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象牙塔-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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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无绝人之路啊。那一刻志心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他毫不犹豫的往饭店走去。但是走了两步他就停住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戴着眼镜。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戴着眼镜的人在饭店刷碗的呢。

　　他摘下了眼镜，把它放进了眼镜盒，塞进裤兜，藏好，然后满怀希望的走进了饭店。

　　一位年青的女子接待了他。她说：“具体的待遇是这样的：包吃包住，每月工资300元，如果愿意干的话，明早六点赶这里来上班。”

　　在这样的时候，哪里还有他选择的余地？志心赶忙答应了下来。之后便退了出去。

　　尽管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硬币，尽管今晚将要露宿街头，可是他一点也不悲伤，因为明天一早他就要上班了。

　　夜幕悄悄降临，志心把那个一元硬币紧紧握在手心，缓缓的行走在人群。那些可爱的念头，此刻小鹿般撞了出来。甘甜的矿泉水、凉爽的冰淇淋、美味的茶叶蛋、鼓鼓的豆沙包、带着黑芝麻的大葱饼……在他的心田横冲直撞。手里握着一元钱，就等于握住了无限的希望。正因为如此，最终他什么都没买，那个一元硬币还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

　　此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人群早点散去，他好找一张石椅，美美的睡一觉。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火车站。候车室是个天然的避风港，为何不到候车室去呢？于是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广场中央，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嚎啕大哭。小女孩的旁边有个妇女，大概是孩子的母亲吧，求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见此情景，众人纷纷绕路而行。

　　人在落难的时候有种天生的怜悯。志心心想她们一定遇到麻烦了。于是他迎了上去。

　　他说：“这位小妹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妇女说：“她饿了一天了。挨千刀的小偷，把我的钱包摸去了，幸亏我把车票放在了孩子身上，否则连家都回不了了！”接着从孩子身上掏出了一张车票，说：“你瞧，秦皇岛，九点一刻的火车！”

　　志心把硬币放在了妇女手心，说：“你去买一个面包吧，不要饿坏了孩子。”

　　那一刻妇女的眼里有晶莹的泪珠在闪动。她说：“我在这里站了大半天，求了上百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帮我。真的太谢谢你啦！”

　　志心说：“不客气。还有一个小时就开车了，一路顺风！”

　　妇女说：“留个地址吧！”

　　志心说了声“不必”，然后大踏步走开了。他在出站口拣了张废票，然后混进了候车室。

　　大屏幕正在播电视剧，志心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饥渴很快袭了上来。志心感觉嗓子在冒火。开水近在咫尺，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他没有杯子。

　　志心无奈的靠到了椅子。闭上眼，眼前出现了千万只杯子，红的、白的、黄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应有尽有。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这时候，一个杯子就是他的梦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　勤杂工
第二天一早，志心到饭店上班去了。

　　他的工作无非就是刷盘子、洗碗、拖地、倒垃圾、通下水道、换煤球、烧开水、洗菜。这是饭店里最低档的工种，又脏又累，待遇最低。服务员和厨师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经常肆无忌惮的当着他的面*。

　　这很是触动了他的伤口，在这种时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默默走开。

　　从接触这份工作那一刻起，他就在反复计算着该在何时离开。

　　转眼间就是国庆节了，志心来到这里的第十六天。那天，志心四点钟就起床了。忙到十点半，店里来了第一批客人。片刻之后，成群结队的客人蜂拥而至，把过道挤得满满当当的。饭店的的工作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一直忙到一点半钟，最后一批客人终于离开了饭店。

　　疲惫不堪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来休息了，志心也倚着墙打起了盹。

　　“志心！”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志心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女老板。他心想这是怎么了？今天他一个碗都没打碎呀！

　　老板说：“你这开水怎么烧的？煤炉都熄火了，客人都没水喝，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玩？”

　　志心“腾”一声站了起来！他说：“我是人，不是机器！”声音比老板还要大！众人慌忙把他拉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饭店开饭了。志心却悄悄躲了起来。下午他饿着肚皮继续干活。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志心又躲到一边去了。

　　饭店就那几号人，众人瞄了一眼就发现少了志心。一位服务员说：“吃中饭的时候他也不在！”

　　大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纷纷放下筷子，四处找寻志心。

　　前面不远处的台阶上，志心正坐在那里发呆。几个厨师连推带抱把他弄到了饭桌上，服务员赶忙给他乘了碗饭，但是志心却把头扭过去了。

　　一位厨师说：“不就被说了两句吗？生气也不能生到现在呀。”

　　志心说：“我想离开这里。”

　　厨师说：“明天我去跟老板说这事，你先吃饭。”

　　志心心想这几天正是缺人的时候，老板又怎会放他走？所以他憋足劲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第二天，志心空着肚子上班了。八点多钟，老板把他叫到了跟前。

　　她说：“你为什么不吃饭？”

　　志心说：“我不想干了。”

　　老板说：“想走，我不勉强你。一个月工资三百块，你干了十七天，对吧？”

　　志心说：“不对，十六天。今天不应该包括在内。”干多少天他最清楚了，每天他都要数上好几百遍。

　　老板说：“今天应该包括在内。十七天，我给你两百块。”说着便把钞票递给志心。

　　但是志心没有接。他说：“我不应该多拿你的钱。”

　　两个人推来推去，谁都不肯让步。

　　老板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

　　听了这话，志心不再推辞。他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然后拎着两个大包往外走去。这时老板走了过来。她问：“你有什么打算？”

　　志心说：“找工作呀，在附近找一份工作。”

　　老板说：“那你还住在这里吧。等你找到工作再搬也不迟。”

　　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志心心想老板真是个难得的好人。但他婉言拒绝了她的好意，之后便拎起两个大包走进了拥挤的人群。

　　他心想两百块钱足于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中介骗局居然将他逼上了绝路。

七　中介骗局
志心回到了那家旅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由于劳累过度，还未找到工作志心就病倒在床上。

　　志心勉强支撑着去了家私人诊所。医生是一位六十几岁的老头，满头银发，双目炯炯有神。

　　他问道：“小伙子，在哪个单位上班？”

　　志心说：“还没上班，正在找工作呢。”

　　老医生说：“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呀。你尽管放心，这种情况我会特别照顾的。”

　　老医生开始把脉了。他微闭着眼睛，凝神听了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志心看了直冒冷汗！

　　老医生说：“你的心律很不正常，我建议你赶紧回家，把病治好之后再出来找工作。”

　　“回家？”志心楞了一下，说：“我暂时还回不了家。”

　　老医生说：“那我先给你开点药吧。不过我不能担保一定能好。如果吃了药还没好转，那你还是要回家治疗。”

　　老医生给志心开了药，之后志心回了旅馆。第三天，他感觉有点精神了，于是他带上身份证出了门。他心想这次一定要找个体面点的工作，就是饿死在都不能去洗碗。于是他想到了职介所。

　　大街上的职介所还真多，并且都有待遇优厚的职位。好几次，志心差点就被说服了，可最终他还是把已经摸出口袋的钞票塞了回去。

　　那可是他唯一的资本啊，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是要沦为乞丐呀。左右权衡，最终他选择了市中心立交桥下的职介所。在阳光的照耀下，职介所金色的招牌在闪闪发亮。

　　志心心想世界上决没有人敢挂这么大的招牌在这种地方行骗的。于是他走进了职介所。

　　一位系着领带的矮子迎了上来，问道：“找工作吗？”

　　志心没有吱声。

　　矮子问：“你什么文化程度？”

　　志心说：“高中。”

　　矮子说：“哇，高中？我的一位朋友的电器店正要招一名高中生，包吃包住，每月工资一千五百。”

　　志心说：“我不懂电器呀！”

　　矮子说：“不会不要紧，有师傅教你嘛！”也不等志心回答，矮子拉开抽屉拿出个本子开起了介绍信。

　　介绍费一百二十块，正好是志心的全部资产。那矮子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就知道他有这个数目。志心心想自己总不能身无分文吧。好说歹说，矮子少收了他十块钱。

　　循着介绍信上写的地址，志心找到了清华路179号，一连问了十几个人，都说这里根本就没有电器修理部！

　　无奈之下，志心回了职介所。

　　见了他，矮子一脸惊讶，说：“你怎么回来了，人家不肯接收？”

　　志心铁青着脸说道：“清华路179号根本就没有电器修理部，给我退钱！”

　　矮子笑了。他说：“你是在拿我开心吧，要了我们的信息你就回来退钱？”

　　志心说：“你那信息根本就是骗人的！”

　　坐在旁边一张办公桌的中年男子说话了。他说：“我差点忘了，他们公司刚刚搬家，搬到华侨路121号了。”

　　于是志心去华侨路，但是情况和上一次没有任何区别。回到职介所的时候，志心指着矮子大骂起来：“你这个骗子！”

　　矮子说：“我不是骗子，我打电话跟他联系一下。”说着便要拨电话。

　　志心把他的手按住了。很明显，他们是在演双簧，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志心说：“我要告你们！”

　　矮子冷笑了几声，说：“告我们？职介中心都开了三年了，如果凭你就可以搞倒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志心偏偏不信这个邪。他给公安局打去了电话，对方说，他们只负责治安，这类事不属于刑事案件，所以不归他们管；志心又给工商局打去了电话，对方说，他们的权限仅仅是证照问题，证照齐全的事情他们管不了；接着志心又给劳动局打去了电话，对方说，此事不属于劳动纠纷问题，所以不在他们管辖之内。逼不得已，志心给一家报社打去了电话，报社的同志说，类似的电话他们一天能接到几十个上百个，如此鸡毛蒜皮的事情为什么不去找政府？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无奈之下，志心回了职介所。最后矮子退给他五十块钱。

　　可恶的骗子啊，就这样把志心逼上了悬崖。　。　想看书来

八　　一元硬币
几天之后，志心已经身无分文了，他仍然穿行在大街小巷。此时的他衣服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一股汗臭味。赶去应聘，他连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谈被录用了。

　　此时此刻，他最恨的人不是吴甜甜，而是职介所的矮子。

　　他要去找矮子拼命。

　　走到立交桥时志心却犹豫了。他已经饿了三天，凭他赤手空拳，去了也是自讨苦吃。更何况，矮子只是个跳梁小丑，真正的幕后黑手他恐怕连面都没见过呢。

　　中国的老百姓，从来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一边是贪官污吏，一边是地痞流氓。似他这般遭遇的人，又何止千千万万？

　　想到这里，志心放弃了报复的念头。

　　志心不愿把情况告诉家人，更不愿低声下气乞讨。又过了两天，他的脸色更加的黄了，脖子上的皮蜕去了一大半，可他还在大街小巷穿梭着。

　　他也曾向人求助，但是人家不但不帮忙还要大声呵斥他几句。他只好死了这条心。

　　志心感觉体内的能量即将耗尽，他已经对找到一份工作彻底失去了信心。他的眼睛原本是向上的，为了看招聘广告；而现在，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地下。

　　既然不愿乞讨，求助无门，那么唯一的希望就是捡钱了。

　　但是捡钱真的太难了。很小的时候志心曾经捡到过两张五角的纸币，之后的十八年，他只捡到一本缺了页的杂志。

　　街上亮起灯火的时候，志心仍然一无所获。这时候，志心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了，他彻底绝望了。

　　“老天，你真是瞎了眼！”志心仰起头大吼一声，之后便一点一点的往前面那栋高楼挪去。那栋楼一共七层，爬到三楼志心就爬不动了。于是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想到父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想到自己即将撇下一堆债务，志心流泪了。

　　他是热爱生活的，在任何时候他都没有丧失信心，可是今晚，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志心站起来继续向上爬去。

　　四楼。

　　五楼。

　　六楼。

　　终于到了，志心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透过窗户，志心看见一片辉煌的灯火。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吧，志心迫不及待的往窗口扑去……

　　只差一步就到窗口了，志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那一跤摔得真是漂亮啊，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就像一根木头倒在了地上。折腾了半天志心终于坐了起来，发现手上满是鲜血。

　　志心瞪大眼睛找寻着罪魁祸首。地上空荡荡的，只有半截砖块，毫无疑问，刚才就是它绊了他一跤。于是志心毫不客气的蹬了他一脚。由于志心此时已是筋疲力尽，砖块只是翻了个身。

　　那一刻志心看见地上有个东西在闪闪发亮。那是什么东西呢？志心伸出手把它抓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一元硬币。

　　“哈哈哈哈！”志心狂笑起来，他说：“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这个硬币就像神奇的魔法师，霎那间给了志心无穷的力量。他“腾”一声站了起来，下了楼，穿过地道，快步往一个烧饼摊走去。

　　“买烧饼吗？”远远的，摊主就盯上了他手里的硬币，那模样让人觉得恶心。

　　志心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来买烧饼的？”他心想这几个烧饼吃下去还不是照样死？还不如用它给殷华平他们打个电话，不就是一张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九　那一份温情
到了电话亭门口志心却犹豫了。他只有一块钱，这电话可怎么打呀！思量片刻志心终究还是进去了。里面坐着位三十岁左右的大姐。志心说：“我打个长途。”

　　大姐说：“你打吧，随便哪台机子。”

　　志心说：“可是……可是我只有一块钱。”

　　大姐的脸色“唰”一声黑了下来。志心的心一下凉到了极点。他呆呆的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大姐并没有赶他走。她递过来一张板凳，说：“坐，坐一会。”志心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大姐又给他倒了杯水，志心一口气把它喝了个精光。大姐又给他倒了一杯，这一次志心喝得很慢，他感觉这水比警察叔叔那水还要甘甜！

　　警察叔叔给他倒水是为了他能快些走，那么大姐呢？他偷偷望了一眼大姐，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连喝了五杯开水，看来也该走了。志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时大姐开口说话了。她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