说写序。”
唐韵之大吃一惊：“你认识他？”
林夕脸红道：“只见过一面。”
唐韵之给他泼了一盆冰水：“小林，你太天真了。庄暮樵那种大师怎么会理会你这种文学青年？一点可能都没有。不知前两天的青年报你看了没有，一个上海的文学青年拿着两部书稿在庄暮樵门前跪了一整天，他都没有理会。”
林夕说不出话来。
唐韵之郑重地说：“我再问你，你能投入多少资金做你的第一本书？”
林夕小声道：“八万。”
唐韵之笑道：“八万？我们大致算一下，稿件是你自己的，没有稿费这一项，校对费，三校下来大概得八百块，封面设计按林晓飞工作室的标准需要1200元，排版找一家便宜的公司加上内文胶片也得一千六百块，出版社买号也得两万元，纸张按70克、印刷、装订我们按一万册计算，大概需要三万到三万六千左右，海报设计加印刷，按三千张计算也得四千块左右，你要是把一万册书发到全国各地批发商手里，也得四千到五千元，你如果想发展客户，那得参加图书征订会吧，今年书会有长沙会、桂林会、北京会、上海会，光租摊位你就要花去一万两干块左右，还有库房你得租吧，每个月至少也得六百，一年多少？七干二百
元。你总得有个办公的场所吧，房租一年最低也得一万，办公用品，传真电话、电脑、打印机是必须的，这也得一万左右吧，你请不请会计？一年工资怎么着电得两万。你算过没有，加在一起是多少？”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录，然后用计算器加。
唐韵之抬头笑问：“你猜是多少？”
林夕摇摇头。
唐韵之笑说：“十二万七千八。这还是最低计算，是你不吃不喝，不打电话，不用水电，没有任何应酬算出来的。可与各种关系吃饭，你是免不了的，参加外地书会，那花销也不是小数。这么说吧，你成功地把第一本书做出来，在各地上市至少需要十五万到二十万。如果你要不断地做第二本，第三本，大约需要六十万到八十万。这你还得保证每一个环节不走弯路，不出差错。你自己说，八万块钱够吗？傻孩子，你太天真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还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林夕不改初衷，坚定道：“我想试试。”
唐韵之肯定地说：“小林，我这么说吧，如果你用八万块钱把事业做出来了，它将是书刊界最大的奇迹。现在跟九十年代不同了。每个书商都在叫苦连天，你却冒失地闯进来想创造奇迹，唉，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林夕暗中对自己说：“林夕，林夕，你不要丧气，相信自己，可以创造奇迹。”
唐韵之叹息道：“小林，你知道你要面对的路有多少未知数吗？每一个环节出了岔子，你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林夕歉意道：“唐总，您不要说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回头的。”
唐韵之无奈了：“小林，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不听，我也没有办法。——这样，你把这个月干完吧。”
林夕一算，还有六天就进十一月了，点点头。
唐韵之长叹一口气，像是在惋惜林夕一股劲就跑进了永不超生的黑暗。
林夕走到门口了，心一动，又转过身，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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