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象牙塔-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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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老土却乐此不疲的坚持了下来。每一天，他都在漫无目的的转悠，饿了啃几块烧饼，渴了喝点开水。到了晚上，随便找家便宜的旅馆，倒也过得平安无事。

　　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这期间，老土碰到过好几个村里的年轻人。这很是增长了他的信心。他心想既然只有可以遇到熟人，那么找到志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转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天晚上，老土摸了摸胸口，还有两件内衣口袋未拆开。也就是说，口袋里只剩下一千块钱了，他不由着急起来。

　　这时他想到了贴寻人启事。

　　说干就干。老土买了毛笔、墨水、浆糊和纸张，然后趴到桌上写起了寻人启事。很久都没有抓笔杆子了，老土憋了半天憋出了以下几个字：

　　“我儿志心离家七年父母很想念盼你速归父在东风旅社等。”

　　写完之后又一份一份抄写。抄完时已是凌晨，但是老土毫无睡意，乘着夜色，他把寻人启事贴到了一个个路口。之后他回了旅社，往床上一躺，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　　祸不单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老土吵醒了。他望了望窗外，天已经大亮了。莫非是志心看到寻人启事找上门来了？他喜出望外的开了门。门外站着三个穿制服的人。领头那人问道：“你就是志心的父亲？”

　　老土说：“是啊，你们是不是看见了寻人启事？”

　　老土对穿制服的人一直都怀有好感，因为给猪肉盖章的人都穿着制服，而且态度总是十分和蔼。所以他没有任何戒备心理。

　　领头笑眯眯的说：“对，我们就是看见了寻人启事。”

　　老土说：“你们认识我儿子？”

　　领头说：“不认识。我们是市容队员，专门管理乱张乱贴的。根据有关规定，每贴一张罚款二十元。”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红纸，说：“一共二十五张，你数数看。”

　　老土吓得腿都软了。他哆哆嗦嗦的展开红纸一看，正是他写的寻人启事。数了数，正好二十五张。

　　“五百块，赶紧把罚款交了！”三人突然间变了脸色。

　　老土说：“同志，我没钱啊，求求你们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其中一人说，“那要看公安局给不给面子了，把他带到公安局去！”

　　老土一听“公安局”三个字就吓的面无血色。他脱了外套，撕了内衣口袋，那三人一把把钞票抢了过去。

　　“老家伙，一点都不老实！”前面那人挥起巴掌扇了过来，把老土扇得眼冒金星。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受此侮辱，老土不禁老泪纵横。

　　这时旅馆老板走了过来。他说：“老师傅，那三个人是当地的痞子，根本就不是市容队员。深圳太复杂了，你还是回家吧。”

　　事已至此，也唯有如此了。老土默默的把换洗衣物塞进了上海袋，之后上了公交车。到了车站，老土并不急着进站。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索着。这时候，他还在作最后的努力。

　　一直站到双腿发软，老土终于作了放弃的决定。于是他向进站口走去。他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或许是不甘心一无所获的离开吧，老土回过头，向人群投去了最后一瞥。

　　人如潮涌，车水马龙，深圳似乎永远都是如此。

　　正当老土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迎面驶来一辆棕色轿车，驾驶座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志心！

　　“志心！志心！”老土挥舞着双手迎了上去。等他挤出人群的时候，哪里还有棕色轿车的影子？

　　“兔崽子，跑得还真快！”老土捶胸顿足，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老师傅，你在找人吗？”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迎了上来，衣着光鲜，浑身闪耀着珠光宝气。

　　老土瞪了她一眼，没有吭声。他心想这世道打着灯笼难找一个好人。这人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妇女说：“老师傅，你的嘴唇都起皮了，肯定是渴了吧？”把一串香蕉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正所谓的无功不受禄。活了大半辈子，老土未曾拿过别人一个鸡蛋。他与妇女素不相识，他又怎么可以拿她的东西？

　　于是他赶忙追了上去，追了将近三十米，终于撵上了那妇女。他把香蕉塞还给了妇女，说：“你的香蕉，我不能要。”

　　妇女说：“老师傅，出门在外，很难的。”

　　老土的防线霎那间土崩瓦解。他心想人家是好心的，自己却拿那种眼光看她，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很不应该。

　　妇女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说：“老师傅，无论什么时候，终究还是好人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也许我可以帮你。”

　　在这种时候，没有人可以抗拒这样的真诚。在妇女关切的目光中，老土倒豆子般的一切倒了出来。

　　妇女说：“老师傅，贴寻人启事是对的，不过你应该光明正大的贴，要贴到公告宣传栏去。你有儿子的照片吗？”

　　老土随身带着一叠志心的照片，于是他把照片递给那妇女。妇女很仔细的翻看起来。看完之后说：“你儿子还真是帅气。这样吧，我拣一张去电脑店做一张寻人启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妇女拿了张照片进了前面一家打印店，约莫一刻钟后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电脑打印的寻人启事。老土一看，白纸黑字的，启事上还印着志心的照片。

　　“蛮好的。”老土格外满意。

　　妇女说：“我看这样吧，先印两千份。我丈夫有摩托车，他会帮你贴到深圳的每一个角落。用不了几天，你儿子就会跟你联系的。你看行不行？”

　　老土说：“行是行，不过印两千份需要多少钱啊？”

　　妇女说：“五角钱一份，两千份一共一千块。这样吧，这些钱我帮你垫着，等你找到你儿子再还给我。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出来。”说着便往打印店走去。

　　老土说：“这怎么行？”他把口袋里的钞票全掏给了她，说：“能印多少印多少吧，总之不能让你掏腰包。”

　　妇女站着没动。

　　老土推了她一把，说：“快去呀。我在这里等你。”妇女这才走进了打印店。

　　半个小时过去了，妇女还没出来。老土心想印这么多肯定需要很长时间的。他也不着急，仍然站在原地等。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小时，老土感觉大腿酸酸的，于是他走进了打印店。

　　里面只有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

　　老土问：“一个小时之前来的那个女的呢？”

　　男子说：“从楼上走了。”

　　老土立即顺着楼梯追了上去。很快，他进入了一家超市。原来，打印店是跟超市连在一块的。

　　超市里人山人海的。老土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搜索，但是哪里还有中年妇女的身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恶魔还是天使
街上亮起灯火的时候，又累又饿的老土徘徊在十字路口。他不时向人群投去求助的目光，但是人们脸上透出的冷峻让人望而生畏。他哪里还有勇气开口？

　　深圳的夜美得让人心醉，在灯光的辉映下，路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这大概就是天堂吧。老土傻傻的想。

　　眼前的灯火在逐渐黯淡、黯淡，转而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圆环，圆环在不停的旋转，仿佛在向他发出声声召唤。

　　老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老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洁白的墙，洁白的窗帘。在他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孩。

　　“先生，你醒啦？”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柔。

　　老土问：“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笑了。她说：“这是在医院，我是这里的护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土说：“还好，就是有点头晕。护士，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护士说：“是一位年轻的先生送你来的。我想大概是你儿子吧。”

　　“我儿子？他在哪里？”老土挣扎着想坐起来，护士扶住了他。

　　她说：“他在走廊外面，我去叫他。”

　　护士出去了，片刻之后，一位青年男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那不是志心，但他怎么那么面熟呢？

　　男子轻声问道：“大叔，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也是如此熟悉！他到底是谁呢？老土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嗯，对了，他是志心的同学，他叫……

　　“马虎！”老土不禁喊出了声。

　　男子愣了一下，转而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说：“大叔，您的记性真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

　　老土说：“那回我给志心送米，就是你通知志心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马虎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志心还好吗？”

　　提到志心，老土不由叹了口气。他把这几年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讲完了，一肚子怒气：“这兔崽子真是没良心，自己弄了个小车开，却不管家里人。”

　　马虎说：“大叔，我了解志心，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现在肯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无法照顾家人。在深圳，要拼一番事业很不容易的。所以你不要过份责怪他。”

　　老土说：“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他单枪匹马的，我们做父母的又怎能放心？”

　　在马虎的精心照料下，老土很快出了院。马虎给他买好了车票，将他送到了车上，还另给了两百块路上零花。老土这才回到了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　　手机
挥泪告别了欧阳菲菲，水牛登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驰行，列车缓缓驶入了深圳。夜幕中的深圳披着一件巨大的、由五颜六色霓虹织成的薄纱，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欢迎你，远方的客人。”她挥舞着双臂向所有人微笑致意。那一刻，水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款款神情。

　　列车到站了。水牛随着人流走向了出站口，学长罗风吟早已等候在铁栅栏旁。见面后，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驱车赶往了风吟住处。

　　由于旅途劳累，水牛洗漱一番便早早歇息了。一觉醒来，风吟已经上班去了。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告诉他如何做自己的简历。

　　水牛开了电脑，按照提示做了份简历。他看看时间还早，便到打印店打印了几份，之后便赶往了人才市场。

　　这时恰逢一家知名企业招聘员工。那是一家合资企业，待遇优厚。公司生产电脑配件，水牛毕业于物理系，恰好是对口专业。

　　负责招聘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水牛谈吐清晰，态度诚恳，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面试结束的时候，他这样说道：“水先生，接下来还有一场笔试，笔试之后还有一场面试，具体时间我们另行通知。”

　　水牛说：“鄙人随时恭候您的消息。”

　　男子说：“水先生，你的电话号码一栏是空的，我们怎么跟你联系呢？”

　　水牛的脸“唰”一声就红了。他说：“不好意思，昨天我刚到深圳，还没有电话。”

　　男子摊了摊手，说：“没有电话我们就无法跟你取得联系，所以我们只好忍痛割爱。真的很遗憾。”

　　水牛还没有放弃。他说：“我跟你们联系不是一样吗？”

　　男子说：“公司规定只能是我们单方面跟你们联系。”

　　水牛说：“那我留个地址行吗？”

　　男子耸了耸肩，说：“很抱歉，我们只采用电话联系。说实话，你这种情况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水牛勉强挤出点笑容，说：“那，不打搅您啦。”之后便逃也似的冲出了招聘现场。

　　深圳的夏天，酷热难挡。然而，高温却阻挡不了奔波的人们，大街上，人人潮涌。

　　由于处境的不同，人们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人欣喜有人失意，有人从容有人焦虑。然而，水牛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他机械的迈着步子，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你这种情况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在水牛耳边回响。

　　一句最普通的话语，往往就是最伤人的话语。就拿男子这句话来说，如果非要说它是带有歧视的，那也是轻微的、带着些许歉意的歧视，可它就像一把利剑刺进了水牛的心脏！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水牛仍然难于释怀。他心想不就一个手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水牛的情绪稍有好转。或许是条件反射吧，水牛的眼睛盯上了前面男子腰间的手机套。那手机套是橙色的，外形极其精致。

　　水牛想：“等我买了手机也配一个这样的手机套。”

　　就在此时，与男子手挽着手的那名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说：“老公，后面有人盯着我们呢！”

　　水牛不禁大吃一惊！与此同时，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那一刻，水牛只觉得血往上涌，他想冲上去扇那娘们几个耳光，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男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带，看看手机还在，把女子拉到了一边，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水牛没有走，他在男子跟前站住了，面露凶光，双手握成了拳头！

　　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想干什么？”

　　水牛说：“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然后把手伸进了衣袋。

　　男子“噔噔噔”一连倒退了好几步。他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报警了！”

　　水牛冷笑了几声，说：“报警，没这个必要吧？”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水牛摸出了一个红本本，那是他的大学毕业证书。

　　见水牛掏出的不是刀子，那男子不由狂笑起来：“哈哈！在深圳，谁还稀罕这个？”

　　女子说：“小伙子，文凭只是废纸一张，挣点钱买个手机才是现实。”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男一女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晚上，风吟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为水牛接风洗尘。席间，两人聊起了铁塔般的年级组长，聊起了因被水牛抢了舞票而痛失恋人的小六，聊起了田德佳，欧阳菲菲。

　　提到欧阳菲菲，风吟便竖起了大拇指。他说：“欧阳菲菲可是男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哪！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太完美了，很多男生根本就没有勇气向她表白！”

　　水牛说：“其实我原本也没有机会的，是……”

　　水牛本想说“是志心给了我这样的机会”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是对于风吟来说，这后半句几乎是多余的。他对水牛知根知底，那点小事又怎能瞒得了他？

　　风吟说：“不管怎么说，你能把她抢过来，我们都觉得脸上有光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水牛叹了口气，说：“但是抢过来又能怎样呢？我又不能给她幸福。”

　　风吟说：“在深圳，白手起家的人比比皆是。你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

　　水牛的目光有些游离不定。他说：“不说这些了。风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风吟说：“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水牛盯着手中的杯子，说：“你能不能……借我……两千块钱？”

　　风吟说：“这钱你用来干什么？”

　　水牛说：“我想买个手机。”

　　“买手机？”风吟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暂时还没这个必要，毕竟你刚到深圳，各方面的开支还很大。要不这样吧，你先把我的手机拿去用，等你找到工作再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